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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國舅 第七百三十二章 說話配個翻譯
李榮回到宮中,趕緊回司禮監找懷恩說明自己的作為。
不管成與不成,至少得讓懷恩知曉,回頭真要有人出來背黑鍋,也好往懷恩身上推。
這可都是按照你的吩咐辦的事,對我可不能像對覃昌一樣,出事了直接往外一推,死活都不管!
懷恩聽完后,感嘆道:“你怎能如此對朱驥說呢?”
“沒辦法。”
李榮訴苦道,“不是懷公公您自己說的,一定是張國丈冒他人之功?要不是逼迫他,以朱驥這樣兩面三刀的性格,又怎會在調查之事上盡心盡力呢?”
懷恩點點頭道:“如此說來,也是有道理的。先皇時,朱驥本來就跟萬安、劉吉走得很近,暗中又聽從梁芳、韋興調遣,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就算逼迫他一下,也是他該得的……”
李榮心想,聽你這話里的意思,咱干了壞事,還得把責任推到朱驥以前沒干過好事,現在遭了報應上?
“但你覺得……”
懷恩補充道,“真能查出這個人來嗎?”
李榮趕緊道:“懷公公,您可莫要言笑,總該有吧?”
懷恩道:“你不在宮里時,我已找人問過了,卻說這兩年王恭廠,的確未曾有人研究什么新式火炮,且已不止一個人跟我說,莫說是研究新炮了,就連過去幾年正常的銀錢調撥和火炮鑄造,都停了。
“眼下大明的火器,基本上都是在吃老本,很多都年久失修,真要推上戰場,都未必能發射出炮彈來。”
李榮驚訝地問道:“竟有這種事?”
“沒辦法啊。”
懷恩感慨道,“先皇后期時,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尤其到了汪直被放逐后,就更沒人管了。
“唉,要怪只能怪汪直、趙輔、王世昌、朱永、項忠他們太能打,把周邊蠻夷全都教訓了一遍,韃靼人更是一蹶不振,對我邊陲毫無威脅。當我強敵弱的時候,誰會在意有備無患這種事呢?”
李榮面色尷尬。
心說,那你當時為何要那么早在皇帝面前下定論?
至少也等先調查一番再下啊。
現在我可被你坑慘了。
等于說被你拴住,要跟你一起遭殃。
不對,我去找朱驥說,這事先不查了,這樣我不就沒責任了?
懷恩突然岔開話題,道:“你知道李孜省過去幾年,貪了多少銀子嗎?”
李榮一怔,這都哪兒跟哪兒?
怎么突然就提到這話題了?
“大概……得有幾萬兩吧?”
李榮隨口報了個數字,隨即好奇地看向懷恩。
“至少得有百萬兩。”
懷恩道,“雖然多數被他轉手交給了先皇,補充內府不足,但他自己克扣下來的也得有個二三十萬兩白銀。這還不算一些難以估計價值的古玩字畫等。”
“嘶——”
李榮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問道:“您的意思是……拿這個做文章?說李孜省是大貪官?應該要有證據才能指證吧?”
懷恩點頭道:“賣官鬻爵,怎么可能會沒證據呢?把相關人等找出來,詳細問個清楚不就行了?這種事不怕死無對證的。”
李榮趕緊道:“這事不是已經查過一次了么?當時陛下還將李孜省給下獄,也算是對他有個懲戒!現在還要……”
“這不是又發現新證據了?”
懷恩道,“且那些被他交給先皇的金銀珠寶,也是空口無憑……現在我們并不是要治他的罪,或者說,他有沒有罪已無關緊要。”
“那是……?”
李榮有點兒不明白了。
你不想治李孜省的罪,那提他貪贓枉法之事做什么?
懷恩微微一笑道:“現在是要讓他退贓。”
“啊?”
李榮瞬間感覺自己被震撼到了。
退贓……
要讓李孜省一次性拿出百萬兩銀子來,那可真就熱鬧了。
“懷公公,那要是李孜省把臟水往先皇身上潑……請恕在下言語冒犯,到那時,該如何是好?”
李榮道,“先皇的名聲,不能有損啊。”
“他敢的話,就讓他這么做。”
懷恩微笑道,“就算天下人都知道,是先皇讓他賣官鬻爵,他自己并沒有拿多少,也得乖乖地把事給兜著。哼,這黑鍋他不背也得背,否則的話,他就是在陛下和臣民面前,展現出其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是,是。”
李榮點了點頭,下意識覺得這雖然是損招,但似乎很有效。
但其中也有一些潛在的問題。
懷恩道:“非得如此不可。不然等他回朝,怕是就連張來瞻也壓不住他!”
清寧宮內。
周太后坐在那兒,笑望前來請安的孫子,問道:“孫兒,聽說你岳父人沒出面,不過是在城外放了一場大煙花,就讓朝堂上下的人都對他改觀了?你岳父這人,真不簡單啊。”
朱祐樘解釋道:“岳父雖然沒出面,但延齡出力了……這次都是延齡在背后安排的,非常妥帖。”
周太后笑道:“哀家說的并不是字面的意思,你琢磨琢磨。”
這下可把朱厚照給為難壞了。
你這老太太可真不正經!
