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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 365、死局
清晨。卯時。
司曹癸正在側門外擦拭馬車。
忽然間,他頭也不回的抬腿向后踹去,身后傳來一聲痛呼。陳二銅捂住腹部,臉憋成了豬肝色怒斥道:“你做什么”
陳二銅緩了許久,遞出一吊錢:“陳跡昨日去了何處”
司曹癸沒接錢,雙手環抱著斜睨他:“就這么點”
陳二銅瞪大眼睛:“昨天給的一百兩夠你好幾年花銷了,你還想怎樣”
司曹癸搖頭:“一百兩一兩都不能少!”
“想屁吃呢,現在一兩都沒了。”陳二銅作勢要走,可走到胡同口也沒人喊住他!他
他只能又硬著頭皮回來,從袖子里掏出一串佛門通寶:“趕緊說,陳跡昨日去哪了?”
司曹癸用指肚摩挲佛門通寶:“他昨日先去了天寶閣,再去梅花渡待了一天,有許多沈公子喚來的鹽商來京城買鹽引,他應付到夜里亥時才回陳府!”
陳二銅疑惑道:“他去天寶閣做什么”
司曹癸慢條斯理道:“去天寶閣當然是給心儀的女子買首飾,不然還能做什么”
陳二銅鄙夷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他昨日有沒有說過什么與鹽引有關的事情”
司曹癸在車廂上回答道:“沒有!”
陳二銅狐疑:“真沒有”
司曹癸篤定道:“真沒有!”
陳二銅轉身就走!
司曹癸將佛門通寶戴在手腕上,敲了敲陳府側門!
下一刻,陳府側門打開一條縫隙,陳跡就站在縫隙里露出半張臉來!
陳二銅急匆匆回到騾馬市街的陳家鹽號!陳閱站在門前等候已久:“怎么說”
陳二銅氣喘吁吁道:“陳跡的車夫說,陳跡昨日去天寶閣給女人買首飾,然后待在梅花渡一天沒出來!”
陳閱挑挑眉毛:“就這些這車夫可靠嗎”
陳二銅趕忙道:“大掌柜放心,小人這二百兩銀子砸下去,已經將他給徹底收買了,絕對可靠!”
陳閱摸著光滑的下巴將信將疑:“是嗎?”
此時,本該在塘沽的陳斌從門外進來,拱手道:“大掌柜,小人回來了!”
陳閱嗯了一聲:“說說,撒出去的人手怎么樣了?”
陳斌逐一裹報:“李舉人那邊已經辦妥了,前天夜里,他們送了四具尸體去皋臺衙門,嘯聚了四百余人在衙門前哭鬧!另外,小人派去盯梢陳跡的也來匯報了,陳跡昨日先去天寶閣買了支釵子,而后去了梅花渡!”
“梅花渡這幾日因為沈野喚來的大鹽商,鹽引賣得極快!陳跡在得知鹽引見底后,申時去了六部衙門尋陳禮尊,想來是要從戶部支出鹽引來!但這會兒陳禮尊已經出發去了塘沽,畢竟塘沽是他推行稅課革新的地方,出了四條人命,不去不行!”
“陳跡找不到陳禮尊,只能去尋邊戶,讓邊戶也來梅花渡寄賣鹽引應應急、不然這二月便要無引可賣!”
陳二銅怔住,這和車夫說得完全不同!
陳閱一腳踢在他小腿上:“白花老子二百銀子,什么實話都打聽不到,那車夫分明是和陳跡穿一條褲子的。”
陳二銅抱著腿嗷嗷亂叫!
陳閱轉頭看向陳斌:“你這邊打探的消息和我這邊的消息對上了!我籠絡的邊戶來稟報過昨日陳跡曾去登門拜訪過他們,申時到的,游說到亥時才離開,想來梅花渡里的鹽引是真的快要賣完了,他才會如此著急!”
陳斌沉穩道:“正是!”
