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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尸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林書友左手拿著地圖,右手托著羅盤,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了目的地。
他們每個人都標配一個羅盤,但除了譚文彬能借助羅盤似模似樣地看一點風水外,像阿友、萌萌和潤生手里的羅盤,只能當個大號指南針用。
坐標點在一個鄉鎮下的村子里,林書友把登山包摘下,抱在懷中,在路邊坐下。
旁邊是個民房,民房主屋旁有個單獨的小磚屋,是廁所。
林書友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一個嬸子從屋里出來上瓷缸。
沒拉簾子,身子一轉,面朝外,后撅,半蹲,棉褲向下一扒,直接坐上了那木質帶倆扶手的座椅。
林書友只覺得眼前閃過一大片白,然后馬上撇過頭,紅了臉。
“你是誰家的伢兒啊?”
正在方便的嬸子閑著也是閑著,對林書友發問。
“我不是本地的。”
“喲,講普通話哦,呵呵,那你老家哪里的?”
“福建的。”
“福建啊,那邊人是不是都做生意,很有錢?”
“沒有。”
“我聽說你們福建人都老有錢了,家里蓋的房子都好多層樓。”
此時,嬸子如同端坐在龍椅上的太后娘娘,林書友則像是座前被問話的白嫩公公。
林書友本想著繼續在這里坐著,等人家方便完也就安靜了。
畢竟他找到的坐標位就在這里,現在是下午,估摸著等晚上邪祟就要出來了。
但那嬸子說話的聲音吸引了附近幾個民居里的嬸子,有幾個嬸子從家里走出來,來到這里,開始聊起了天。
聊著聊著,其中兩個也開始了催,看樣子她們也要方便一下。
時不時地,還會故意對林書友喊話,問問他的情況。
一個模樣長得俊俏的年輕外鄉人,抱著個包,在路邊坐了這么久,確實很讓人好奇。
最后,還是林書友敗下陣來,離開了這個最精確位置,起身去了稍遠一點的平房前。
平房四周是農田,門前有條小溪,溪旁有一棵柿子樹。
林書友背靠著樹根坐下,雖然距離遠了點,但平原地勢開闊,還是能清楚看見先前那個坐標點。
就這樣,一直安靜坐著,直到黃昏。
平房煙囪里冒出了炊煙,一個老爺爺挎著一個工具箱提著一把鋸子,從外頭小路上走回來。
他是個木匠,會接一些附近村里的散活兒。
子女都分家單過了,他不愿意跟去,覺得自己過日子自在,老屋里就他和老伴兒生活。
老爺爺很熱情,主動過來和林書友說話。
只是老爺爺不會普通話,甚至聽起來都有些困難。
林書友自覺在李大爺家住的時間里,也是學了一點南通話,可他沒料到,只是從一個縣份去了另一個縣份,這老爺爺的方言自己竟是完全聽不懂了。
一老一青,就在這柿子樹下雞同鴨講了許久。
隨后,老爺爺對屋子里喊了兩聲,老婆婆從廚房小門里出來,笑著看了一眼林書友,就又進去了。
老爺爺伸手拍了拍林書友肩膀,再發力想要將他攙扶起來。
林書友明白了,這是要請他吃飯。
他登山包里有補給,忙拒絕說不用,但阿友越拒絕,老爺爺越熱情邀請,漸漸逐步要發展成互相拉扯。
語言不通,熱情是相通的。
最后,林書友實在沒辦法,只能鞠躬感謝,答應了。
晚飯不在屋里吃,而是在外頭擺了兩張方凳當桌子,再配上三個小板凳。
這吃飯的習慣,倒是和李大爺家差不錯。
除了下雨天,李大爺家也基本都在壩子上擺桌吃飯,吃飯的時候村道上有人經過時,還能方便聊聊天。
菜很簡單,一碗紅燒土豆,一碗青菜燴粉絲。
許是為了招待客人,老婆婆還特意剝了三個皮蛋放入醋碗,又切了一盤自家做的香腸。
老爺爺要給林書友倒酒,林書友趕忙拒絕。
解釋說他晚上還得抓鬼,怕喝酒誤事。
老爺爺是沒聽懂的,見林書友端起飯碗開始扒拉米飯,以為這年輕伢兒是真不喝酒,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碗黃酒。
老婆婆用筷子把皮蛋夾斷,夾起半塊,蘸了蘸醋,送到林書友碗里。
林書友主動伸碗接了,說了謝謝。
土豆燒得軟爛,香腸很香,都很適合下飯。
林書友作為練武之人,本就飯量大,一不留神,就吃了兩大碗。
等老婆婆給他盛了第三碗時,喝完酒準備吃飯的老爺爺進廚房盛飯出來,碗里就只剩下鍋巴了。
林書友知道自己吃多了。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
先前坐標處,不知什么時候起,竟搭起了一座臺子。
臺子兩側掛著橫幅,頂端架著一臺大喇叭。
雖然飯菜很香,但林書友確定自己沒分神,那臺子,就是忽然憑空出現的。
臺上有人開始表演,
“鏗鏗鏘!鏗鏗鏘!”