跟你孫子說話,還要繞彎子?不知道我腦子愚鈍,那些有的沒的,你不說在明面上,很多我是聽不明白的?
“覃吉,你跟皇帝說說,究竟是怎么個意思?”
周太后又望向侍立一旁的覃吉。
覃吉本想躲在家中不出,以避開懷恩,結果一大早被皇帝叫來陪同見太后,這會兒被點名,只好道:“太皇太后娘娘,奴婢不敢妄言。”
“讓你說,你就說。”
周太后皺眉道,“話說你馬上就是要執掌司禮監的人了,這種時候不該由你去為皇帝釋疑?這可是你的差事,莫不是連你都聽不懂?”
覃吉心下為難。
心說你打啞謎,為什么非要讓別人來猜?
還是說這其中有什么特殊目的,我沒整明白?
我腦子也笨啊。
朱祐樘道:“老伴,皇祖母讓你說,你就說說吧。說得不對,相信皇祖母也不會怪責的。”
“是。”
覃吉這才緩緩道,“奴婢想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不是說,張國丈如今還在家中養病,沒怎么發力呢,就用一場檢校兵馬,把那些質疑和非議的聲音給壓住了……其本身的能力得有多強?”
“你看看,我就說這覃吉喜歡裝糊涂,其實心如明鏡,是吧?”
周太后笑著道,“哀家就是這意思。”
朱祐樘釋然道:“皇祖母,其實岳父強在做事公允上,朝中沒多少人對他有質疑……”
覃吉則在想,太后您老人家話中真的只有我說的這層意思么?
還是說,有意在陛下面前,給我留面子呢?
周太后道:“孫兒啊,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把話直說了。這當皇帝的,在朝中可得有自己人,為自己發聲。”
朱祐樘道:“朝上諸位臣工,還有東宮諸位先生,他們都很幫我。”
“我說的不是這種人脈。”
周太后指正道,“當然,如果你覺得他們用得上,你也可以用。不過從關系上來說,君是君,臣是臣,哪怕是換了個皇帝,他們仍舊是臣子,沒什么兩樣。”
“孫兒不明白您的意思。”
朱祐樘又迷糊了。
周太后笑著指了指覃吉,意思是,來,又輪到你了。
覃吉這下不太敢說了。
朱祐樘則問:“老伴,你能聽懂嗎?”
覃吉試探地道:“太皇太后應該是說,張國丈是靠您才留在朝中的,若非為了幫陛下,他不會入朝為官。有些事……奴婢說不好。”
“對。”
周太后又把話茬接過去,“我就是說,朝中你得分清楚親疏遠近。我一再強調,用賢臣是很好,但他們最多是幫你治國。但要是賢臣是你岳父,一心只幫你一個,那才是你的福氣……幫你的時候不遺余力,如果他跟朝中其他人再有點兒嫌隙,非得借助你來做事,那就更好了。”
“皇祖母,您說什么?”
朱祐樘問道。
周太后不解道:“孫兒啊,這你都聽不懂嗎?莫不是在我這老太婆面前故意裝糊涂?”
“沒有。”
朱祐樘趕緊解釋。
周太后道:“這是駕馭臣子的手段,身為帝王,必須要學的。無論是你的岳父,還是你東宮的先生,再或是天下臣民,都是幫你的。
“你要懂得權衡,該用誰不該用誰,以及怎么用,都存在問題。只有把方方面面協調好才可確保,他們能……彼此博弈,卻還為你所用。”
朱祐樘這次稍微聽明白了些,低下頭道:“孫兒一直覺得,應當待人以誠。”
周太后笑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未必是個好帝王。”
“皇祖母教訓得是。”
朱祐樘不管認同與否,都不敢忤逆周太后。
周太后道:“就好像你父皇,他用梁芳和萬安他們做事的時候,難道不知道他們在朝中被人詬病,不是什么賢能之人嗎?但問題是,他們對你父皇真的很忠心。只是他們做事的手段嘛……實在不敢恭維,這跟你岳父還不太一樣。”
朱祐樘問道:“皇祖母為何要提到他們?”
“因為你父皇用梁芳他們,跟你用你岳父一樣,都是任用完全信任的人,去做一些別人只會講原則,而不會全心全意幫你的事。”
周太后道,“哀家且問你,如果一件事,從大義上,本身是錯的,或是與儒家原則相悖,你覺得你那些東宮先生會完全站在你這邊嗎?就像你先前想在西北用兵,是誰完全支持你的?”
朱祐樘道:“乃岳父。”
“那不就是了?”
周太后道,“有時候力排眾議是很難的,但如果這個人是你岳父,那他就可以幫你擋下所有非議,也不會讓你跟朝臣交惡,維持了君臣間的體面,這樣不挺好的嗎?
