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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國舅 第七百五十一章 量身打造
此時的朱祐樘,并不是不想第一時間趕去見小舅子,而是他確實遇到了一點兒麻煩。
這事也與張巒有關。
朝廷有人核查了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尤其是張巒當上戶部右侍郎后,有關太倉等處倉儲的賬目,發現許多名目對不上,如此便有人懷疑,張巒名義上是從民間募集錢糧解決西北軍鎮面臨的困境,但實際上卻是以朝廷庫存錢糧來借花獻佛,甚至可能涉及中飽私囊的行為。
于是乎,參劾張巒的奏疏慢慢多了起來。
或許是朝中人理解不了……一個外戚,在嫁女兒之前,就是個窮秀才,家里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
結果當上外戚后,集榮華富貴于一身不說,還總說從自家庫房中拿錢財來貼補朝廷?
騙鬼呢?
他要真有本事賺錢,為什么年過四十還那么窮困潦倒?當然這種窮困,只是相對于朝中權貴而言,張家家境還是比一般升斗小民好得多。
負責把參劾奏疏送過來的人,不是李榮,而是戴義。
戴義年紀雖大,但身體一直都很好,他在司禮監中屬于能歌善舞的類型,喜歡畫畫,一手書法也非常牛逼,彈琴更是一絕。
這么個人,才華橫溢,資歷也夠了,唯獨處理政事的能力相對欠缺。
當初懷恩、覃昌和韋泰三足鼎立時,根本就沒戴義什么事,他也沒有指望自己能夠上位。
但問題是現在三人均已退下去了,目前暫時執掌司禮監的覃吉又庸碌無為,戴義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應該適時往前沖一沖了,不說青史留名吧,至少也要顯示下存在感,于是便把外人不敢說的事主動跟皇帝稟明,同時也是防止朱佑樘在朝會上被言官突然發難時還不知發生了什么。
朱祐樘皺眉問道:“這下家伙難道不知道眼下岳父的家產有多少嗎?”
戴義謹慎地道:“他們說,張氏一門本已沒落,雖然在興濟時便與商賈有往來,但生活依然很拮據。
“但不知為何,最近兩年突然就成了暴發戶。這其中,或有李孜省暗中資助的原因,但也不能否認張國丈很有可能會利用其戶部侍郎的身份,從中漁利,尤其彈劾奏疏上還著重提到了年初鹽稅改革之事。”
朱祐樘黑著臉道:“鹽引制度改革,全都是放在明面上進行,處于朝官的監督下。在此期間,岳父一直在家養病不出,只是年前提出大致方略,并未親自主持鹽引折換,就這還要指控他從中漁利?”
“是啊。”
戴義趕緊道,“朝中人對張國丈誤會太多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
朱祐樘站起身來,拂袖道:“有人要攻擊張氏一門,就讓他們拿出證據來,不要聽風就是雨,憑空污人清白不說,還要讓朕派人去查。哼,如此狂悖之徒,留他們在朝有何用?去,把這幾道奏疏全都駁回,若再貿然上疏,定嚴懲不貸!”
朱祐樘回到坤寧宮時,飯菜都已經上齊了。
看到張延齡,朱祐樘眉眼全都舒展開了,顯得非常高興,顯然在他心目中,小舅子比自己那幾個親弟弟都要親,畢竟他跟兄弟間還存在勾心斗角的情況,尤其涉及皇位之爭,導致他根本就無法跟兄弟交心。
反倒是小舅子,跟他之間并無利益上的沖突,更因為對妻子的溺愛,導致他愛屋及烏,把岳父家的人,尤其是張延齡,當成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延齡,去西山一趟,很辛苦吧?”
朱祐樘笑著打招呼,隨即關切地道:“哎呀,看看你,瘦了好多,回來后一定要注意休息,別太勞累了。不管什么時候,身體都是第一位的,小伙子精神些才會討女孩子喜歡……你不知道,近來跟我說媒,想要找你定親的人家可不少呢。”
張延齡聞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姐夫,你說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呢?”
張玗白了弟弟一眼,“以你的少年老成,會不知道說媒是什么意思?我剛才都沒跟你說,只等你姐夫開口呢。”
“哈哈。”
朱祐樘很開心。
妻子沒跟弟弟說的事,從他口中說出來,對他來說似乎相當有趣。
對于一個自閉癥患者來說,找到一個交心人,坐在一起有著家人的溫馨,能就話題暢所欲言,那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張延齡道:“我這年歲……未免太小了些吧?”
朱祐樘指了指妻子,笑著道:“玗兒,你來說吧。”
張玗道:“就是那些個皇親國戚,聽說你很有本事,都問你是否婚配……這不,太皇太后那邊也很關心,說要給你找個好人家。”
“咳咳。”
張延齡詫異地問,“怎么會想到找我聯姻呢?我還沒成年呢……再說了,各家都有適齡的女兒嗎?”
