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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刀行 第472章武侯祠兇案
新式火器自出現,便引發軒然大波。
火器管制放開、軍隊大規模使用、相關礦場收歸朝廷、平叛之戰接連大勝……
一系列變革與事件,都因其而引發。
然而,朝廷也非徹底放任不管。
關鍵的火藥,被牢牢掌控在手,涉及新式火藥的礦產,更是一經發現,便由軍隊占據。
而且新式火槍的制作,也沒那么簡單。
這就造成了一個尷尬局面:
不少勢力雖說拿到持槍許可證,但大多還是使用普通火器,新式火器少之又少。
想拿火藥配額,也得朝中有人。
李衍他們,幸虧和掌管工部的墨門關系不錯,這才沒在火藥購買上,受到刁難。
而眼前這些人,全背著火神槍。
細細一數,竟有二三十人。
這股力量極其可怕,幾十把神火槍齊射,就是神農架興風作浪的困蛟,也得望風而逃。
都尉司是皇帝親軍,一個衛所,也頂多配備兩三把,哪會有如此奢侈。
這些人訓練有素,將地上殘骸清掃一空,抹去所有痕跡后,便迅速牽著馬車離開。
沒多久,漆黑的官道上便一片死寂。
李衍緩緩從黑暗中走出,若有所思。
他自然察覺了這些火槍手,因此才沒亂動。
不用說,
這些都是蜀王麾下。
火神槍好鍛造,但能夠組織槍隊,肆無忌憚使用新式火藥,王府肯定秘密掌控了一些礦脈。
還有兩名旁門高手提到的消息。
龍宮水府、巫咸國古棺、不死藥…
若其他人聽到,肯定會迷糊。
但這個消息,正好李衍所知情報串聯起來。
巫咸國十巫,與西王母有關,掌控著傳說中的“不死藥”,《山海經》中都有記載。
十巫并非十人,而是十個部族。
鹽水部落,便是巫彭后裔。
后來鹽水女神死于廩君之手,巴人得到制鹽技術,巴國崛起后,巫咸古國滅亡。
后來秦滅巴國,設立巴郡。
江神大君肆虐,李冰建都江堰,眾多方仙道術士配合,將江神大君鎮殺。
江神大君殘魂遁入大巴山,被李冰廟鎮壓,后來又逐漸形成川主顯圣真君信仰。
這鎮壓的活,自然也落在顯圣真君頭上。
至于江神大君龍宮水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方仙道術士隱藏,且將秘密放在巫咸國古棺內…
看來蜀王,還是對不死藥念念不忘啊。
李衍對“不死藥”,倒是沒什么念想,這東西即便能不死,肯定也有很大問題。
但關系到顯圣真君、龍宮水府,就不能大意。
還有那什么琴蟲…
不知是不是龍妍兒所需異蟲。
想到這兒,他立刻折身返回龍泉驛客棧…
“‘琴蟲’可能并非蟲。”
白浣搖頭道:“《山海經》中提到過,大荒之中有不咸山,有肅慎氏之國,有蟲,獸首蛇身,叫做琴蟲。按其描述,更像是一種異獸。”
“成都府人口眾多,異獸即便是那些荒山野嶺,杳無人煙之處都少見,怎會出現在成都府,著實古怪。”
李衍沉思了一下,“無論是蟲是獸,總歸是個線索,明日我便出發,先看看再說。”
回到房中后,他輕輕聞了一下,見房中無生人異味,這才上床睡覺。
望著窗外漆黑夜幕,他微微一嘆。
以他的性子,接受伙伴很苛刻。
沙里飛最初加入,只當其是跑腿的。
王道玄心性令人敬佩。
呂三獨自背鍋離開,贏得他的信任。
武巴至今還不算真正成員。
可以說,每個人的加入都有原因,能走到一塊,也都是換命的緣分。
若能幫到沙里飛,什么都好說…
次日,天氣越發寒冷。
比起北方,自然算不上什么,但這里的冬日,是一種滲入骨髓的陰冷。
李衍頭戴斗笠,寬大的黑披風將兵器擋住,闊步向龍泉驛外走去。
但沒走兩步,便停了下來。
只見墻角處蹲著幾名孩童,有大有小,破衣爛衫,腳上還沒穿鞋,凍得烏黑發青。
年紀最大的,是一名滿臉蒼白,身形干瘦的少年,臉上滿是被毆打后的淤青。
站在那里,似乎想要上前,又不敢動。
李衍沉默了一下,闊步從他們身邊經過。
啪嗒!
