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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文豪 第111章 情人
“王子虛?”
一個穿越嘈雜人聲的嗓音自后方響起,王子虛轉身,目光在一片人頭攢動中,定格在一人身上。
“謝聰?”王子虛很快認出了他。
謝聰,王子虛高中時期的同學。
高中時他對陳青蘿的迷戀路人皆知,同時,他對王子虛的嫉妒,也是同學間心照不宣的事實。
說來也巧,畢業后,王子虛和大多同學都斷了聯系,十年來,見面最多的卻是這位謝聰——上次兩人碰面,還是在一年前的西河文會上。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
“真是王子虛啊?”謝聰看清是他,臉上綻開一個笑容,那笑容里混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在生活某個層面領先一步的優越感。“大過年的,你不在家待著,跑火車站來干什么?”
這個問題對王子虛來說有點復雜。他本能地想解釋一下安幼南的存在,身體微微側轉,目光向后尋找那位同行者。
然而,目之所及只有鼓鼓囊囊的背包和一群陌生的后腦勺。那位小姐,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如一滴水消失在水里。
安幼南久經狗仔鏡頭考驗,在外時陌生人雷達全開。謝聰呼喚王子虛名字的瞬間,她早已羚羊掛角地融入路人當中,轉眼已在十八米開外。
王子虛有些驚訝,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他向謝聰還了個招呼,答道:
“說來話長。你呢?你不也是大年初一到了這火車站嗎?還打扮得這么……不同凡響。”
王子虛的目光在謝聰身上久久停留。謝聰今日穿著一身剪裁略顯緊繃的絲絨西裝外套,頭發被發蠟固定成一個標準油頭,下巴上則精心保留了一圈很有藝術氣息的胡茬。
在一群灰撲撲的臃腫羽絨服背景中,這身打扮稍顯用力過猛,像個努力開屏的孔雀。
然而孔雀本人卻毫無自覺,對王子虛的形容頗為受用。他微笑著道:“畢竟是第一次接未婚妻回老家見家長,面上還是要撐一下的。”
“未婚妻?你要結婚了?”王子虛有些吃驚。
“老大不小了,還不結婚干嘛?”謝聰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已經立業多年,是時候成家了,水到渠成。”
謝聰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以至于王子虛感覺他好像毫無征兆地刷新了角色形象。
“但我記得你說過……你包了兩個女大學生,排‘單雙號’,很快樂,沒必要結婚……”
謝聰臉上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十分緊張地攔住他繼續往下說。
“哎、哎,打住,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現在已經收心了。”
“這樣啊。”
謝聰搓著手,壓低聲音道:
“老王,待會兒你要是見了我未婚妻,千萬別提女大學生的事兒。”
王子虛看著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心想,難道,我還得見見他未婚妻?
誠實地講,他對謝聰的個人生活、感情經歷乃至這位未婚妻,都缺乏了解興趣。
他今天出門,純粹是為了幫安幼南取行李,根本沒做好應付社交場面的準備,甚至連頭都沒洗。
“聽到沒?我是以浪子回頭后的面貌跟她交往的,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謝聰繼續叮囑。
“……行。”王子虛勉強點頭。
謝聰沒有捕捉到他的細微抗拒,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仿佛剛才的慌亂從未發生過,又端回文藝男姿態,帶點試探和審視的語氣道:
“我聽說,你辭了職,現在,全職搞創作?”
王子虛搖搖頭:“也不算全職創作,我還打了份工,在一家雜志當編輯。”
“雜志編輯??”謝聰感到荒謬并笑出聲,“現在整個紙媒行業都一片紅海,雜志還有活路嗎?”
善良如王子虛,自然不愿熱血小寧傾注心血的事業輕易遭到詆毀,很仗義地出言維護:
“其實……我們效益還挺好的。我們……雜志最近還挺火,如果你關注文壇動態……”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嘴。他突然意識到:如果謝聰關注文壇動態,那肯定對自己搞出來的那番驚天動地的大動作有所耳聞。
他畢竟是剛剛肉身爆火,還沒有建立起流量擔當的自覺,差點自己掛了自己。
謝聰對此毫無察覺,隨口問道:“哦,你們雜志叫什么名字?”
“《新賞》。”
“沒聽說過。”
王子虛感到微微屈辱,又說不出什么話——相比起現在的娛樂,文壇的“爆火”更像是圈地自萌。
謝聰說:“我的意思是你辭職虧了呀!之前聽說你辭職了,我還以為你的爆火,賺夠下半輩子躺平的錢了呢,結果……你去夕陽行業打工,這不是還不如之前端鐵飯碗嗎?”
王子虛聽著這套說辭,一股熟悉的疲憊感漫上心頭——老王在家中也是靠這套邏輯,把他的耳朵磨出繭子的。
老王是個鐵飯碗至上的保守主義分子,謝聰是個追名逐利的享樂主義青年,三觀大相徑庭的兩人在對王子虛問題上竟達成了高度一致,對他形成前后夾擊。
王子虛不指望謝聰能夠理解自己那點關于“自我”與“熱愛”的精神執拗,跟他說那些無異于對牛彈琴,斟酌著詞句解釋道:
“也不算‘不如’吧,反正都是工作糊口,與其在不擅長的領域蹉跎歲月,不如挑一種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謝聰一時愕然:“你喜歡的生活方式?就是……無憂無慮地寫,然后受窮?”