喇叭里,傳來童子戲的聲音。
林書友聽譚文彬說過這一本地戲目,官名又稱通劇。
彬彬哥說這很難聽,只有老人喜歡。
但只聽開場這一段,林書友竟意外發覺還不錯,飽含情緒,富有味道。
藝術這東西,本就是千人千面,看個人口味。
要不是知道那是邪祟搭的臺,林書友還真想把身下坐著的小板凳搬到臺下去,好好欣賞。
這時,原本正在吃飯的老爺爺老婆婆,全部僵坐在了那里,目光里透著一股子渾濁。
林書友眼睛一閉一睜,瞳孔發生些許變化,驅散了這一影響。
他曉得,這是鬼唱戲。
民間唱戲大體有兩種表演形式,一個是唱給人看,一個是唱給鬼看。
在他老家,有些固定日子里,是會專門請人夜里去祠堂唱戲的,一唱一整宿,臺下無人。
在這兩種主流之外,還有一種特殊形式,就是鬼唱給人看。
此舉倒反陰陽,看戲收賞,鬼要的,就是臺下活人的陽壽。
這會兒,附近肯定有不少民居里的人,都和眼前老婆婆老爺爺一樣,正處于呆滯狀態,不需多久,他們就會自發帶著家中板凳,去那戲臺邊坐下,欣賞鬼戲。
確實有點兇,怕是饞這里很久了。
林書友打開登山包,開始換衣服,然后給自己開臉。
臺子既然都搭起來了,你唱得,我就唱不得?
開臉結束,一身官將首行頭立起。
自跟隨小遠哥以來,阿友的變化可不僅僅是起乩時間延長這么簡單。
在小遠哥的威逼之下,童子每次降臨,所給予的支持也在逐步增大。
可以說,實現了時間與質量上的,雙提升。
老爺爺和老婆婆已經端起板凳了,看樣子是要挪步前往臺下。
林書友先行一步,腳踏三步贊。
在常人視野中,他明明走得很慢,可身形卻又總能在不經意間,橫跨出去很遠。
來到臺下。
此時這里還是四下無人的狀態,臺上有一群表演者,可唯有被簇擁在中間的“唐王”比較完整。
其余“演員”,都只有移動的戲服,看不見頭,也看不見手腳,全是在飄著。
這出戲,叫《唐王游地府》。
唐王怔怔地看著臺下站著的林書友,一時間竟忘了唱詞。
它是怎么都沒料到,戲臺才剛搭起來,好戲才剛開場,就一下子遇到了這樣一個存在。
林書友縱身一躍,跳到了臺上,三叉戟一揮,四周的戲服內部傳來陣陣驚呼,全都避開。
唐王舉起手,一團黑霧從其身上散開,很快,戲臺上出現了一團團如同小鬼般的黑影。
按照戲目內容,原本這些小鬼應該是來抓捕唐王的,此刻卻全都被唐王指揮。
林書友目光一凝,掃視四周。
這些小鬼連續鼓噪,可始終不敢有人靠近。
要知道,此時的林書友還未起乩。
唐王惱羞成怒,嘴里不停嘟囔怒罵著什么,可林書友完全聽不懂。
隨即,唐王抽出腰帶,開始抽打這些小鬼,小鬼發出慘叫,被驅使著向林書友攻去。
林書友手持三叉戟,身形在舞臺上翻轉,與這些小鬼纏斗,格擋兩下,再伺機攻擊,三叉戟本是凡器,但被白鶴童子降臨使用多次后,早已沾染上了陰神的氣息,對這些連倀都算不上的小鬼,簡直就是利器。
“啊。”
“啊!”
