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青山 482、靠山
平安門外,洪祖二定定地看著陳跡。
他在心里早已將那個劍種門徑的傳人當作陳跡:大馬群山里除了夜不收、羽林軍、陌刀營之外,就只剩陳跡這幾人。
而且,陳跡也有救羽林軍的動機。
洪祖二喃喃道:“怎么會不是你,除了你,還能是誰?”
陳跡故作不解,將其注意力引去別處:“洪爺,在下沒聽明白,你到底在找誰?是密諜司的人做了什么事嗎?”
洪祖二也低頭疑惑起來:“難道是他們?”
他不甘心,抬頭直勾勾的看著陳跡:“既然你不是,那你先前去哪了?”
陳跡面無表情:“在下自然是護送景朝使臣來崇禮關。”
洪祖二依然不甘心道:“既如此,你們為何會現在才回到崇禮關?按理說,你們早該回來了!”
不等陳跡說話,張夏在一旁解釋道:“我等分別后,往南走了五里地被大河阻斷,找橋找了許久,先往東找,發現不對,這才折返回來,在西邊找到那座過河的橋。”
洪祖二緊蹙著眉頭,他知道正溝河的那座獨橋,外人確實不好找……張夏這番話,他挑不出半點破綻。
洪祖二卻又質疑道:“你們真的就一路護送景朝使臣,沒再去管其他事?”
陳跡搖頭:“沒有,在下的職責只是護送使臣,其他事與在下無關。”
洪祖二沉聲道:“你與羽林軍曾為同僚,連旁人都去救他們,你卻袖手旁觀?你知不知道羽林軍此次戰死多少人,就為了那勞什子景朝使臣,你便棄自己同僚于不顧?”
陳跡沉默不語。
張夏擔憂地看向陳跡,小滿在一旁怒不可遏:“你怎么說話呢,真以為全天下就你是英雄豪杰,別人都是爛泥?我家公子在固原時……”
陳跡抬起手,攔住了小滿的話茬。
他不再理會洪祖二,與其擦肩而過:“在下欽佩洪爺為人,也知道洪爺為邊鎮付出多少。只是彼此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有你的職責,在下有在下的。離了崇禮關,洪爺大可以當作從未見過在下,在下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洪祖二站在平安門外,靜靜看著陳跡的背影進了崇禮關。
張夏在陳跡身邊低聲說道:“他其實是想激你,激你忍不住承認。”
陳跡嗯了一聲,平靜道:“我知道。”
張夏輕聲道:“但許多人往后都會如此看你,他們不會知道你做了什么,他們只會記得你是個不顧同僚生死之人。”
陳跡輕輕舒了口氣,昂首走出城門洞的陰影:“不重要。”
崇禮關內,有人奔走相告,將景朝使臣抵達的消息告訴所有人。
邊鎮將士一個個從軍舍中鉆出來,越來越多人聚集平安門前,待陳跡等人走出城門洞,崇禮關將士打量著離陽公主,眼中含怒。
有人高聲怒吼:“滾回景朝!”
“決不能放元城回景朝!”
有人刻意煽動著,將陳跡死死堵在平安門前,不讓他再往前走一步。
陳跡抬頭看去,正看見萬歲軍高原在人群后駐馬而立,冷冷的注視著自己。對方眼眶通紅,興許是剛剛戰死了同袍,剛剛哭過一場。
新仇舊恨,此時此刻都算在他頭上。
面前一步之內,先前還教過陳跡編草鞋的張銅狗,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在陳跡臉上:“通敵賣國!景朝給了你們什么好處,爾等奸佞竟要放元城回去?”
陳跡默默站著,也不反駁。
因為反駁無用。
山呼海嘯中,夜不收們冷眼旁觀,張瀾津也站在關樓內的沙盤前,沒有絲毫約束的意思。
面對這些步卒,總督京營儀仗使的名頭不再好用,便是此時有人拿出王命旗牌,恐怕也會被嘩變撕得粉碎。
張夏在陳跡身邊低聲道:“我去尋羽林軍來彈壓。”
陳跡搖搖頭:“羽林軍也攔不住他們。”
然而就在此時,離陽公主坐在棗棗背上,雙眼通紅,泫然欲泣:“你們寧朝軍卒不把力氣放在沙場上,要欺負我這一介女流之輩嗎?元城十惡不赦,又與我這深宮之中不諳世事的女子有何關系?”