王子虛不以為忤,目光微微放遠,穿透車站的人潮,這一刻忽然念頭通達,不再追求別人理解:
“我當然也不止這點追求。還要住在陽光充沛的地方,呼喚一聲,小貓小狗小朋友‘嘩’地一聲,熱熱鬧鬧地涌出來……我在這些鮮活的空氣簇擁中寫著,嗯,大概就是這樣。”
謝聰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隨即奇妙地浮現出了一層憐憫,他深深嘆了口氣。
“以前就覺得你這人吧……說好聽點,叫不計較個人榮辱得失……”他伸手,很沒分寸地捻起王子虛身上衣服,輕輕扯了扯,“說難聽點,就是這身長衫穿著了,脫不下來。”
王子虛不喜歡這種侵犯感,下意識后退一步,就在這時,一陣帶著冷冽香氣的柔軟觸感輕輕襲上了他的左臂——
他側臉一看,安幼南不知何時,已如精靈般貼了上來,纖細的手臂極其自然地穿過他的臂彎,牢牢挽住。
“哈啰哈啰,你好呀你好呀!”安幼南仰起一張被寒風吹得微微泛紅的小臉,聲音嬌嫩得像裹了蜜糖,沖著謝聰綻放出明媚無比的笑容。
她半張臉藏在蓬松的圍巾里,只憑露出的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眸,就已足夠動人心魄。
謝聰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畫面和眼前驚人的美貌震得徹底呆住,嘴巴微張,好一會兒沒發出聲音,目光在王子虛和安幼南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難以置信。
“你……她……這位是?”
王子虛說:“我家親戚。”
“我是他女朋友。”安幼南脆生生地搶答,挽著王子虛的手臂順勢緊了緊。
謝聰的目光在兩人間游移一陣,大惑道:“到、到底是親戚還是女朋友?”
安幼南歪著頭,眨了眨那雙無辜的大眼睛:“親戚也可以當女朋友啊,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謝聰被這理論折服了。他再看向王子虛,目光瞬間變得極為復雜,閃爍著一種“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王子虛也玩得這么花”的震驚以及……隱隱的羨慕。
安幼南俏皮地伸出小半截粉嫩的舌尖,語氣陡轉,說:
“跟你開玩笑的啦!他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坦白我們的關系,畢竟,我只是他的情人嘛。”
“情、情人?”謝聰徹底混亂了,手指顫抖著指向她:“你、我……他?你是他情人?”
“確切地說,他是我情人,因為是我包養他的。”
安幼南用一種對演技派來說也頗具挑戰性的溫柔依戀目光,寵溺又略帶嗔怪地語氣,柔聲對王子虛道:
“你早說你的理想生活是買個帶小院的房子啊,我還白白給你送輛車……”
話音未落,她就在謝聰驚愕的目光中,變戲法似的將一只印著雙R標志的沉甸甸車鑰匙,“啪”地一聲,清脆地拍在了王子虛的胸前。
王子虛哭笑不得,對已經徹底凌亂的謝聰道:
“別聽她的,她就我一親戚家的小孩,跟你鬧著玩的。”
謝聰臉上表情寫著分明的五個大字:“你看我信嗎?”
王子虛沒管他信不信,趕緊抓住安幼南的手腕:“我們這邊還有事兒,挺急的,就不多聊了,失陪,下次有機會再聚!”
說罷,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拉著安幼南快步離開。只留下謝聰久久佇立在站臺前,如同永恒面頰上的一滴孤單淚水。
走出去夠遠,確定謝聰聽不到后,他才把那枚沉甸甸的庫里南車鑰匙拍回安幼南手里,低聲問道:“你干嘛啊?”
安幼南翻了個白眼:“我幫你回擊裝逼男,你兇我干嘛?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王子虛好氣又好笑:“謝聰是裝逼男?”
安幼南道:“當然了,他優越感都快漫出來了,你看不出來嗎?我在旁邊聽你們聊天,都快煩死了,虧你還能心平氣和。”
王子虛說:“他就是嘴巴毒了點,喜歡吹牛,本性倒談不上壞……嗯,他說他包女大學生,多半也是吹牛。”
安幼南漂亮的眼眸危險地瞇起,像只鎖定獵物的貓:
“我管他本性如何,反正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雄競裝逼男,只要我撞見了,必打臉!”
