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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大人深不可測 第509章 主教絆住了騎士的馬腿
身為一名精通人性的魔王,羅炎無比清楚一件事。
那便是股東對于公司的熱情,永遠比到點兒下班的CEO更積極。
譬如在并不算遙遠的暮色行省,就有現成的例子可以參考。
同一個人在相同的椅子上,做著幾乎相同的事情,卻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熱情。
就在愛德華大公朝著顛覆西奧登的王冠邁出了第一步的時候,暮色行省未來的議長大人也雄心勃勃地落下了第一步棋。
黃昏城的中心大教堂,這里的空氣格外陰冷。
縱使外面艷陽高照,那厚重的石墻和彩色玻璃窗,也將耀眼的陽光濾得只剩幽暗的薄影。
自打希梅內斯對艾琳使用了“審判十字”之后,心懷虔誠的信徒們總是不自覺地避開這里。
他們寧可去遠一點的教堂禱告,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招惹上裁判庭。
不過今天卻是個例外。
在黃昏城素來沒有任何存在感的總督先生,今天居然意外來到了這里,而且主動招惹上了那兇名赫赫的裁判庭。
教堂的禱告室,厚重的橡木門緊閉。
銅制燭臺上的燭火搖晃,空氣中彌漫著鼠尾草燃燒的香氣,圣潔得讓人窒息。
暮色行省總督艾拉里克男爵正站在大理石柱的陰影下。
只見他神情嚴肅,雙手捧著一團用黑色絨布包裹的污穢之物,就像捧著惡魔的斷臂。
他對面坐著來自圣城的大人物,裁判長希梅內斯。
而在希梅內斯身后,幾位隨行的神學家正襟危坐,他們身上的祭司袍在燭火下散發著樸素的威嚴。
“……這就是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尊敬的裁判長大人。”
艾拉里克聲音低沉地說著,隨后緩緩掀開那層絨布,露出了被那黑布包裹的手抄本。
書頁邊緣卷曲發黑,封面沾染著干涸的血跡和油膩的污漬,散發著一股地牢特有的霉爛味。
就像被污穢的東西腌入了味兒。
“……這是昨夜監獄的暴動后,我們的獄卒從一名試圖越獄的死囚床板夾層里搜出來的東西。”
艾拉里克厭惡地用指尖挑開封面,毫不掩飾聲音的嫌惡,以此撇開關系。
“那死囚是個文盲,但他卻能流利地背誦這本書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單詞,還將它講給其他犯人們聽……我合理地懷疑,《新約》對我們的滲透已經不止在鄉下,甚至滲透到了識字的市民!”
關于《新約》的流言早已像瘟疫一樣在圣城的陰溝里流竄。
然而對于希梅內斯這種身居高位的審判者來說,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實物。
希梅內斯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盯著那骯臟的書頁,試圖從中看出一些端倪。
“看來女巫的仆人,對于他們的女巫也不是很尊敬嘛,”一名年邁的老神學家,呵呵笑了笑,眼中帶著幾絲輕視,“居然把她的妖書弄臟成這樣,那個囚犯是擦屁股的時候沒稻草用了嗎?”
看得出來,他在很用力地講笑話。只是講的太生硬,只有笑話,沒有幽默。
艾拉里克點頭道。
“是的,那些烏合之眾就是這樣的人。不過我必須得說,里面的內容還是讓我不寒而栗。”
“哦?”希梅內斯玩味地看著這位男爵總督,“具體體現在哪里?”