一陣陣慘叫發出,一頭頭小鬼被三叉戟刺穿,倒地掙扎后,開始化作黑灰。
可惜了,附近民居里的村民還處于端著板凳向這里行進的階段,臺下無人欣賞。
要不然,光是這出極為精彩的武戲,就能讓人拍案叫彩,不虛今晚。
而且,這樣的戲碼平日里也真的很難看見。
童子戲里的唐王大戰官將首里的白鶴童子。
堪比新時代里的,關公戰秦瓊。
見這些小鬼拿不下林書友,唐王終于按捺不住了,抽出腰間佩劍,向林書友刺去。
林書友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
這搭臺唱戲的邪祟,并不算多厲害,但小遠哥說過,要確保做得干凈,不僅得擊敗它,更得徹底弄死它。
怕它扭頭就跑不好追,林書友這才沒起乩。
這會兒唐王主動攻過來了,林書友先以三叉戟架起對方的佩劍。
邪祟的力道很強,短暫僵持后,唐王開始向下壓制林書友,雙方的武器不斷向阿友這側轉移,阿友本人更是被壓迫著單膝跪地。
也就在這時,林書友雙目一瞪,豎瞳開啟!
周身氣勢陡然一變,白鶴童子降臨。
官將首最擅長的,就是對付這些鬼魅邪祟,畢竟祂們曾就是鬼王級別的存在,不過是被地藏王菩薩給招安了。
唐王大驚,劍都丟了,就要逃跑。
白鶴童子豈能讓它如愿,單臂探出,直接洞穿唐王的胸膛,再向后回收,將唐王強行拉扯回自己身前。
掌心翻轉,術法釋出,白色的繩索虛影捆縛住唐王全身,任其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想要遁走更是施展不出法門。
白鶴童子另一只手持三叉戟,對著唐王的腦袋刺了下去。
“啊!!!”
唐王發出慘叫,身上黑霧沸騰。
白鶴童子豎瞳里,流露出一抹愜意和興奮。
自從自己這個乩童跟隨那少年走江以來,自己幾乎是次次降臨都面對強敵,且那少年身邊,時常會出現連祂都無法直視的恐怖大家伙。
好不容易,終于來了一次正常小嘍啰,可供自己輕松碾壓鎮碎。
這高難度的活兒做久了,忽然碰上個低難度的,還真叫童享受。
唐王的凄厲慘叫聲,順著舞臺上方的大喇叭不斷向外擴散。
“砰!”
大喇叭支撐不住,化作破裂的電音,向四周擴散。
周圍那些手里捧著板凳的居民,一個個目光恢復清明,如同走神做了一個夢。
白鶴童子三叉戟一攪,唐王的腦袋崩碎。
戲服飄落,舞臺消失。
原地還是那片農田。
身前,有一只體形和貓一般大的老鼠,老鼠的腦袋已經碎裂,三叉戟立在那端。
除此之外,老鼠身邊還擺著一個破喇叭,兩三件舊戲服。
白鶴童子將三叉戟抽出,抬腳,對著老鼠的尸體踩去。
“吱吱吱!”
無頭的老鼠尸體竟然還能發出慘叫。
這家伙,居然想用假死的方式來逃命,可這種伎倆,怎可能瞞得過童子的豎瞳。
在其最后的慘叫聲中,童子仰起脖子,面露享受。
這聲音,才是真正的好唱腔。
“砰!”
