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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歐陽鋒 151,畢玄弟子?殺了
次日傍晚。
洛陽第一名樓曼青院,聽留閣。
這“聽留閣”東南西北四面各有一座三層重樓,中間圍出一座周長五十來丈的寬敞庭園,內有假山流水,池塘小橋,大氣之中又顯清幽。
王薄大宴便正在聽留閣中舉辦。
此時那四面重樓各色包廂之中,已經來了不少客人,其中既有洛陽朝廷的人,亦有各路義軍反王的人,彼此之間竟也互相串門,彼此傾談,表面看上去其樂融融,氛圍頗顯荒謬。
東面重樓,廊道之中。
穿著白色滾金邊上裳,下著墨色繡牡丹褶裙,腰束鑲玉帛帶,將腰肢襯得不盈一握,令雙腿顯得愈加修長的單婉晶,提著長劍走到一座包廂門前,也未敲門,徑直推開廂門,走進那布局典雅的包廂里。
繞過一盞山水屏風,來到包廂室內,一眼就看到了斜躺軟榻上的歐陽鋒。
身著墨綠繡牡丹蜀錦長裙,胸襟飽滿,腰肢纖細,臀胯豐腴,姿容嬌美,瞧著不過二十一二歲,仿佛只是單婉晶姐姐的單美仙側坐榻邊,正用兩根纖纖玉指,拈著一枚剝好的葡萄送進歐陽鋒口中。
對母親這過分親昵的舉動,單婉晶只是嘟了嘟嘴,也沒多說什么,過去匯報道:
“先生,李閥的李世民,宋閥的宋師道,獨孤閥的尤老太太都來了。李密之子李天凡、竇建德手下大將劉黑闥也都來了曼青院。”
“嗯。”歐陽鋒嚼著葡萄,輕嗯一聲,說道:“曲傲來了嗎?”
“沒看到。”單婉晶搖搖頭,見母親又剝了顆葡萄要喂給先生,趕緊飛快一探手,搶過那葡萄,親手喂進先生口中,說道:“不過聽人說武尊畢玄的弟子也來了。”
“哦?”
“是個叫拓跋玉的公子哥,和一個叫淳于薇的女子,乃是畢玄的二徒和三徒。據說他們是為追殺跋鋒寒而來,已經帶著畢玄親手訓練的‘北塞十八驃騎’在中原晃蕩了大半年,跋鋒寒卻還活蹦亂跳,也不知拓跋玉和淳于薇在混些什么。”
“只怕追殺跋鋒寒是假,打探中原虛實,乃至記錄中原山川地理、關卡城池是真。”
單美仙輕聲道:
“突厥頡利可汗素對中原懷有野心,若非突厥分裂為東西兩部,彼此牽扯,其內部又有前代大汗始畢可汗之子突利牽制,頡利恐怕早就趁著中原內亂,揮師南侵了。而一旦突厥真對中原動兵,畢玄身為突厥守護神,必為突厥大軍先鋒。所以……”
歐陽鋒默默頷首。
倘若沒有他降臨,將來畢玄就會帶隊侵略中原,結果被武功大成的寇仲打退。
現在“邪帝舍利”已落入他手,“和氏璧”他也志在必得,寇仲、徐子陵就算有著當代主角氣運傍身,恐怕也無法在突厥侵略中原時就武功大成,怕是得推遲些年頭。
當下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們說,如果拓跋玉、淳于薇都死在中原,畢玄會不會來中原尋仇?”
單美仙含笑說道:
“畢玄極其驕傲自負,在他看來,整個中原配做他對手的,恐怕唯有寧道奇一人。而寧真人又不殺生……所以畢玄怕是會有恃無恐。”
“那就好。”歐陽鋒滿意頷首,對單婉晶說道:“我雖然不忌憚殺女人,但那淳于薇既是武尊弟子,應該也有一身好功夫,便當作婉晶你的磨刀石了。”
單婉晶毫無懼意地頷首一笑,“先生要我殺誰,我就殺誰。”
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對了先生,我還看到了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他們三個湊一塊兒說話,那跋鋒寒剛大言不慚說今天要當眾挑戰曲傲,扭頭看見我,嚇了一大跳呢。”
歐陽鋒搖搖頭,“曾經的草原第一高手,已經淪落到連跋鋒寒都敢當眾挑戰了么?”
