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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國舅 第五百八十六章 雙簧
覃吉聽了張巒的問題,都覺得很刺耳,趕忙提醒道:“張先生,咱問問題是否可以稍微婉轉一些?”
張巒卻拿出一種強硬的態度道:“為何要婉轉?該是怎樣便是怎樣。兩位,你們是否需要回避呢?”
杜銘聞言不由打量馮貫。
好似在說,你先前把話說那么滿,什么事無不可對人言,鬧得我現在想拍屁股走人都不好意思。
你倒是給出個主意,讓我們順利收場啊!
馮貫這次連話都不說了,木著臉,眼神空洞,卻仍舊端坐在那兒。
李孜省看了看現場幾人,輕輕咳嗽兩聲,繼續道:“其實,梁芳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自行決定易儲之事,所以……”
這下杜銘和馮貫心里都在高呼,壞了,壞了,李孜省這是要把所有責任往先皇身上推,我們怕是要聽到不該聽的話,這下可如何是好?
張巒追問:“所以說,乃是先皇授意要易儲,讓下面的人先吹風?”
覃吉又急忙勸阻:“國丈爺,請慎言。”
顯然覃吉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個,只要他回去轉述,小皇帝一旦聽進去,知道先皇不喜歡自己,不知內心該有多傷心難過?
“不過……”
李孜省話鋒卻陡然一轉,道,“有關易儲之事,其實緣自于已故的萬貴妃,昔日萬貴妃對太子不好,擔心太子登基后對她進行打擊報復,所以才大力推動并促成此事。另外,也跟梁芳等內侍受先皇詰責有關。”
張巒一抬手,道:“我不是很明白其中內情,請李尚書細說。”
李孜省感慨道:“頭些年,莫說是朝臣,就算是先皇,對太子所知也甚少,所謂父子親情乃世上血脈相延,但萬貴妃在世時,先皇與太子之間見面的機會都沒幾次,又如何知曉太子的才能?還不全憑他人一面之詞?”
張巒看向覃吉,問道:“覃公公,當時太子真就少有機會見到先皇,是嗎?”
“切不可胡言亂語。”
覃吉警告道,“李尚書,要不您看這樣……咱換個場合說如何?”
李孜省斜眼瞅著馮貫道:“也忘了是誰,跟我說可以暢所欲言的……反正我已經做好了交待一切的準備,大不了就是一死。
“要是別人真喜歡聽這些皇家秘辛……我說給他們聽,其實也無妨。”
馮貫心里那叫一個氣。
張巒連忙道:“李尚書,請不要為難杜尚書和馮寺卿,他們也是奉皇命前來,在旁做個見證……你有話直說便可。”
“嗯。”
李孜省道,“梁芳為了采辦貢品,耗費了不少帑幣,以至于內庫空虛,先皇親自去內庫檢查,發現里邊空空如也都快跑耗子后,曾有言,乃當世不計,后世不免。
“梁芳心虛,認為此乃先皇暗示將來會由太子來懲治他,于是跟萬貴妃商議,屢屢在先皇面前攻訐詆毀,敗壞太子的名聲,以達到推動易儲的目的。
“最初,萬貴妃在時,由于受其影響,先皇的確對此產生了動搖,且還曾在內廷召對時商議過此事,懷恩懷公公因為力阻此事發生,被先皇發配去鳳陽守陵……我想這件事朝中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張巒點頭:“此事朝堂上下人盡皆知,也的確沒什么好隱瞞的。原來先皇動易儲之念,全因有人暗中挑唆所致……如此說來,那梁芳還真有不臣之心。”
李孜省問道:“張國丈,好像正是您當初赦免了梁芳的死罪,現在覺得后悔嗎?”
一旁的幾人聽了,都在想,這是什么局面?
李孜省居然當眾嘲笑他的大靠山張巒?
看樣子,二人關系也沒那么鐵啊。
張巒道:“此乃陛下的寬仁,并非出自我之意……梁芳的死活我管不著,李尚書還是先顧念一下自己當前的處境吧。”
“沒什么,無非身死罷了。”
李孜省道,“還有什么要問的,直說了吧……說完了,我回詔獄睡大覺去。昨日給的軟墊被褥,真暖和。”
這下又讓在場人等聽不懂了。
尤其是馮貫。
他在想,這怎么還提到了軟墊被褥?
北鎮撫司的待遇這么好嗎?
能讓一個嫌犯有軟墊被褥睡,在詔獄那種陰冷的環境還覺得暖和?
看來李孜省進到詔獄,享受到的待遇都與其他人不一樣。
張巒聽了先是有些迷糊,但在回頭看兒子一眼,發現兒子的眼神后,他一下子就融會貫通了。
李孜省這是在提醒他。
來瞻啊,我感念你的恩德,尤其你連軟墊被褥都給我換了,如此細節你都能注意到,你說我能不向著你嗎?
所以咱倆現在繼續唱對臺戲,尤其要展現出你跟我不是一伙的,這樣有助于你積累名聲。
咱倆的交情,心知肚明就行了,沒必要說給這群鳥人知曉。
于是張巒會意地笑了笑,繼續問道:“那先皇后來,還生出過易儲之心嗎?尤其是今年太子成婚之后。”
李孜省正色道:“去年年中時,先皇曾找過我,問詢有關易儲之事。當時我受梁芳蠱惑,在易儲之事上態度模棱兩可,未曾明確表態反對。”
馮貫恐嚇道:“李孜省,你可真是大逆不道!”
“是啊,我大逆不道,你不會又要問我,有什么證據證明我大逆不道吧?”
