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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514、隨軍的女宰相
車輪碾過并不平整的官道,車廂也搖晃不停,抖動的厚重車簾外傳來馬蹄聲。
趙都安緩緩平復自身翻涌的氣機,垂眸審視著暗紅盔甲表層掠過的一縷猩紅,若有所思。
在離開京城前一日,赤炎圣甲好歹“充能”完畢。
雖沒有實戰測驗過,但對比甲胄在恒王和他手中的兩次色澤濃郁程度,趙都安判斷,這件六百年前拜火教的圣物已恢復巔峰。
“只是一次滿血充能,就幾乎耗光了儲備的家底,這玩意得節省著用,除非保命,絕不動用。”
“不過,此物配合玄龜印,水火兩尊神明聯手降臨,按裴念奴給出的答案,應該會發生些奇妙變化。”
趙都安思忖著。
是的,他成功從裴念奴口中撬出了有關圣甲的情報——但并非是《六章經》內的金甲裴念奴。
而是《大夢卷》內的銀甲裴念奴。
這段日子,他時而冥想修行《大夢卷》,以夢游的方式,潛入六百年前,大啟王朝末期天狩年的那個時代。
繼上次在夢中,趙都安在村鎮中等到了裴念奴前來收徒,這段日子,他又將進度條往前推動了一大截。
毫不意外的,他在夢中拜師成為裴念奴的弟子,而后跟隨她行走江湖。
“夢里的裴念奴還不是‘江湖第一女術士’,修為也才世間境,對應著銀色面甲,同時,大夢卷內的她有點類似于武神圖中的老徐,‘智能程度’遠不如六章經內的她……且兩個裴念奴記憶并不重疊。
恩,如果做個比喻,就像游戲的兩個服務器的同一個賬號,數據不互通……但玩法類似,大夢卷的內容,與武神圖很像,也是一段旅程。
不過武神圖的重點在于修行,老徐帶我從沙漠出發、穿過雪原,抵達東海,一路既修心,也修武……
但大夢卷側重見聞,裴念奴雖也指點我一些術士修行上的東西,但層次很淺,她更像是一個領路人,帶我行走各地,見不同的人生……
莫非,這就是‘世間’這個境界名字的真諦?”
趙都安盤坐馬車內走神,竭力回想夢境內容時,發現相關記憶迅速淡化,只記得自己跟隨裴念奴,在江湖中遭遇了“拜火教”成員。
至于后續……得等下一次入夢了。
“循序漸漸,欲速則不達,天底下世間修士何其多?天人卻寥寥四位,可見突破有多難。”
趙都安搖搖頭,將修行撇在一邊,這會馬車減速,車簾外傳來浪十八的聲音:
“大人,午時了,是否停下用飯?”
“停下吧。”
趙都安整理了下衣襟,將赤炎圣甲藏在衣衫內——只要不渡入氣機,它就不會“自啟”。
馬車很快停穩。
趙都安掀開簾子,靴子踏出車廂踩在泥濘的地面上。
微風拂面,風中裹著雨后泥草的腥氣。
眼前的景物迅速清晰。
官道兩側是荒僻的山巒樹木,時值夏末,視線遠眺滿眼皆綠,空中稀薄云層東一塊,西一塊凌亂涂抹。
趙都安身處一支車隊中,隊伍不大,只有前后兩輛灰撲撲的馬車,前頭一個由趙都安獨享,后頭的一輛,則有些特殊。
此外還有十幾名騎馬護衛隨行,這群人打扮尋常,極不出奇,如大戶人家公子的扈從,可仔細分辨過去,卻是一張張熟悉臉孔。
大內供奉唐進忠、宋進喜為首的十幾名宮廷供奉高手。
北地刀客浪十八、出身東海千島的社恐女術士霽月……皆在隊列中。
馬鞍旁鼓囊囊的行李中,皆藏有刀劍、軍中弓弩等殺人利器。
海公公因女帝另有安排,這次沒有陪同他南下,梨花堂的錦衣們也不適合參與這等大戰,所以被趙都安留在京城看家。
不過他帶的人手當然不止這點。
在趙都安這支車隊后頭,遠遠地還慢吞吞跟著神機營、五軍營兩支數萬人大軍,浩浩蕩蕩,士兵隊列加上糧草輜重,綿延出十幾里。
不過趙都安認為跟在大軍中行走實在太扎眼,數萬大軍行軍,何等聲勢?
