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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且慢 第379章 風雪芳蹤,絢麗桃花
江晨睡到半夜,忽然被虛空中一陣微妙的靈氣波動驚醒,倏地睜開眼睛。
床前有人!
江晨先是一驚,周身剎時泛起扭曲的霧芒,蓄勢待發,然后定眼望去,依稀見得是個銀發白衣、眸如寒星的美人。
“楊落?”
黑暗中那道清麗絕倫的倩影,銀發在黑暗中泛著微微毫光,不是「御前第八騎士」楊落又是何人?
江晨看清他長相后,先是驚艷了一瞬,繼而朝窗外望了望。
“老楊,你來多久了?”
“剛到。”楊落微微地笑,一絲紅暈在凈白的臉上,尤為俊秀。
“怎么找到這里的?”
“今天去了星院,聽見蕭凌夢的緋聞,便第一個想到是你。”楊落走到床沿坐下,“你暫住在這,倒也不錯,只是注意要遮藏鋒芒,切勿暴露身份。”
江晨注視著這張令天下女人都嫉妒的面龐,突然想起正事,朝他身后張望,凝聲問:“柳簫呢?他還活著?”
江晨緊張地看著楊落。
「三絕公子」柳簫,是那場驚變之后,晨曦獵團僅剩的伙伴了,也是江晨此行來圣城的最大目的。
楊落緩緩點頭。
江晨狂喜難抑,激動得掀開被褥站起來,叫道:“你知道他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噓!”楊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窗外。
“外面有人?”江晨激蕩的心情瞬間被焦躁難耐的肅冷殺意填滿。
楊落搖頭:“圣城遍布眼線,萬事小心為上。”
江晨捏了捏拳頭,壓下澎湃的心潮,慢慢坐下來,沉聲問:“他在你那邊?”
楊落道:“他行蹤不定,很久才與我聯系一次。”
“我什么時候能見到他?”
“再等一陣子。”見江晨露出不耐的表情,楊落仍不急不躁地道,“柳簫成名已久,年少時縱意輕狂,結下了不少仇家,現在被盯得很緊。你要見他,需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
“什么時候才恰當?”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晨瞪著他,楊落不以為意,柔聲道:“眼下,你的處境還算安全,就在這里靜心修行吧。該如何行事,我不說,你也明白。”
說完,楊落站起身,意欲離開。走到門口時,背后傳來江晨的聲音:“柳簫沒空,那皇帝老兒呢,他不是要覲見我嗎,也沒空?”
楊落回過頭來,道:“近期圣城里波云詭譎,陛下忙于政務,可能暫時不會見你。”
江晨的手掌在床沿重重拍了一下,道:“老子千里迢迢跑過來,他就這么不給面子?圣旨上不是寫‘日思夜想,盼卿速速來京’嗎?敢情那老頭兒在逗我玩呢?”
楊落苦笑道:“圣旨都是由大學士張東陽執筆,用詞上難免會夸張一些,可能陛下只說了一句‘叫那個江晨來見朕’,大學士落筆就寫了洋洋灑灑三五千字,一些客套話你不要當真,還是耐心等待吧!”
江晨悻悻地坐下去:“本少俠日理萬機,多少女子等著我去拯救,你讓我為了一個糟老頭子在這里干等……”
楊落抿唇一笑:“不會太久的,我會盡早安排。”
“算了,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再等他幾日。”
“多謝賞面。”
圣城的氣候,跟暗紅沙丘截然不同,才入冬沒幾天,竟飄起了片片雪絮。
第二天江晨推開門的時候,看見外邊的屋舍已是銀裝素裹,放眼望去一片潔白。
蕭府門口有仆人在鏟雪,江晨避開他們,與蕭凌夢在后門會合。
路上車輛稀少,白茫茫的街道上人影寂寥,蕭凌夢興致卻頗為高昂,輕快的腳步踩在雪地上,發出喀吱喀吱的響聲。
江晨則落足無音,靜靜地走在蕭凌夢身后,低頭沉思那本《赤月劍法》上的謎題。
“咦!”蕭凌夢輕輕叫了一聲。
江晨抬頭望去,只見街那邊不知何時走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打著紙傘,是個身材窈窕的女人。
紙傘是白色,繡著淺淺幾筆水墨。雪絮從傘沿飄下,斜映著大戶人家的燈籠紅光,就像是一團團粉色的棉絮,不停在飄落。
那女人的面龐已給雪凍得發紅,神態更落寞,眉宇間似還帶著一絲倦意。
她身上卻是穿著一襲白綾衣裳。
霧一樣,雪一樣的白綾衣裳,長幾乎及地。
風雪迷濛,似有輕煙籠地,香飄迷離。
那女人行走在煙霧中,像是隨風飄來,隱隱約約驟看過去,恍若九天仙女降臨凡塵。
街道上到處都是被踩臟的雪塊,低陷的地方都已積水。而她長幾乎及地的衣裳之上竟然全無雪漬泥漬,甚至連水漬都似乎沒有。
她也不像是走來,而像是隨風飄來。
見這女人赫然一直飄向這邊,蕭凌夢一顆心莫名有些發寒。
“云姑娘!”江晨開口叫道,“你也來圣
城了?”