李孜省嘲諷了一句,回敬道,“我告訴你馮棘卿,我一個將死之人,你最好不要招惹我,你們曾做過什么事情,我心知肚明,就去年朝中的吏治,你可別說什么眾人皆醉我獨醒,就你是大清官……真實情況是啥,我這里有詳細記錄,咱最好和氣點兒。”
“你……”
馮貫一聽,瞬間有些上頭。
李孜省如今都已成階下囚了,居然還敢出言威脅我?
杜銘趕緊暗地里拉了馮貫衣襟一把。
好似在說,你這是覺得自己牛逼大發了?
對面是誰?
那可是李孜省!
先皇時最得寵的佞臣,你敢說自己從未犯過原則性的錯誤?如果你曾有過,可千萬別覺得他不知道。
至少我這邊……
把柄他全都門清!
算了,愛誰誰。
張巒道:“李尚書,請繼續講。”
李孜省道:“但自從在下聽了張國丈的話,將寧夏和泰山地動的讖言,報給先皇后,先皇便再未提及任何有關易儲的話題。
“尤其當太子大婚后,先皇逐漸肯定了太子的作為,并多次在我面前褒揚太子……只是梁芳仍舊不死心,在萬貴妃過世后,他非但沒有收回易儲的想法,甚至還變本加厲,暗中加害太子……”
馮貫皺眉不已,問道:“如此說來,你反倒是大功臣咯?”
“馮棘卿,敢問一句,在當時那種環境下,您為太子做過什么?”
李孜省出言詰問。
馮貫一下子便語塞了。
覃吉連忙道:“和氣點兒,咱好好說話,不要動怒。”
張巒問道:“李尚書,你所說的可是實情?”
李孜省嘆道:“我連曾跟梁芳暗中勾連,推動易儲之事,都敢承認,旁的事還有什么值得隱瞞的?
“不會真有人讓我拿出證據,證明先皇和梁芳曾說過這些話吧?實在抱歉,我難以拿出證據證明我有罪,但我的確有罪。”
張巒微微頷首,道:“李尚書,你的確曾做過錯事,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先皇在時,尤其是今年先皇病重時,你曾多次為太子出頭,尤其為了力保太子順利登基,更是衣不離身,在乾清宮一守就是十余日。這點我是親自看在眼里的!”
馮貫驚訝地問道:“張學士,你這是在回護他?”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張巒不以為意地道,“如果這也算回護的話,那就算是吧。”
李孜省趕緊道:“張國丈,你也不用專挑好聽的說,我做那些事,全都是為自己的前程著想,說白了就是在進行政治投機,說起來我還利用了你。今天你是主審官,想從我口中盡可能套出話來,不用假惺惺……”
張巒佯怒道:“嘿,你這人……看起來還真是死不悔改呢!”
杜銘聽到這兒,實在忍不了了,大聲問道:“幾位,你們看,問話還需要繼續進行下去嗎?”
張巒一挺腰桿兒,理所當然地道:“當然要問,不然怎么回稟陛下?何時叫停,那得看覃公公的。”
“別看我啊。”
覃吉趕緊推卸責任,尖利著嗓子道,“張先生,此事乃是您做主,您覺得幾時該罷休,都該由您說了算。”
“好吧!”
張巒微微頷首,又看向李孜省,問道:“李尚書,你看,你還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嗎?尤其是當初梁芳不肯明說,你又知情的……無論涉及到易儲,還是先皇時的一些秘事,你就不要隱瞞了……如果你全都老實交待的話,我自會在陛下面前為你求情。”
李孜省笑道:“聽你們這意思,不是在問話,倒像是在審我了?”
張巒淡淡一笑,道:“你都到這般田地了,還裝什么糊涂?你真以為你能保得住這身官服呢?快,老實交代!”
李孜省道:“不如這樣,讓我寫一份自陳罪狀的奏疏,請幾位替我轉交,上呈陛下。讓陛下知道事情的始末,我必定是事無巨細,將我所知如實告知,就是不知你們是否有膽量一觀。”
“李孜省,你這算什么意思?”
馮貫繼續發威。
顯然馮貫在這幾人中,算是跟李孜省交情最淺,且覺得李孜省就算反戈一擊也傷害不到自己的存在。
更加重要的是,馮貫素來愛惜臉面,并沒做過太多為非作歹之事。
不怕被李孜省威脅!
杜銘則明顯內心有愧,道:“能自陳事情始末,自然最好不過。不如我們先到外面等等?”
“那就等等吧。”
張巒吩咐道,“朱指揮使,麻煩準備一下紙筆。待李孜省寫好后,我們誰都不看,直接面呈陛下……幾位看如何?”
“這樣最好不過,就這般執行吧。”
覃吉不由抹了一把冷汗。
心說,你們知道的秘辛,其實已經不少了。
天家之事,尤其涉及到易儲的,全都應該是絕密,豈是你們想知道就可以知道的?
要是你們傳揚出去,影響到咱這位陛下的名聲可怎么辦?
張巒道:“那我們就先等等……李尚書,勞煩你了。寫好后,我直接進呈陛下,至于你未來如何,是被赦免,還是被免職,再或是被問罪流放,全看圣意了。”
馮貫問道:“不是看法度嗎?”
張巒側過頭問道:“馮寺卿,咱有一說一,李孜省勾結中官,的確是大罪,但萬安和李裕不也是如此?結果呢?誰被問罪了?這主要還得看,其是否有作惡……
“李尚書,勞煩了,快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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