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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余燼 第五十六章 神游
劍光疾馳,云煙破碎。
天元山秘境層層大霧被飛劍撞破,踩在飛劍之上的白衣年輕女子死死攥緊大斂符。鄧白漪雖然修行境界不高,但符道造詣卻已登堂入室,這枚符箓在神念催動之下燃燒到極致,帶著她一路破開層層禁制。
千年前道門成立之初,天元山秘境便已存在。
有人說,這座秘境乃是當年道門為了對抗大劫所留,在千年前的那個黃金時代,道門勢力遠比現在龐大。單單是天人境高手便不止一位……只可惜大劫降臨之后,元氣枯竭,生靈凋零。道門高手幾乎死絕,幸虧有這座天元山保存了道門最珍貴的秘藏……這座秘境唯有齋主級的道門領袖才能入內,但自從逍遙子閉關之后,整座秘境都被封鎖。
道門仍是世間第一大宗。
但氣運起伏,命數流轉。這些年道門已經有了傾頹之勢,如若逍遙子此次沖關能夠成功,那么道門將重新占據魁首之位一百年。
正因如此,眾妙齋主才會將這座秘境看得如此之重——
不過此刻,天元山維持多年的寂靜被飛劍打破!
鄧白漪屏住呼吸。
飛劍撞入秘境,四面八方皆是參天古木。
古木之后,便是一座座干枯山壁,這座秘境囚禁著不少大妖。
一甲子前飲鴆之戰,道門大真人叛逃,導致北境戰線一度被妖族攻占……直至逍遙子出手,這才逆轉大局,道門好幾位齋主戰死,有些血脈強悍的年輕大妖被道門真人捕獲,押回天元秘境之中,便困在這名為“影壁”的山石洞天之中。
這些大妖若是接受馴化,便可放出,成為道門護山靈獸。
若是不接受馴化,便在影壁之中日夜困鎖。
其實放在以往,每隔十年,道門都會讓年輕弟子踏入天元秘境歷練……其中佼佼者有資格踏入“影壁”,嘗試馴化一頭大妖。只不過隨著逍遙子的閉關,天元試煉也隨之關閉。這些大妖飽受孤獨折磨,幾乎在影壁之中快要發瘋,此刻瞧見一道飛劍身影,紛紛施展神通法術。
一頭妖猿嘗試伸出手掌,想要將鄧白漪隔空抓住。
影壁洞天困住了它的本體,但卻攔不住妖猿借用地勢施展神通……一枚由土石凝聚的巨大手掌忽然拔地而起,毫無預兆出現在鄧白漪身前!持符女子神色蒼白,但謹遵鈞山教誨,只是默念天下齋心決,她境界低微,這些大妖即便被困,本命神通也不是自己一位馭氣能夠阻攔的。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這枚大斂符,以及腳底所踩的認主飛劍。
轟隆!
大斂符驟然震蕩出一道極其渾厚的勁氣!
鈞山真人在這枚符箓之上留了一縷劍氣,雖然微薄,但其上蘊含的劍道意境,卻極其渾厚!
那頭被困在影壁洞天中的妖猿,瞳孔收縮,神色浮現出一抹驚懼。
若干年前。
曾有一位陽神劍仙,讓所有天元大妖都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彼時剛剛證道的鈞山真人,游遍四境,實在閑著無事,便來到這天元秘境之中。
他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把所有影壁洞天之中的關押大妖,盡數打了一遍!
打的就是大妖!
飲鴆之戰,這些年輕大妖讓道門年輕一代吃盡了苦頭!
他如今便替自己晚輩后生好好教訓一下這些家伙……鈞山所過之處,影壁洞天一片哀嚎,那段時日所有大妖盡數抱頭藏匿身形,生怕被這不講道理的道門劍修盯上,平白無故再遭一頓毒打。
不知不覺,好幾十年過去。
妖猿再也沒見到這道門劍修的身影,他本以為,當年不講道理的劍修瘋子已經死了!
沒想到……
還活著!
這縷劍氣蕩出,妖猿憑借本命血脈牽引的這道神通術法頓時土崩瓦解!