“而且你岳父之后,還有個內弟,呵呵。延齡這孩子,我看也挺好。就是他不常來,以后讓他多入宮,我想跟他說說話。”
“是。”
朱祐樘心說,內弟是我的內弟,你找他是為什么?
周太后笑道:“我跟你岳父,很談得來,他的孩子,也算是我自家子侄后輩,都是得提攜的。還有啊,你幾時要給你岳父賜爵?”
朱祐樘道:“已經準備好了,準備賜封壽寧伯。”
“嗯。”
周太后點頭道,“那得快些了。不過……既你是岳父,只給個伯爵嗎?不應該直接封侯?連我那不爭氣的弟弟,都還是個慶云侯呢。”
朱祐樘急忙道:“乃懷大伴和翰林院中人初步擬定的。”
“切。”
周太后擺擺手道,“懷恩那人,看起來正直,但其實花花腸子不少,給個侯爵怎么了?堂堂國丈,大明皇后之父,在你父皇時就得器重,官至六部侍郎。如今又幫朝廷做那么多事,甚至有軍功在身,依然只是侍郎。不是我說,你就給封個公又怎樣?”
“啊?”
朱祐樘嚇了一大跳。
心想,皇祖母你這是說真的,還是在試探我呢?
一個外戚直接封公爵?
那朝堂上下,不得用吐沫星子把我岳父給淹了?
周太后笑道:“我先前說的話,你再琢磨琢磨。覃吉,輪到你了。”
覃吉心中那叫一個苦啊。
面對周太后那咄咄逼人的態度,他只能繼續道:“陛下,奴婢想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說,讓張國丈幫您承擔一些……壓力,如果是侯爵的話,可能更配得上張國丈之前的功勞。”
朱祐樘道:“皇祖母,眼下岳父遭受的非議已經夠多的了,為什么還要讓他承受更多呢?”
“嘿,你這孩子,剛才是誰跟哀家說,你岳父沒什么人謗議他?我這給你點壓力,你就什么都說了?”
周太后白了孫子一眼道,“聽我的,你就給封個侯爵,看誰不服!還有他兩個兒子,也就是你兩個小舅子,也一并給賜爵。眼下你得拿出說一不二的氣勢來,讓他們知道,誰才是如今大明的掌舵人!”
從清寧宮出來,朱祐樘臉色非常糾結。
他望著覃吉,苦著臉問道:“老伴,真的要聽皇祖母的嗎?”
覃吉道:“陛下,最終還是得看您的意思……奴婢是說,您要自行決斷。”
“那給岳父封爵后,是不是也得安排他五軍都督府的差事?”
朱祐樘道,“我覺得,他其實很適合戶部侍郎的差事,眼下朝廷也需要他。再者,我很想讓他入閣,畢竟這事已拖了一段時間了。”
覃吉突然想到什么,驚訝地道:“倒是很稀奇,這次太皇太后居然沒再提張國丈入閣之事。”
“對啊。”
朱祐樘想了想,顯得很好奇,問道,“先前幾次來,皇祖母總在催促這件事,這次怎么卻說到五軍都督府上了?老伴,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覃吉心想,為什么總來問我?
我政治覺悟沒那么高,問那位懷公公,得到的答案會不會更加專業和權威一些?
覃吉謹慎地道:“也可能是……太皇太后覺得,張國丈在軍隊事務上更有造詣,適合五軍都督府的差事?”
“這么說,也有一定道理。”
朱祐樘點頭,“這次閱兵,岳父沒出面,延齡也只是提前做好安排,就能讓一切順利進行,再加上先前偏關那場捷報,足以說明岳父有此本事。
“但是……入閣不更好嗎?如此一來,既能兼顧到五軍都督府的事,也能為我出謀劃策。可謂一舉多得。”
覃吉心想,連懷恩都有私心,你怎知你的皇祖母就沒私心呢?
有的事,看起來左右都行,但就是為個人籌算上,左右的選擇上那是完全不同的。
有時候原則都可以更變。
朱祐樘道:“老伴,你有跟懷大伴談岳父的事嗎?”
“沒有。”
覃吉道,“今日奴婢入宮,到司禮監轉了一圈,方得知懷公公這兩日因為養病,未再入宮,也就沒碰上。”
一個稱病不出時,另一個就出來主持局面。
這種默契,連覃吉自己都沒想到。
朱祐樘道:“是該讓懷大伴放手了……他的病已到了非要靜養不可的地步。就讓人去給他傳個旨意,讓他在家里好好休養,不必再入宮了。順帶做一些賜封,具體多少,你按照慣例來定,再多追加一倍……”
“是。”
覃吉趕緊領命。
“這兩天,你也去探望一下我那岳父,話說好些日子沒見他,我還挺想念的。”朱祐樘道,“這次賜爵和官職的事,我想聽聽他自己的意見。如果他不肯說,就問延齡。岳父肯定想躲避,但延齡卻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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