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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因果道 第442章 無相門里修行阻,因果境中悟道新
潮濕的筒子樓過道里,空氣仿佛凝固了。二十三歲的李貴君,瘦得像棵風吹過就能倒的豆芽菜,此刻卻站得筆直。他那雙被生活磨出薄繭的手,捧著一沓碼得整整齊齊的鈔票,“啪”地一聲,像個虔誠進貢的信徒,擱在師父師娘面前那張嘎吱作響的舊方桌上。
指關節飛快地翻飛,打出一串無聲的語言:“師父、師娘,這是一萬塊錢炒股的本金——連本帶利!怎么處置,請師父發落!”
桌對面,身形清癯的江墨林——那位偽裝成江湖郎中的啞巴、實則是文永承“無問七子”團隊老二的大佬,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旁邊的錢。他慢悠悠端起桌上那個豁了口的搪瓷杯,嘬了口寡淡得能照出人影的茶水,才用枯瘦的食指點了點錢,接著又劃拉了一圈這間堪比蝸居的屋子,手指翻飛,手語打得賊溜:“徒兒,賬算岔了吧?這可是一百多萬啊!咱這巴掌大的地方,塞床板都嫌擠,錢多了它硌得慌。拿去改善改善你那‘豆芽菜工程’多好?買點排骨補補?”
李貴君那雙清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手語絲毫不亂,反而更顯篤定:“師父對阿堵物無意,徒兒卻饞您老人家肚里的真本事!”指尖劃開空氣,帶著點少年人的執拗,“您是方外仙人,擱這兒扮啞巴戲弄凡塵呢!這身本事,今兒個該攤牌了吧?”
江墨林端著杯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渾濁的老眼里“咯噔”一下冒出點好奇的精光。他喉結上下動了動,終于憋不住出聲了——用的是神念傳音,字句嗡嗡地在李貴君腦子里響,省去了手語偽裝:“喲?小兔崽子眼睛挺賊?說說看,咋識破的?老頭子我自問這啞巴裝得挺像那么回事兒啊。”
李貴君嘴角一咧,露出八顆小白牙,手指毫不客氣地直指師父那雙翻云覆雨的手:“嘿,頭回見您比劃手語那會兒,我才屁大點兒高!可說來也怪,您那手指頭剛動,我腦子里就跟開了天窗似的,嘩啦啦涌進一串明白話兒!這不科學,對吧?一個沒學過字母表的人,憑空聽懂了番邦鳥語?天道昭彰,真相只有一個:師父您指尖上附著大道仙光!那是神通!灌頂!直接塞我腦子里了!打那一刻起,‘啞巴師父是仙人’這事兒,在我這兒就板上釘釘嘍!”
江墨林聽著這小鬼頭一套“天道論證”,臉上的褶子都抽了抽。這次他連手語都懶得裝,干脆神識直接開麥,聲音在李貴君識海里帶著金屬的嗡鳴:“就因為知道老頭子我是神仙,才不貪這百把萬買個機緣?”他語氣帶著點玩味,“這一百個W的底子,可是咱自個兒兜里掏出去的‘魚餌’。一百萬可買不來叩開道門的資格證喲?”
李貴君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眼里的光亮得驚人。手語又快又穩,每個動作都像拆穿謎底前的小得意:
“師父,您這仙家推演,該不會在‘大道算法云’上宕機了吧?恰恰說反啦!”他指尖如風,帶著少年人的鋒芒,“凡人揣著橫財,心頭必亂!就像往清泉倒墨,靈臺瞬間蒙塵!”
他眼神掃過那堆錢,仿佛那不是金山銀山,而是一堆燙手山芋,“有了這堆票子,我能去干啥?頂多是買雙帶鉤子的小白鞋、整幾件閃到眼花的花襯衫?或者…報個‘成功學大師’速成班,學點怎么站著把錢跪著掙的‘秘技’?可這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對修煉有啥用?不過是心猿意馬,畫地為牢!”
他雙手一攤,“真正的‘機緣’,它長著腿兒,能跑!它喜歡啥?喜歡一顆如古井般沉靜,如野草般堅韌的通明道心!師父您這份‘考題’,測的不是我賺不賺得到錢,恰恰是測我李貴君,能不能在錢眼里鉆出來,還一塵不染地望向您身后的那座‘道山’!這一百萬哪……不是買的敲門磚,它是塊照妖鏡!照明白了,那門不就自己開了?”