陳閱又問:“盯在梅花度的人手怎么說有沒有見人運東西進去”
陳斌搖搖頭:“沒有,而且有人專門在梅蕊樓里假扮鹽商,他們親眼所見,金陵、揚州、蘇州的鹽引都已賣完,連墻上的竹牌都取下來了。”
陳閱冷笑道:“今晚就動手、務必要在陳禮尊回來之前將他攆出京城!陳二銅,你今日就帶人守在梅花渡,只要金陵的鹽引掛上就立刻買回來,務必讓他手里一張都沒有!這次若再辦砸,你就陪我一起去水塘里躺著!”
陳斌好奇道:“掌柜,您先前給二老爺說,這梅花渡的鹽引交易有個致命的空子可鉆,到底是什么”
陳閱斜睨他一眼:“急什么,晚上就知道了!”
陳斌低頭拱手:“是!”
入夜,梅花渡熱鬧起來!
西邊是為柳行首慕名而來的京城達官顯貴,從正門進,東邊是為鹽引而來的各地鹽商,從后門進!
百順胡同近日鬧了三件怪事,一件是金陵來的花魁柳素突然離開三山會的白玉苑,去了梅花渡借籍,一件是這胡同里來來往往的好些商賈無心女色,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一件是梅花渡里人滿為患,一個梅花渡里的人比百順胡同其他家青樓加起來的人還多!
后門胡同外,陳閱從一頂轎子鉆出來!
陳斌早早等在此處身后還跟著幾名邊戶,身邊放著幾口大箱子!
他對陳閱低聲道:“從邊戶手里收攏來兩萬張運往金陵的鹽引,還沒給銀子!”
這些邊戶,往日里收些陳糧摻了沙子送去邊鎮換鹽引,再將鹽引拿回京城售賣給大鹽商們!
運糧的成本在一二兩錢,回來則能將鹽引賣出一二兩錢零幾厘的價!
他們沒有支鹽的門路,只能仰仗著大鹽商賺些微薄的利潤,乃是所有鹽商里最卑微的苦力!
陳閱掃了一眼苦哈哈的邊戶們:“記得告訴他們,若不按我們說的做,往后就別想在京城討生活了!”
陳斌低聲道:“已經警告過他們了……掌柜,接下來該怎么做,您說的那個空子到底是什么”
陳閱嘿嘿一笑,指著地上的箱子:“這梅花渡寄賣時只需記錄鹽引字號,鹽商卻不用將鹽引留在他們梅花渡里,對也不對”
陳斌若有所思:“確實如此,陳跡應是防著有人一把火燒了梅花渡,若是里面的鹽引全被燒去,他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所以賣鹽引的商賈,只需要在梅花渡登記鹽引字號即可,有人買鹽引了,賣家再拿著鹽引去,限一日之內交割!”
陳閱點點頭:“如今他梅花渡已經沒鹽引可賣了,我若是去寄賣幾萬引,等有人出錢買下鹽引,我卻不去交割,他該怎么辦?”
陳斌愕然:“商譽掃地!”
陳閱又道:“那若是我遣人去買鹽引,等他收了我的銀子,卻拿不出鹽引,我讓他退銀子,他也退不出來,我能不能報官抓他?”
陳斌恍然:“原來如此!可他既然收了銀子,怎會退不起這筆銀子”
“這便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陳閱對陳斌吩咐道;“讓邊戶們抬著鹽引去寄賣,記住務必把鹽引抬出來!等他把竹牌都掛上,再讓鹽號里的伙計去把剛剛掛上的鹽引給買了,等明日過來交割,辦完事所有人都去鹽號里待著,誰也不許踏出鹽號半步,以防有人通風報信!”
陳斌低頭抱拳:“是!”
陳閱看著邊戶們抬著鹽引進入梅花渡,轉身上了轎子:“去梅花渡正門!”
轎子在八大胡同里兜兜轉轉去了正門,陳閱大搖大擺的走進梅花渡,尋了個紅梅樓三樓憑欄處的座位,一邊獨自飲酒,一邊若有若無的將目光投入梅花院子里!
半個時辰后,他看見邊戶們寄售之事,又抬著鹽引匆匆出了后門,這才放下心來!
