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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余燼 第七十二章 隔閡
雪雖停了,但城頭卻依舊一片銀白。《密室殺人謎案:》
“小謝先生。”
長夜將明,遠天浮現一抹魚肚白,褚果雙手按在城墻雪中,有些緊張地說道:“你先前把我送回褚國,便再也沒有現身……是因為‘月隱界’的舊案么?”...
風雪停歇的那一夜,斷崖嶺的光柱如一根貫穿天地的脊梁,將沉睡的群山盡數喚醒。百名夢種之子圍坐成環,各自閉目低語,唇齒間吐出的是他們童年最深處的記憶碎片一個被遺忘的名字、一句母親哼過的搖籃曲、一場從未講完的睡前故事。這些聲音匯成細流,順著晶石緩緩注入碑心舍利,仿佛在為一座枯竭千年的泉眼重新引水。
沈昭盤膝于前,雙手貼在晶石底部,掌心的印記灼燒得幾乎裂皮。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正在蘇醒,不是來自外界,而是自血脈深處逆流而上。他的識海中浮現出無數畫面:有孩童在藥爐邊哭喊,有母親抱著空襁褓跪地哀嚎,還有那些被剪下的指甲、熬化的夢境、封存在玉瓶里的笑聲……每一幕都像刀刻進骨髓。
“他們在等我們。”謝玄衣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雷霆之力,“不是救贖,是回應。他們要的不是被拯救,而是被人記住。”
話音落下,晶石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紫光。一道無形波紋以斷崖嶺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掠過城鎮村莊,穿行于屋檐瓦舍之間。那一刻,千萬人同時驚醒不是從夢中醒來,而是第一次真正入夢。
江南某戶人家,五歲女童在床上猛然坐起,淚流滿面:“娘,我夢見你死了三次,可每次我都忘了你的臉!”她父親怔住,手中的《悅夢茶》灑落一地。北境邊陲,一位老兵在炕上抽搐著睜開眼,嘶吼道:“我不是逃兵!我沒有丟下兄弟!那是你們讓我忘的!”他砸碎了墻上掛著的“安寧勛章”,鮮血順著指縫滴下。
全國范圍內,數十萬長期服用寧神湯之人,在同一瞬間經歷了“回溯夢”。他們看見自己幼時被抱入暗室,看見藥匙撬開嘴,看見黑霧從頭頂抽出,化作裊裊青煙飄向皇宮方向。更可怕的是,他們開始懷疑如今的自己,是否還是當初那個會哭會怒的孩子?
而在皇陵之下,觀夢閣的密室里,白袍人靜坐不動,任由外界震蕩如潮。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縷幽藍霧氣,竟是從千里之外某個孩童夢境中抽取的“痛感”。
“果然。”他輕聲道,“真正的覺醒,始于對痛苦的確認。我們制造順民,卻忘了人可以忍受一切苦難,唯獨無法容忍‘被騙’。”
身旁一名金脈夢修低語:“要不要啟動‘終局預案’?心核置換已準備就緒,只需七日便可完成十萬核心樣本。”
白袍人搖頭:“不必了。這場風暴,比我們預演的任何一次都更接近真實。若連這都扛不過去,那所謂‘永恒安寧’也不過是沙上樓閣。”
他站起身,望向密室中央懸浮的一座水晶沙盤,其上浮現出斷崖嶺的影像,以及那道直通星河的光柱。“讓他們進去吧。夢淵從來不只是牢籠,它是初代祖師用百萬亡魂筑起的試煉場。(暢銷書籍精選:)只
有走過這條路的人,才能理解‘夢’的終極意義。”
“您說……他們會見到‘她’嗎?”另一名夢修問。
“蘇挽晴?”白袍人嘴角微動,“她早已不在夢淵底層游蕩。她在夾層之間穿行,像一根針,縫合斷裂的因果線。她不是囚徒,是蛀蟲啃噬我們編織千年的秩序之網。”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也是我們的女兒。”
與此同時,光柱之內,沈昭與謝玄衣的身影已被吞沒。他們的意識脫離肉身,墜入一片無邊黑暗。這里沒有上下左右,唯有漂浮的殘夢碎片,如同隕滅星辰的余燼。有些是歡笑的假象,有些是壓抑至極的尖叫,更多則是空白那種被徹底抹除后留下的真空。
“這就是夢淵。”謝玄衣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所有未完成的夢、被截斷的思緒、被替換的情感,都在此沉淀千年。”
沈昭咬牙前行,每走一步,識海便多一道裂痕。他看見一個三歲男孩反復做同一個夢:他在火中奔跑,身后是燃燒的家,父母呼喊他的名字,可他張嘴卻發不出聲。醒來后,大人說:“乖,喝藥就不怕了。”于是下一夜,他夢見自己變成一只紙鳶,隨風飄遠,再也不用聽見哭聲。
“這不是治療。”沈昭喃喃,“這是謀殺。他們殺了孩子的靈魂,再塞進去一個聽話的殼。”
忽然,前方出現一道裂縫,透出微弱紅光。兩人靠近,發現那是一扇由無數孩童指甲拼接而成的門,上面刻著一行血字:
“進來的人,請留下一個問題。
若答案虛假,永世不得出。”
謝玄衣看向沈昭:“你想問什么?”