最終,老鼠身軀徹底炸開。
童子低下頭看了一眼,意猶未盡。
相較而言,這次不是走江,且收拾的還是這種不入流的角色,故而功德不高。
不過,童子抬起頭看向空中后,發現了另一個新氣象,或者叫趨勢。
那少年,是想要在這里立道場,豎門庭。
民俗傳承有著極強的地域性,每個地區都有著各自的傳統特色,人有人的地盤,神也有神的香火范圍。
童子開始在心里思量:要是能在這里建一座官將首廟就好了。
可很快,這一念頭就被童子摒棄。
一是祂不敢和那少年開這口。
二是就算立下一座官將首廟,把那些個也都請過來,自己還是排最末尾,豈不是自己辛辛苦苦,又為了別人做嫁衣?
忽然間,童子心里又生出了一個念頭。
不立官將首廟,那能不能在那少年的道場里,單獨立一個自己?
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大不了,自己出來單干!
豎瞳消失,童子離開。
林書友站在原地,先前童子的想法,身為被附身的乩童,他是能“聽見”的,或者說,這本就是童子以這種方式,特意告訴他的。
“這……”
林書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自己下次回去時,該怎么和爺爺與師父他們說?
難不成直接告訴他們,
白鶴童子大人想跳槽?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深夜,這棟高中教學樓,每一層的衛生間里,水龍頭全部自己打開。
陰萌坐在天臺上,手里拿著一包椒鹽花生,正一顆一顆地往嘴里丟。
李大爺會主動給小遠哥買很多零嘴,但小遠哥平時基本不吃。
潤生和譚文彬,平時也沒吃零食的習慣。
怕過期,這些最后都落入了陰萌嘴里。
之前在海河大學的店里,她的嘴巴也是沒閑過。
弄得陸壹,為了好報賬,每次進貨時都得提前額外分出一部分,來充當陰萌的零嘴損耗。
身為川渝人,對生活的熱愛那是刻在骨子里,能吃苦的同時,也更舍得吃。
大部分工地廠子里,下班開飯時,伙食最好的往往是來自川渝的工友。
所以,陰萌來南通后,一直覺得這里生活沒多大意思,刻板且不熱鬧。
入夜后,除了學校和工廠還亮著燈,你想在市區里找個成規模的夜宵街都很難。
因此,壓抑久了,也會壓抑出問題。
陰萌早早地就來到這所學校等著了,此時是夜里十一點,學生剛下晚自習離開教學樓,教室里的燈和路燈也都全部關閉,陷入了冷清。
而臟東西,就已迫不及待地開始吸收起這新鮮的怨氣。
前不久,應該還跳樓了幾個,更是讓這里的風水格局變得十分緊繃詭異。
快點吧,快點吧。
陰萌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因為她包里帶的零嘴已經快吃完了,總不能拿壓縮餅干打牙祭吧?
終于,身下的這間廁所里,燈泡開始忽明忽暗,一道漆黑的身影正在逐步成型。
一個男學生,此時又跑回了教學樓,他懷里揣著一封情書,打算趁著這會兒沒人時,塞進心儀女同學的書桌里。
再壓抑的教學氛圍,也很難完全壓制住那顆青春躁動的心。
塞好情書后,男學生準備順便去廁所方便一下。
他剛靠近廁所,就瞧見一道濕漉漉穿著校服的身影從廁所里走出,正一臉獰笑地看著他。
“下來陪我……下來陪我……下來陪我……”
“啊!!!”
男學生嚇得發出尖叫,然后身子一挺,“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暈厥了過去。
“噗……”
陰萌忍不住把嘴里的花生吐出。
你好歹再叫叫喊喊,或者撒腿跑一跑、逃一逃,一個照面就被嚇暈過去了,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還早戀個屁!
