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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天子 第九百五十四章 佛國
皇帝陛下臉色立時黑了下來。
如果是在三天前,禮部這么報上來,他說不定真會考慮考慮。
畢竟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并不單指祭天,或者是祭祖,還包括一系列可以增加凝聚力的節日,慶典,或者是一些有儀式感的典禮等等。
李云作為這個國家的主心骨,他十年一次的整十大壽,大操大辦,并不過分。
如果李皇帝不是這么個不愛大張旗鼓的性子,他的四十歲生辰,不僅要辦,應該全國上下一起來辦,讓全國各道府州縣,俱都給他上賀表,能辦多隆重,就辦多隆重。
這種活動嘛,哪怕不能提升所謂的凝聚力,至少也能在百姓心里刷一刷存在感。
畢竟,新朝開國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沒有十年時間,可以說,普天之下除了十歲以下的孩童,俱是“前朝遺民”。
能夠在百姓心里,刷刷存在感,當然也是有用處的,至少讓他們知道,當今天子是誰,今年多大歲數了。
但是這都是三天前的事情了,現在…
現在已經不行了。
因為現在,李皇帝有兩處仗要打。
哪怕前線打仗,需要的更多是糧食,而不是現錢,哪怕這八九年時間,他已經積攢下來了許多錢糧,足夠前線打仗的同時,在后方大行慶典,但是三線開戰,對朝廷壓力依舊是很大的。
這位禮部尚書,似乎察覺到了天子的目光,他抬頭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然后飛快的低下了頭。
“陛下,陛下若覺得花費太巨…”
張尚書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今年萬壽慶典,可以再削減削減,我們禮部再商議出一個章程,應該可以減少到一百五十萬貫。”
李皇帝依舊沒有回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擺了擺手說道:“該慶祝就慶祝,只不過不必花費太多,一百五十萬貫也太多了,朕現在留著錢有用。”
“這樣罷。”
皇帝陛下緩緩說道:“朕的內帑出二十萬貫,讓國庫出三十萬貫,一共給你們禮部五十萬貫的花銷。”
張尚書臉色大變,低頭道:“陛下,這么辦,這么辦…”
“恐不合儀制啊!”
禮儀制度,是比較麻煩的東西,尤其是皇帝的衣食住行,在禮儀制度上都有規定,甚至公開出行的時候,用幾匹馬,什么毛色都要規定的明明白白。
之所以有這么嚴苛的要求,最主要就是因為,這套禮儀制度是為了彰顯上下尊卑。
皇帝必須這么用,那么其他人就不能這么用了,否則就是僭越。
規定的清楚明白了,才能保證上下有序,尊卑有別。
也正是因為規定的清楚明白,很多花銷就不可避免,要不然連成本都不夠用。
李皇帝皺著眉頭,擺手道:“就按五十萬貫的標準去辦,你們禮部要是辦不明白,今年就算了,不要辦了。”
張尚書臉色微變,低頭跪在地上,連道不敢,在心里也是連連叫苦。
他是去年陶文淵從禮部尚書位置上卸職,進入中書之后,才坐上的禮部尚書的位置,才干了一年多時間,正好碰到了天子四十圣壽誕,本來是他表現的大好機會,將來說不定也可以借此拜相。
畢竟陶相公…已經惱了天子,聽說在中書里,還被天子當眾訓斥過,圣眷已失,再加上卓相公罷相,如今中書里,實際上是多出來了兩個宰相的缺位。
這兩個缺位,六部九卿,都眼饞得很。
而現在,皇帝陛下不給錢,又讓他去辦,這就太難為人了。
張尚書跪在地上,半天沒有動彈,杜相公看了看他,臉上擠出來一個笑容,開口笑道:“張尚書,這個事情,回頭你去中書,我們再詳細商量商量,總會有辦法的。”
聽杜謙這么一說,張煥立刻會意,起身對著天子欠身行禮:“陛下,臣回去之后,再考慮考慮。”
“一定盡力,為陛下,為朝廷辦好這一次萬壽。”
“臣告退。”
皇帝陛下對著他揮了揮手,張尚書才低著頭,小心翼翼的退出了甘露殿。
