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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書 第332章 伍問夏與明衡子
景平二年冬,帝誕辰,大宴群臣及四方來賓,萬國遣使朝賀,各獻珍寶為壽。
「宴始,歌姬舞女演世寧舞,舞至大足使臣側,使臣劇咳,舞女手中杯盤墜地。太子令舞女退下,召聚仙府奇人異士獻演仙術于廷,以示國中仙氣氙氬,高士輩出。」
大殿角落,有年輕官吏提筆書寫。
收筆之后,又抬起頭,認真看向殿中。
只見一名穿著鶴羽道袍的人走了進來,那是一個高瘦的中年人,整個人看起來也真如鶴一般,手中提著一支筆。
「陛下,娘娘,殿下,還有各位文武,外邦使臣,還有林真人,樊天師,貧道伍問夏,在云州修道,學得一手法術。」
鶴羽道人進來,先向殿中諸位行禮。
居然還特地提及了林覺與樊天師,
「伍問夏—」
年輕官更喃喃思索,又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邊的林真人與樊天師殿中眾人大多也是如此。
隨即又聽這位伍問夏繼續說:
「今日陛下大壽,應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可是東海距此有兩千六百里遠,南山離得近,但是今日在殿中又怎能看得見呢?正好,貧道習得一手繪畫的本領,本來今日此處有降妖除魔的真人天師在,貧道不該拿出來獻丑,可既受太子殿下所請,貧道便以這殿中墻壁為布,為陛下畫一副壽比東海南山圖。」
朝中文武聞言,都知曉定不簡單,唯有一些小國使臣,見識有限,也對中原文化不甚了解,真以為是要作畫。
無論如何,眾人眼中也都露出了期待之色,聚晴看去。
年輕文官依然認真記錄。
只見伍問夏走到墻邊,待身邊人送來墨水,他提筆蘸墨,手中大如掃帚的毛筆在墻上隨意行走,快而流暢,簡簡單單幾筆,就在墻上畫出了一座高聳入云的石山,而他用手蘸墨,在墻上一按一提,又在山中點出一只飛鳥,這座石山便也由此多了幾分靈性。
一切只在幾息間,而畫極有神韻。
伍問夏并沒有停,而是又走到另一面墻邊,以同樣的方法,來回走了幾段,
便在墻上畫出一片波濤洶涌的大海。
而他用手蘸墨,在浪濤上抹幾下,大海就有了浪花,再按提幾下,海面上就有了飛鳥和跳起來的魚。
同樣只在幾息間。
這么短的時間,畫出這么兩幅畫,有些小國使臣見狀,已經覺得驚嘆了,可正欲喝彩之時,卻見多數人都沒有動,便又重新坐好了。
伍問夏收起了筆,轉頭對著眾人笑笑。
一名徒弟給他遞來了一小杯顏料。
是黃色的顏料。
伍問夏端起來便一口飲進嘴中。
另一名徒弟又端來一杯青色的顏料,伍問夏同樣端起,飲進嘴中。
如此連續幾次,他已飲了好幾杯不同的飲料,仰頭宛如漱口一般,在嘴里和勻,忽然對著前方墻上的南山一噴。
「噗!」
顏料均勻噴出。
初時還不見有什么,可當顏料慢慢滑下,在墻上自然涂抹,那座高大石山居然被上了色彩,土黃色的石頭,綠色的山林,偶有幾點紅,怕是山上秋冬時候的紅葉,任何顏色都剛剛好。
殿中眾人頓時一驚。
就連負責書寫記錄的年輕文官也睜圓了眼睛,筆也頓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才連忙低頭書寫記錄。
而伍問夏如法炮制,又吞了顏料,朝著另一面墻一吐,那面本來由寥寥幾筆墨跡勾勒出的大海便也有了色彩,榭榭如生。
碧藍的海,碧藍的天,明明同一口噴出的顏料,卻又藍得并不相同,奇妙的是,海天相接處水汽氮盒,是一抹漸變的灰白,浪花處則因沒有沾上任何一點顏料而留出了潔白。
「嘩—..·
眾多文武與使臣起身喝彩連連。
「好本領!」
「好法術!」
就連林覺也有些驚嘆。
甚至于桌上那只極小的狐貍也停下了用餐,轉而跑到林覺的肩膀上,伸長脖子,目不轉睛的看向那方。
可是余光一瞄,太子卻在微笑,而那伍問夏也并沒有謝禮的意思。
「哈哈!諸位謬贊了!」伍問夏對著他們笑道,「若只是如此,雖能從諸位文武重臣與外邦貴使心中博得一些驚嘆與歡樂,可如何又配得上陛下今日的大壽和殿下的盛情相邀呢?」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便見伍問夏轉過身來,背對兩幅畫,張開雙臂,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神情,
口中喃喃念咒。
有清風入殿來,吹起他的衣裳發絲,根根鶴羽都在隨風飄揚,一時襯托得他宛如神仙。
殿中逐漸安靜下來,直到寂靜無聲。
可忽然間,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鶴喉。
若有若無,好似離得很遠。
可立馬又有第二聲。
「喉··.—·
這一聲便近了許多,清晰了許多。
眾人隨聲看去,便見那座榭榭如生的「南山」上原本伍問夏用指甲刻出來的飛鳥居然動了起來,正在緩緩的朝他們飛來。
而仔細看去,才覺整座山雖然大,卻好似也在微微的動著是風吹動山林。
一時間這好似不是一幅畫,好似真成了一座山,而這也不是一面墻,是個望向遠山的窗口。
眾人一時睜圓眼睛,驚嘆不已,又都屏住了呼吸。
正當他們將目光都聚集在「南山」上時,忽然又聽一些浪濤聲。
眾人移轉目光,便見另一面墻上,那片大海不知何時已經波濤洶涌,一浪一浪的拍打堆疊。
「啊~」
有海鷗的聲音傳來。
有銀白躍出水面。
離那面墻近的西域使臣已經看得呆了,仰著頭,脖子酸了也舍不得低下,只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忽然啪的一聲!