但不管怎么著,她也不能看著那男生成為那怨鬼的第一個祭品。
小遠哥早早地掐算好了坐標位置,就是為了讓這些進來的邪祟,一樁孽都來不及做。
皮鞭甩出,身形吊掛蕩了下去,中途再將皮鞭抽出重新捆綁,陰萌以一種極其靈巧的方式,落在了男同學身前。
經歷了兩次嚴重中毒未死的她,身體力道上沒什么變化,但敏捷輕巧上,卻有了極為清晰的進步。
身穿著校服的怨鬼看見陰萌,舉著雙手,向她移動而來。
怨鬼的雙腳沒有動,但它身上不斷有液體流淌,像是在滑行。
“你可算是出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陰萌舉起手,學著小遠哥的習慣,打了一記響指。
“啪!”
沒反應。
再打一記響指,依舊沒反應。
陰萌皺眉,她很不開心。
那只怨鬼繼續逼近,距離陰萌只有不到三米,陰萌已感受到那森然的寒氣。
陰萌放棄響指,抬頭,看向走廊上方。
怨鬼繼續前進,看都沒看,它能感受到,上方沒人。
確實沒人,但有一只蟲。
陰萌喊道:“放毒!”
蠱蟲口器快速對撞,分泌出帶腐蝕性的毒素,這點毒素劑量很小,幾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它只是快速沿著上方粘貼好的瓶瓶罐罐爬動。
罐子封口處貼著密封薄膜,腐蝕性蠱毒將其破開后,一個個事先廁所門口處布置好的毒罐罐全部開啟,如同雨簾一般,落在了下方怨鬼身上。
剎那間,刺耳的慘叫聲傳出。
這怨鬼雙臂舉起,極為痛苦,身上不斷鼓脹出膿皰,膿包大到一定程度后又自行破開。
原本它的形象就很恐怖了,可好歹學生服一穿,至少有個人樣,現在徹底成了一團肉瘤。
陰萌將暈倒的男學生拉拽離開,去了角落。
蠱蟲沿著上方,快速爬行,跟上去后撒開觸手,落到下方陰萌的肩膀處。
“啪!”
肉瘤炸開,濺射出一大灘膿液。
見反應得差不多了,陰萌走了出來,取出一罐高毒性同時揮發性很強的毒液,向四周揮灑。
以毒攻毒,徹底把這里殘留的毒素給中和反應掉。
做完這些后,陰萌拍了拍手。
再次抬頭,看了看上方貼著的密密麻麻的小罐子。
她在思考,有沒有一種能把大量不同毒素匯聚到一起且能保證其穩定狀態的方法?
要是能搞定,自己以后出門時背包利用率就能大大提升,至少能多裝很多的零嘴。
這值得一試。
但陰萌懷疑,他們可能不會同意自己在家里試驗這個。
一頭死倒,從水井里爬出。
這是一具女性死倒,身上殘留著民國時期的衣服,像是旗袍。
這口井,位于一座養老院內部,周圍樓內房間里,住著很多老人。
邪祟的等級不同,其所選擇的殘害汲取對象也不同。
老人身上血氣衰敗,遠遠比不上年輕人,但養老院里接二連三死人,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她可以細水長流,且不會過分驚動冥冥之中的上方。
她在繼續前進,身后留下一道道濕潤粘稠的腳印。
其目光,更是在不斷逡巡,尋找今晚的目標。
“咳咳……咳咳……”
二樓一個房間里,有一個老人開始咳嗽。
她走向樓梯,準備上樓,她認為這是餐食對她的呼應。
忽然間,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她面前。
年輕,精壯,血氣澎湃!
她眼里流露出貪婪,原本的計劃在強烈的勾引面前,直接失效。
她要他,她要將其吸干!
她撲了上去。
與她一同撲上去的,還有她的影子。
她的影子先一步,將男人控制住,她張開嘴,直奔男人的胸膛。
此時的她,已經在期待那一口血熱滾燙入喉的感覺了。
可就在這時,男人伸出手,掐住了她的喉嚨。
她眼里出現驚詫,為什么,為什么自己的影子沒辦法束縛住他!