相比于坐鎮軍營內,等著軍中斥候送來外界的消息,他更喜歡主動出擊,真切地了解前線的狀況。
“大人,這邊坐。”
極擅刺殺的宮廷供奉宋進喜笑瞇瞇搬了只小凳,放在平整空地上,小宋是個有眼力勁的。
“我帶人去找柴禾。”性格沉穩,冷漠的唐進忠默默帶人走入林中,尋找干燥木柴,原地埋鍋造飯。
胡子拉碴,酷似疾風劍豪的浪十八抓著草料喂馬,倚靠在車轅旁拔開酒葫蘆的塞子,一口口沉默地喝起來。
濕漉漉黑發披散,瞳孔發白,酷似幽靈女鬼的霽月下了馬,默默往角落里走,卻給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趙都安叫住:
“霽月留下,去去水汽。”
“……奧。”深度社恐的霽月幽靈一樣飄回來,一屁股坐在半截橫倒在地上的大樹上,雙手抱住膝蓋。
以她為中心,嗤嗤的水蒸氣升起,周遭地面的水汽迅速被她抽干,變得干燥。
霽月捧著一團凝出的清水,一時不知丟去哪里好。
鬼祟地瞥了眼去林中上茅房的浪十八,她手一推,“嘩啦”一聲,水團憑空消失,敞口放在車轅旁的酒葫蘆猛地搖晃了下,原地沉了足足半斤。
霽月忙縮回手,抱住膝蓋,讓長發遮住面容,白瞳的視線透過頭發縫隙往外小心翼翼看人。
“……”趙都安假裝沒看到,目睹扈從們燒水沏茶,視線投向隊伍內第二輛馬車。
車廂深藍色的布簾子被一只木如意挑起,顯露出寬敞車廂內三人。
道姑玉袖盤膝端坐在左側,十指交叉,掌心朝小腹,兩根拇指上挑,清淡至極的眉眼如畫,一點點變得活泛生動起來。
她臉上蒙著面紗,只露出眼睛。
黑發盤起一個道髻,腰間金黃色的繩索松垮垮,素雅道袍纖塵不染,兩截袖口純白無垢,搭配腰間那一柄碧翠的青玉短劍,極為好看。
與出征的大軍,或這支“前哨”隊伍格格不入。
她應該坐在山澗流水旁的青埂峰大石上,周圍有白鹿仙鶴為伴,玉袖是個有仙氣的道姑。
與之對應的,玉袖左側,車廂最里頭,卻四仰八叉酣睡著一個少女。
金簡也換上了素色的道人袍子,因身材嬌小玲瓏,活似個半大的女道童。
巴掌大的臉蛋上歪歪扭扭,架著一副眼鏡,睡的昏天黑地,極為瓷實,哪怕即刻開戰,神機營炮火轟鳴,也未必能醒來。
“唔……”
感受到簾外透進來的陽光,少女神官皺了皺鼻子,不滿地咕噥了一聲“別吵”,然后朝里翻了個身,撅起屁股,一條腿還蹬了下。
趙都安:“……”
他視線挪動,看向了坐在玉袖正對面的最后一人,眼神變得有些無奈:
“我說什么來著?外頭的道路不比京城平整,顛簸的很,你一區區凡人,根本扛不住,但你偏不聽,非要跟過來啊。”
穿素色儒生袍,濃密黑發盤起,用一頂帽子蓋住,打扮偏中性的莫愁神態萎靡,臉色蒼白。
手中捏著木如意,死死咬著嘴唇,對趙某人的話置若罔聞,率先起身,邁步走下馬車。
一步、兩步、三步……
她突然扭頭,一手扶著車廂,一手掩口,腰肢一個九十度彎折,面朝草叢:
“嘔嘔嘔……”
名動京城的“女宰相”,掌管皇宮六尚,統御后宮的第一女官,暈車了!
趙都安嫌棄地咧嘴,捏著一根樹枝挑動眼前臨時搭建的石灶臺內燃燒起來的火,搖頭嘆息。
如果說玉袖和金簡的加入還能理解,那莫愁臨時加塞,跟著大軍南下,就純純是個意外了。
按莫愁自己的說法:
陛下雖已向趙家提親,但總歸尚未成婚,皇夫身份只在紙面上,且消息傳遞緩慢,加上在匡扶社持之以恒的“抹黑”下,趙都安在京城以外,很多人印象中,還是個極差的“奸臣”。
所以,為了確保趙都安可以代表女帝的意志,需要加個雙保險,而“莫大姑娘”在地方官場上,比趙都安更能代表女帝。
并且,之前莫愁率領“封禪隊伍”一路北上,與各地地方官都有接觸,對局勢也更了解些。
所以,她毛遂自薦,要求跟過來。
偏偏女帝還真同意了!
“莫昭容,本官可要提醒你,如今咱們已經進入太倉府,到了前線范圍了。
再往前,隨時可能遭遇叛軍,發生廝殺,到時候你要面對的危險,可不只是暈車這種小事了,現在回宮還來得及。”
火堆旁,趙都安看向嘔吐完畢,雙腿顫抖,在玉袖攙扶下身殘志堅走過來的女官,給予真誠建議。
面色蒼白的莫愁坐在一張小圓凳上,用力瞪了他一眼,有點虛脫地說:
“你以為我是吃不得苦,畏懼死亡的弱女子?!”
