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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度旅社 第375章 審心
隔著一層半透明的氤氳屏障,元昊與元鶴二人看著正在囚室中床榻上呆坐著的黑衣修士,半晌元鶴真人才有些猶豫地開口:“這人,倒是富態。”
“這兩天剛灌起來的,”于生在旁邊隨口說道,“我聽說他們一天給喂十幾樣丹藥,那玩意兒營養豐富吸收快,還有人幫著煉化……”
元昊真人略一沉吟,扭過頭來看著元靈:“師弟啊,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你以后把你們這些用來對付邪道囚犯的丹藥濃縮一下,藥效猛烈一些,你還能省些事。”
“哎,丹藥是不能隨便濃縮的,藥效過猛則對身體不好,必須得有調和、舒緩的輔料在里頭,”元靈真人立刻一本正經地說道,“終歸即便此人是邪道囚犯,我卻仍是醫者——醫者仁心吶,我每天還給他開半斤順氣安神散呢。”
他話音剛落,旁邊那位戴著面紗的護院女子便低頭道:“師父,最近兩次這人服藥時下意識的抗拒越來越嚴重了,即便在幻惑中也時有掙扎。”
元靈真人挑了挑眉毛:“那再加半斤順氣安神散,二斤滋補湯送服。”
說完他還捋了捋胡子,又是一聲感嘆:“醫者仁心是也。”
元昊與元鶴二人頓時齊齊打了個冷戰,元鶴小聲跟自己的大師兄嘀咕起來:“我覺得二師兄是故意的。”
元昊真人:“廢話。”
說話間,元靈真人便已在囚室門口掐訣念咒,而后于生便看到那層覆蓋整個房間的氤氳光幕微微閃爍了一下,其大門位置出現了一道入口。
“玄澈,你和琳瑯在門口守著,我們進去詢問。”
玄澈與那護院女子立刻躬身領命:“是。”
于生扛著艾琳,跟在元靈師兄弟三人身后,邁步踏入了那間空蕩蕩只有一張床鋪、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囚室中。
但在跨過那道氤氳光幕入口的一瞬,他便猛地感覺到周圍環境一變,自身知覺傳來某種“遲滯”感,緊接著他便看到身邊囚室驟然擴大、拉伸,而后墻壁與屋頂無聲崩解,天地幻現。
眨眼間,他便已站在一片荒涼山林間,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從山林穿過,天色陰沉,下著朦朦朧朧的小雨,小道泥濘,卻又有一間小小的茶寮在路邊,屋子不大,旁搭雨棚,棚外升著一層稀薄的靈氣,抵擋著山間連綿的小雨,屋檐又掛著一道小小的玉牌,玉牌前投影著“茶”字招牌。
走在前面的元靈、元昊與元鶴三人不知何時化作了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行路人打扮,極其自然地走在了這小雨中的泥濘小道上,于生一愣神間,也注意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件蓑衣,還戴著大大的斗笠——艾琳則鉆在他的蓑衣里面。
“這個好玩哎,”小人偶在他懷里嘀咕著,“比一般夢境精巧好多!”
于生眨眨眼,看到元靈三人已經走進那茶寮雨棚,仿佛只是路過躲雨的行路人,那棚子下面則擺著三五張桌子,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客人,而其中一張桌子后面便坐著那黑衣修士——他還是坐在囚室里的那副打扮與姿態,枯坐桌邊,眼神有些發愣,仿佛已經在這里坐了很久很久。
于生跟著元靈師兄弟三人走進雨棚,幾個在此躲雨的歇腳客抬頭看了一眼,便又都低下頭談著自己的事情,而后元靈真人便徑直走到了那黑衣修士對面坐下,元昊與元鶴二人則不動聲色地坐到了茶棚下的另外兩處角落里,似是各自“鎮”在特定方位。
“來,坐。”元靈真人對于生招了招手,后者便走過去,在那黑衣修士旁邊的空位上落座。
濛濛細雨落在棚子上,傳來讓人昏昏沉沉而又莫名心中低落壓抑的連綿聲響。
那黑衣修士慢慢抬頭,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們,過了許久才仿佛夢囈般咕噥道:“山路通了嗎?”
“還未通,”元靈真人摘下斗笠放在桌旁,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那邊雨更大。”
“這場雨已經下很久了,我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下起來的,”黑衣修士遲鈍地說道,“我記得自己一直在這里坐著,天也不黑,也不亮,有人來,有人走,但我就一直在這里坐著……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外面現在是什么光景?”
“外面也是雨,是小路,是避雨的路人。”
“外面也是茶棚?”