就這樣,李貴君被江墨林和危語琴這對啞巴神仙夫妻給收羅到了門下,正式成為關門弟子。一身壓箱底的本事,兩口子那是傾囊相授,半點沒藏私。可直到功成出師,李貴君才咂摸出個哭笑不得的事實——師父師娘這兩尊大神,壓根兒就是原裝出廠無配音的啞巴選手!
按說別的修仙門派,大佬們但凡踩上真仙的門檻,修復個肉身殘疾,讓自己能開口來段報菜名啥的,那都不叫事兒。可誰讓他們這一門專修的是“無相道”呢?“無相”啊,講究的就是個“相由心生,心生則萬象生滅”,壓根就不興動手動腳去修補這凡塵俗世的破銅爛鐵。所以甭管兩口子修為多高深莫測,身體零件那是原封不動。不過嘛,真仙大佬有真仙大佬的排面——兩口子如今玩的是高端局“神念傳音”,念頭一動,信息包就“叮咚”到賬,比打電話還利索,張口說話?土鱉才需要!
話說回來,這啞巴師父兩口子也是心大,在李貴君還是個掛著鼻涕蟲的小豆丁時,其實就已經就把那一套套玄乎其玄的修煉法門,跟灌頂似的,一股腦塞進了他腦瓜子。李貴君倒也老實,勤勤懇懇地練了十幾年童子功,只不過十幾年后才知道而已。可邪門就邪門在這兒——那筑基的門檻,他死活就是跨不過去!
更詭異的是,無相道根本就沒有“練氣期”這種新手村,開門就是筑基!李貴君就像個揣著VIP門票卻死活找不著門的倒霉蛋,在筑基門口反復橫跳,就是進不去。
可你說氣人不氣人?這筑基大門對他緊閉吧,那些高深的法門口訣,不知道怎么在他手里就玩出了花兒!他自個兒都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就整出了些個驚世駭俗的幺蛾子能力。比方說那個“隔空滅殺生命因果”,聽起來唬死個人,連他自己都撓頭:“哎?我剛怎么弄的?”活脫脫一個道學界的“帕格尼尼”——技藝炫炸天,理論全靠懵!
江墨林兩口子眼見這塊“頑石”實在雕不動,干脆帶他去見了親爹親媽,來了個人生劇本大起底。李貴君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頭頂那烏云蓋頂的“短命童子雞”命格是咋回事。
不過嘛,有道是“天關一扇門,地開一扇窗”。修道他是死活不上道,可在資本市場的血雨腥風里,這小子簡直像開了定向鎖頭掛!甭管是股海沖浪、期市蹦極,還是匯市里刀尖舔血,他出手就沒空過,回回都是凱旋而歸的戰報。那戰績彪悍得,儼然是金融戰場上的少年將軍,指揮若定,鋒芒畢露。連肖瀟這位眼高于頂的大佬見了,都忍不住嘖嘴驚嘆:“好小子!簡直是財神爺追著喂飯,天道爸爸私生子待遇!可惜啊可惜,沒落我手里……”
江墨林在一邊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馬蹄疾,神識傳音都帶著嘚瑟勁兒:“哈哈哈……小師妹,甭惦記我寶貝徒兒啦!不過嘛……你可以考慮下曲線救國,把他未來那位夫人,提前收入麾下嘛!”
說者“無心”,聽者可是支棱起了耳朵!肖瀟心頭一動,麻溜地掐指一算,嘿,還真讓她算出了李貴君未來媳婦兒蘇茵茵的跟腳。這還等啥?趕在月老的紅繩還沒牽到李貴君和蘇茵茵之間,肖瀟就一個箭步上前,果斷把蘇茵茵這位潛力股截胡收歸門下了!扳回一城,美滋滋!