潤生將她提了起來,對其仔細觀察。
這種死倒,當初自己和爺爺一起應對時,會很棘手,十分麻煩,得冒著有去無回的風險。
但現在,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破舊的洋娃娃。
幾乎是本能的,潤生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單獨行動,小遠和萌萌不在身邊。
他可以不用遮掩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
小遠幫自己鎮壓的,是體內的邪煞之氣,但本能源自于靈魂,無法被剝離。
他吃飯時,依舊需要點香。
如果,頓頓能吃她,就好了。
女人臉上,浮現出驚恐,因為她感受到了,在自己把他當作食物時,他也把自己當作了食物。
潤生將她提回到了井邊,沒急著下口。
因為小遠在他的地圖上,畫了兩個圈。
女人不斷地掙扎,企圖掙脫,可潤生的手如同精鐵鉗子,將其死死扣住。
見另一頭死倒還沒出來,潤生只得轉過身,把自己的后背留給井口。
這時,井口里探出一道新的身影,是一個身穿著棕色西服的男人,不過和女人一樣,身上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
男人張開嘴,向潤生后背撲去。
潤生后背氣門開啟,讓男人沒辦法靠近。
下一刻,潤生抽出早上剛打磨過的黃河鏟,一個橫削,男人的腦袋就脫離了脖子,滾落在地。
“咔嚓!”
緊接著,潤生捏斷了女人的脖子。
兩頭死倒開始消散,不消多時,就會化作一灘液體。
潤生咽了口唾沫,走到這兩具尸體面前,蹲下。
這時候,得趁涼。
潤生低下頭,張開嘴,可剛準備咬下去時,一股強烈的排斥感自心底傳來。
“怎么回事……”
潤生無法理解。
他再次低下頭,想要張嘴,換做以往,在這一時刻,他會感到無比滿足與愉悅,可再來一次的結果,依舊是無比強烈的惡心。
就像是平時吃飯時,自己沒點香,明明很餓,也很想吃,可剛要放進嘴里,就會無比排斥。
潤生沒辦法,只得將這兩具正在消解的死倒拖拽起來,離開了這座養老院,尋了個荒涼的位置,將它們丟了進去。
它們倆還在繼續消解,那不斷升騰的黑氣,放在以前,那就是熱騰騰的米肉香味。
潤生依舊能感覺到餓,他還是想吃。
他決定再嘗試一下,蹲下身,湊過去,張開嘴。
不行,還是不行!
潤生站起身,雙眸下方,浮現出淡淡的猩紅。
根據小遠告訴自己的一些情況,再加上自己先前幾次三番的嘗試,潤生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依舊是想吃臟肉的,這種渴望不僅因為體內邪煞被鎮壓,反而因此變得更加強烈。
但是,普通的死倒,他已經吃不下了。
他很自責,也很愧疚,有種評價,對于自小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來說,是一種罪大惡極。
那就是,
他嘴刁了。
“叮鈴鈴!”
譚云龍辦公室里的電話響起,他伸手接了過來。
“喂,我是譚云龍。”
“爸,我就知道你還在辦公室里。”
“臭小子。”
譚云龍聽出了自己兒子的聲音。
“爸,不是我說啊,你看現在都幾點了,你還在工作不回家呢?”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特意打電話來催我休息?”
“我的意思是,你這樣老顧著工作不著家,我媽要是因此和你離婚,我都不好意思站你那邊幫你說話。”
譚云龍手指纏繞著電話線,他多希望此時這根線纏在電話那頭的人脖子上。
可惜,現在他很難看見自己這個兒子了。
以前工作之余,他會抽空去學校看看兒子,一段時間不見,他的確會想。
只是,兒子年后,就沒回學校。
要是貪玩荒廢學業,那也就罷了,正好有個合適的理由可以解開自己腰間的皮帶。
偏偏他去學校問過了,兒子那里手續齊全,這是提前實習了。
祖國建設如此如火如荼,連大一學生都得這么快參與工作了么?