“也是茶棚。”
吱吱嘎嘎的聲響從附近傳來,于生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灰布短衫的老舊機關人從茶棚旁的小屋里走出來,機關人臉上戴著寫有“役”字的紙面具,手中托著茶盤,身子下面卻是吱嘎作響的車輪,這機關小廝來到桌前,把幾碗茶放在桌上,發出一聲噪音般的問候。
黑衣修士抬頭看了這機關人一眼,慢吞吞地開口:“它在這陪了我好多年,都開始生銹了。”
“你不是本地人吧?”元靈真人仿佛閑話家常般突然開口問道。
黑衣修士怔了怔,遲緩地搖著頭:“不是。”
“老家是哪的?”元靈真人又問道。
黑衣修士卻忽然皺了皺眉,哪怕是在如此這般渾渾噩噩的狀態下,他還是在眼底露出一絲掙扎遲疑的神色來。
元靈真人察覺了這一點,卻神色未變,只是很平淡地又補充了一句:“我去過一個叫‘戍寂’的地方。”
黑衣修士眼底的掙扎遲疑瞬間化作眼球的震顫,就仿佛是被一層更高級別的認知給沖刷著,他呆滯了幾秒鐘,便如夢囈般開口了:“啊,戍寂,是個漂亮的星球,夜晚的時候,城里會有巡游的花舟穿城而過……”
“那顆星球上總是在下雨?”元靈真人輕聲開口,仿佛是在發問,但又像是在引導著什么。
黑衣修士慢慢閉上了眼睛:“……對,赤道附近的大城,總是在下雨,一年下四百天。”
“嗡”的一聲。
于生眼中的“世界”再次瞬息變化,原本只是陰沉的天空一下子變成了深沉的夜幕,兩側的山林卻搖晃著,眨眼變成了無數霓虹高樓,那些現代化的城市高樓卻又在不少細節上雕梁畫棟,靈氣升騰,帶著仙家風格,與此同時,外面的泥濘小道也變成了一條被路燈照亮的寬闊街道,夜色中雨幕密集,在街道上濺起連綿水花,水洼中倒映著這邊關夜城的景色。
不遠處,縈繞著符箓靈光的蓬船從樓宇間緩緩飛過,船上站著三三兩兩的觀光客,口中銜著靈鏡的機關鳥站在路燈頂上,機警地掃視著城市街頭,三五個年輕人撐著傘從雨中走來,又談笑著擦著茶棚的邊緣走過。
茶棚內,那穿著灰布短衫的老舊機關人變作了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子,一身素雅白裙,戴著銀狐面具,體內的機關裝置滴答作響。
就連這簡陋的山野茶寮,都變作了一座燈光明亮的路邊茶館,不遠處的柜臺旁有一面靈鏡漂浮,鏡前半空的全息投影顯示著仙山祥云的風景,播放著宣傳千峰靈山的旅游短片。
黑衣修士抬起頭,有些遲鈍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過了許久,他眼底才有一縷微光亮起。
元靈真人的聲音適時從旁響起:“家里這么好,出門干什么呢?”
那黑衣修士遲疑了一會,仿佛自言自語般嘀咕起來:“對啊,出門干什么呢……”
過了一會,他搖了搖頭:“須得找到那東西,才能得長久安寢……”
“找到什么?”元靈真人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嗓音低緩,“帝君之遺嗎?”
“帝君之遺……對,帝君之遺,”黑衣修士眼底微有動搖,但還是輕輕點著頭,“找到它,就安穩了。”
“誰讓你們去找的?”元靈真人緊接著又問道。
黑衣修士的動搖、遲疑再次變得強烈,沒有給出回應。
元靈真人卻沒有讓對方的心底遲疑繼續發展下去,而是當機立斷換了個引導方式:“云清子老前輩還好嗎?”
黑衣修士的表情呆滯了一瞬間,就像心底剛剛建立起來的自我邏輯突然又被打斷,整個人明顯斷線了兩秒鐘才渾渾噩噩地開口:“恩主……恩主還好,但也不好。他的傷勢恢復了,但他說他心魔未解——必須找到帝君之遺,他才能踏實下來。”
于生瞬間跟元靈真人對視了一眼。
情報都對應上了。
“那個帝君之遺,究竟是什么?”元靈真人再次注視著黑衣修士的眼睛,用低緩的嗓音問道,“為什么云清子得到它才會‘踏實’下來?”
“帝君之遺……就是帝君之遺,恩主說,找到它我們自然就明白了,”黑衣修士渾渾噩噩地說著,“他說它有大威能,改天換地的大威能,恩主想要那力量,他,他還說他心魔極重,但我們不懂,他已是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的人物,為何還總是仿佛懼怕著什么……他不與我們說,他說我們道行不夠,聽了便是徒增煩惱,倒不如無知是福。”
在一旁默默聽著,始終不曾插嘴的于生聞言頓時心中一動。
云清子是因為“懼怕”著什么東西,才執著地要去尋找“帝君之遺”!
……與他千年前遭遇的未知強敵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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