艾拉里克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不敢讓這些文字玷污大人的眼睛,請允許我為您復述這在行省地下流淌的毒液。”
希梅內斯點了下頭。
“你念吧。”
艾拉里克等的就是這句話。
翻開了那滿是污垢的書頁,他清了清嗓子,在這連接神靈意志的禱告室中,朗讀起那些大逆不道的語句。
“圣女說,神靈的聲音……不需要通過鍍金的管道。”
艾拉里克的聲音在空曠的禱告室里回蕩,第一句話就褻.瀆得像那落在脖頸上的斷頭斧一樣。
神學家們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幾聲倒吸涼氣的聲音清晰可聞。包括剛才那個一臉不屑的老學究,更是臉色發白,像是被氣出了內傷。
艾拉里克仿佛沒有察覺到背后的驚濤駭浪,只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希梅內斯裁判長。
見裁判長點頭,他才繼續誦讀那精心挑選的段落。
“……它直接回響在每個苦難者的心中,人人皆可聽見祂的神諭,只因人人皆是神之子民,人人皆可奉行神之旨意。”
“這還不是最褻.瀆的,還有這句……汝等應做圣光的子民,而非牧者的奴隸!”
褻.瀆的言論不止這點,他只挑了其中最能激怒牧師的點。
艾拉里克很清楚自己在冒險,他有三成的概率今天走不出這間禱告室,但也有三成的概率能夠讓裁判長大人意識到真正的威脅。
他相信裁判長不是個無能的懦夫,只會把氣撒在說話的人身上。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禱告室,只有燭火噼啪作響。
這種赤果果的否定!
否定教會的神圣,否定神職人員的特權,甚至將至高無上的教廷比作奴役信徒的牧者!
在《圣言書》中,牧者的意義明明是指引!
在座的那些養尊處優的神學家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以及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荒謬!這簡直是荒謬至極!”
一名年邁的神學家猛地站起身,手指顫抖地指著艾拉里克手中的書,氣得胡子都在顫抖。
“如果按照這上面的瘋話,那圣西斯教廷千年的秩序算什么?”
“如果小偷也聲稱自己聽到了神的聲音去行竊,強盜以神的名義去搶劫,屠夫以神的名義去殺人,那我們的圣光還是圣光嗎?這是把神圣的信仰變成了暴徒手中的兇器!”
這話倒沒什么毛病,燒死女巫最多的可不是裁判庭,殺死農民最多的也不是裁判庭。
畢竟裁判庭殺的人是有名單的,換句話說是能數出來的。
但換做是綠林軍,那殺起來可就真沒數了。殺與不殺,殺誰不殺誰,全都突出一個自由心證,隨心所欲。
面對這雷霆般的斥責,艾拉里克沒有絲毫慌亂,因為那口水并不是落在他身上。
他猛地合上手中的妖書,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隨后臉上帶著比神甫還要痛心疾首的表情,厲聲說道。
“您說得太對了,閣下!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眉頭緊鎖,握緊了拳頭。
“這是何等的褻.瀆!當我第一次讀到這些文字時,我感到的惡心比聞到腐尸的臭味兒還要強烈。這不僅僅是反叛,簡直是在撼動我們的根基!”
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經文要駁斥總督的神學家們被這一手弄得愣住了,憤怒的火焰一時失去了發泄的目標,半天也只憋出來一句“說得好!”
這些沒進化好的野蠻人里面……也是有幾個明白人的嘛!
然而這些來自圣城的神學家并不知道,他面前這本褻.瀆的手抄本正是聰明人寫的。
一個來自田間的村姑哪有寫書的本事?
要不是被一群打著圣光旗號的人逼良為娼,懷著最后一絲對貞潔和圣光的虔誠逃往了絕路,她也不會在那漫天大雪的夜晚遇到“神子”,更不會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圣女”。
她在本質上和某個馬夫是一類人。
不過艾拉里克可不一樣,他可是個正兒八經的貴族,寫這種正確但無用的廢話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只要抓住一條“人人皆祭司”的中心思想往下展開,怎么褻.瀆怎么來就是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裁判長希梅內斯終于有了動作。
他緩緩抬起頭,原本毫無波瀾的臉上此刻陰沉如鐵,那雙老鷹般銳利的瞳孔中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寒光。
這已經不僅僅是幾個泥腿子在鬧事兒了,而是如同瘟疫一樣蔓延的毒素,正在瓦解教廷存在的合法性。
他甚至忍不住懷疑,這背后有地獄勢力在搞鬼。
畢竟混沌盛產瘋子,哪怕是崇尚陰謀的詭譎之霧,也很少能編織出這般縝密的陰謀。
艾拉里克敏銳地捕捉到了希梅內斯眼中的殺意。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將那本骯臟的《新約》,輕輕放在希梅內斯面前那張一塵不染的胡桃木桌上。
“裁判長大人。”
艾拉里克的聲音低了下來,語氣中帶著推心置腹的誠懇,“我們的敵人實在是太無恥了,而這就是為什么獅心騎士團的重裝騎兵在泥地里疲于奔命,卻總是抓不住那些叛亂者的原因。”
希梅內斯抬起眼皮,冷冷地看著這位據說以務實著稱的總督:“你想說什么,艾拉里克男爵。”
“我想說,我們的騎士還是過于仁慈了!《新約》的腐蝕就像一場瘟疫,而且它侵蝕的還不是我們的肉體,而是我們的靈魂!刀劍治愈不了靈魂的傷痕,唯有更徹底的猛藥才能將其根除!”
