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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 375、相見
景陽宮女冠看向白鯉的眼神多有艷羨。
在這深宮之中,能與貴人攀扯關系便能活得舒服一點,哪怕只是與貴人的貍奴攀上關系。
她們又看向白鯉懷里的烏云,心想怎么讓白鯉走了這個狗屎運,這小畜生怎么偏偏跳進白鯉的懷里,而不是跳進自己懷里
有宦官在皇后身旁小聲提醒道:“娘娘,吳秀大人那邊已命解煩衛準備妥當,該起駕了。”
皇后嗯了一聲,轉身要走,卻聽烏云突然哈氣!
她回頭看來,正看見烏云對著玄真吡牙,兩只耳朵背向腦袋后面,滿是敵意!
皇后有些意外,抬眼打量玄真:“玄真真人這臉是怎么了”
玄真尚未回答元瑾姑姑已抱拳道:“真人罵山君小畜生,還欲以拂塵擊打,奴婢扇其一耳光以示懲戒!”
皇后正色道:“元瑾怎可如此真人掌管這景陽宮乃是溝通天地的人物,怎可隨意懲戒”
元瑾躬身:“是奴婢魯莽了!”
皇后緩和了面色對玄真勸慰道:“真人放心,待今日祭祀蠶神事了,我定會責罰元瑾的!我觀真人臉都腫了,今日便不用辛勞再去行三獻禮,留在景陽宮好好養傷吧!”
玄真面色一變:“娘娘,在下無礙!”
皇后輕描淡寫道:“真人,你如今這模樣讓外人看到了也不太好,你說呢”
元瑾平靜道:“還不快跪謝娘娘!”
玄真遲疑兩息,跪伏在地:“多謝娘娘關愛,伏愿娘娘鳳體安康!”
皇后轉身往外走去,巨大的深青色霍衣衣擺在地上拖曳如扇:“起駕吧!”
宦官高聲道:“起駕。”
偌大皇宮像是突然活了過來,解煩衛列隊兩行守護皇后左右,前有宮中女使提金香爐引路,后有女官持皇后金節,金節行走時發出嘩啦啦聲響,警示諸人肅靜與退避!
待皇后走出宮道,神宮監提督趕忙催促道:“快,按我教你們的,排成兩列銀在儀仗后面。”
玄真站在景陽宮門前,怨毒的看向白鯉!
白鯉視若無睹,抱著烏云默默綴在隊伍最后面,離皇后鳳輿越遠越好!
朱靈韻走在她前面,側踐過臉頰問道:“姐,你那些青詞……”
白鯉平靜道:“那原本是幫你寫的!”
朱靈韻微微一怔,神色一暗:“姐,對不起!”
白鯉卻沒有回應!
朱靈韻紅了眼眶:“姐,是玄真把青詞搶走燒掉的!”
白鯉低聲道:“你有機會告訴我的!”
朱靈韻極力辯解:“玄真說,若我把此事告訴你,她就將管事換成劉品娥,你也休知道那劉品娥有多么酷烈,她當上管事絕不會放過我的!”
白鯉打斷道:“靈韻,我提醒過你的,玄真沒安好心,如今眼下這結果就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你我姐妹反目,她做到了!”
朱靈韻趕忙道:“姐,我以后都聽你的!”
白鯉再次打斷道:“靈韻!”
“嗯”
白鯉輕聲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每次在書院里間了禍,都是我幫你認下來的!在東林書院的時候,我給你和哥哥煮飯,你想要穿我的衣裳,戴我的首飾、用我的胭脂,我都讓你、容你!”
“但是靈韻,我容你,讓你十余年,昨天可以,明天也可以,唯獨今天不行!”
此時,漫萇的儀仗走出紫禁城北安門,從朱紅色宮門之中穿過!每走出一排宮中女使,便會有羽林軍策馬與其并肩而行,護衛左右!
輪到白鯉時,她懷抱烏云走入城門洞的長長陰影里!
她深深吸氣,再萇萇吐氣!
再深深吸氣!
我來見你了!
下一刻!
當她從城門洞的陰影里,走進光明的剎那!
早早等在北安門外的羽林軍策馬緩步并行,對方身披銀甲、頭戴白羽,披白披風,手持日日星辰旗!
