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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余燼 第七十一章 跨海
巍巍狂風,拂亂流云。
朱雀大紅身影如一把利劍刺入云霄,頂著千鈞之壓,謝玄衣站起身來,那枚白骨手掌,已經長出血肉,重回玉色。
“啊……”
崇龕感受到了危險。
他仰天長嘯,磅礴勁氣自體內洶涌而出,將紫金道冠震碎。黑袍大真人披頭散發,強行睜開流淌血淚的雙眼,只見一縷縷濁清氣正在“替換”眼珠,天地模糊,一縷紅影已然襲來。
“沉疴!去!”
謝玄衣默念一聲,馭氣將飛劍送出。
青云破碎。
一道纖細筆直的金線瞬間貫穿整片穹霄!
朱雀大妖心湖震顫,他本以為自己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這一刻謝玄衣的飛劍比他更快。
飛劍刺入萬象道域。
謝玄衣并指牽引,吞道卷發動,不可抵抗的“大道波動”再度降臨。先前崇龕便在吞道神通之上吃了暗虧,他知道這是千年前的元吞之術,可與“一氣化三清”平齊的頂尖神通,此刻黑袍大真人不敢有絲毫大意,連忙將全部元氣灌注在掌心位置。
萬象道域被短暫牽引了一瞬。
飛劍順利前進了一尺。
但下一刻,飛劍重新“卡”住,只見滾滾元氣便從崇龕掌心噴薄而出,沉疴劍尖在元氣磅礴之下,發出尖銳爆鳴之聲。
崇龕早就做好了應對這一劍的打算——
這是一場瞬息落幕的對決。
飛劍祭出,成則生,不成則亡。
謝玄衣知道,一旦讓“濁清氣”完成傷勢修補,眾人費盡心力制造出的這一剎良機,便再也不會出現。
陳鏡玄,唐鳳書,再加上辭鏡……
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這一劍鋪墊。
這一劍,集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
“……吞元!”
謝玄衣雙眸閃過一縷血絲,他將全部精神集中,修行如此多年,這是他第一次浸入這般“忘我”的境地之中。神海掠現的那枚靈魂金簡在一剎那便被翻遍,蘊含“吞元之術”的道卷瞬間燃盡。
“這是要強行催動第二道‘元吞神通’?”
圣界內,觀戰的玄溟流露出詫異神色。
他沒想到,小師弟拼起命來如此兇狠,這元吞神通的修行絕非易事。不過修得一門之后,再修第二門,便要輕松許多。
很顯然。
謝玄衣猜到了崇龕的后手。
他要借“吞元神通”,讓飛劍再進一步!
“……咚!”
只見那渾厚元氣凝成的無形氣壁,被沉疴砸中,沉悶地綻開一道裂紋!
虛空之中,一道無形漣漪,就此蕩漾開來!
“這是什么神通?!”
崇龕成功擋下了這一劍,但他心湖中的危險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濃郁。
金劍劍尖蕩出的虛空漣漪,讓他毛骨悚然。
這是一道與先前元吞之術截然不同,但又歸屬同源的詭異波動!
“元吞……這才是真正的元吞?!”
崇龕猛然意識到了不對,自己祭出的元氣,本該將金劍徹底堵死,但在這一刻忽然失去了掌控,那面氣壁被劍尖鑿開一道缺口,而后四面八方的元氣都在劍氣催動之下,被強行牽引,破開了一道細密缺口。
若是放在平時。
這么一道缺口,根本不會影響什么。
但這一刻……
一絲一毫的失誤,都會改變最終的結局!
“咔!”
一道清脆裂響在虛空中響起。
崇龕下意識想要閃躲,但已經晚了,這一劍突破了萬象道域,刺破了元氣壁壘,刺入了他的胸膛之中。這位陽神八重天的大真人,第一次流露出了震驚恐懼的神色,飛劍刺入血肉,滅之道意以極快速度蔓延,大真人神色頓時變得灰白,他連忙收回所有道意,將萬象和濁清兩縷大道納入體內,想要將飛劍就此逼出。
“不……不!”
崇龕嘶啞怒吼。
胸膛傳來的刺痛,以及心湖翻涌而起的“死氣”,讓崇龕徹底失去了理智,他直接放開神念,讓三尊化身將所有術法,所有神通,一股腦盡數施展而出……縱然飛劍刺入胸膛,他依舊還有“翻盤機會”,只要給他時間,濁清洞天的濁身便可以完成“血肉換命”。
轟轟轟!
