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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歐陽鋒 88,玉女望夫
山洞外又響起疾勁的衣袂破風聲,歐陽鋒趕緊過去把石盒收進納物符,與黃藥師出去一看,就見洞口空地上,一道穿著宦官衣裳的身影,正鬼魅似地在王武身周游走挪移。
其右手捏著蘭花指,拇指與食指之間拈著一根小小繡花針,不時探手疾刺一下,刺擊之勢快若閃電,細針破空咻咻有聲。
好在王武已經練了月余“萬里獨行”,輕功身法大有長進,縱然跟不上那太監的身法,卻也能勉強避開要害。
而每當太監欺近之時,他便一腳“追命十三腿”踢出,此腿法出招奇快,又幾乎能從任意角度踢出,還勁力驚人,那太監不敢嘗試王武腿勁,因此每每王武一起腳便主動避開,那繡花針雖刺中了王武幾次,不過刺中的也都是皮糙肉厚之處,以王武的橫練修為,最多只會痛上一下,并無其它影響。
略看幾眼,歐陽鋒放下心來,知道這太監雖身法速度遠超王武,但勁力則略微不及王武。
倘若太監拿把精鋼寶劍,王武自是招架不住,怕是會有生命危險,但只用繡花針的話,王武只需護好眼睛、咽喉、膻中、丹田等幾處要害,以他的橫練功夫,那太監便奈何他不得。
這時那太監也察覺到歐陽鋒、黃藥師到來,連環數針刺向王武雙眼,將他逼退開去,自己也閃身一掠,瞬間飄飛兩丈開外,作了個“停下”的手勢:
“先等等,容咱家緩口氣。”
王武側目看向歐陽鋒,見師父微微頷首,便也沒作追擊,只一臉警惕地瞪著太監,隨時準備再出手。
歐陽鋒也瞧著那個面皮白凈,慈眉善目,約摸五十上下,正手按胸口,微微喘息的老太監,問道:
“中貴人如何稱呼?”
老太監喘勻了氣,臉上露出一抹老太太般慈和的微笑:
“公子客氣。咱家郭非,犯錯被貶翠寒堂的灑掃宦官而已,可擔不起中貴人之稱。”
又看著歐陽鋒、黃藥師驚嘆:
“瞧兩位公子這面相,都是器宇不凡人中龍鳳,未來成就不可限量,怎會夜入禁宮,做起這梁上君子勾當?”
黃藥師好笑道:
“郭中官也懂相面?”
他這高傲性子,本是瞧不起閹人,不過這老太監武功著實厲害,一根繡花針就令王武還不了手,黃藥師也難免高看他一眼。
“早年學過一些。”
郭非笑瞇瞇瞅著黃藥師、歐陽鋒看了又看,嘆道:
“兩位公子真是好面相啊,咱家在宮里見慣了各色貴人,論面相之貴,能與兩位公子相較的,卻也寥寥無幾。”
歐陽鋒沒興趣跟他討論面相,只問道:
“郭中官的武功,莫不是自創的?”
郭非微笑道:
“我這功夫確是自創。原本我只是略通武藝,在宮里看守典藉時,閑來無事便把各種武經、道藏都翻看了一些,漸漸也悟出了幾分道理,花了將近三十年功夫,創出了這一門‘葵花寶典’,可惜尚未競得全功,全力以赴打上一陣子,這一口真氣就回不過來,須得歇上一陣。花拳繡腿,叫公子見笑了。”
“此功法雖然尚未大成,但你這身功夫,放到江湖上,也是第一流的高手,絕不能算是花拳繡腿了。”
歐陽鋒淡淡說道。
黃藥師則道:
“郭中官,你這身功夫可厲害得緊,黃某一時技癢,想向閣下討教一二。”
“不敢不敢!”郭非連連擺手,“咱家這點微末功夫,哪里配與公子交手?再說咱這功夫尚未大成,不耐久戰,請公子高抬貴手,放咱家一馬。”
黃藥師皺眉道:“你可是能自創神功的一代宗師,怎渾無半點武人氣慨?”
郭非微笑道:“咱家本就只是個伺候人的宦官,十歲上就進了宮,一輩子習慣了伏低作小,哪里敢有武人氣慨?”
如此自輕自賤的話一說出來,黃藥師更是大感無趣,拂袖道:
“罷了,與你這老中官也著實沒甚好切磋的。”
歐陽鋒則道:
“我等這便要離開,郭中官還有何指教?”