單美仙輕笑道:“據說曲傲敗于畢玄之后,心靈出現了破綻,心魔滋生,心氣已失,武功已經多年沒有進步了。”
“武功沒進步,還敢來中原攪風攪雨……”
歐陽鋒并沒多說什么,神情瞧著也很平靜淡然,可熟悉他性子的單婉晶一聽他語氣,就知他想做什么,心里不禁為曲傲默哀起來。
又過一陣,聽留閣越來越熱鬧,歐陽鋒看天色已經黑透,該來的人差不多也都來了,便起身下榻,走到包廂面向中間庭院的露臺上,憑欄而立,揚聲說道:
“聽說武尊畢玄的弟子拓跋玉、淳于薇今日也到場了?”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壓下了所有嘈雜,在四面重樓里每一間包廂中的每個人耳邊清晰響起,整個聽留閣頓時一靜,旋即一道陰柔男聲,自對面某個包廂響起:
“在下拓跋玉,閣下有何貴干?”
歐陽鋒淡淡道:
“我想挑戰畢玄,又懶得去草原尋他,就想著,若是宰掉畢玄弟子,也不知他是否會親自來中原尋我。不知拓跋兄可否成人之美,借頭一用?”
此言一出,聽留閣頓時一片嘩然。
有心挑戰畢玄的武人不少,可大多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了不起私下里對親近之人表露一二,哪有人敢當眾說出這種話的?
并且居然還想拿畢玄弟子的腦袋墊刀……
當下就有人嗤笑一聲:
“什么人如此狂妄?居然說出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
歐陽鋒淡淡說道:
“我叫歐陽鋒。閣下若覺我所言不妥,不妨出來,親自試試我的資格。”
方才質疑的聲音徹底消失,甚至整個聽留閣都再度安靜下來。
雖然歐陽鋒大半年沒有露面,江湖中也沒有他的消息流傳,但他去年的戰績,已經足夠驚人——于丹陽郡正面搏殺宇文化及。于東平郡單刀斬首上百武林人士,用時不過片刻。于竟陵郡以兩人之力,打崩數萬流寇,斬殺四大寇及其麾下百余心腹老賊。
這三樁戰績,任意一樁拿出來,都足以令人名揚天下,更何況集這三樁戰績于一身?
是以當歐陽鋒報出名號,再無人敢質疑他——哪怕他還不夠資格挑戰三大宗師之一的畢玄,但打死質疑他的人,恐怕是綽綽有余了。
同時歐陽鋒名聲雖大,可真正見過他的人卻沒有多少。
于是不知多少好奇的目光,透過各自包廂門簾,紛紛投向露臺上的歐陽鋒。
獨孤閥包廂里。
獨孤閥事實上的掌門人尤老太太瞇眼看著斜對面露臺上那白衣如雪、高大挺拔、英武不凡的年輕人,滿意頷首:
“好一個英雄郎君,比想象中更加年輕。以他年紀,將來恐怕連大宗師都有幾分指望。鳳兒,你最近天天跟那位歐陽公子廝混,可是想招他為婿?”
高門大閥的子女,結親對象本該是門當戶對。
但這個世界,絕世高手的威懾力太強大了,只要武功夠強,完全可以忽略門第差距。
而獨孤鳳天賦絕佳,年不滿二十,就已是獨孤閥尤老太太之下的第二高手,且躋身天下四大青年高手之一,如今就已有了幾分宗師氣象,未來前景也是不可限量,乃是獨孤閥未來的武力支柱之一,肯定是不能外嫁的。若是能招個絕世高手作夫婿,那就更好不過了。
旁邊穿著黑色滾金邊勁裝武服,外著紅綢罩衣的獨孤鳳,原本還在為歐陽鋒當眾出言挑戰畢玄而興奮呢,聽了老太太此言,頓時一臉呆滯:
“奶奶你在說什么呀?鳳兒只是與婉晶交好,天天去尋婉晶比武論劍,順便偶爾向歐陽先生討教武功而已……跟他哪有半點私情?”
這段時間下來,獨孤鳳對歐陽鋒的稱呼,也不知不覺被單婉晶、單美仙同化成了“歐陽先生”。
尤老太太一看獨孤鳳那滿頭霧水、不明所以的小呆瓜的模樣,就知這妮子是真沒情況,不禁無奈一嘆:
“你呀,成天就知道武功……也不知何時才能開竅。”
兩婆孫說話時。
那拓跋玉已是按捺不住,冷哼一聲:
“歐陽鋒?你的名號我也聽過,據說乃是中原不世出的青年高手。但爾等中原之人,無論高門大閥,還是義軍反王,哪個不對我大突厥爭相獻媚?