艾拉里克的食指按在了手抄本上,看向裁判長的眼神一如既往誠懇。不過在那發自內心的虔誠之外,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
“裁判長閣下,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不想批判我的君主,但他麾下的騎士在這件事情上確實過于無能了……他們甚至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
這話倒是說進希梅內斯的心坎里了。
他的想法其實比艾拉里克還要更激進,無能的不只是騎士,還有騎士背后的國王。
是西奧登·德瓦盧太無能了。
當然,站在西奧登國王自己的立場上,借助裁判庭的力量剪除異己是無可厚非的。
只是他大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神靈賦予他王冠,并不只都是對德瓦盧家族的獎賞,也有一份神圣的責任,或者說義務在里面。
他們需要為圣西斯教廷守住舊大陸的圣土,不讓混沌與地獄以及其他異端的信仰侵入。
他做過分了!
還有海格默為首的獅心騎士團也是,那個“輝光騎士”更是愚不可及。
他們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盯著南方的坎貝爾公國,滿腦子都是地緣政治的得失與國王的疆土,卻對近在咫尺的蛆蟲視若無睹,那份忠誠已經接近昏庸。
殺幾個萊恩人怎么了?
難道把靈魂出賣給混沌的邪魔外道不該死嗎?
看著唯一清醒的艾拉里克男爵,希梅內斯那張刻板而僵硬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容。
“在這片被迷霧籠罩的土地上,看來您是唯一清醒的牧羊人,男爵。”
希梅內斯的聲音很輕,就像落在地上的羽毛。
他從桌前站了起來,繞過那胡桃木桌,走到了屏住呼吸的艾拉里克面前,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
“裁判庭從不拒絕傾聽虔誠子民的聲音。既然你看出了問題的癥結,那么……你有什么好主意?”
魚兒已經上鉤了。
按捺著心中的激動與惶恐,艾拉里克就像以神之名義行竊的小偷,咽下一口唾沫。
“事實上……我確實有個不錯的主意。為了分攤裁判庭的重擔,也為了早日讓暮色行省恢復正常,我和幾位同樣心懷虔誠的貴族成立了一個名為圣光議會的組織。”
“哦?”希梅內斯笑了笑,“說來聽聽吧,你們平時都在討論什么?”
“當然,是討論如何抓到那個可惡的女巫!”
艾拉里克的語氣謙卑而充滿了氣憤,就仿佛那個卡蓮傷害了他的家人。
“不是我不信任國王的軍隊,那些高貴的騎士只知道沖鋒陷陣,而我們的敵人不會傻乎乎地在我們面前列陣,他們會藏在我們中間,藏在騎士老爺進不去的貧民窟……只有我們這些人,才知道怎么收拾那些鄉巴佬。”
希梅內斯點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還有嗎?”
“當然還有!”
看著不動聲色的裁判長大人,艾拉里克馬不停蹄地拋出了下一塊甜美的魚餌,聲音殷切而誠懇。
“圣光議會愿意成為裁判庭最忠誠的獵犬!我們的征召兵用雙腳丈量過這片土地,他們知道每一條羊腸小道,能保證那些來自萬仞山脈深處的土匪們永遠無法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
“而且,我們承諾,所有在行動中繳獲的異端書籍、違禁祭器,都會第一時間毫無保留地上交到您這里!”