兩百余名羽林軍身上雪白的坡風、手中招展的朱紅旌旗,像是路邊開滿了鮮花!
白鯉忍不住抬頭看去,她身邊的羽林軍也低頭看來,嘴唇食動,默默說了聲,別怕!
陳跡!
白鯉紅了眼眶!
儀仗緩緩走著,白鯉走多快,陳跡便策馬走多快,兩人皆克制著沒有說話,并肩走過青石板路!
白鯉聽不到別的聲音,只剩下身邊的馬蹄聲!
這世界仿佛沒了旁人,只有他們倆并肩而行,連烏云都識趣的安靜了!
萇街上,陳跡想尋一個與白鯉單獨說話的機會,可前前后后都是人,白鯉甚至不被允許開口說話!
再往前走是順天府街、安定門大街,待出了城門,再跟著儀仗隊伍走三里官道,景陽宮女冠便要跟著皇后進入先蠶壇,而羽林軍只能在先蠶壇外值守!
陳跡在腦海里仔細回憶,卻也找不到與白鯉說話的機會與地方!
他可以冒險和白鯉說話,后果無非是受到些訓斥,可白鯉若是壞了規矩、恐怕要付出極大代價!
就在此時,陳跡忽然開口,對自已前面的羽林軍說道:“林言初!”
林言初手執星辰日月旗,愕然回頭:“大人有何吩咐”
陳跡笑了笑:“你去過固原嗎”
林言初謹慎提醒道:“大人,先別閑聊了……”
陳跡卻沒理會他的提醒,自顧自說著:“從洛城往北走,先經過孟城驛,再走三天抵達晉城,又走三天抵達大原府!到了那得把馬匹換成駱駝,有精明的商賈專門守在城門前做這個生意!駱駝很臭,但耐力比馬匹強得多……”
“到了固原,像是進了一處世外桃源!固原城中服飾與中原不同,那里的人喜歡佩戴五光十色的石頭點綴在額頭,耳朵,脖頸,熱情得像是一團火!最有意思的是那里的人,像一塊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如果可以的話,從那里出去,看看更西邊的西域好像也不錯!”
“東邊有大海,據說海的彼岸……”
林言初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陳跡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只能勉強應下:“大人,有機會我會去看看的!”
只有白鯉知道,陳跡是說給她聽的,也只有她聽懂了!
此時,神宮監提督聽見這邊的響動,提著官袍衣擺小碎步跑來:“方才誰在說話不是交代你們不許亂說話嗎”
此人離得遠,錯以為這邊是景陽宮女冠在與羽林軍交談!
杜苗趕忙解釋道:“回提督大人,我等沒有說話,是那位羽林軍在與同僚閑聊!”
神宮監提督順著杜苗的目光看向陳跡,沉聲道:“怎的如此沒有規矩,你叫什么名字,我會將此事告訴你們羽林軍都督!”
烏云喵了一聲告狀:“此人早上說要責罰郡主!”
陳跡忽然勒住韁繩,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向神宮監提督!
神宮監提督惱怒道:“與你說話呢,你叫什么名字”
下一刻,陳跡驟然揚起馬鞭,重重抽在神宮監提督臉上:“沖撞鳳輿退下!”
啪的一聲脆響!
馬鞭在神宮監提督臉上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
儀仗隊伍中,解煩衛鷹視狼顧,林朝青就在隊伍最前面策馬而行!
鼓樓大街旁,還有司禮監的密諜游弋在人群中,陳跡看到披著黑色大筆的玄蛇,還有戴著木面具的寶猴,連同景陽宮女冠,一同看來!
萇街忽然安靜!
一個是正四品神宮監提督!一個是正六品羽林軍百戶!
誰也沒想到陳跡會如此狂悖!
白鯉仰頭看著戰馬上的少年,對方眼里依然燒著初見時的那團火。
烏云喵了一聲:“猛猛的。”
神宮監提督半晌沒緩過神來,直到火辣辣的疼痛鉆入腦子,他才壓低了聲音,聲嘶力竭道:“堅子怎敢?我要到內相那里告你,我要到御前告你。”
陳跡平靜道:“去吧,隨你告到何處去!”