一小錠碎銀掉了下來。
同時還有一句話:“幫我盯著點客棧…”
那少年連忙撿起,死死揣起懷里,左右一看,帶著小乞丐們鉆到了暗巷中。
李衍并未當回事。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一路走來,每個城市,幾乎都能看到一大堆。
沒有西行丐幫壓榨,這群小乞丐已是幸運。
他并未去車馬店租馬,而是離開龍泉驛,來到一無人僻靜處,捆上甲馬,掐訣念誦道:“諾皋!六甲九章,天圓地方,四時五行,日月為光…”
咒法一起,周圍狂風大作。
漫天落葉飄散后,人已消失不見。
蜀地之人,對于武侯感情自然不用說。
“川西男女白纏頭,此俗相傳念武侯”。
蜀地不少百姓,至今還喜歡用白布纏頭,這習俗就是為紀念諸葛武侯而留下。
成都府斷斷續續,共有七座武侯祠。
昨晚提到的,位于城南郊外。
其建于南北朝時,與惠陵、漢昭烈廟同在一片區域。大宣立朝十余年后,朝廷撥款,當時的成都王對武侯祠和漢昭烈廟進行翻修。
李衍用了甲馬,山野中飛奔,速度驚人。
以他如今道行,即便有人看到,也只會認為是一陣山風吹過,連人影都看不到。
當然,李衍同樣不敢大意。
這里畢竟是成都府,離開龍泉驛不久,便是蜀地最大的錦官驛,駐扎著一支衛所軍隊。
即便在山野,也時常能碰到廟宇道觀。
蜀地多奇人。
誰知道里面藏著什么高手。
他早晨出發,用甲馬橫渡錦江,又穿山越嶺,跑了一個時辰,終于到了地方。
站在山上向遠處觀望,但見成都府城呈橢圓形,東西南北皆有甕城,城內亭臺樓閣高低錯落,藏于秋日薄霧中。
武侯祠還在南城城郊。
當時翻修時,廢除了原在漢昭烈廟西側的武侯祠,把諸葛武侯像移入漢昭烈廟內。
就在劉備像東側,關羽、張飛像排列于西。
此地畢竟地位不凡,所以和后世不一樣,周圍并無百姓居住,青山綠水,竹林古道,頗有一番韻味。
各地前來瞻仰武侯者,從來就不少,因此即便是這深秋寒冷清晨,竹林小道內,還是有三三兩兩行人。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朱兄,我先陪你瞻仰武侯,隨后咱們再去杜甫草堂。”
幾名儒生邊談邊走,額頭滲出細汗。
“王兄,聽說武侯祠出了命案?”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人死的很慘,就只剩下一張皮,也不知是被什么妖邪所害…”
“胡說八道,此地乃英烈之所,哪來的什么妖邪,無非是那些愚夫愚婦訛傳!”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朱兄,還沒恭喜你,鶴山書院,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都是僥幸,多虧了恩師求情…”
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李衍也緩步而行。
看著遠處書生,他眉頭微皺。
這里的情況有些出乎意料。
按理說,發生了這種妖邪害人之事,怎么說都要暫時封閉,直到將邪物抓獲。
然而,聽那些書生所言,執法堂并未興師動眾,而且還故意混淆信息。
難不成另有隱情?
想到這兒,他干脆將斗笠卸下,簡單易容,在鼻子下粘了兩撇小胡子,和其他游客一樣,左右亂看。
有“龍蛇牌”,即便有術士用神通探查,也只會覺得他是個普通人。
沒多久,漢昭烈廟大門便映入眼簾。
硬山式屋頂,大門中開,朱紅大匾上刻有“漢昭烈廟”四個金色大字,左、右兩側各有一尊石獅,顯得威風而又莊重。
因為是帝陵,且在蜀中地位特殊,所以此地不僅有廟祝,還有百人護陵軍。
還未靠近,李衍便心中一凜。
他能感覺到,此地香火之氣旺盛,在廟宇上空翻涌奔騰,氣勢十足。
蜀中關于諸葛武侯的節日不少。
農歷六月初六天貺節,傳聞乃諸葛亮祭拜天地的日子,蜀中百姓這天也要跟著祭天地祭祖…
農歷七月二十三,為武侯誕辰,蜀中百姓家家戶戶都會設置祭臺,焚香祭拜…
到了農歷八月二十八,又是孔明祭。
千百年來祭祀不斷,香火旺盛,可想而知。
武侯已成十分厲害的俗神。
當然,比起關圣帝君還差一些。
李衍根本想不通,
會有什么東西敢在武侯祠內作祟?