不過,作為一個老刑偵,也是半輩子的單位人,他能從這些手續上看出,兒子這是得到了其他人很難想像的好機遇,只要這條路能走得好,以后肯定能在這個行業里,混出名堂。
同樣是畢業,你就比人家多出了四年工作經驗,而且跟的是業內有名的老師。
反正,不管自己父親和丈人那邊怎么想,譚云龍已經熄了讓兒子畢業后再考警察的念頭了。
因為,哪怕他私心無比之重,也斷沒可能給自己兒子鋪路到如此程度。
“爸,說真的,你得多顧著點我媽,我媽這些年攤上你,可真不容易。”
“也沒見你抽空多陪陪你對象。”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遺傳了你的壞毛病,還是怪你。”
“有屁快放。”
“我要報個案。”
譚云龍松開扯著線的手,正襟危坐,嚴肅道:“說,什么事?”
“我先和你說一下,你看怎么弄。”
譚文彬把吳家的事兒說了一下。
譚云龍點了根煙,陷入沉默,過了會兒才說道:“這個案子如果屬實的話,很難辦。”
“我知道。”
電話那頭的譚文彬,語氣很平靜,他當然清楚這案子不好辦,但必要的流程,肯定還是得走一下。
“我會給以前的同事打電話,讓他們去調查一下。”
“好的。”
“還有事么?”
“沒有。”
“你這么晚,怎么還不休息。”譚云龍聽到外頭有汽車喇叭聲,“是在外面么?”
“沒,電視里在放港片呢。”
“港片里的人說南通話?”
“南通方言配音版。”
“你……”
“爸,快滿分鐘了,我掛了啊。”
“嘟……”
譚云龍把電話按了一下,重新撥號。
譚文彬那里,跟小賣部老板要了瓶飲料,結了賬。
然后喝著飲料,走到路邊,攔下了一輛正好經過的出租車。
出租車打著“有客”的紅燈,但里頭卻沒坐人。
司機放緩車速,靠邊停下,搖下車窗,問道:“去哪兒啊?”
譚文彬說了目的地。
“上車吧,我家正好住那兒。”
“這不趕巧了么不是,呵呵。”
“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我的寂寞逃不過你的眼睛!”
出租車副駕駛位置上,譚文彬跟著車載收音機里的音樂,一起哼唱。
他的投入,帶動了正在開車的司機,也與他一起唱了起來。
路程有點遠,倆人唱完歌后,司機還把自己的水杯遞給譚文彬,二人聊起了天。
目的地在江邊。
快到地方時,司機開口道:
“我以前好幾次拉一個人到這里,我都好奇,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為什么那個小伙子老喜歡來這個地方。”
譚文彬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窗外夜色下的江面,笑道:
“說不定是來跳江的呢。”
“哈哈,就算是跳江的,怎么可能一下子跳那么多次,他有多少條命夠跳的?”
“誰知道呢,現在的年輕人,興趣愛好都比較特別,搞不懂。”
“我看你也挺年輕的,你不挺正常的么?”
“是嗎?呵呵。”
“到了。”
“嗯。”
譚文彬拿出錢,遞給司機。
司機一邊找零一邊問道:“你待會兒還要走么?”
“怎么,聽這話的意思,是想留下來等我?”
“這里可不好打車。”
“你不是趕著要回家么?”
“是到下班回去的時候了,不過我老婆孩子肯定早就睡了。以前,就我媽會在家里開著燈等我下班回來,還會給我留菜。
我讓她不要等我早點睡,她說她擔心我夜里跑車不安全,我不回來,她也睡不著。”
譚文彬轉身,看了一眼后車座,說道:“阿姨走了啊。”
“嗯,你咋知道?”
“你都說以前了。”
“前陣子剛走,腦梗,夢里走的,沒受什么罪。明天剛好是她的五七。
我明天不出車,你要是不耽擱太長時間的話,我就在這兒等你,把你再送回去,和你聊聊天,還挺讓人輕松的。”
“想和阿姨聊聊么?”
“什么?”