一時之間,北海畔無數霞光橫飛,場面頓時陷入極度混亂之中。
陳鏡玄,唐鳳書苦苦支撐。
兩人很清楚,這是謝玄衣的“飛劍”成功奏效,崇龕正在做亡命一搏,這種時刻,必須要頂住壓力。
天頂之上。
數以百計的狂亂劍氣,迸發而出。
天格法相徹底狂暴,不計代價地揮舞著云劍,想要將朱雀擊退。
辭鏡厲嘯,不退反進,試圖找到機會,徹底將崇龕“一擊斃命”……只可惜這些劍氣實在太過鋒銳,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切入其中。別說近身,就是自保都十分困難。
一氣化三清這種神通,想要維持,需要耗費巨大元氣。
以如此頻率施展云劍。
可見崇龕是徹底瘋狂了……這陰神境的謝玄衣,當真以“飛劍”將他逼入了絕境。
“姓謝的小子。”
辭鏡咬牙:“待會你坐穩,我試著能不能沖進去。”
云海被劍氣斬切破碎。
一波接一波的浪潮連綿不絕。
朱雀很清楚,這種時機,一旦錯過就絕不會再來……但凡讓崇龕喘過一口氣,在場所有人恐怕都得死。就算自己逃到妖國,以這老東西的手段,未來也有辦法找自己清算。眼下自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和崇龕拼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雀一族有‘虛炎’神通。”
辭鏡聲音沙啞,下了死志:“我有兩成把握,可以闖過這片劍氣。”
一邊開口。
他一邊施展神通。
一層虛無的血色火焰,徐徐滲透而出,覆蓋在朱雀表面,將謝玄衣和姜凰籠罩在內……這層虛炎若是從外面觸摸,有萬度之高,足以讓人焚滅肌骨,但若是站在內部,便只會感受到淡淡的溫暖。
這便是辭鏡最后的手段,他準備施展“虛炎”神通,硬抗劍氣,將謝玄衣送到云海盡頭。
“倘若我失敗了,虛炎被破……”
辭鏡咬了咬牙:“這一戰,大概率就是戰敗了。你帶著姜凰離開,去到妖國,崇龕再有本事,一時半會也追不到那去……以你的資質,躲上十幾年,自然不再懼他。”
“不。”
謝玄衣聞言,搖了搖頭。
他拒絕了辭鏡的提議,認真說道:“照顧好姜凰……拼命的事情,交給我。”
辭鏡怔了一下。
下一刻。
謝玄衣驟然發力,從朱雀大妖脊背之上躍出。
辭鏡完全沒預料到,謝玄衣如此瘋狂。
這小子,準備以陰神之身,扛著云海劍氣,去斬殺崇龕?
“兄長!”
姜凰急得大喊,一雙眸子變得通紅,她用力拍打著朱雀后背,揪著赤紅翎羽,想要讓朱雀隨之一同沖鋒。
“鏘!”
但辭鏡保持著冷靜,他并未撤去虛炎,也未跟著謝玄衣一同沖入云海劍氣之中,而是拍打鐵翼向后退掠,帶著姜凰退到了足夠安全的云海遠端。雖然只見了寥寥數面,但他已對謝玄衣的行事風格有了了解……這小子雖然行事激進,但絕非魯莽之輩!
既然跳入云海,主動出擊,便一定有其打算!
“咔咔咔。”
跳入云海那一刻。
謝玄衣感受到了久違的冰冷。
他仿佛跳入了十年前的北海……天格法相揮舞而出的劍氣,便如當年的浪潮,一波接一波,讓他沉溺其中。這一次他比十年前更強,但處境卻比十年前更加危險,武道神胎,生之道境,謝玄衣將最大的兩道防御底牌施展而出,只一剎那便被天格法相的云海劍氣擊碎。
他畢竟只是陰神境。
縱然云海劍氣之中混雜的“神念震擊”被元吞圣界盡數攔下。
這具肉身,卻如一枚脆弱砂礫,瞬間便要被敲碎。
但……
謝玄衣還有“不死泉”。
這具支離破碎,綻開裂紋的肉身,在云海之上行走。肌膚縫隙生出熒光,白骨之上長出血肉。
黑衫破碎,血霧彌漫。
謝玄衣硬生生扛著云海劍氣,向著黑袍大真人奔跑而去。
“大兄……”
跪在朱雀背上的姜凰,看到謝玄衣跳入云海,頃刻間被劍氣淹沒,直接流出了眼淚。
她本以為,謝玄衣必死無疑。
但下一刻,黑衣沖出云海,逆著劍氣狂奔!