來者正是「桃花刺客」云素,只是她沒有穿往日的那身鮮艷活潑的翠綠長裙,而是換成了一襲白衣,氣質也顯得清冷淡雅許多。
蕭凌夢從江晨那一聲中聽出了飽含其內的熱切情感,以及隱隱的緊張,不禁側目看去。
江晨定定盯著那女人,表情又驚又喜,想要上前,卻又怕唐突了來者。
“霎”的一聲,云素突將紙傘合起來。
江晨和蕭凌夢的心同時抖了一下。
“云……”
云素一聲嘆息,隨手將紙傘垂下。沒有了遮攔的雪花,一片一片往她衣襟內鉆去。
“我來請你幫一個忙。”
以她的身手,什么事要找我幫忙?江晨心中轉著念頭,答道:“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絕無二話。”
“我要你替我去取一件稀世珍寶。”
“什么稀世珍寶?”這話是蕭凌夢替江晨問的。
江晨心中亦覺得奇怪,以云素的性子和眼光,什么東西才稱得上“稀世珍寶”?
“看完這個,你就知道了。”云素從袖中拿出一張紅箋,屈指一彈,紅箋便恰好落入江晨手中。在江晨低頭看那張紙箋的時候,她朝蕭凌夢微微一笑。
她笑得很冷。
蕭凌夢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江晨看完紙箋,抬頭道:“這東西,我聽都沒聽過,究竟要到哪里去弄?”
云素又是一笑,道:“只要你有心,自然能打聽到關于它的消息。”
“好吧,我試試看。”江晨點點頭,將紅箋收起來。
蕭凌夢好奇地轉過臉問:“是什么東西,也許我聽過呢!”
江晨正要回答,突然眉頭一皺,向云素望去。
云素注視著蕭凌夢,露出了一個嫣然的笑容,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勾成一個優美的弧形。
千朵粉紅色桃花瓣自虛空中凝現,片片飄旋,匯成長蛇,一圈又一圈地旋轉著,溫柔地向蕭凌夢面門飄去。
‘好美……’
蕭凌夢為這前所未見的絢麗場景所震撼,直到桃花瓣抵達她眼前,她仍沒有嗅到死神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住手!”江晨低喝,“不要傷她。”
云素輕笑出聲,纖白手指勾了勾,那千片桃花瓣便在蕭凌夢眼前止住,又旋成一個圈,然后一朵朵幻滅,散入虛空。
蕭凌夢看得癡迷,眼睛都不眨一下,渾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你跟姓沈的一樣,喜歡四處留情呢。”云素收回手指,望著江晨微笑。
“我只是不愿見你平白無故又造殺孽罷了。”
“真的嗎?”
“當然。”
云素眉眼里滿是不信的神情,但也沒再揶揄,淡淡地一笑,道:“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她將紙傘打開,轉過身,如來時一般,素白身影鬼魅般消融在雪地里。
“喂,等等!”江晨趕上前一步。
可惜芳蹤杳然難尋,雪地上只留下一行若有若無的腳印,和一聲悵然寂寥的嘆息。
蕭凌夢眼見桃花一同消散,不由有些茫然若失,聽到江晨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才想起來跟上去。
“她很美啊,是你朋友嗎?”
“算是吧。”江晨說著,想起自己與云素的幾次相見,忍不住低聲一嘆。
“為什么嘆氣?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沒有,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與你無關。”
“能跟你這位「惜花公子」做朋友,她應該不是一般人吧?我猜,她八成……”
江晨轉頭瞥了她一眼:“如果想活得長久些,你最好別問太多。”
蕭凌夢對他打斷自己的話很是不滿,悻悻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別故作老氣橫秋的。不問就不問,有什么了不起!”