“應該有吧。反正不是公主、郡主就是公侯家的千金小姐,配你也不算辱沒張家門楣。”張玗道,“不過我跟陛下商議過了,目前你還沒把心定下來,正處于求學、增加閱歷的階段,暫時不宜談婚事。”
“還是姐夫和姐姐懂我,我確實不想。”
張延齡道。
張玗再度看向丈夫,道:“陛下,還是你來說吧。”
朱祐樘笑瞇瞇地道:“就算現在不想,其實你也可以參詳一下,提前選定一家也好嘛。本來這件事,我打算跟你父親說說,但最近岳父……他現在還好嗎?”
話題自然而然轉到了張巒身上。
“不太好。”
張延齡搖頭道,“一直在家里靜養,病懨懨的,一點兒精神都沒有。好在經過我治療后,父親已無大礙。他這次病得確實很嚴重,就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還得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
“唉!沒想到會這樣。”朱祐樘難過地道,“可能真如之前說的,窺探天意太多,讓岳父遭受天罰了吧。”
張玗道:“什么天罰,別聽那些鬼話……陛下,你又不是小孩子,還不知道家父那番說辭,是在搪塞人嗎?他是因為得了肺疾,再加上生活不檢點,才導致病情陡然加重,好在有延齡給他治病,不然的話……”
張延齡不滿地道:“姐,你咋還拆臺呢?”
“切,實話實說不行嗎?”
張玗白了弟弟一眼,道,“你就說,我拆誰的臺了?以前娘家人最親,但現在誰最親還不明顯嗎?”
朱祐樘顯得很得意,笑著調侃:“延齡,我覺得你姐姐說得一點兒都沒錯,你有什么事千萬別瞞著姐夫。”
張延齡悶悶不樂:“果然是女生外向……姐,你怎變心了呢?”
“滾,你個臭小子。”
張玗道,“你本事再大,也只是個小家雀,還想在姐姐面前冒充老鷹不成?好了好了,咱趕緊用膳吧,飯菜都快涼了。”
“吃飯就吃飯,說啥用膳……進宮后,姐你怎么說話變得文縐縐了呢?”張延齡揶揄道。
“閉嘴!”
張玗斥道:“吃飯都不積極,你還能干啥?不聽話,回頭一準兒收拾你!”
三人圍坐在餐桌前。
皇帝的膳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奢華,以素菜為主,比如芙蓉豆腐蒸竹筍、山藥百合燉雪梨、荷香糯米藕、雞油蒸菜心、玉脂雙菇燴等,搭配清蒸松江鱸和茼蒿銀芽拌雞絲這兩道葷菜。
朱祐樘和張玗不斷往張延齡碗里夾菜。
看到自己碗里菜肴已堆成了一座小山,張延齡趕忙求饒:“姐夫,姐姐,讓我自己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怕你放不開,餓肚子嗎?”張玗道,“不過你來挺好的,不然你姐夫總往我碗里塞……”
朱祐樘以為妻子吃醋了,趕緊往妻子碗里夾了一些菜,笑著道:“玗兒,我這不是關心你嗎?怎么還說我?”
張玗嘟嘴:“但有些菜我確實不喜歡……”
張延齡道:“姐夫、姐姐,我覺得你們應該在膳食上多注意……我看出來了,你們生活很樸素,基本是以素菜為主,但有些時候,營養還是要注意補充的,否則對身體不好。”
“節儉些總歸沒錯。”
張玗道,“再說了,這比當初在家里的時候,吃得好多了。”
朱祐樘則問:“哪里需要改善呢?”
顯然朱祐樘自己不喜歡大魚大肉,嗜好清淡的口味,畢竟那是他從小到大習慣的食物,但為了妻子,他可以做一些改變。
張延齡道:“主要是得補充夠營養,食譜方面稍加改善就好。”
“那回頭你說說。”
朱祐樘笑著道,“現在才知道,原來張家會治病的那個人是你,而不是岳父。到底你的傳承是學自你父親,還是說……”
“姐夫,咱能不探討這個問題嗎?”
張延齡不想出賣老父親,讓朱祐樘這個女婿覺得老丈人一無是處。
但他又知道,憑姐姐張玗那張嘴,基本上平時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跟丈夫說了。
不然,朱祐樘也不會有此一問。
朱祐樘點頭道:“那就先不問了。就說你這次去西山的經歷吧……之前聽你來信說,收獲不小。如今馬上就要修黃河,牽扯到朝廷人力物力的調配……兩件事能夠一起進行嗎?”
張延齡道:“姐夫是問經費夠不夠?治理黃河的初期費用,由李尚書提供,估計有個三四十萬兩銀子就行了。”
張玗驚訝地問道:“李孜省這么有錢嗎?能拿出這么多銀子來?”
