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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衡山 第九十二章送客
‘我輸了,’
‘一敗涂地...’
少年句句說在祖千秋的心坎上,若在尋常,少不得心花怒放要以酒交友。
然此刻乃斗酒論杯,搞得他這位酒癡一句話反駁不了。
這般入了心坎的話,頓成扎心刀,如將他的大肚捅破,一輩子的酒水從肚腸流失殆盡,那樣的空洞與落寞。
‘為什么?’
祖千秋以見鬼般的眼神看向趙榮,從來只有酒國前輩,哪來的‘酒國小少年’?
泡在酒壇里長大的嗎?
“趙少俠,是你贏了。”
祖千秋嘆息一聲,“黃河老祖即日離開衡陽城,往日恩怨全消,絕不會尋趙少俠與衡山派任何麻煩。”
“我二人雖屬神教,但也信守承諾。”
趙榮聞言點頭,大腦快速轉動,微微瞇眼瞧著已‘醉’八分的落魄書生。
“祖先生,在下還有關于衡陽城的事要問你。”
祖千秋收好酒杯,聽他說話。
“在衡陽螺粟碼頭鬧事的是領頭人是麥紅年嗎?”
這哪是衡陽之事?
顯然是魔教之事!
但發生在衡陽,說是衡陽之事也不為過。
祖千秋神色一變,心中多出一絲怒氣,直覺自己又被算計了。
要命的是,
他是以酒國前輩的尊嚴發誓,這怎能違背?
這輩子若違背了酒,他祖千秋要命何用?
“小子,你何等狡猾!”氣急之下連少俠也不稱了,祖千秋面色漲紅,不知是酒意上來還是氣得憋紅了臉。
“可是我主動找祖先生的?”
“可是我強迫于你?”
“可是我贏了?”
“可是要違背自己的酒品?”
趙榮四連發問,叫書生臉上白里透著紅,紅里透著黑,宛如喝了宮廷玉液酒。
向五岳劍派透露魔教行動,這與叛教無異。
若被其他教眾得知,他祖千秋就是行走的“功勞”。
然而,
他是酒中知音,是酒癡。
這輩子可以辜負老頭子,不可辜負美酒。
趙榮讓他以酒起誓,屬于釘死了這位對酒有信仰的怪人。
“麥紅年沒去城西碼頭,那是風雷堂另外一位香主。”祖千秋泄了口氣道。
原來是風雷堂!
趙榮神色一動,瞬間明白過來。
風雷堂長老童百熊與楊蓮亭素來不合,但此人武功高強,曾與潞東七虎相拼,救下性命垂危的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見了他,都要喊聲童大哥。
難怪楊蓮亭讓麥紅年在同伴中找叛徒,想來是要以風雷堂出叛徒來針對童百熊。
這下子,趙榮的思路清晰了。
“早前來衡陽追殺叛徒的教眾也是風雷堂的人?”
“那是白虎堂的人,”說一句是說,說兩句也是說,好在這些人與他祖千秋不是一個路數的,“白虎堂沒抓到叛徒,不少教眾受到懲處。”
“東方教主叫總管發令,若是這次再辦不好,會有更嚴厲的處罰,白虎堂辦事不利,于是總管安排風雷堂接手。”
祖千秋像是破罐子破摔,帶著一絲戲謔道:
“你殺了一個麥紅年沒用的,衡州府之地至少還有七八位不比麥紅年弱的香主、旗主,他們全在撈功勞等著晉升。”
“風雷堂的人還在持續南下,教眾源源不斷。等饒州分舵建好扎根,再朝南拓進,必然一直對此地用武。”
“趙少俠,你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兇險了吧。”
趙榮何等機靈,登時仔仔細細打量起滿臉醉意的祖千秋。
這家伙滔滔不絕,顯然別有意圖。
“看來你與風雷堂的人不合。”
“怕是也看不慣那位楊總管吧。”
他突然轉變話鋒,祖千秋的腦子沒他靈光,聞言不由愣了一下,皺眉否認,“胡說八道,你可不要亂說。”
“風雷堂敢到衡陽作亂,來多少,我五岳劍派就殺多少。”
聽趙榮義正詞嚴的將“衡山派”改為“五岳劍派”,祖千秋嘴角輕微抽搐。
“祖先生,你卻不知道這些魔教教眾在衡州府有多危險。”
趙榮朝著北邊拱了拱手,“我五岳劍派左盟主英明大義,早料到魔教會有行動,如今已派諸位高手到黃州,聯絡各處人馬,不日便南下衡州府。”
“費彬師叔只需手持五岳令旗,登高一呼,正道人士從黃州一路集結響應到衡州府,屆時聯手除掉風雷堂在衡陽周邊的勢力,簡直是易如反掌。”
他瞅著祖千秋,“難道你風雷堂的人,還敢觸左盟主虎須不成?”