她能從洛山,一路回返京城,憑借的可不是運氣。
趙都安咧咧嘴,看向盤坐于火堆旁的玉袖:
“神官你可聽到了,日后給本官作證,我可是勸過了的,她要死了,可不怪我。”
“無量天尊。”女道姑念了聲,眼觀鼻,鼻觀心,心如止水地閉上雙眼:
“貧道只是同行,二位生死,與貧道無關。”
真冷漠啊……你們兩個這樣的話都嫁不出去……哦,車里睡覺的那個也費勁……趙都安從懷中取出一只嶄新的手絹,遞給揉捏額頭的莫愁:
“擦擦吧。”
后者意外至極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的印象稍有改觀,接過手絹,板著臉:
“趙都督有心了。”
趙都安用樹枝扒拉著火,嫌棄的語氣:
“不客氣,快擦擦吧,嘴角還有一點,我看著惡心。”
莫愁:“……”
趙都安沒搭理這倆女人,招呼了一名扈從取來地圖,攤開在地上。
心中默算行走的路程,手中樹枝裹著黑色的灰炭,在地圖上某處畫了個圈,仰起頭,面色凝重地望向官道前方:
“根據最新的情報,前頭就該是朝廷與叛軍對峙的范圍了。呵,沒想到我再次來太倉府,竟是這般情形。”
一年前,他曾來太倉府調查“太倉銀礦”一案,結識了知府孫孝準,正陽先生的弟子宋舉人等人,抓捕布政使高廉歸案。
一年后,太倉府成為了“西線戰場”的“橋頭堡”。
地圖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淮水被由南向北,一分為二,東邊的一半被靖王占據。
西邊的一半落在慕王手中。
淮水道全境,已幾乎都落在藩王手中,不止如此,雙方還試圖將觸角探入臨封道地界。
臨封境內有東西兩座府城,西邊的太倉府城,偏重商貿、經濟。
東邊的“臨封府城”,則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駐扎地,也更靠近臨封本地的軍府兵馬。
因此,戰力更強,薛神策當初南下入臨封,就首先去了東線戰場,率領三千營匯同臨封軍府兵馬,擊退了靖王的軍隊。
將其遏制在了淮水以內,未能打入臨封。
相對應的,西線戰場則不容樂觀,云浮的慕王手下叛軍攻入臨封境內,打下了一小片地盤。
若非女帝歸來的消息及時送達,令地方士氣大振,云浮叛軍更改戰略,從進攻轉為防守,吞掉、鞏固地盤,只怕太倉府也未必保得住。
而半個月前,薛神策在穩住了東線后,帶領部分兵馬馳援西線,如今以太倉府城為駐地,在與云浮叛軍交手。
以上,是趙都安半路上獲取的最新情況。
不過這個時代通信困難,最新戰局如何,他尚不清楚。
“我看了情報,如今與朝廷對抗的,乃是云浮道內一個叫蘇澹的將領,綽號‘舉人將軍’,屯兵寧安縣城,寧安縣到太倉府城中間這片區域,都屬于雙方交戰的區域。”
莫愁擦掉嘴邊的嘔吐物,雖心中反感,但還是湊了過來,看向地圖說道。
面對正事,二人默契地放下“私人恩怨”,沒有再斗嘴。
“你對這個蘇澹有了解嗎?”趙都安詢問。
軍情惜字如金,并不會記載太多與戰局無關的情報。
莫愁點頭道:
“以前替陛下處理事務時,了解過此人的一些情況。
這個蘇澹出身于清河蘇氏旁支,自幼喜好讀書,只是科考路上并不順,考了三次才中了舉人功名,被吏部分配去云浮做個縣令。
起初也不見特殊,直到某次匪患,這蘇澹做官的縣城首當其沖,他竟展現出極強的領兵才能,率領縣內兵丁,配合邊軍,大破邊匪,表現極為亮眼。
卻因一些官場緣由,被推出來做了犧牲品,為匪患背鍋負責的人,免去了官職,成了白身。
不過西南邊軍指揮使趙師雄卻對其頗為欣賞,意圖提拔,不過中途給慕王府截胡拉攏,成了王府家臣。
這次被慕王派出來做先鋒,想來也是對趙師雄沒那么信任,所以將寧安縣交給了蘇澹手中。
對了,此人雖軍事才能過人,尤擅守城,保境安民……但卻喜好文人,不喜歡別人稱他為將軍,更喜被稱呼‘蘇舉人’,才有了舉人將軍這個綽號。”
趙都安略感驚訝:
“你還挺懂的啊,對慕王府勢力你還知道什么?”
莫愁略有得意,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又比如慕王府秘密訓練的刺客情報組織‘繡衣直指’,雖在情報滲透上不如靖王府密諜,更不如皇家影衛,但在刺殺一道卻有獨到之處……”
趙都安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間,他耳廓一動,抬起頭。
望見供奉唐進忠從遠處飛奔而來,面色嚴肅:
“大人,前方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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