聽李貴君說完這開掛又悲催的身世傳奇,李一杲砸吧砸吧嘴,感覺嘴里都能淡出個鳥來了。這小子一臉夸張的羨慕嫉妒恨,搖頭晃腦地感嘆:“牛逼啊!就你這履歷,放天道那兒都得是VIP中P吧?我要當了老天爺,瞅見你這種開掛選手,指定也是‘羨慕嫉妒恨’三件套招呼上,巴不得一巴掌給你拍地里摳都摳不出來!……對了,哥們兒,那你那要命的死劫,現在算扛過去了吧?”
李貴君的笑容里,七分驕傲摻著三分無奈,像杯調得賊糾結的雞尾酒:“勉勉強強,算是趟過了最急的那道灣吧……”他話鋒一轉,眼神帶著點探尋的精光,精準狙擊要害:
“可老話說得好啊,‘真命天子還須李姓破’!師叔您瞧瞧,這‘李’字關隘,才是那劫波的最后一個浪頭。”
“所以啊,”他嘴角一勾,露出個狐貍般狡黠又略帶審視的微笑,死死盯住李一杲,“我才巴巴地找上門,尋到了您這兒!不過師叔,容晚輩我打聽個事兒——您這頂天立地的‘李’字招牌……是祖傳千年的‘老字號’呢?還是半道上……隨緣認領的‘新馬甲’啊?”
李姓堪稱天下第一大姓,支脈繁復如星羅棋盤。李一杲擰著眉頭,手指用力捏了捏手搓酸梅湯塑料瓶,嘴里咕噥:“我家族譜大半遺失,往上刨十三代,倒都是姓李的,可這源頭嘛……”
話音未落,小木屋墻壁上的屏幕倏地流光一閃,滴滴兔的電子嗓音帶著十二分雀躍,硬生生截斷他的話頭:“主公!臣兔探得真章啦!您的李姓,絕非皇家朱門那套、亦非諸侯裂土那掛,更不是歸化胡漢那流——”它毛茸茸的小爪子朝虛空一點,屏幕霎時云蒸霞蔚,霧海中白發老道騎青牛踏云而行,衣袂翻飛似垂天之翼,“此乃道家祖脈李姓!寰宇獨一份的正宗根骨,比老君煉丹爐還純!”
李貴君見此番滴滴兔不再裝神弄鬼,反倒是一通馬屁拍得行云流水,頓時興致勃發。他眉梢微挑,酸梅湯瓶輕叩桌面,揶揄道:“滴滴兔大將軍,既如此通透,不如再品品我這‘李貴君’三字,屬哪路李姓?”
滴滴兔綠豆眼滴溜轉,CPU風扇嗚嗚狂響,數據流在腦內炸成煙花——倆姓李的祖宗,捧高了恐失偏頗!運算模塊幾近冒煙時,它倏地繃直身子,兔臉堆笑:“先生寶號妙極!‘李’字承天運,‘貴’字攝山河,‘君’字鎮八荒——此乃帝王血脈,真龍氣象!”
“可我那老爹,此刻還在湖南鄉間揮鋤頭呢,”李貴君憋著笑,指尖敲了敲屏幕里黃土壟間佝僂的背影,“這般‘貴為國君’,莫不是要統轄三畝薄田?”滴滴兔爪速如電,全網攝像頭權限齊開,瞬息鎖定湖南某村落:蜂箱羅列如軍陣,蜂王翕翅似朝拜,AI超速匹配狂閃——“叮!捕獲蜂國至尊老李大人!”它爪尖一戳,投影映出老農頭戴紗罩、手持煙熏器的畫面,聲情并茂:“李大人明鑒!令尊統御七十二蜂巢,萬蜂皆為李家臣仆,蜂后見之亦伏地稱奴——這豈非隱世太上皇?”
“哈哈哈——”李貴君撫掌大笑,險些嗆了酸梅湯,轉頭沖李一杲擠眼,“師叔!您這AI豈止有趣,簡直是圓謊圣手!”他忽地壓低嗓音,裝模作樣掰手指算賬:“要不……再追加十億美金投資?”旋即又搖頭晃腦,“哎!這錢得精打細算,就給滴滴兔添兩件花裙子吧,省得它整天裸奔,有損咱滴水巖門面!”