沈昭沉默良久,終于開口:“如果我的記憶全是假的,那我還存在嗎?”
話音落,指甲門緩緩開啟,腥風撲面。門后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盡是透明繭房,每個里面都躺著一個熟睡的孩子。但他們并非活人,而是某種半透明的存在,腦后浮現出復雜的符文鏈,正不斷接收來自外界的信息流。
“他們在實時灌輸。”謝玄衣凝視其中一間,“新的思想模板,正在通過夢境植入。”
就在這時,最深處傳來一聲輕笑。
“你們終于來了。”
兩人猛地抬頭。盡頭處,站著一人。
白衣赤足,長發披散,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雙眸清澈如初雪。她站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像是從所有人的夢里走出來的一道影子。
“蘇挽晴?”沈昭顫聲喚道。
女子輕輕搖頭:“我是她的殘念,寄居于夢淵夾層的回聲。真正的她……已經去了更深處。”
“更深的地方?”
“夢的源頭。”她抬手指向腳下,“你們以為夢淵是終點?不,它只是排水口。真正的控制中樞,在‘源池’那里流淌著所有人共同潛意識的河流,也是觀夢閣千年汲取力量的根源。”
沈昭心頭劇震:“所以只要毀掉源池,就能切斷他們的能量?”
“不行。”女子冷笑,“源池毀不了。它與龍脈相連,與王朝氣運共生。但你可以污染它。”
“怎么做?”
“把真實的夢放進去。”她說,“不是憤怒,不
是仇恨,也不是口號。而是那些細小到無人記得的事:母親梳頭時掉落的一根銀絲,父親背你過河時顫抖的腿,雨天屋檐下你和鄰家孩子共撐一把破傘的笑聲……把這些最普通、最脆弱、最容易被遺忘的真實,注入源池。”
謝玄衣皺眉:“這種東西,怎么可能對抗百年布局?”
“因為它們無法被復制。”女子眼神堅定,“觀夢閣能模擬一切情緒程序,唯獨模擬不了‘意外’。比如一個孩子明明該順從,卻突然抱住母親不肯松手;比如一名官員本應冷漠執法,卻因想起兒時挨餓的經歷而偷偷放走難民。這些‘非標準反應’,全都源于未曾被完全清除的真實記憶。”
她轉身,指向地面:“通往源池的路只有一條穿過‘心核置換陣’。那里每七日舉行一次儀式,將最后一個自我烙印剝離,換上‘清凈模板’。下一波就在今夜,十二名孩童即將登臺。”
沈昭握緊拳頭:“我們得趕在之前阻止。”
“可你會付出代價。”女子警告,“一旦踏入置換陣,你的神識也會暴露在清洗光下。若意志不夠強,連你也可能被重塑。”
“我不怕。”沈昭目光如鐵,“只要我還記得痛,我就活著。”
謝玄衣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那就一起瘋一次。”
二人不再猶豫,沿著走廊疾行。途中遭遇數道幻境陷阱:有時是沈昭童年家園重現,父母呼喚他回家吃飯;有時是謝玄衣昔日師門重聚,眾人舉杯慶賀他歸來。每一次,他們都靠彼此提醒才得以掙脫。
“他們在測試我們的執念。”謝玄衣冷聲道,“越是美好的幻象,越危險。”
終于,他們抵達核心大殿。圓形穹頂繪滿星圖,中央是一座青銅祭壇,十二個孩童靜靜躺臥,額頭貼著金色符紙。四周環繞九盞幽燈,燈焰呈詭異的粉紅色,正是“終極寧神劑”的雛形。
一名身穿禮官袍的老者立于高臺,手持玉笏,正準備誦念開陣咒文。
“住手!”沈昭暴喝一聲,沖入殿內。
老者回頭,臉上竟無五官,只有一片平滑肌膚。“外來者。”他聲音機械,“你們擾亂凈化進程,將被視為失序因子,立即清除。”
話音未落,九盞燈齊齊轉向,射出粉紅光線。沈昭閃避不及,肩頭被掃中,頓時感到一陣奇異的安寧襲來憤怒消散了,恐懼褪去了,甚至連救援孩童的念頭都變得模糊起來。
“別看燈!”謝玄衣撕下殘袖,裹住雙眼,憑感知突進,一掌擊碎最近的燈盞。火焰熄滅剎那,空氣中浮現出一段殘夢:一個小女孩在雪地里凍死,嘴里還含著半塊別人施舍的餅。
其余八燈迅速調整角度,形成交叉光網。謝玄衣左支右絀,終被一道光線擊中胸口,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神漸趨空洞。
“清心凈意,無憂無慮……”老者緩緩走近,“這才是真正的幸福。”
千鈞一發之際,沈昭咬破舌尖,以劇痛喚醒神志。他掏出懷中一塊焦黑木片那是當年焚燒書院時,從蘇挽晴舊課桌里搶出的最后一物。他將其狠狠插入地面,嘶吼道:“你還記得這個嗎?!這是你教我們的第一課!你說‘夢若不
敢照現實,寧可永夜不醒’!”