說話間,她的眼淚晶瑩落下,一顆一顆的像是珍珠。
離陽公主本身生得極美,如今腳上的血浸透繡鞋,臉上盡是狼狽灰塵,哭得極哀婉。
原本狂躁的呼嘯聲,竟被這眼淚一顆一顆的壓低下去。
離陽公主繼續哭訴道:“都說崇禮關是天下第一雄關,都說崇禮關的邊軍最驍勇,我也是被逼著來寧朝和親的,你們為難我這弱女子做什么。若不然你們把我殺了吧元城做的孽我來替他還,我不還手。”
平安門前漸漸安靜,步卒們面面相覷。
小滿牽著韁繩,瞪大了眼睛抬頭看去。
嘩變是軍中大忌,方才那般聲勢,便是張瀾津出面恐怕都要費些口舌,卻沒想到竟被離陽公主的眼淚給唬住了。
離陽公主從始至終都只強調兩件事,其一,她只是個柔弱女子,其二,元城與她毫無干系,有仇也不該撒在一個女子身上,而是該去找元城。
正思索間,洪祖二在平安門的城門洞中,冷聲說道:“都讓開,不然傳出去讓外人以為我崇禮關的爺們欺負女人!”
步卒們再次相視一眼,只得慢慢散開一條道路。
洪祖二在他們背后沉聲道:“張銅狗,領他們去參軍的軍舍好好安頓,別顯得我崇禮關小氣。”
陳跡從人潮中穿過,直到走出人群,才輕輕松了口氣。
待走出人群視線,他放緩腳步,對一旁離陽公主平靜道:“佩服。”
離陽公主隨手抹了抹眼淚,哭聲說止便止。
她俯下身子,低聲說道:“陳大人以后會更了解我這位盟友的,我說過,我只做正確的事。你看,姜顯升死了,最后反而是本宮活著到了寧朝。”
陳跡輕嘆,再次說道:“佩服。”
張銅狗在前面帶路,領著陳跡等人來到城西一處單獨的二進宅院,他冷漠道:“你們就在此處休息莫要隨意走動,不然我崇禮關軍法無情。”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仿佛從未認識過陳跡。
陳跡推開院門,剛進院子,張夏立刻返身將門合攏:“小滿,快扶你家公子找個地方坐下。”
就在門合攏的剎那間,陳跡疼得彎下腰喘息。
方才這一路上,他不敢在外人面前顯露異樣,只能強撐著傷勢佯裝無事。
某一刻,就連他身邊的人都差點忘了,他還身受重傷。
小滿上前扶他,他卻擋開小滿,自己慢慢站直了身子:“沒事的,勞煩小和尚再幫忙念念經,雖然療傷是慢了些,但念經時傷口便沒那么疼了。”
離陽公主從棗棗背上翻下來,好奇道:“為何要隱藏傷勢?你們走這一趟到底發生了何事,非要隱瞞下來不可?”
陳跡在院中石凳坐下,他瞥了離陽公主一眼,心知此事早晚會傳到京城,也該早讓對方有些準備:“我用劍種襲殺元亨利貞未果,被姜琉仙追殺進正溝河中,他們并不知曉我身份。”
“襲殺元亨利貞算什么大事……”離陽公主怔在當場,瞳孔驟然收縮:“等等,你說你用劍種?你的行官門徑是劍種?”
她下意識往后退一步:“我現在忽然覺得,你殺了我也是理所應當的……但你別殺我,我肯定會守口如瓶。”
陳跡抬頭看她:“也有你害怕的事情?”
離陽公主警惕道:“怕死不丟人,若是我修了劍種門徑,也一定會將所有知情的全殺光的。”
她這一次是真的怕了。
先前她還在想,一定能靠自己的口才和腦子,給陳跡一個不殺她的理由。
可現在不一樣了什么理由都抵不過那兩個字:武廟。
世人皆知,除長白山武廟那一脈之外,依舊有一脈劍種門徑流落在外。
幾百年了,景朝在找,寧朝也在找,武廟也在找,卻從未有人找到過。也就是這一脈劍種門徑,硬生生困著一代代武廟山長不得合道飛升。
如今劍種門徑出世,武廟不知會有多少人下山前往寧朝,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等山長陸陽登門問劍,饒是你巧舌如簧又如何?神道境大宗師若是鐵了心想殺誰,除非你永遠住在皇宮里,不然必死無疑。
甲子蕩魔那六十年,死在山長手上的人數以萬計!
陳跡喘息著說道:“你如今也知道我饒你一命需要多大的魄力,所以我現在再問你,我有何理由不殺你?”
離陽公主遲疑許久:“我可以回景朝給你當密諜,我可以……”
陳跡搖搖頭:“不夠。”
離陽公主深深吸了口氣:“其實在去年冬天,我已因刺殺陸謹之事敗露,被父皇褫奪離陽公主封號,軟禁在十王宅中,直到這次和親才被人重新想起。如今我已是孤注一擲,勢必要攜大功回景朝去,諸位于我而言,乃是雪中送炭……若有朝一日我弟弟登基,諸位想要什么?”
陳跡凝視她:“若有朝一日有人到景朝找你,提我的名字,希望你能保他們一生平安。”
離陽公主展顏笑道:“沒問題……不過話說回來,想到新盟友修的竟是劍種門徑,我忽然覺得有了個新靠山。”
她對陳跡鄭重地行了個萬福禮:“陳大人,往后,拜托了。”
(本章完)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