希梅內斯的眼角跳動了一下。
如果說起初他只是覺得有道理,那么這句話是真的讓他心動了。
暮色行省正在變成一座泥潭,而且沒過小腿的泥漿,馬上就要灌到他的靴子里了。
如果這個所謂的圣光議會能為他解決掉眼前的麻煩,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教廷的利益。
裁判庭終有一天會離開。
與其讓國王繼續將他根本控制不了的土地攥在手心,等他們走了之后再釀出更大的混亂,何不讓這位本地貴族試試呢?
“那么,你需要什么?”裁判長輕聲說道。
“效率!大人,我需要的是為了神圣的戰役而存在的絕對效率!”
艾拉里克從懷中掏出一份早已擬好的紙卷,上面密密麻麻的條款最終匯聚成一個核心訴求——
“戰時特別行政權”!
裁判長當然不會幫他剝奪國王在暮色行省的頭銜,但可以把自己的特權借給這個圣光議會嘛。
凡裁判庭所到之處,當地領主均得聽其調遣!
不只是軍隊。
這其中還包括治理權!
只是一般裁判庭不會直接干涉地方事務罷了,畢竟他們不可能也沒有義務把帝國的文官帶到這里來干活。
艾拉里克把能想到的所有權力,譬如物資征調、人事任免、關卡設立等等一系列特權都統統裝了進去。
當然,他并沒有把自己的野心表露得很赤果,而是用精心編織的借口做了掩蓋。
“……神圣的教廷專注于救助神的子民,國王的軍隊理應由國王的仆人來照料,譬如我們這些貴族。”
“圣光議會會負責填飽軍隊的肚子,還有處理那些瑣屑的物資調配。”
“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一把令劍,讓我能夠繞過那些反應遲鈍的王室官僚。并且,必要時我將借用您的名義,對駐扎在暮色行省的獅心騎士團直接下達命令,以免海格默將軍的消極態度,耽誤了您凈化異端的大業。”
禱告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死寂,隨后傳開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神學家們相互交換著視線,以及彼此的意見。有人覺得總督閣下說的有道理,也有人覺得這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希梅內斯接過那份紙卷,目光掃過那些足以架空整個行省行政權的條款,嘴角翹起了淡淡的笑意。
有趣。
議會從裁判庭借來治權,看來這總督的野心不小。只是,這家伙不怕國王事后算賬嗎?
他當然看出了艾拉里克的意圖,這個貪婪的總督是想借裁判庭的刀,去割國王的肉。
但……那又如何呢?
就像他不介意被國王利用一樣,對于總督的利用,希梅內斯當然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能鏟除《新約》,只要能帶著赫赫戰功返回圣城,這片邊陲行省的治權歸誰與他何干?