他乃是妖國西境的“鎮岳龍猿”,參加些許龍裔血脈,但血裔神通乃是與大地,這便是他被影壁洞天所困,但仍然可以施展神通的緣故,此刻神通潰散,倒不是他力量微薄,而是若干年前記憶涌上心頭,鎮岳龍猿嚇得倒退了數步,連直視飛劍的膽量都沒了。
轟隆隆隆——
土石潰散。
鄧白漪神色古怪地看著眼前一幕,只見飛劍所過之處,一馬平川,無比順利。
兩旁影壁的大妖怒吼之聲齊刷刷熄滅,她甚至聽到了驚懼的嗚咽哀鳴……有人已經“死”了,但留下的威懾仍然存在。只可惜鈞山真人沒能親至,如果他親眼看到這一幕畫面,想必應該會開心地笑出聲來。
“嗖!”
飛劍就這般暢通無阻地直入天元秘境盡頭。
這是一座縈繞無數枯敗藤蔓的古老禁地,巍峨山門早已生塵,上面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寂滅道紋。
飛劍極有靈性地停下,左右輕輕搖曳一下,示意踩在劍身上的女子可以下來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元山?”
鄧白漪低頭望向掌心位置,一切都在鈞山真人的計劃之中,大斂符剛好燃盡。
她深吸一口氣。
鄧白漪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天元秘境外,鈞山真人正在遭受圍攻……剛剛那一戰爆發的動靜太大,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人趕往此地。
這座枯壁密布道紋,看似雜亂無章,但道紋之間卻有元氣牽連。
“這似乎是天下齋的秘陣……”
鄧白漪微微皺眉。
她伸手按了上去,輕輕撫摸著枯壁上靈氣干涸的凹陷。
鄧白漪下意識按照天下齋陣紋圖的路線,去連接這幾座道紋,她本以為道紋排列會浪費一些時間,但一切都比預想中順利,僅僅嘗試了三次,這些凹陷道紋便順利完成連接,一道道分散開來的熒光,順利貫通,完美合一。
整座山體開始震蕩,塵封多年的天元山,就此打開!
“轟隆隆隆!”
山壁倒開。
千年大宗的閉關之地,并不如世人所想的那般堆滿灰塵,無數熒光從山壁縫隙之中掠出。
積壓若干年的雄渾勁氣僅僅傾瀉些許,便讓人感到胸悶窒息。
這如雷鳴般的轟鳴之聲,足足持續了十數息才停下。
趙通天背負雙手,默默站在蓮花峰底部,看著流螢瀑散,靜待轟鳴徹消。
片刻之后。
他默默踏入幽暗狹長的長道。
一朵又一朵的劍氣凝聚成蓮花形狀,如螢火一般懸浮在空中,一盞一盞燈火照亮這幽邃長廊。這是只有大穗劍宮歷代掌教才能踏入的“終極禁地”,按理來說趙通天沒有資格打開這扇石門,但趙純陽給了他這個權限。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趙通天都可踏入這蓮花禁地。
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用信任二字可以詮釋的關系了。
生死關,不容打擾。
趙純陽給予趙通天隨時踏入禁地的“權限”,這其實便相當于……將自己的生死,交付給這位師弟。
一甲子前,飲鴆之戰。
大褚傾盡全力與妖國廝殺,北境戰場極其慘烈。
道門出現了大真人叛逃的事件——
但大穗劍宮無一例叛逃。
論陽神陰神數量,論齋山和劍峰實力,或許氣運下行的大穗劍宮,比不過道門。
但論同門情誼……這一點,趙通天這一代,要遠勝道門。
沒有勾心斗角。
只有信任,超越生死的信任。
“師兄。”
“玄衣身份暴露了。”
蓮花峰盡頭,水簾遮掩,潺潺流水之聲,從山洞縫隙上空墜落,滴入內部幽暗圓潭之中。
趙通天站在幽暗陰翳中。
他語調緩慢,一字一句將大褚王朝這些日子發生的動蕩盡數說出。
陳鏡玄拜托火主送來的那枚玉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真隱峰固然可以收集情報。
但終究還是要慢書樓一步。
皇城這場動蕩,看似與大穗劍宮無關。
但實則動亂中的每一樁暗流,最終都指向大穗劍宮……
準確來說,是指向大穗劍宮的立命根本!
龍脈氣運!