姜凰怔住了,她整個人心神都被攝住,死死攥著朱雀的熾翎長羽,喃喃開口:“大兄……我沒看錯吧,兄長還活著?!”
“你沒看錯……你那位兄長還活著……”
辭鏡神色復雜地開口。
他從未見過生機如此旺盛的人類。
不,不僅僅是人類……可以說他從未見過生機如此旺盛的生靈。
毫不夸張地說。
此刻云海之上迸發而出的每一縷劍氣,都可以將一位陰神境碾成齏粉……無論是神魂,還是肉身,都徹底絞成虛無。
但謝玄衣偏偏還活著。
他的神海魂魄不為所動,竅穴元火愈燒愈烈,一道道雪白霞光從肌膚縫隙之中升騰而出。
到這種時刻,還猜不出有鬼,除非辭鏡是傻子。
他已經猜到了謝玄衣身上升騰的雪白霞光是什么東西,怪不得這小子這么拼命,怪不得這小子這么瘋狂!
當年那場飲鴆之戰,辭鏡出了不少力,蓮尊者隕落之后,他聽說趙純陽大開殺戒……這位劍宮掌教血洗了妖國邊境,并且主導了針對“墨鴆大尊”的圍攻,親自奠定了飲鴆之戰的勝勢。
墨鴆隕落之后,不死泉便從人間消失。
此后,人世間再無墨鴆,也再無不死泉……
這場涉及億萬生靈的浩大戰爭落下帷幕,而牽引起這一戰的,引得無數人為之瘋魔的至寶,卻就此消弭無聲,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若干年過去,世人甚至對“不死泉”的真實存在都生出了質疑。
唯有親歷者,知曉這一切都是真的。
大戰落幕之后,辭鏡被封鎖劍氣禁地,時常會想起當年參戰的記憶。
他不相信不死泉就這么被摧毀了。
這等神物,造就出了一位陽神境十重天圓滿,需要集結人族所有強者一起圍攻,方才擊敗的“墨鴆大尊”……
誰人能夠把持誘惑?
誰人忍心將其毀去?
在辭鏡看來,倘若不死泉在人間還有殘留,那么身為至強者之一的趙純陽,大概會持有一滴。
這一刻。
辭鏡算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這世上……果真還殘留著不死泉。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這一滴不死泉,趙純陽并沒有留給“垂垂老矣”的自己。
這老家伙,到底是多疼愛這位弟子?竟把“逆天救命”的不死泉,就這么送給了謝玄衣。
辭鏡心中五味雜陳。
他再度望向云海,心湖泛起一縷擔憂。
就算謝玄衣懷揣著傳說中的不死泉……
也不該如此使用吧?
一個陰神境小子,準備就這么硬生生扛著云海劍氣,殺到崇龕身邊?
趙純陽留下的不死泉,當真夠用么?
“不死泉……”
云海盡頭,崇龕也看出了端倪。
濁清氣已經將雙眸替換了七成,他眼前模糊的世界,逐漸恢復清晰。神念也不再混亂,黑袍大真人看到了那扛著劍氣,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年輕身影,也看到了血肉破滅,飛快重生的生之神跡。
作為飲鴆之戰的親歷者。
崇龕一下子就認出了“不死泉”,當年墨鴆大尊以不死泉引誘道門大真人叛變,他也是妖國盯上的目標。
這等神物,誰不想要?
墨鴆身死道消之后,崇龕曾問師兄,不死泉是否留有遺留。
當年師兄告訴他,不死泉已盡數銷毀,不復存在。
崇龕不疑有假。
此刻謝玄衣的出現,如同一道晴天霹靂。
倘若不死泉沒有遺留……那么謝玄衣的不死泉從何而來?
崇龕只覺得萬分諷刺。
但還有更諷刺的事情……
那就是一位區區陰神境,竟然真的跨越了連綿數里的云海劍氣,最終殺到了自己面前。黑衫破碎的謝玄衣,渾身鮮血淋漓,格擋在面前的雙手手臂,更是被劍氣削地只剩肌骨,但骨縫之中,卻涌出億萬道雪白霞光,迸發出連綿不斷的生機,這年輕人血肉生長速度之快,崇龕只在當年的“墨鴆大尊”身上見過。
很顯然,這小子身上的不死泉,已經不是一滴兩滴那么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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