譚文彬抽出一張清心符,貼在了司機腦門上。
司機原本面帶疑惑,但符紙一貼好,整個人安靜了下來,眼皮子也越來越重。
他本就積攢了一天的疲憊,這會兒內心清靜下來,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覺。
譚文彬伸手抓住司機的手腕,開始走陰。
司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像是在做夢,他也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譚文彬示意他朝后看,司機轉過頭,看見了坐在后車座上的母親。
他的母親一直坐在后面,擔心自己的兒子。
這不是鬼,也沒怨念,而是因思念羈絆所形成的執念,不會害人。
譚文彬開口道:“聊聊天,說說話,給你機會再見一面了,為了他好,你別再繼續跟車了,對他運勢不好。”
老婦人對譚文彬點頭,投以感激的目光。
“媽……”
譚文彬下了車,一個人走到江邊。
剛剛,只是一個小插曲,那輛出租車,可不是他今天的目標。
或者說,這種正常的執念幻化,還不至于讓小遠哥欽點他來解決。
很多人都會在親人離世后,夢到他,其實很多時候,這并不是夢。
譚文彬掏了掏耳朵,他覺得自從倆干兒子吃飽了撐的后,自己整個人也變得很不一樣了。
有些事兒,做起來比過去更游刃有余。
下了斜坡,譚文彬繼續向江邊走去。
分配任務時,小遠哥著重強調了一點,說給自己分配的這個位置,邪祟氣息最重,羅盤感應也最強烈。
其他伙伴們臉上明顯露出了不理解,大家承認譚文彬在團隊里所能發揮出的作用,但論單兵實力,最厲害的邪祟,理應交給潤生來解決,至少也得是林書友。
不是說譚文彬的御鬼術不強,而且沉睡后的譚文彬,御鬼術效果只會更厲害,但那得付出折損陽壽的代價。
譚文彬接過地圖,掃了一眼,就笑著說道:“小問題,灑灑水。”
走到江邊,四周不斷傳來江水拍岸的聲音。
沒錯,是這個位置了。
看了看手表,也快到時間了。
譚文彬站在江邊,耐心等待。
沒多久,遠處江面上,就飄來了一襲紅衣。
一般情況下,穿紅衣的邪祟,往往更兇。
且當你看向她時,有一種視線也被扭曲的感覺,腦袋里也會生出暈眩不適。
不過,譚文彬非但沒挪開視線,反而繼續盯著她,臉上還浮現出笑容。
耳畔邊,傳來陣陣陰風呼號。
“呼”
譚文彬吹了一聲輕佻的口哨。
江面上,紅衣立起,她感受到了來自譚文彬的挑釁,她怒了。
那濃郁的怨念,如同實質。
小遠哥說得沒錯,這確實是一頭大邪祟。
就算是潤生或者阿友過來,想要單獨解決她,都很難,而且很危險。
因為這種邪祟,手段非常豐富,她大概率不會選擇與你近戰。
譚文彬耳朵里,已經出現了女人的低語。
得虧他身上還有倆干兒子傍身,要不然他現在估計已經失心瘋了。
可饒是如此,他也依舊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頭疼,像是腦子要撕裂開來一般。
這還沒交手呢,只是隔著這么遠對視,自己要是再不用御鬼術的話,就已經快招架不住了。
譚文彬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嘗試摩擦了幾下打火機,可火苗都被江風快速吹滅。
譚文彬干脆掏出一張黃紙,折成凹狀,再將打火機放里頭摩擦,很快,黃紙燃燒起來。
手舉著燃燒的黃紙,湊到嘴邊,借著這火,終于把嘴里的煙成功點燃。
紅衣的身形,在江面上忽明忽暗,每一次的明,都極大拉近了她與譚文彬之間的距離,帶來更為森然可怕的壓力。
譚文彬吐出口煙圈,順手將燃了一半的黃紙往身前江面上一拋,隨即單手負于身后,
朗聲道:
“奉我家龍王令,白家鎮聽宣:鎮壓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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