以蓮花峰為首,金鰲峰,真隱峰,小舂山,玉屏峰,這五座劍鋒聯合鎮壓的地脈,形成了一座完美無缺的圓滿大陣,這些年大褚王朝,有數之不清的世家圣地興起沒落,大穗劍宮始終超然物外,便是有這“龍脈”庇護,即便氣運再衰敗,終究有陽神能夠出現,即便運勢再頹廢,依舊有頂級強者能夠鎮山!
一代一代,薪火相傳!
圣后要殺玄衣,大穗劍宮已不能忍,要奪地脈,此事更是絕無讓步之余地!
半柱香后。
趙通天將這場動蕩盡數道盡,水簾那端并未傳來回應。
掌律默默站在陰翳深處,神色復雜。
對于此刻的靜默,他并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意外。
之所以沒有回應。
因為……這座蓮花禁地,本就只有趙通天一人。
他望向水簾遮掩的光明處。
那里擺放著一枚被歲月風化到接近枯萎的蒲團。
那是歷代掌教的閉關位置,按理來說……趙純陽此刻應該坐在蒲團之上,但蒲團空空如也,天光從上方垂落,照拂著那枚虛無縹緲的蒲團,趙通天踏入禁地之后,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只被水簾聽了去。
只有一人,怎么可能會有回應?
“師兄。”
但掌律視若無睹,輕嘆一聲,苦惱說道:“我心中有一個想法……不知你是否支持……”
自掌教閉關以來。
這是趙通天第二次踏入蓮花禁地。
上一次,便是十年前那場北海事變。
所有人都在等待大穗劍宮的回應。
趙通天踏入蓮花禁地來尋師兄,片刻之后他離開禁地,下達了劍宮封山的指令,所有人都認為這是趙純陽的“命令”,但實際上那一次進山趙通天根本就沒見到趙純陽的身影。這是一座完全封閉的洞天,里里外外只有一座出口,擔兼入口。
第一次見到這場景的趙通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明白,師兄進入禁地之后……去了哪里?
只不過他很快心中隱約浮現出一個令人激動顫栗的答案。
據說修行到絕巔之后,魂魄便可以離開軀殼,超脫三界,跳脫五行,不受天道桎梏控制。
屆時肉身也會極盡升華。
所謂陰神,陽神……這兩道境界之命名,便有此意。
道門有一句話:“群陰剝盡丹成熟,跳小樊籠壽萬年。”
這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境界,亦是千年之后元氣枯竭再也未曾出現的境界。
天人!
神游天地物外,超脫大道長河。
雖然趙通天肉眼看不到“師兄”,但他神念落在天光垂降之處,卻能隱約感受到一道熟悉身影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師兄都能夠聽見,之所以告訴自己隨時可以踏入后山禁地,是因為師兄已經打破了最為艱難的那道桎梏,神游物外之際,已然不懼外界的輕微干擾——
“你知道,我是一個較真的人。”
“十年前那一次,劍宮選擇了封山,退讓,姑息。”
“但這一次,劍宮退無可退,我也忍無可忍。”
趙通天幽幽說道:“既然玄衣身份已經暴露……我想趁此機會,讓當年未盡的那些破事,徹底落幕。”
師兄弟之間,不必說太多。
趙通天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師兄盡數了然。
上一次北海事變。
自己進入蓮花禁地,表明了求戰之意。
蒲團水簾那邊雖然沒有聲息,但卻飄來了一枚枯葉,上面紋著一枚早已落下的刻字。
“否。”
當時看到這個回復,趙通天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但他還是遵守師兄之命,將大穗封山十年。
事實證明,師兄高瞻遠矚,遠非自己能比。
謝玄衣跳入北海并沒有死。
正是因為當年之隱忍,才有了這百廢俱興的十年!
這一次……
站在陰翳中的趙通天沒有等待太久。
他面前的光塵翻涌,又是一片枯葉從水簾那邊掠來,或許是機緣巧合,又或許是命運使然,微風馱負著枯葉跌跌撞撞,恰好躲過水簾的撞擊,來到了他的掌心。
枯葉上印刻的古字,仿佛從數百年前便已經刻下,在光陰長河之中等待了許久。
這一次,趙通天得到的回應依舊只有一字。
但這一字,卻有千鈞之重。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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