浪濤拍下!一道水花竟從墻中突然拍出!
那名使臣猝不及防,陡然被水淋中,一身衣裳一下就濕了個透。
而那水花打在地上,四下濺射,更是不知濺到了多少使臣的身上臉上,那清涼濕潤的感覺不斷告訴他們,這水是真的。
甚至舔舔嘴唇,咸得發澀發苦。
「啊!!」
一群使臣大驚,紛紛起身離開座位。
而那海浪還在一浪一浪的拍來,水不斷從墻上涌出,沒有多久,就在大殿中的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哪怕離得再遠的人,也濕了鞋子。
林覺低頭,肩上狐貍也低頭。
林覺彎腰伸手,將手伸進水里,那冰涼的水意是騙不了人的。
只是心中的一點悸感卻在告知他,此乃法術。
「畫布成川·—.」
林覺喃喃自語,想起了這個詞。
抬起手來,手指仍然濕潤,他將之放到肩膀旁。
狐貍湊近嗅了嗅,便挪開了目光。
與此同時,那名負責書寫記錄的年輕文官也愣愣的盯著那面海浪不斷洶涌、
海水也不斷涌出的墻,被震驚得無以復加,而他稍稍回過神,也是如同林覺一樣,先用手觸摸被水花濺到、濕了一點的紙張,隨即又彎下腰,用手觸摸腳下的海水。
可是還沒直起身,又聽一聲療亮鶴鳴。
「喉!!」
這聲音好似就在耳邊,
隨即是一道撲扇翅膀的風聲,清晰得震耳。
「噗·...」
一只巨大的仙鶴從「南山」之中飛出,就從文武重臣的頭頂飛過。
”..—使臣膽怯,懼海水決堤,皆離席而起,不顧禮儀。俄而聞鶴鳴震耳,
仙鶴自南山畫卷中飛出,翱翔殿上,羽翼扇風,舉殿皆感之。文武百官俯身彎腰,唯樊天師、林真人不懼。」
年輕文官帶著一臉震驚,快筆疾書。
「好了好了!仙師的法術朕和諸位愛卿使臣已經見識到了,請到此為止吧!
否則大殿都要被淹沒了!」
上方的皇帝連連揮手叫停。
伍問夏環視四周,對眾人的表現十分滿意,帶著微笑,先向皇帝行禮,又向大殿中所有人行禮。
「小小法術,不值一提,只愿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伍問夏如是說著,又一揮手。
大海中的浪濤漸漸停了,仙鶴也飛出大殿,不知去往何方,而大殿中的海水也退去了大半,只剩薄薄的一層。
大殿中這才又逐漸恢復安靜,那些使臣也驚猶未定的坐回原位。
「仙師太謙虛了!此乃仙術也!」
「陛下開心就好。」
「來人!重重有賞!」老皇帝喊著,「另給仙師上座,送來酒菜!」
大殿重新恢復熱鬧,眾人皆討論驚嘆,而他們看向伍問夏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
林覺則低下頭,仔細查看。
海水退了一些,但未完全退去,想來此前彌漫殿中的海水也是有真有假。
其中應是有些奇人異士挖空心思而旁人不得而知的巧妙設計,去深究它實在沒有多少意思,心中驚艷過了就是它的意義。
林覺此時只是想一一若是七師兄在此,肯定很高興。
伍問夏在侍從新搬的桌案坐下,離林覺幾人不遠,他側過身,朝著樊天師與林覺行禮致意,林覺二人亦是回禮。
接著又走進一名矮胖道人,名叫明衡子。
「伍問夏是神仙,貧道不及他,不過貧道也有一些法術,愿意在此獻丑,博君一樂。」矮胖道人說著一頓,環顧四周,搖著頭道,「可惜今日乃是正午,貧道這身法術不便施展,要是晚上就好了。」
「哦?」
皇帝有些疑惑。
所有人也都被吊著心。
唯有太子微笑不語。
明衡子便請求關上大殿的門。
皇帝使人照做。
明衡子一揮衣袖,外面天光就暗了下來,像是到了晚上,大殿的頂上也暗了下來。
明衡子說:既然現在是晚上,便應該有明月才對。于是就有一輪明月在頭頂升起,大如玉盤,月光皎潔,照下來地板都像是結了霜。
明衡子又伴裝驚訝的說:我忘記了,今天是月初,該沒有月亮,應該有滿天繁星才對。于是殿中頭頂又滿天繁星,璀璨絢爛。
明衡子奉承說,如今大殿上正坐著我們國家的太陽,那么黑夜過去,就該有太陽升起。于是外面窗戶上真像是印出一輪紅日,緩緩升高,窗戶外的天光就漸漸亮了。
皇帝大喜,厚賜明衡子,滿朝文武和外邦使臣也都很震驚,都說這是神仙才有的法術。
年輕文官奮筆疾書。
今日殿中的一切都必將傳于后世,不可馬虎。
寫完之后,他環視一圈,見林真人正和樊天師、潘公低頭小聲議論,而對面外邦使臣皆是一臉驚容,唯獨大足使臣端坐不動,面露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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