“嗯。”
張延齡點頭道,“連家父都說,其實李孜省算不上什么清官,先皇時,他曾靠賣官鬻爵,中飽私囊,好在多數都貢獻給內府了。”
朱祐樘點頭道:“我問過下面的人,情況確實是這樣。所以這個人……能用,但不能一直用。”
張玗道:“這種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一個婦道人家,就不問這些了……不過,聽你們的說法,李孜省應該不壞吧?”
朱祐樘道:“除了存在打壓異己的情況,其他惡行倒是不彰……不過,在選妃之事上,他曾出力幫過我們的忙。玗兒,說起來,他還算是我們半個媒人。”
張玗白了丈夫一眼,卻沒有再說話。
“就連皇祖母都覺得,李孜省雖非良善之輩,但也不是大奸大惡,做人很講規矩。”朱祐樘道,“皇祖母之前跟我說,只要能用,還是先用著吧。至少這個人沒有結黨,此番遭到彈劾,沒一個朝臣站在他那邊,算得上是孤臣。如果能用好的話,會跟父皇當年用他的效果一樣,能給我治理朝政帶來一定好處。”
張延齡道:“那……姐夫,用李孜省治河,你會不會感到為難?或者說,姐夫心里有更好的人選?”
“我這邊沒什么啊!”
朱祐樘搖了搖頭,隨即解釋:“一切還是要看你父親的意思。不過看樣子,這個人既然能用心治河,能力也不錯,就讓他試試吧。三年下來,希望他能把黃河治理好,不負眾望。咦,你怎么不吃了?還剩這么多菜……”
“啊?我胃沒那么大,吃不了太多。”
說罷張延齡還摸了摸肚子。
張玗在旁發出威脅:“不許剩菜,這些都是我和你姐夫的一片心,硬吃也得吃完!”
“啊?還能這樣?”
張延齡苦著臉道,“什么時候吃飯也成了一種負擔?”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正是長個的時候,多吃一些怎么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全部吃下去。哦對了,娘向我抱怨,說你小小年歲,操心的事太多,會壓著你長不高,希望你能早些定下心來。”
說到這兒,張玗還瞪了弟弟一眼,道,“不然為什么我跟你姐夫會操心你的婚事?”
“咳。”
張延齡只好悶頭繼續干飯。
朱祐樘笑道:“延齡,其實你做的那些事,現在已不是秘密,很多人哪怕不在京城,也都在打聽你的事。”
張延齡眨了眨眼睛,問道:“打聽我什么?”
“就是看你年歲怎樣,才學如何,希望能與張家聯姻。”
朱祐樘笑著說道。
“大哥不是還沒成婚嗎?”
張延齡提醒道,“大哥確實快到娶親的年歲了,你們去關心他便可。我這邊一點兒都不著急。”
張玗道:“也有問你大哥的,我都沒好意思說……家里兩個弟弟差別太大了,就怕被人覺得,我亂點鴛鴦譜,配錯了對!”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以前沒人覺得跟張家聯姻還要區分哥哥和弟弟,但現在看來……要是跟弟弟聯姻,那就賺大了。
甚至姐姐和姐夫,也更關心張延齡這個更小的弟弟,反倒對張家老大的婚事沒怎么上心。
吃過飯。
朱祐樘有意支開妻子,跟張延齡說了現在朝中的情況。
“我已經不想讓劉吉繼續留在內閣。”
朱祐樘直言不諱道,“你父親的病要是好得差不多了,就讓他入閣吧。不過之前他提過,說是希望能繼續留在戶部,有所作為。”
張延齡道:“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姐夫問我,是不是不太妥當?”
“我就想聽聽你的意見。”
朱祐樘道。
張延齡問:“那……姐夫是希望家父入閣,還是不入呢?其實家父入閣,能幫到您的地方,未必有很多。至少在治理朝務上,尤其是擬定票擬,處理朝事方面,他不太擅長,無法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朱祐樘點點頭道:“我知道。”
張延齡很好奇,你知道什么?
“我很想你父親入閣,同時允許他留任戶部右侍郎,以養病為名,繼續打理戶部事務。”朱祐樘道,“除此之外,我會再讓劉健劉先生入閣,讓他協助岳父打理內閣中事。”
張延齡遲疑道:“這樣會不會遭人非議?”
“沒什么啊。”
朱祐樘笑道,“岳父養病很久了,也沒見出什么亂子。其實這樣挺好的,算是留個后手罷,真需要你父親頂起來的那一天,他隨時能接手內閣事務。或者在內閣人手緊缺時,他能及時前去幫忙。”
張延齡心想,果然國丈的優勢巨大啊!
還能當個名譽閣老?
既是實權派,還不用為此勞心勞力……這職位簡直是給張老頭量身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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