木片燃起幽藍火焰,竟與晶石共鳴,釋放出百名夢種之子的集體意志。
剎那間,十二名孩童同時睜眼。
他們的眼中,不再是順從與空白,而是涌動著久違的疑惑、悲傷、憤怒與思念。
“我想媽媽……”最小的那個抽泣起來。
“我不想變成機器人……”另一個攥緊拳頭。
“我要回家!”最大的孩子猛地坐起,撕下額上符紙。
置換陣劇烈震蕩,九盞燈接連炸裂。老者發出非人尖嘯,身形扭曲潰散,化作一團黑霧欲逃。沈昭縱身撲上,將晶石狠狠按入陣眼。
整座大殿崩塌,地面裂開巨口,露出下方沸騰的黑色湖泊源池到了。
湖面翻滾著億萬面孔,皆是歷代被操控者的殘識。而在湖心,矗立著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塔,塔頂懸著一顆跳動的心臟,金脈纏繞,正是觀夢閣的力量核心。
“現在怎么辦?”謝玄衣踉蹌走來,眼神尚未完全恢復清明。
沈昭望著湖面,深吸一口氣:“我們跳下去。”
“你會死。”
“我知道。”他笑了笑,“但也許,死亡才是唯一不會被篡改的夢。”
說罷,他拉著謝玄衣,一同躍入源池。
黑暗瞬間吞噬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沈昭在一片寂靜中醒來。他發現自己漂浮在虛空之中,周圍盡是流動的光影。耳邊響起無數聲音:
“我記得我爸爸打我,但他也給我買過糖。”
“我討厭上學,可我喜歡同桌借我的橡皮。”
“我忘了奶奶的樣子,但我記得她煮的紅豆湯很甜。”
這些瑣碎、矛盾、不完美卻無比真實的記憶,正源源不斷地涌入源池。而那顆金色心臟,開始出現裂痕。
皇陵深處,觀夢閣眾修齊齊吐血。
“不可能!”白袍人瞪大雙眼,“這些記憶毫無力量,為何能撼動心核?”
“因為……”一名老夢修苦笑,“我們忘了,人心本就不靠完美維系。它靠的是裂縫里的光。”
心臟崩裂,源池逆轉。
一股前所未有的浪潮席卷全國。所有曾服藥之人,在夢中重溫了自己的人生不是美化版,不是悲情劇本,而是帶著瑕疵、悔恨、遺憾的真實過往。有人痛哭失聲,有人徹夜難眠,更多人則默默撕掉了《悅夢茶》的包裝盒。
三個月后,朝廷宣布廢除一切心靈干預政策,關閉所有“療養院”。赤蓮組織公開身份,轉型為民間教育聯盟。各地興起“述夢會”,人們圍坐篝火,講述那些曾被當作“病態”的怪夢。
而斷崖嶺上,兩具身軀靜靜盤坐于碑前,面色安詳,氣息全無。
唯有碑頂晶石仍在微微發亮,仿佛仍有誰在夢中行走。
春風吹過山野,帶來新芽破土之聲。
遠處村落,一個孩童仰頭問母親:“娘,為什么星星會眨眼?”
女人摸著他的頭,輕聲道:“因為它也在做夢啊。”
夜空之下,無人知曉,那顆最亮的星中,似乎有兩道身影并肩而立,望著人間燈火,久久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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