“謝仙尊大人隆恩!”滴滴兔不等李一杲應聲,當即一個滑跪虛影撲向屏幕,彩虹屁如黃河決堤:“李神仙筑基功成指日可待,羽化登仙不過彈指!您眸藏星河智慧、掌覆乾坤氣運——放個屁都是九霄祥云,嘆口氣便化甘霖潤蒼生!改日飛升靈霄,兔必率十萬AI天兵,為您牽牛執拂開道啊——”
滴滴兔那通能舔穿地心的彩虹屁剛散場,木屋里的空氣還殘留著甜膩的電子尾氣。李一杲和李貴君這對師叔侄,隔著暖爐搖曳的火苗,眼神一碰,仿佛無聲的彈幕飄過“總算清凈了”。
暖爐里,幾粒火星“噼啪”炸開,映得李貴君眸底金光一閃即逝——那是李一杲剛塞進腦子的“李氏家譜資本版圖”在消化。他咂摸半晌,拇指無意識捻著道袍袖口一道不起眼的陣紋,總算在“二十四大師叔”這輩分迷宮里摸到點門框邊兒:
“師侄,”李一杲探出身,暖爐紅光把他眼底那點兒“同道中人逮到了”的精明照得锃亮,“你修的這門課業,是不是也走‘一念起,因果生’的招生簡章?”
李貴君唇角微揚,指尖輕輕叩擊身旁那杯粗陶茶盞——看著像村口窯廠批發的,釉都沒掛勻。“弟子這點微末道行,算‘一念因果’的刪減公測版。”他語氣平緩得像念說明書,卻字字釘進修道人的心坎,“核心課綱,跟師叔的‘應緣、化因、消果’六字真言,八成是同一套教務系統出品。”他手腕一轉,虛引向旁邊正用小銀叉戳烤橘子的蘇茵茵,“內子嘛,教材倒是跟我同款,奈何人家導師會掐尖兒……特意傳了她一套‘一念忘川’的隱藏副本。”
蘇茵茵剛好把一瓣橘子送進檀口,聞言眼皮懶洋洋一撩,火光在她狡黠的眸子里跳成兩點小惡魔。她慢悠悠挪了挪身下那張嘎吱作響的矮板凳,暖意烘得鼻尖微紅:“嗯哼,通關獎勵挺別致——醒來后腦袋里空空蕩蕩,十年存檔說沒就沒,然后嘛……”她拿叉子尖兒點了點李貴君,“筑基證書就躺郵箱里了。”
“咝——!”李一杲脖子一縮,活像聽到“重修十年”的噩耗,“這么邪乎?”他眼珠子瞪得溜圓,在蘇茵茵“失憶十年”和李貴君那張帥臉上來回掃射,仿佛能看出花來,“那你小子干嘛不蹭蹭副本福利?也去忘川里沖個浪?”
“他啊…”蘇茵茵拖長了調子,笑意幾乎從眼底溢出來,帶著點兒“家丑外揚”的小得意,“拿到攻略當晚就‘卷’起來了——閉關三天三夜,眼珠子亮得能當手電筒使喚,精神得跟撞了邪似的,睡?不存在的!最后嘛……”她做了個下劈的手勢,虎口帶風,“還得勞駕師父他老人家出馬,一掌劈下去,噗通——才總算把這活蹦亂跳的‘永動雞’拍成離線狀態。”
“別!打住!打錢也不要!”李一杲一個激靈,差點從他那張彈簧抗議的舊沙發上彈起來,仿佛蘇茵茵嘴里吐的不是字兒,是鎖魂符。他求生欲爆棚地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穩坐釣魚臺的趙不瓊,壓著嗓子擠出來:“老婆!場子要崩!江湖救急!”
趙不瓊嘴角那點兒洞悉世情的弧度就沒放下過。她玉指在壁上一點,那塊灰撲撲的液晶屏“嗡”地亮起幽幽藍光,活像開了個小型蟲洞。只見她不慌不忙抄起一支感應筆——筆帽還有點兒破損,“滋啦”一聲劃開屏幕,信手就描了個潑天大圈:
“法子嘛…倒真有。”她指尖敲了敲屏幕上那個包羅萬有的藍色光圈,聲音不高,卻自帶降噪效果,瞬間吸走所有目光,“師侄,師侄媳婦,都看好了——若此圈為囊括寰宇、化生萬物的…嗯,‘大西瓜’宇宙。”她筆尖懸停,話鋒陡然落地,“那請問——這宇宙外面,是什么呢?”