她的心思卻已活絡開來,暗暗琢磨那白衣少女的來歷。
這一屆《英杰榜》上的女子,一共也就那幾位,一個個數過去也不必花多少工夫。
那女子容貌秀麗絕倫,但眉眼間總有股淡淡的邪異,應當不是坐忘山芳華觀的「小仙人」;
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也非挨了一招「剎那芳華」的不夜城主;
賀家那位被稱作「刀狂」的小姑娘,據說向來刀不離身,剛才沒見著刀,也不會是她。那么……
蕭凌夢數來數去,《英杰榜》前十中的四名女子,還有一位是誰?
提起那個名字,蕭凌夢不禁悚然一驚,倒抽一口冷氣——是她?
殺人盈野、雞犬不留、傳言中近乎妖魔化的那位女魔頭,「桃花刺客」?
都說她是個虎背熊腰、聳立如山的癡肥胖子,為何莪見到的那人,卻擁有連我都有些自慚形穢的美貌?
相傳她手下冤魂過萬,光有名有姓的高手就不下百位,其中還包括「天刀」張定霍等赫赫有名的強者。明鏡司懸賞十萬兩花紅追
殺的絕世兇魔,居然如此年輕?
剛才,就在那條街上,我竟離她如此之近?
蕭凌夢驀地想起剛才那一圈圈令自己為之癡迷的絢爛桃花瓣,又記起之前江晨那一聲莫名其妙的“住手”,這會兒回味過來,背后不由滲出了一身冷汗。
“江……江晨!”
“嗯?”
“幫我看看,我腦袋還在嗎?”
“還在,端正著呢。”
兩人踩著積雪進了校門,沒走多遠,聽見背后響起一個女子的呼喊:“喂,前面那誰,等一下,找你問個路!”
江晨回頭一看,見是一個穿著華美淡紫色長皮衣的女子,有些臉熟,正帶著兩個侍女從后面趕上來。
他隨即便想起,昨天戍衛司在驛館拿人時,此女也是被捉的一個,好像叫周映瓊,來自不夜城,貌似還是個小官兒,說起話來盛氣凌人的。
“咦!是你這家伙!”那紫衣女子看清江晨面容,腳步停頓了一下,換上了一副厭惡的表情,“真是晦氣,怎么到哪都能看到你們這群爛人!風雨樓到這兒來又想搞什么陰謀?”
江晨道:“姑娘誤會了吧,我跟風雨樓完全扯不上關系……”
“不管你是來干什么的,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樣!”周映瓊叉著腰,手指頭幾乎要點到江晨的鼻子上去。
一旁的蕭凌夢都覺得這女人的態度高傲得讓人受不了,江晨卻面不改色,點頭道:“有你周姑娘在此,小弟定當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周姑娘如若沒有別的吩咐,小弟先告辭了。”
他轉身欲走,卻聽周映瓊道:“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蕭凌夢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在惜花公子面前如此張狂,這女人是活膩了還是真沒腦子?
江晨扭頭笑道:“周姑娘還有什么吩咐?”
周映瓊道:“爛人也有爛人的用處,聽說你們消息很靈通,我倒想問問,你知道怎樣才能找到第八騎士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
“嘁!”周映瓊自嘲地搖了搖頭,“也對,老鼠怎么敢打聽貓的下落呢!”
江晨笑容依然燦爛:“真對不住,小弟實在幫不上忙。”
“本來也沒指望你……對了,你知道星院的藏書閣該怎么走嗎?”周映瓊問完,沒等江晨開口就嫌惡地揮了揮手,“算了,問你也是白問。沒你的事了,滾吧!以后別讓我再看到你!”
瞧她那副驅趕蒼蠅般的不屑姿態,連蕭凌夢都暗暗生出怒火,又奇怪今天江晨的脾氣怎么這么好,連這都能忍下來。
在周映瓊轉向另一個路過的學生發問時,江晨帶著蕭凌夢很快走遠了。
走過一段路,蕭凌夢實在憋不住,問道:“喂!她用那種態度跟你說話,你不生氣?”
“生氣啊!我又不是死人,什么氣都咽得下。”
“那你怎么放過她了?”
江晨回頭望了一眼,遠處的周映瓊等人已成了雪白畫布上的幾個小黑點,在空闊天地間顯得無比渺小。他嘿嘿冷笑:“以她那種臭脾氣,早晚被人收拾,何須我親自費工夫。”
蕭凌夢看著他此時的神情,縮了縮脖子,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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