緊接著,陳斌領著一眾伙計從后門進來,直奔燈火通明的梅蕊樓!僅過了一炷香,陳斌又令人匆匆而去,想來己是付過了銀
事情到此,已成一半!
陳閱目光深邃,沈野的影響力遠超想象,這幾月便引得大批鹽商將鹽引搶購一空!
他安插的人手一直默默混在其中,暗自計算著陳跡所售的鹽引數目!
這幾日,梅花渡售出鹽引約三十四萬引,其中三十萬應是陳家鹽號鹽引,還有四萬則應是鹽商寄售!
按理說,梅花渡現在確實沒有鹽引可賣了!陳閱盤算許久,心中稍安!
如今各家掌柜還沒將鹽號虧空填補上,所以公賬上只有四萬兩銀子!再加上方才陳斌去買鹽引所付八萬兩,陳跡此時于中應該只有十萬銀子!
掏空了這十萬兩銀子,只要陳禮尊不在京城,只要陳跡明日拿不出賠償銀子,明日便是陳跡的死局!
陳閱轉頭看向紅梅樓內一張八仙桌旁,那里正獨自坐著一位身穿皮裘的中年人!
他舉起一杯酒,隔空敬了敬中年人,中年人亦隔空致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中年人放下酒杯離開紅梅樓!
待他來到梅花渡后門,此處正有二十余名漢子默默等待著,身旁還擱著十余口大箱子!
這些人雙頰曬得紫紅,皮膚粗糲的像是西北塞外的巖石!
中年人平靜道:“抬著箱子跟我進去!”
二十余名漢子魚貫而入,直奔燈火明的梅芯樓!
進到門內,不顧梅芯樓中吵鬧的商賈,這二十余名漢子忽然將箱子齊齊扔在地上,
巨大的響動驚得滿場皆靜!
商賈們看見漢子腰間的短刀,紛紛后退,讓開一條路來!
陳跡正與袍哥低聲交談著什么,聽聞箱子砸地聲,當即轉頭看來:“諸位好漢有何貴干”
領頭的中年人咧嘴笑了笑:“李某是邊鎮的運糧客,也是諸口中的邊戶,專走大同這條門路!這些年手里攢了不少鹽引,好不容易運到京城來了卻誰也愿意收,都說我這鹽引支不出鹽來!”
中年人將手扶在腰間刀柄上,大大咧咧道:“李某昨日吃酒時聽聞你們這里可以賣鹽引,便把這些鹽引抬過來了!”
陳跡笑著拱手:“那您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里就是買賣鹽引的地方!您可以在我們這里登記造冊、掛牌寄賣……”
中年人搖搖頭:“李某是粗人,不懂您們這些京城的規矩!李某只問一句,這里有四十萬張鹽引,以三錢銀子一張賣你,你收還是不收等這批鹽引換了銀子,李某便領著兄弟去干別的營生,這倒霉催的邊戶誰愛當誰當!”
三錢銀子一張,比從戶部支取還要便宜些,四十萬張,合計十二萬兩,但轉手便是十倍的利潤!
收還是不收
陳跡拱手道:“收,袍哥,請賬房先生點一點鹽引,然后將十二萬兩銀子支給他們!”
清點鹽引是個苦力活,賬房先生便是粗略過一遍,也用了足足一個時辰!
待確認鹽引沒有問題,袍哥當即取來陳家鹽號的二只檀木箱子,連帶今晚剛收的八萬兩佛門通寶,一并交付給這群漢子!
李姓邊戶嘿嘿一笑,轉身便走得無影無蹤!
可漢子們才剛走,梅蕊樓里的賬房先生卻忽然說道:“不對啊!”
陳跡轉頭看去:“何處不對,鹽引是假的嗎”
賬房先生搖頭:“鹽引自然不是假的,可這么多鹽引里,為何獨獨沒有金陵的鹽引?”
梅蕊樓里燭火搖曳不定,照得陳跡眼睛里的光一陣閃動:“興許他們已將金陵的鹽引一并賣給某個大鹽商了吧無妨,將鹽引收好吧,這批鹽引能讓你我大賺一筆,可千萬別讓人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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