郭非竟沒有再出手攔截的意思,拱手笑道:
“兩位公子和這位好漢慢走,恕咱家職責在身,不能遠送。”
歐陽鋒微一頷首,帶著王武就往瀑布水簾行去。
黃藥師無趣地瞥了郭非一眼,舉步跟上。
來到瀑布水簾前,歐陽鋒回頭看了郭非一眼,問道:
“以你現在的武功,這臨安禁宮已困不住你,天下之大,你大可隨意逍遙,為何還甘心自囿在這禁宮一隅?”
郭非嘆道:
“我十歲上進宮,四十年來親屬皆已逝去,天下雖大,卻已無半個親友,家鄉也早在當年完顏亮南侵時毀于戰火,便是出了宮,又能往何處去?不怕兩位公子笑話,我是既不愿,也不敢外出,只想在這宮里安生呆著。”
所以練了“辟邪劍法”,還能維持野心,可正宗“葵花寶典”,只會讓人越練越宅么?
東方不敗貌似原本也是個野心家,可自從練了葵花寶典,還真就漸漸變成家里蹲了。
歐陽鋒心中思忖著,頷首道:
“既無處可去,便在宮里待著。將來我重返臨安,再來瞧瞧你大成的葵花寶典。”
說罷,縱身躍出瀑布水簾,與王武、黃藥師離去了。
郭非站在洞口,看著已空無一人的瀑布水簾處,良久,搖頭嘆道:
“江湖那么危險,隨時都有如同兩位公子一般橫空出世的強龍,哪有宮里來得安定?”
他之所以不敢應戰,除了“葵花寶典”尚未創功大成,不耐久戰之外,還因他看出來兩個少年的武功,還在那皮糙肉厚、勁力驚人的惡漢之上。
這雖有點反常識,畢竟兩人都太年輕,看面相似還不滿二十,但作為在宮里生活四十年的老太監,郭非察顏觀色的本領何其厲害?
兩個少年自山洞出來后,看見他的身手,除了微顯詫異,竟無半點震驚,且很快連那點詫異都消失無蹤,只剩下見到新奇武功的好奇。
而那被他打得還不了手,但一時也拿之不下的莽漢,在二人出來之后,也是松了口氣,行止更是以眼神請示兩個少年,足見兩個少年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莽漢的武功已經極厲害,郭非也只能依仗身法壓制,兩個少年更是深不可測,若再打,他這把老骨頭,恐怕就要交待在這里。
他只是一個受罰被貶的灑掃宦官,既非當今皇帝的潛邸老臣,也不是宮里其他貴人的心腹近侍,又何必為了皇家財產拼命?
“將來還要重返臨安嗎?”
回憶起那位白衣公子的語氣,郭非總覺他話里似乎藏著深意,可細思一陣,又想不透他言下何意。
莫非真只是想見識我大成的“葵花寶典”?
郭非尋思一陣,始終不得其解,索性拋下思緒,搖了搖頭,回翠寒堂睡覺去了。
歐陽鋒三人出了臨安禁宮,回到居住的客棧,黃藥師點上燈,迫不及待的催促歐陽鋒:
“快些把武穆遺書拿出來。”
歐陽鋒道:“莫抱太大期待,盒子也許是空的。”
說著,把那石盒取出來,遞給黃藥師:
“你來開盒。”
“藏得這般隱密,怎可能是空的?”
黃藥師不以為意,打開石盒一看,當即就傻了眼。
石盒還真就是空的。
“武穆遺書呢?”
黃藥師一臉納悶,又用指頭在石盒上敲了敲,也沒在盒蓋、盒身里發現任何夾層。
“看來還真被人捷足先登了。”
歐陽鋒也是無奈,沒想到提前這么多年過來,武穆遺書居然還是被鐵掌幫取走了。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此行臨安也是順道,之后他便將北返華山,正好順道去湖南鐵掌幫一趟。
“歐陽兄,要不你再神游一下,得個天機,找找武穆遺書去了哪里?”
黃藥師實在太想看到偶像岳武穆的手跡,攛掇歐陽鋒再來“神游”。
然而歐陽鋒可不想老這么神神道道。
萬一把黃藥師徹底帶偏,讓他一頭扎進神神道道的大坑里,那豈不是罪過?