等他離開之后,杜相公才抬頭看了看李云,笑著說道:“陛下,臣覺得,該花的錢應當花一花,這些年…這些年戶部,攢了不少錢。”
“中書跟禮部,已經算過了,哪怕今年大操大辦,國庫里依舊能剩下一千五百萬貫錢。”
皇帝微微搖頭:“不是我摳門。”
他看著杜謙,默默說道:“這錢,本來該花也就花了,放在國庫里,大錢也不能生出小錢來。”
金本位時代,跟紙幣時代的錢不是一回事,紙幣時代,貨幣沒有附加價值,朝廷需要做的,是盡可能多花錢,甚至要舉債花錢,從而讓貨幣在社會里流動。
但是在李云這個時代,國庫余錢越多,就代表著朝廷越富足,畢竟這個時候的錢是真的錢,都是貴金屬,而不是沒有附加價值的紙幣。
朝廷不可能憑空變出錢來。
那么就需要一筆積蓄,應對各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比如各種天災人禍。
即便如此,李皇帝也不是扣扣搜搜的性子,他依舊不認為,國庫里的錢越多越好,在他看來,國庫里的錢,只要足夠朝廷運轉,再有一定抗風險能力就行。
其余的錢,可以花出去就花出去,最好是用在百姓身上。
李皇帝看著杜謙,嘆了口氣道:“但是現在,要打仗了。”
杜謙微微一怔,抬頭看著李云,但是并不吃驚。
他并不知道,西北以及吐蕃的動向,但是這幾天皇帝陛下召集武將,頻繁議事,杜謙已經猜到了一些。
李云從自己的桌案上,取出來幾份文書,推給杜謙,開口說道:“這是九司送來的消息,我已經讓人做了摘要出來,不過受益兄一目十行。”
“就看原件罷。”
杜謙點頭,走到了李皇帝身邊,拿起這些文書,一一看了一遍,他看的很快,只盞茶時間,幾份文書就都已經看完,他一一疊好,放回了皇帝陛下的桌案上,然后默默說道:“陛下,吐蕃只是外事,朝廷需要用兵的地方,也就是西北而已,西北的威脅,遠不如契丹。”
“支應西北作戰,不耽誤陛下的萬壽節。”
李皇帝搖頭道:“我方才說了,這不是錢的問題。”
他看著杜謙,繼續說道:“我們新朝,從江東軍始,至今,各地的唐軍,包括洛陽附近的禁軍,大多數都是當年的江東軍出身。”
“不知道受益兄你能不能理解。”
皇帝陛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開口說道:“我一直把自己當成江東軍的一員,從前如此,往后多半也是如此。”
這就是開國皇帝,與后世天子,最大的分別了。
后世之君,哪怕是李云的兒子李元,將來繼承皇位之后,他的身份也就是國家元首。
而李云不一樣,他還有一層隱藏的身份。
他是軍頭,江東軍的一員,也是江東軍的最高主帥。
即便是當年的江東軍番號明面上已經不復存在了,但是它到如今,依舊活在每一個唐軍的心里。
也活在李某人的心里。
李皇帝默默說道:“江東軍的兄弟們,馬上要去前線跟敵人打生打死,我不能在后面,大張旗鼓的辦自己的生辰,所以差不多就行了。”
說到這里,皇帝陛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如不是十年一次,今年這一次,我都想算了。”
杜謙聞言,有些動容,他看了看李云,嘆息道:“陛下…陛下的格局,已經遠超臣等了。”
“與格局無關。”
李皇帝示意杜謙坐下,等他落座之后,李云才繼續說道:“除了西北的戰事之外,劍南道那里,我也準備打一場仗。”
杜謙一怔。
今天,他跟禮部一起過來,商議的就是讓禮部跟吐蕃人接觸,改和親為“相親”,從頭到尾,沒有提過戰事。
怎么皇帝陛下…
李皇帝看著他,默默說道:“總不能一直著眼于眼下,要為了將來考慮,劍南道這一場仗,我的目標是,控住劍南道與吐蕃之間的門戶咽喉,這樣將來…”
“將來便有機會,將吐蕃國土,納入掌中。”
“吐蕃…”
杜謙微微搖頭道:“舊周極盛時,曾經攻入過吐蕃國土,將士們到了吐蕃之后,呼吸都是問題,根本承受不住當地的水土。”
皇帝陛下笑了笑。
“慢慢來嘛。”
“現在的吐蕃,也不是當年那個吐蕃了。”
李皇帝慢悠悠的說道。
“說不定,已經是一片佛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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