“梁師都、劉武周向我大突厥稱臣受封,李淵亦向我大突厥獻金進貢,只求我大突厥在他起事時不要打他,竇建德亦不敢在我大突厥面前放肆……
“呵,我與師妹縱橫中原大半年,至今不見半個中原武人敢向我等挑釁,爾等怯懦南人捧出來的所謂不世出的青年高手,恐怕也只是個繡花枕頭,與爾等南人反王一般中看不中用而已。”
這話打擊面太廣,聽留閣中好多包廂里的客人都被精準命中,一個個面色難堪。
但又沒人能夠反駁拓跋玉的說辭。
因為如今突厥確實勢大,需得集整個中原之力,才可對抗突厥。
以中原如今這一盤散沙的態勢,北方任意一路反王,都沒有能力獨自抗衡突厥。
李閥包廂中。
李世民面沉如水,對李靖、紅拂女等心腹說道:
“突厥人不讀書,大概不懂什么叫臥薪嘗膽。”
李靖眼中精光閃爍,殺機漫溢:
“待至中原一統,終有將突厥王帳夷為平地之日。”
亦有一些血性武人心中不忿,本想跳出來挑戰拓跋玉,以示不懼他武尊弟子的身份,可瞧瞧歐陽鋒,也就作罷,只叫道:
“歐陽公子,打死那猖狂無狀的突厥小兒,叫他瞧瞧我們中原男兒的厲害!武尊畢玄若來,在下愿與歐陽公子并肩作戰!”
“對!畢玄敢來中原,咱就敢豁出性命,讓他回不了草原!”
“老子孤家寡人一個,怕什么畢玄?”
“嶺南宋閥,何懼畢玄?畢玄若有膽,可去宋家山城,宋家保證不圍攻他。”
“我揚州雙龍敢戰畢玄!”
“算我跋鋒寒一份!”
“我獨孤鳳……”
“若歐陽公子真打死了畢玄,婠兒說不定會真正誘惑你一次哦……”
七嘴八舌的叫嚷聲中,混進來一些奇怪的聲音。
歐陽鋒卻未在意,只看著拓跋玉聲音傳出的包廂說道:
“拓跋玉,你引發眾怒了。不過且放心,有我在,保證不會有人圍攻你。因我要親手摘下你的頭,不想讓別人代勞。”
“呵,大言不慚!”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拓跋玉自不可能繼續逞口舌之快,不然豈不是要被人笑話他,只敢仗著畢玄和突厥的威風口出狂言?
當下自包廂之中縱身躍出,隔空飛掠五丈許,落到一座池塘假山頂上,背負雙手,傲然屹立,盯著露臺上的歐陽鋒,說道:
“歐陽公子想要我的頭,恰好我也想要你的頭,以此證明我所言非虛——你歐陽鋒,不過是南人吹捧出來的花架子罷了!”
說話時,拓跋玉所在的包廂中,又走出一個身形高挑,戴著小花帽,編著許多小辮的美貌女子,倚著露臺欄桿,沖遠處的歐陽鋒甜甜一笑:
“小女子淳于薇。歐陽公子英雄氣魄,人家很是傾慕呢。你死之后,我會將你的頭顱制成金杯,贈給大汗作酒器哦。”
歐陽鋒沒理會淳于薇,自有單婉晶提劍走上露臺,對著淳于薇嫣然一笑:
“淳于姑娘,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的小命吧。你師兄死后,就輪到你啦。”
淳于薇嘻嘻一笑:
“你是東溟公主單婉晶?聽說你劍術了得,我也正想見識見識呢。”
單婉晶嫣然道:“不急,你師兄死后,你會有機會見識的。”
這時,歐陽鋒看著假山頂上的拓跋玉,淡淡道:
“你身為畢玄弟子,卻沒有修煉炎陽大法?”
拓跋玉心中不爽,炎陽大法這等神功,豈是想修就能修的?
天賦不夠,壓根兒連入門都沒有可能。
當下冷冷說道:
“即使沒有修煉炎陽大法,取你性命,也綽綽有余了。”
歐陽鋒搖搖頭,意興闌珊道:
“既不會炎陽大法,那你也就沒用了。”
說罷,對著拓跋玉一聲斷喝:
“殺!”
這聲“殺”一出,聽留閣四面重樓當中,所有人都心頭一突,只覺似有一頭冷酷肅殺、司掌殺伐的山君虎神雄踞東面重樓,仰天咆哮,發出懾魂蕩魄的驚天虎嘯。
但這虎嘯似乎又并沒有任何殺力。
至少除了心里驀地一慌,眼前微微一恍,浮出莫明幻覺之后,他們并沒有感到真氣激蕩、空間震動、風聲大作等等殺伐音功該有的聲勢。
所以,這聲“殺”,究竟什么意思?
別不是召喚伏兵吧?
眾人回過神來,一臉疑惑地看向拓跋玉。
拓跋玉背面和側面的人還好,只能看到拓跋玉依舊屹立假山頂上,身姿筆挺,似乎氣勢未減。
可他正面的人一看之下,卻是同時渾身一震,難以自禁地瞪大雙眼,甚至發出倒抽冷氣的聲音。
因那拓跋玉,赫然已是眼神凝固,表情呆滯,七竅溢血,胸膛亦沒有了絲毫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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