這世界雖然小有靈異,有冰蠶、朱蛤、神雕、菩斯曲蛇等不科學的靈禽異獸,可就連逍遙派,都只是看著有點仙氣而已。
黃裳閱盡道藏萬卷,也并未得道成仙,只是創出了“九陰真經”,成了武道大宗師。
所以此方天地,找不到仙神之道。欲得登天大道,需得向外求索。
于是歐陽鋒無視黃藥師這岳飛迷弟渴盼的眼神,無情地搖了搖頭,“天機哪是這么易得的?須得講究機緣,強求不來。”
見黃藥師一臉失望,歐陽鋒又道:
“你也勿需失望,武穆遺書既然就在這世上,那便定有機會找到。說不定來年開春,你去華山幫我和林姐姐鎮守華山派時,就能閱讀到岳武穆親筆手稿了。”
黃藥師只當他在安慰自己——如今已是秋季,距來年開春,也不過小半年。天地如此廣大,任何線索都沒有,又無法輕易得到“天機”提示,上哪兒去找岳武穆手稿?
“罷了,或許是機緣不足,只能再等機會了。”
黃藥師嘆息一聲,拿著油燈,回房睡覺去了。
次日一早,歐陽鋒將黃藥師送到了臨安城外的碼頭。
黃藥師要回桃花島了。
他北上游歷之前,抓了一大票海盜水匪在桃花島上搞建設,如今外出浪了大半年,也是該回桃花島,瞧瞧建設情況了。
正好可在臨安城外的碼頭上雇船,沿錢塘江出海,最多大半天功夫,就能抵達桃花島。
如今桃花島海域,還不是跑船客們聞之色變的禁區,黃藥師也沒變成傳說中的“大魔頭”,很容易就雇到了一條愿意往哪邊跑的海船。
歐陽鋒帶著王武,與黃藥師在碼頭上告別。
“開春后我給你們帶些海鮮過去。”
“別只帶海魚。龍蝦、海蟹、海膽、海參……這些我都想嘗嘗。”
“那你干脆隨我去桃花島過年得了。”
“林姐姐還在華山等我。”
“老兄你看,我就說,有了女人,便不得逍遙了吧?”
江湖兄弟,沒那么多離愁別緒,說笑幾句,兩人拱手對拜,互道珍重。
王武也給小黃師叔磕了幾個頭。
這一路,黃藥師也給了王武不少指點。雖然王武不喜歡花俏打法,可黃藥師也并不是只會花俏打法,他也是懂得剛猛功夫的,甚至還出于好玩練過橫練,只是不怎么愛用罷了。
目送黃藥師乘船遠去后,歐陽鋒也便帶著王武,離開臨安,望荊湖南路方向行去。
深秋,華山。
蒼松虬勁,火柿橙黃,層林盡染,紅葉漫山。
風光美若畫屏。
輕響聲中,抱琴將一根中空的細竹管插進一只火紅的大柿子中,吸了一口軟糯甘甜的果漿,頓時幸福地鼓起了臉頰,彎起了眉眼。
她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悠閑地晃悠著雙腿,一邊監督著練功場上的師弟們練武,一邊美美地小口小口吸著柿子。
正愜意時,忽地瞧見山門外一道山梁上,出現了兩條影影綽綽的身影。
抱琴微微一怔,瞇著的雙眼倏地睜圓,凝聚目力仔細看清那兩道身影后,她趕緊幾大口把柿子吸干凈,將癟下的柿子皮往廢紙簍里一扔,嘴也顧不上擦,便起身飛跑進屋,喜雀似地叫喚道:
“大小姐大小姐,掌門姑爺回來啦!”
“掌門就掌門,姑爺就姑爺,什么掌門姑爺?亂七八糟的……”
林朝英清冷的聲音傳來,語氣聽起來很是平靜,似乎并未因“掌門姑爺”的歸來而激動。
可她話音未落,人就已出現在抱琴身邊。然后抱琴剛剛眨了一下眼睛,便覺眼前一花,跟著身邊咻地刮過一道疾風,剛剛還在面前的大小姐竟已消失無蹤。
抱琴回頭一瞧,就見大小姐的背影,早已出了大門,飛掠出十多丈外。
“這么著急的嗎?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小別勝新婚?”
抱琴捂著嘴兒竊笑一聲,走出大門,背著雙手對練功場上的師弟們說道:
“掌門回來了,隨我去迎!”
帶著何松、高虎等華山弟子,往山門外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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