說罷,她臉上切換成陰險狡詐的反派神態,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壞笑:
“你看到了嗎?他最后那副模樣——失落、不甘、羨慕,今天晚上,多半睡不著了吧?這些負面情緒……桀桀,多么美味……”
“你是哪里來的惡魔嗎?以人類的負面情緒為食糧。”
“我是精靈,設定上無敵美貌的那種。”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斗著嘴,在冬日下午清冷的空氣和城市特有的喧囂背景音中,走到了火車站指定的地點。王子虛很快聯絡上了那位負責的列車長,順利取回了安幼南遺失的物品。
很快,王子虛便已拎著幾個分量不輕的禮品袋(里面果然裝滿了包裝精美的煙酒茶點),和安幼南并肩走在返程的路上了。
“哇!”安幼南眼睛亮晶晶地冒出小星星,語氣帶著真誠的驚訝,“我還以為你是安慰你爸的,沒想到你真能把行李拿回來啊!”
王子虛掂量了一下手里分量十足的禮品,說:“我也以為你是哄我爸的,沒想到你真的帶了這么多禮品。”
“那是當然咯,”安幼南得意地甩著手臂,小馬駒一般邁著輕快的步伐,“禮多人不怪嘛!第一次登門拜訪,就是建立良好第一印象、拉近關系的最佳時機,怎么能不備足厚禮?”
她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這是社交場上顛撲不破的金科玉律。
王子虛沒想到工作這么多年,還要被比自己小這么多的妹妹教育如何送禮。若是當初有她指點,多跑多送,應該也不至于九年評不了優秀。
“噯,”安幼南輕輕呼喚他,“你剛才被那個人那樣說,心里真的一絲波瀾都沒有?就真的沒有想過,揭開你的面紗,以小王子的身份生活下去嗎?”
王子虛腳步未停,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灰蒙蒙的天際線,搖了搖頭:
“他那是主流價值觀下,對我這種人的標準反應,就像下雨要打傘一樣正常。”
說罷,他側頭看她,問道:“對你來說,我不肯坦白自己的身份,不是也很奇怪嗎?”
“奇怪。”安幼南點頭,沒有絲毫猶豫,但馬上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清澈而銳利,“但不是那種不符合主流價值觀的奇怪,那種奇怪太低級了。”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正對著王子虛,冬日的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用箴言般的口吻道:
“主流價值觀,只是社會這臺龐大機器,用來指導那些融入不了現代復雜性的‘原始人’的東西。而你我這樣的強者,是不需要的。”
王子虛輕輕笑了:“我居然成了強者……”
“你當然是強者,”安幼南十分認真地說,“能夠清醒地選擇,并且有勇氣堅持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去承擔選擇帶來的一切——無論好壞。這本身就是絕對的強者。”
將禮品帶回家后,老王對安幼南的重視程度更上了一個檔次。他殷勤邀請安幼南住下,同時催促王子虛快把鋪蓋抱好滾到沙發上去。
王子虛對此倒沒什么抵觸。
沙發,這個客廳里被遺忘的角落,那個狹小而柔軟的空間,反而給他一種奇異的、被包裹的安全感,像一個小小的避難所。
更何況,在世俗的眼光里,睡沙發總帶著點“犧牲奉獻”的意味,旁人(尤其是老王)對待蜷縮在沙發上的人,連說話聲調都會不自覺地放輕幾分。
最后,連鋪蓋都是安幼南幫他鋪好的。總而言之,他沒什么可抱怨的。
真正讓他頭疼的是明天。
明天有文協的新春團拜會,文協全體要去李庭芳老師家里拜年,活動可能持續一個上午乃至一整天。
這勢必不可能帶上安幼南一起去,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跟老王大眼瞪小眼,他又不放心。
思來想去,他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給老王找個活干,把他支出去一天。讓安幼南獨自看家,或許是最穩妥的。可找什么由頭呢……他腦子飛快地轉著。
想著想著,在沙發的溫柔包裹中,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王子虛猛地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像被一塊溫熱的巨石砸中,呼吸都為之一窒。
他悚然驚醒,心臟狂跳。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昏黃的路燈光線,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搖曳的光斑。
在這模糊的光影里,他赫然看見:一個穿著睡衣的身影,正騎馬似的耀武揚威地跨坐在他身上!
是安幼南。
她俯著身,長發垂落,在微弱的光線下勾勒出模糊的輪廓。黑暗中,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兩點寒星,帶著一種審問的氣勢。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參加團拜會?”她壓低了聲音質問,那刻意營造的兇狠勁兒,卻在下一句瞬間破功,變成了純粹的好奇寶寶,“……團拜會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團拜會?”王子虛冷汗直流,驚駭異常,他真的有點懷疑安幼南是一只能夠窺探人心的惡魔了。
“我偷看你手機了。”安幼南毫不心虛地答道,那語氣,簡直比“我幫你倒了杯水”還要自然。
“你看我手機了?!”王子虛又驚又怒,下意識地想掙扎起身,奈何這女人壓在他小腹上,把他釘死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妹妹看哥哥手機,不是很正常嗎?”安幼南歪了歪頭,黑暗中也仿佛能看到她一臉的無辜和理所當然,“我看網上好多這種段子呢。”
“網上段子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學?主流價值觀不是用來指導原始人的工具嗎??”王子虛快被她的強盜邏輯氣笑了。
“噓——!別吵!”安幼南低頭逼近,斬釘截鐵地宣布,“我現在不想跟你吵,別把你爸吵醒了。總之,我明天要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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