神宮監提督怒道:“你叫什么名字”
陳跡撥馬跟上隊伍:“府右街,陳跡!”
天色徹底亮了,儀仗隊伍正巧走出安定門!
安定門城樓上,白龍孤身一人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儀仗向北,他看著城樓下的那個少年人收斂起一身少年氣才堪堪走到這里!
但收斂了,并不是消磨了!
官道上!
白鯉抱著烏云與陳跡并排而行,馬蹄聲近在咫尺,她好像能聽見陳跡的呼吸聲!
她其實想問問,要是神宮監提督找后賬怎么辦,你能不能應付得來?會不會有什么危險你最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應季的衣裳我給你訂的衣裳你有穿嗎
可她都沒法問出口!
但白鯉并不難過,現在就很好了!
要是先蠶壇再遠三十里、三百里,三千里,會更好!
而陳跡看著白鯉頭頂那支簡簡單單的木釵,手指摩挲著袖子里的那支素銀釵,卻不知該怎么送到對方手中!
沒有機會!
眼看先蠶壇在望,烏云在白鯉懷里喵了一聲:“皇后娘娘身邊有個大行官叫胡元瑾,此女歹毒至極,不愛護貓也就算了,修行境界還極高!有她在,我根本出不了坤寧宮,你能不能想辦法給她除掉”
烏云繼續說道:“皇后娘娘曾說過要去景陽宮照看靖王的兩個女兒,也被那個歹毒的胡元瑾攔下了。”
陳跡察覺烏云對那位胡元瑾怨念頗深,但拿對方毫無辦法!
烏云又喵了一聲:“福王前些日子去過坤寧宮,他說他不想爭太子之位,但皇后娘娘不同意!”
“皇帝很少去坤寧宮,但常常讓胡元瑾抱我去仁壽宮!仁壽宮不好玩,大臣們老在那吵架,我還見過兩個人互相吐口水,但那的東西很好吃!”
“有個叫吳秀的給皇帝說,漕幫已成心腹大患……”
皇后儀仗已走入先蠶壇,馬上便該輪到景陽宮女冠,烏云眼看分別在即,一股腦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全都說出來!
陳跡愕然,烏云競成了大內密探!
此時,景陽宮女冠逐一進入先蠶壇,而羽林軍則只能在先蠶壇外駐守!
陳跡在門前下馬,平靜的目送白鯉懷抱烏云走進正門!
白鯉沒有回頭,也不能回頭!
陳跡停在外面抬頭打量:先蠶壇像一座巨大的道觀!
七座主殿供奉著七座神龕,皇后需逐一祭祀,再用一柄純金采桑釣親自采摘桑葉,以此昭示朝廷蠶桑業的重視!
之后,則由京中官眷采桑,皇后根據官脊采摘桑葉的數量與質量進行象征性的賞賜!
但官眷們向來不會親手去采的,一概由丫鬟代勞!官眷們該納涼的納涼,該攀談的攀談!
在鳳輿儀仗后面的官道上,官眷們的車駕與轎子井然有序,車駕在前,轎子在后!能乘車的必有通天背景,只能乘轎的自然矮人一頭!
官眷們在門前下車、下轎,一個個爭奇斗艷的跟在女冠們身后進入先蠶壇!
陳跡若有所思先蠶壇此時人多眼雜,光是官眷便有上百人,自己按理說也能進去才對!
他躍下馬背,將韁繩與日月星辰旗塞進林言初手里:“我進去看看,以免有人心懷不軌!”
林言初怔了一下:“大人,這是解煩衛的差事!”
陳跡笑了笑:“我等難道不是御前禁軍嗎若是出了事,你我也難辭其處!”
林言初不再言語!
陳跡往先蠶壇正門走去,可他剛走到門前,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
林朝青拱手道:“陳大人,羽林軍的職責并不在先蠶壇里!”
陳跡看著眼前的中年人。斟酌道:“我亦是御前禁軍……”
林朝青補充道:“百戶!”
陳跡皺眉不語!
就在此時,他身后傳來呼喚聲:“陳跡。”
陳跡回頭看去,赫然是齊昭寧與齊昭云聯袂而來,身后還跟著那位面帶輕紗的齊真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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