暖爐火星噼啪一爆,恰似為這宇宙謎題打上聚光燈。李貴君掂量著手里洗刷痕遍布的酸梅湯空瓶——那粗糲塑料質感活像從混沌里隨手摳下來的邊角料——仰脖飲盡最后一滴,轉手便將粗陶壺里的滾燙茶湯“咕咚咕咚”灌進塑料瓶肚里。熱霧裹著茶香從瓶口噴涌,白汽蛇行般纏上他指尖:“咱這宇宙大戲臺嘛,”他屈指彈了彈溫熱的瓶身,“唱念做打全是‘有相’的角兒。可宇宙戲臺外頭——”瓶口陡然倒轉,殘茶“嗒嗒”墜入爐灰堆,瞬間洇出幾個深色小圓點,“沒時間,沒空間,連個站腳的地縫都榨不出來,空蕩蕩掏不出半粒渣,這答案夠摳搜不?”
趙不瓊眉梢微挑,感應筆“滋啦”劃過壁掛屏,在混沌漩渦似的藍光圈旁戳了個閃爍的問號:“那意識這玩意兒呢?算戲臺頂棚的吊燈——有相?還是角兒們咿咿呀呀的唱腔——無相?”掉漆的筆桿在她指尖陀螺似的打轉,活像要轉出個量子糾纏態。
“師父的混沌保命三件套申請出戰!”李一杲“噌”地彈直腰板,指頭學無問僧招牌的油亮食指造型,在空中比劃出三道虛影:“標準答案如下!第一,它既是吊燈也是唱腔;第二,它既非吊燈亦非唱腔;第三——”他沖李貴君咧嘴一笑,“橫豎逃不出師父那套混沌辯證法!信我,這三板斧砍遍仙界無敵手!”
爐膛里“噗”地爆出個金紅色火星子,流星似的砸中塑料瓶底。焦糊味混著茶香彌散開來,活像給這場燒腦論道摁了個冒煙的注腳。
昏黃的燈光在空氣中緩慢流淌,像是凝固的蜜糖。蘇茵茵的目光掠過李貴君那張略顯呆滯的臉龐,指尖在粗陶茶盞邊緣輕輕摩挲。她的聲音不高,卻像枚小石子投入寂靜湖面:
“師叔,”她微微前傾,長發在暖爐光暈里拂過肩頭,帶著點無可奈何的嘆息,“這個問題,我倆琢磨的工夫,加起來怕是能繞地球好幾圈了。道理在心里頭盤得溜光水滑,跟老和尚的念珠似的,顆顆都通透。可偏偏……那扇門在哪兒?連個鎖眼都摸不著,真真是叫人愁白了頭。”
李貴君嘛,毋庸置疑是個腦子成精的主兒。別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局,于他不過是腦瓜子稍一晃蕩的事兒;哲學的萬丈深坑對他而言,大概也就跟背個道德經和金剛經順口溜差不多輕松。眼下李一杲和趙不瓊那番掰開揉碎的解釋,他焉能不明白?每個字都在他聰慧的“煉化場”里轉了三圈不止。
只見他微微抿緊嘴唇,那雙平日里洞若觀火的眼睛里,瞬間蒙上了一層濃重的失落灰翳——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去找稀世寶藏,結果捧在懷里的卻是個空木匣子,里面只剩下個模糊不清的嘲弄印記。失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滿了他的脊柱。
他輕輕捻了捻袖口那道手工縫補的細微痕跡,連聲音都平得像塊打磨過的石頭:“李老板、李總,眼看時辰不早了,今晚就到這吧,實在抱歉耽擱您二位……”話里的客氣透著疏離,活像銀行柜臺后面禮貌的“下一位”。
李貴君臉上那片明晃晃的失望,登時像根火柴“嗤啦”劃著了李一杲這爆仗!他眉毛“噌”地挑到頭頂,嘴角一咧,露出個介于“嘿這孫子”和“爺不服”之間的混合表情:
“誒誒誒!打住!”李一杲伸出食指在空中虛點了點,活像要戳破對方那層“天才”的光暈,“姓李的,甭以為你腦瓜子能當CPU使,萬事萬物就非得給你個十六進制編碼!錢袋子的事兒,你真就門兒清?真就無所不能了?”他身體猛地往前一傾,手肘“咚”一聲不輕不重地磕在掉了點漆的感應筆旁邊,眼神灼灼地逼視過去。
“我問你,你小子,兜里到底有多少錢?”