看著面無表情的希梅內斯裁判長,艾拉里克靜靜地站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知道,尊敬的裁判長大人已經心動了。
捍衛法理的圣光沒有當場把這份“褻.瀆”的授權書燒掉,本身就說明很多東西了。
就在這時,禱告室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希梅內斯隨口說了一句。
很快,一名身披黑袍的裁判官走了進來,貼近他身邊耳語。
希梅內斯面無表情地聽完,忽然臉色微微變了,眼神陰沉得可怕。
聽完屬下的匯報之后,他對那屬下耳語了幾句,隨后揮揮手示意,后者退下了。
看著臉色忽然陰沉的希梅內斯,艾拉里克心中不禁打鼓。
等到那裁判官退下之后,他看著裁判長小心翼翼問道。
“……發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
希梅內斯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句,似乎并不打算詳細解釋。
他拿起那褻瀆的手抄本,晃了晃。
“這個我帶走了。”
艾拉里克男爵連忙躬身行禮。
“閣下請便,我可不敢留著這褻.瀆的東西。”
希梅內斯沒說什么,徑直走出了門外,只留下暮色行省的總督和一眾神學家在禱告室里。
黃昏郡的北部,格朗村外的伐木場,灰黑色的煙柱在寒風中搖搖欲墜,仿佛被折斷的脊梁。
這里曾是一名騎士的采邑,后來被綠林軍占領,而隨著綠林軍的潰敗,這里又成了無主之地。
再后來,國王的衛兵進駐了這里。
他們在伐木場又修建了一座哨所,并在村口處設立了一座兵營。
至于現在——
這村子又成了無主之地。
沉重的馬蹄聲踏碎了清晨的死寂,輝光騎士海格默·德瓦盧一馬當先,殺到了格朗村的附近。
在他身后,一千名精銳騎兵如同鋼鐵洪流,帶著足以碾碎一切阻礙的氣勢洶洶而來。
看到這支一往無前的部隊,村民們紛紛躲進了家里,生怕招惹上了這些瘟神。
海格默勒住了韁繩,策馬踱步在風車的旁邊,于高地上俯瞰村莊的情況。
根據潰兵零星的情報,襲擊者至少是兩支千人隊的規模,疑似是“救世軍”的主力。
然而當他調集精銳部隊終于殺到了前線,映入眼簾的卻只有冒煙的余燼,以及橫七豎八躺在兵營門口的尸體。
叛軍消失了。
海格默沉默不語,策馬來到了兵營的廢墟旁,翻身下馬。
飾有獅紋的戰靴踩在焦黑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他走到一處尚未坍塌的石墻前,摘下鋼鐵手套,觸摸了墻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凹坑,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
這不是王國的火槍。
王國的火槍根本沒有這威力!
“圣西斯在上,我從來沒見過哪把火槍,能把石墻打成這副鬼樣……”
副官走到了海格默的身后,那錯愕的聲音證實了后者心中的猜想。
副官盯著墻上的彈孔,心臟不由自主地揪緊。
這些彈孔深邃而密集,若是在正面戰場碰上,恐怕就連他都得喝一壺!
似乎是聽到了村外面的動靜,幾名幸存的王國衛兵從村子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他們衣冠不整,眼神中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驚恐,就像見到了地獄里的惡魔。
海格默來到了他們的面前,示意他們將知道的都告訴自己。
幾個士兵不敢怠慢,連忙開口叫苦。
“大人……他們不是土匪,甚至不像是人!”
“真是太可怕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密集的火力!”
“慢慢說,一個一個來。”
看著嚷嚷的士兵,副官呵斥了一聲,現場這才恢復了些秩序。
一名衛兵哆嗦著說道,牙齒不住地打顫。
“……我先說吧,他們先是占領了外圍的伐木場,引誘我們進入森林,等我們進去了之后才聽見槍聲。弟兄們連敵人的臉都沒看清就倒了一片,我們只能慌忙撤了出來。”
海格默沒有追究他們臨陣脫逃,以及扔掉了衛兵的軍服,只是言簡意賅地問道。
“然后呢?你們還看到了什么?”
站在旁邊的另一名衛兵咽了口唾沫,替自己的弟兄補充道。
“當時的場面太混亂了,我們看得也不大清楚。我們先是撤到了兵營,打算喊弟兄們過來幫忙,可誰知道那里早就被叛軍占領了!我的鞋都跑掉了,差點沒跑出來!”
最先開口的那名衛兵連忙接話道。
“沒錯,我也是逃進村子里才知道的!逃過一劫的弟兄告訴我,那群混蛋不知從哪兒撿來了我們的衣服,還押著一群所謂的俘虜。結果他們前腳剛跨過營門就翻了臉,掏出火槍對我們一頓亂射……”
“掏槍?”
副官愣了一下,臉上露出見了鬼的表情,“你們是沒長眼睛嗎?他們能把槍塞到哪兒?”