祖千秋先是微微一愣,跟著突然反應過來。
不由在內心大罵,
‘這小子無恥啊!’
他的確不想風雷堂好過,也不想楊蓮亭得勢,最好的結果便是他們狗咬狗。
借機吐露消息,想利用趙榮與衡山派對付風雷堂,好讓他們起哄。
可現在...
‘我想拿這小子當刀,他反過頭就把一把磨好的刀遞到我手上。想借我的手傳遞消息給風雷堂與楊蓮亭的人,叫他們對付嵩山派?’
‘這小子說得冠冕堂皇!’
‘當我不知是你殺了嵩山弟子?!’
‘當真心黑手黑!’
‘衡山派曲藝發家,高山流水,怎選中這種未來掌門人?’
祖千秋看向趙榮的目光不由一縮。
兩個人隔著好幾張桌子,從斗酒論杯賭斗冤仇,再到裝腔作勢互相算計。
按傳統意義,大家分屬正派與魔教。
此時就算有相同目的,也是互相利用。
衡州府周邊的魔教教眾趙榮勢必要除,他不想與惡為鄰,否則麻煩無窮。所以祖千秋想利用他,趙榮便順水推舟。
而他給祖千秋遞刀,對方本可不接。
然而,
不管是風雷堂的人還是楊蓮亭的人,與這股嵩山派的人相斗,無論結果如何都很有機會讓風雷堂與楊蓮亭鬧起來。
魔教自然不是鐵板一塊。
他們這些外圍邊緣人,很少被各堂口約束,但不少都受過圣姑向教主求藥的恩情。
圣姑與風雷堂、楊蓮亭乃是敵對陣營。
此時明知有報恩機會,若毫無作為,必定心中有愧。
所以,
他想報恩,趙榮的算計就得逞了。
祖千秋與趙榮只聊了幾句話,就被算計到底褲。
斗酒論杯輸,此時論算計輸得更為凄慘。
當下,這位名傳中原的酒國前輩,已經郁悶到不想開口與趙榮說話了。
然而趙榮覺得壓榨得不夠,又問了幾個與衡陽附近魔教教眾有關的問題。
等到祖千秋要離開“醉香酒舍”時,
店內跑出一小廝,將一小瓶酒送到他手中。
祖千秋不愧是酒癡,只一聞便道:
“不錯,這是衡陽上好的酃酒。”
衡陽在西漢至東晉時期稱酃縣,釀酒之水取自酃湖,便有酃酒。
“這酃酒當在月下花間飲,才更顯清醇之氣。佐以明月,綴以鮮花,和以清風,如此才美。”
他悠然說出這番話,總算在趙榮面前顯擺了一下自己的酒國見識。
心情登時好了不少,
本以為趙榮以酒相贈,倒別有一番感觸。
可定睛朝青瓷瓶身一瞧,
上面竟有一首小詩:
“送客遠走酒舍樓,恩仇翻做一笑休。正是料峭悵惘時,醉鄉既過莫回頭。”
醉鄉、酒舍,莫回頭!
哪里是什么‘勸君更盡一杯酒’,
這是生冷、江湖兩忘的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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