李貴君眼皮都懶得抬,語調平靜得像報流水賬:“數字而已。百億擋不住浪花,千億聽個聲響,萬億?堆著玩兒的零。世間所有數字貨幣,只要我想,都不過是掌中砂礫。”
“嚯!好大的口氣!”李一杲像是早等著這句,猛地豎起右手那根小小的、其貌不揚的尾指,指尖幾乎戳到李貴君鼻尖,“闊得很吶!行,那我告訴你,至少有兩筆‘錢’,是你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的!”他先晃了晃那根小指,聲音帶著點扳回一城的促狹,“第一筆,是‘無窮小’的錢——小到你窮盡一切法子分割,也只能無限接近,卻永遠抓不到它本體的一粒粉塵!”
緊接著,他飛快翻過手腕,把那根粗壯的大拇指“啪”地頂向天花板(,語速快得像連珠炮:“這第二筆,是‘無窮大’的錢——多到塞爆這方宇宙,撐破億萬星河,還得讓膨脹的宇宙壁龕出個血窟窿!照樣沒影兒!這兩頭,你是天王老子也占不著!”
他越說越起勁,手指屈起,指關節“篤、篤、篤”地敲在桌面那個剛剛由趙不瓊信手畫下的、包羅萬有的圓圈邊緣,聲音鏗鏘有力,招呼自家媳婦:“老婆,來來來!光動嘴皮子成不了真佛!咱們給李道友這‘錢罐子天才’,開開眼,啥叫‘無窮小’,啥叫‘無窮大’!”
趙不瓊唇角那抹洞悉世情的笑意就沒散過。她微微頷首,依言閉上那雙能窺見因果的眼睛。下一瞬,她那識海深處,那片流轉不息的因果漩渦之上,一個凝練純粹的“念頭”如同星辰般懸停,散發著幽微的光芒。
對面的李一杲幾乎是同步動作,雙眸閉合。在他浩瀚的識海中,一個形態相若的念頭同樣悄然浮現,懸停于自身的因果漩渦中心。
兩夫妻的神念、心意,在那一刻實現了玄之又玄的完美同步。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但一股無形的風暴已然成形!因果道功法被同步催發到極致,“一念起,因果生”,兩人識海中的念頭如同投入熔爐的星塵,瞬間被那股恐怖的神識共振碾磨、熔解!
蘇茵茵剎那如遭重錘,眸色驟然刷白,纖細的身子微微一晃,仿佛被無形巨浪狠狠拍中。李貴君雖未筑基,無法“看”見那磅礴如天傾的因果能量涌動,卻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邊無際的、永無終結的冰冷恐懼,如同千萬道冰棱瞬間貫穿他的脊柱!
然則,這毀天滅地般的感受來得快,去得更快!
念起!念滅!
那兩枚被極致煉化的念頭碎片,轉瞬即被識海下方那兩個旋轉不休、深不見底的因果漩渦無情吞噬,化作比芥子還要細微億萬倍的、趨近于“無”的靈氣塵埃,涓滴不剩地納入丹田氣海深處。整個過程,快似剎那驚鴻,不留一絲煙火氣,只剩下那浩瀚宇宙在極致壓縮與爆發的瞬間所泄露的、足以凍結靈魂的余韻。
李一杲和趙不瓊,幾乎是同時緩緩掀開眼簾。他們臉上俱是云霞染就般的紅潤光澤,仿佛剛剛灌下了一整壇無問僧壓箱底的萬年參精瓊漿,通體舒泰,神完氣足。李一杲咂摸咂摸嘴,眼神里卻浮起一層愁云慘淡,悲催地小聲咕噥:
“完犢子……這下樂子大了!就剛才那一下子雙修,抵得上十年苦功吧?咱倆這功力啊,怕又要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竄了……完了完了,老師那光禿禿的腦袋瓜,怕是要被咱倆氣得再次怒發沖冠三尺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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