衛兵苦笑著說道。
“那不是一般的火槍,先生,他們的槍口很短……我看他們是從褲子里掏出來的,但怎么放進去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副官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么,只是下意識的瞄了一眼地上那把滑膛槍。
那是王國的燧發槍。
他死活也想不明白,怎么把這么大的玩意兒藏進褲子里。
子彈和火藥不會掉出來嗎?
海格默皺起了眉頭,看著那士兵說道。
“他們有多少人?”
被看著的衛兵緊張回答。
“我沒數過,殿下……但聽槍聲好像有不少,估計有個百來號人吧。”
其實有沒有那么多他也不確定,但他總不能實話實說,兵營里上百號弟兄被幾十個人打的滿地跑吧?
那也太丟人了!
“圣西斯在上,他們簡直就像幽靈一樣……”站在旁邊的衛兵聲音顫抖,心有余悸地說道。
海格默沉默不語。
這套“誘敵深入、抄敵后路”的戰術絕非普通暴徒所能擁有,包括他們使用的武器,那也定然不是從貴族們的軍火庫里弄出來的。
很明顯這是一支有組織的軍隊,搞不好是坎貝爾人武裝并訓練了他們!
想到這里的海格默,眼中不禁浮起了一絲陰霾。這群坎貝爾人完全忘了手足的情誼,竟然對他們的陛下使出這等下作的手段!
而最讓他不寒而栗的還不是這些武器和戰術,而是遠處哨塔上那兩具隨風晃蕩的尸體。
那是兩名隨軍布道的神學家。
他們來自圣城,都是前途光明的小伙子,此刻卻被無情的絞死在了邊陲之地的哨塔上。
而在那尸體下方的木板上,鮮血淋漓的大字還未干涸。
上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宣言——
屠殺神之子民的教廷已經背叛了博愛的圣光!
以圣女大人的名義,為死去的萊恩人復仇!
海格默死死盯著那行字,心中涌起一陣寒意。
如果說襲擊軍隊是對王權的挑戰,那么屠殺這些神學家,無疑是對圣城的直接挑釁!
這群瘋子!
他們有想過這么做的后果嗎?!
以前救世軍雖然也搞破壞,但多是小打小鬧,還從沒對教廷的人下過手。
到底是誰借他們的膽子?
愛德華嗎?
還是艾琳?
海格默陰沉著臉看向副官。
后者立刻會意,招呼手下將那個褻瀆的木板拿去燒了,同時埋葬了那兩個倒霉的小伙子。
也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打破了現場沉重的氣息。
一名身穿黃昏城總督府制服的傳令官滾鞍下馬,手中高舉著一封加蓋了火漆的急信。
“海格默將軍!希梅內斯裁判長的急件!”
裁判庭的信?
怎么會是總督府的人來送?
海格默挑了挑眉毛,卻沒多說什么,只是從那傳令官的手中接過信紙,快速掃視。
不出他所料。
裁判庭的措辭一如既往強硬。
唯獨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素來不插手具體軍事部署的裁判庭,這次卻將手伸到了他的軍隊里。
“……鑒于異端活動猖獗且性質惡劣,已經足見當地指揮之混亂。我以裁判長的名義,要求海格默·德瓦盧將軍即刻率軍返回黃昏城復命。屆時,我將對全行省的防務部署進行重新安排。”
“重新安排?現在?”
站在旁邊的副官忍不住低聲驚呼了一句,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就算防御部署有問題,哪有臨到要用的時候做調整的?
海格默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捏緊了手中的信紙。
他從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卻又想不通愛德華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處。
他們不希望裁判庭早點走嗎?
還是說……他們有更大的圖謀。
“殿下……”副官看著他,用眼神詢問他接下來該怎么辦。
海格默思索了一會兒,將手中的信收起。
“傳我令,回黃昏城。”
無論如何,獅心騎士團也不能違抗教廷,他總得回去見裁判長一面。
還有,他還得和他兄長的總督聊聊,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副官的表情寫滿了憋屈,但最終還是遵命照辦,下令讓騎兵們調轉方向。
重新翻身上馬的海格默心情沉重。
他總有一種不祥的直覺,他還沒見到敵人,就已經先輸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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