有“龍蛇牌”遮掩氣息,他自然不怕,跟在那些書生身后,踏入漢昭烈廟。
同時,暗中掐動法決。
幾乎是瞬間,濃郁的香火味便涌入鼻腔。
同時,耳邊似有竹林松濤之聲,肅穆中帶著一絲清爽,令人心情愉悅。
這地方哪有什么“琴蟲”?
李衍心中越發疑惑,和其他香客一樣,從守廟小道童那里,買了一把香,依次在每個大殿進行祭拜。
首先便是劉備殿。
烏木灰瓦,梁柱上雕有彩繪敷金祥獸,懸匾大書“明良千古”四個大字。
隨后,又是武侯殿和三義廟。
至于后方的惠陵,則有兵士把守,禁止任何人靠近。
上完香后,又在廟內來回轉了幾圈,李衍看似在欣賞那些碑文,實則已將這里查了個遍。
兩種神通齊上陣,也沒發現什么蹊蹺。
就在李衍疑惑之時,遠處響起一陣喧嘩聲,只見幾名護陵軍士兵,抬著一具尸體匆匆往外跑。
那尸體白布遮掩,但卻塌下去一截,長滿老繭的手掌,耷拉在擔架外。
李衍掐訣一聞,頓時血腥氣撲鼻。
他眼睛微瞇,沒有跟上去湊熱鬧。
即便隔著白布,他也能察覺到,那具尸體并非護陵軍,而是個身著竹符皮甲的漢子,腦袋破了個大洞,五官內臟及腦髓全部消失。
這種打扮他見過,正是獵妖人。
看來,成都城隍廟是暗中派了人來處理,可惜反遭其害。
尸體從帝陵那邊抬來,雖說穿過三義廟后,便立刻進入側門離開,但還是有不少人看到。
“真出事了?”
“怎么又死一個?”
看到的香客,皆竊竊私語。
“都亂說什么!”
伴著一聲呵斥,一名捕快帶著幾名衙役從帝陵那邊跑來。
為首的捕快,身形高達,雙目如劍,一看就是公門好手,掃視了一圈后開口道:“有閑人入后山打獵,碰到了山豹子而死。”
“府尹大人有令,誰若敢胡說八道,妖言惑眾,立刻押入大牢!”
一聲呵斥,圍觀香客連忙散開。
這捕快明顯有些氣急敗壞,他們可不愿觸眉頭,況且這里又出了事,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很快,廟內的香客就紛紛散去。
倒是那幾名讀書人,留了下來。
其中一白面書生眉頭緊皺,上前拱手道:“在下夷陵秀才朱辰,鶴山書院學子,敢問這位差人,此地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捕快眼神陰沉,本想訓斥,但還是忍了下來,開口道:“你是沒聽到么,有人被野獸所害,早點走吧,此事與你無關。”
蜀中另一個龐大的勢力,就是儒教。
神州自古以來,便是“北祭孔子,南祭文昌”。而文昌帝君祖庭,正在蜀中。
因此,蜀中學子對文昌更加虔誠。形成百姓祭二郎,官員祭祀文昌的格局。
秀才、鶴山書院學子,無論哪個身份,這個捕快都不太想得罪。
誰知這書生聽到,反而大怒,挺起胸膛開口道:“此地乃圣賢之所,武侯為天下學子所敬仰,怎么與我無關?”
“是啊,誰說和我們無關?”
“回去后,定和家父說說此事!”
幾名學子明顯以朱辰馬首是瞻,見狀紛紛叫嚷,又是開口反駁,又是搬出后臺。
“行了行了!”
那捕快也是心情不好,低聲罵了一句,開口道:“你們愛干什么干什么,死了別怪我沒提醒。”
說罷,便帶人向尸體離開的方向追去。
捕快們一走,書生們沒了目標,反倒面面相覷,不知該干什么。
那朱辰當即開口道:“諸位,圣賢之所不容玷污,就讓咱們查清此事如何?”
“好!”
“我等將來為官,斷案之事少不了,正好在這里練練手!”
這群書生一聽,頓時滿臉興奮。
一幫大傻子…
李衍心中暗笑,不動聲色瞥了朱辰一眼。
這小子,竟然是個術士。
多半也是為了“琴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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