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量

為什么它永無止境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量

“……我不太確定，”赫斯塔低聲講述了自己在南部的觀察，談起了阿吉、伯衡、蠻納和加荷多蕾，談到了她觀察到的種種生活細節，最后沉默了片刻，“目前的已知信息是，他是虔信青年陣線的一個小頭目，并且可以策劃并主導一個深入十二區腹地的項目——”

“這就是你全部知道的事情了嗎？”斯黛拉望著她，目光里帶著一點不可置信的笑意，“你去那邊實地待了三天……”

赫斯塔點了點頭，她竭力回憶著是否還有一些自己遺漏的細節，忽然感覺斯黛拉一指頭戳在了自己的腦門中間。

“太嫩了，親愛的。”

赫斯塔稍稍后撤：“嗯？”

“……可能因為你這個人氣場比較強，搞得我老是忘記你現在才二十出頭，”斯黛拉靠近了一些，“你確實非常需要我，不然你會浪費非常多的時間，錯過非常多的機會——你根本不知道，到目前為止，因為沒有我，你已經失去了多少東西。”

赫斯塔皺起眉頭。

“但是沒關系，”斯黛拉笑著端起了酒杯，“命運是站在你這邊的，因為她到底還是把我送到了這里——干杯，敬天真。”

赫斯塔有些莫名地拿起水杯，和斯黛拉碰了一下。

一個熟悉的影子從門口走來，他的目光掃了一圈露臺的賓客，最終鎖定在了赫斯塔與斯黛拉這里。

“兩位女士，”他表情有些沉重，“很抱歉，今天總督可能無法出席這場活動了，他遇到了一些麻煩……現在正在樓上休息。”

“我聽科維希克說過了，”赫斯塔道，“他病了嗎？”

“不止是病，”秘書的聲音帶著一些更加嚴肅的意味，“您現在有空嗎，總督想邀您去單獨去樓上見一面——”

聽到這里，斯黛拉直接坐直了，她剛要說些什么，赫斯塔已經開口：“這位是祖比女士，她一會兒將和我一起上樓去見總督。”

斯黛拉幾不可察地笑了一聲，又重新靠回了沙發上，恢復了先前松弛的姿勢。

秘書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驚訝，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好的，我會去問問總督……”

“可以，但是，你轉達的時候不要搞錯了重點，”赫斯塔道，“如果總督是遇上了什么麻煩需要我出面解決，那么最好按我的建議來。”

“明白。”

秘書點了點頭，迅速轉身離開了。

斯黛拉輕輕拍手：“哇哦……簡，你真的……他肯定也忘記了自己面前站著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

“斯黛拉，”赫斯塔側過頭，表情平靜，“我仍然信任你，是因為我相信千葉小姐識人的眼光。在你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情之前，我都會毫無保留地信任你——但這并不意味著我的信任沒有重量。”

斯黛拉放下了手，收斂了自己稍顯輕佻的舉止，她強行忍下了自己臉上的笑意，兩種割裂的心情在她腦中打轉——顯然，赫斯塔的某一面里仍然保持著未經世故的部分，她就是再勇敢，再聰明，也改變不了她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的生活都離真實社會相當遙遠，這使得她在很多事情上依然表現得十分稚嫩。

然而相對的，斯黛拉也發現了，赫斯塔不知從哪里學來了一套驚人的表演模式，當她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地思考著，任何人都會覺得，這個沉默的女人此刻正醞釀著一場風暴——即便此刻赫斯塔正在發呆，或者是在想到底挑選哪一種甜點。

真是精湛的演技，然而這種本事究竟是誰教她的呢……

斯黛拉發出一聲嘆息似的呼吸：“我明白——”

“你不明白，”赫斯塔目光微垂，而后看向了斯黛拉，“你推薦的鐵錫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治療師，這已經讓你在我這里的信用大打折扣。”

“她絕對是。”斯黛拉同樣認真地回答，“你知道為什么嗎？”

“你說。”

“因為從來到這個農場的第一天開始，在她真正見到尤加利之前，她就已經開始用自己的存在挑戰你對尤加利的控制。”

斯黛拉話還沒有說完，赫斯塔的聲音已經提高：“我什么時候——”

“簡，對你來說，尤加利是什么呢？”斯黛拉望著她，她不得不忍住自己的戲謔，以免讓赫斯塔誤會自己想開她的玩笑，“你可以隨便拉人來問問，任何一個人，對待她們萍水相逢的朋友，能不能做到你為尤加利付出的十分之一。”

赫斯塔喉嚨微動，這個問題，早在十四區的時候，俞雪琨就已經問過她了，然而現在，斯黛拉又問了一遍。

赫斯塔將水杯里的水一飲而盡，她已經懶得再對這些問題做出任何解釋，她也不打算向這些習慣于玩弄概念、在人心邊界上小心試探的人尋求理解。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是，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斯黛拉站起來，“而我，非常喜歡向你這樣的人伸出援手。”

赫斯塔看了一眼斯黛拉伸過來的手，握住了。

“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二樓，阿雷瓦洛平靜地躺在他書房的長椅上，許多人站在走廊的過道里，為房間里的老人空出一些空間。

當赫斯塔推門而入的時候，她聞到了空氣中的消毒水氣味，總督非常虛弱，看起來，一場搶救剛剛結束。

“……這是怎么了。”赫斯塔走到老人面前，“您還好嗎，總督？”

“監察官……”阿雷瓦洛顫抖著將手伸向眼前的年輕人，“你……你來了。”

“是，我來了。”赫斯塔也握住了這雙手，她收緊五指，如同在傳遞自己的力量，“看來，您需要我。”

總督顫抖著向秘書揮手，示意他將桌上的一封信拿過來。

赫斯塔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照片，畫面上，總督站在港口，高處的電線桿和凌亂的黑色高壓線將他的身體切成了不同的部分。

赫斯塔翻過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

輪到你了。

落款處沒有簽名，只有一個令赫斯塔非常熟悉的露齒笑自畫像。

一瞬間，赫斯塔感到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