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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第1章 繼往開來
“新來的領導什么情況?”
“小馬,這你都不知道?”
見年輕人如此迷茫,辦公室老張眉毛一挑,輕聲提醒道:“集團秘書長啊。”
“集團秘書長?不是來送……”
年輕人叫馬寶森,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是集團最后一個批次統招的高中生。
滿打滿算也才入職一個月。去年12月上級下達了在校中學生到農村鍛煉的號召,集團組織和人事處便安排了最后一次招工。
這一次招工的主要目標就是高中畢業生,主要確定了三個區域,分別是京城、鋼城以及津門,也就是集團主要辦公駐地。
營城造船廠徐斯年主任特別申請,為了協調地方關系,要了500個指標過去。
一萬個指標,在時代的洪流面前頃刻之間便被消耗一空,再難掀起任何波浪。
是了,光是京城地區要下鄉的年輕人就超過了幾十萬,這還是大概得數字。
一萬個指標分給幾個地區平均,真能趕上最后這末班車進廠的,要么背景深厚,要么有真才實學,畢業成績是真的好。
馬寶森家里可沒有什么關系,他爸只是鋼城自來水廠的一名普通工人,母親沒有工作,操持家務,能進冶金廠全是幸運。
這幾年同學們都在搞活動,參加運動,只有他心疼父母,主動在家幫忙干活。
在勞動的同時,也沒把功課丟下,他是想萬一上面恢復大學招錄呢。
結果大學復招沒等到,同學帶著他來參加冶金廠職工招錄考試,結果真就錄取了。
而且因為他的基本功扎實,在文學方面有一定的基礎。尤其是招錄考試中最后一道論述題,雖然他寫的有些空洞,可對比其他考生,還是有一定可培養空間的。
這不嘛,冶金廠人事處直接將他安置在了廠辦公室擔任辦事員崗位。
不用想,這個年代高中生進廠一律先從辦事員做起,尤其是68年以后,很多新進廠的職工根本就沒有進行崗位和工資定級。
其實對這個年代有所了解的人能知道,從65年以后就有這種苗條出現,到現在更是愈加嚴重。主要原因就是人事管理制度缺失所造成的管理混亂。
新入職職工沒有定崗定級,工資怎么發?
三擋,3塊,6塊,9塊。
不僅機關是這樣,車間也是如此,基礎工資往上能定三個檔位。
你要說跟領導關系好,那就有可能是基礎工資加9塊錢,關系不好的就加3塊錢。
當然了,這種情況在紅星鋼鐵集團內部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早在兩年前,集團就已經進行了組織人事變革,相關的人事管理制度早就推行并運營成熟。
李學武在管委辦期間所做出的影響力最大最廣的工作便是機關辦公制度和人事制度變革的起草和推廣工作。
其他企業有出現車間工人不滿意車間主任分配方案動拳頭的,紅星鋼鐵集團沒有。
像是馬寶森這樣的菜鳥,能拿到23塊錢實習工資就已經很高興了,加多少無所謂。
他也是懵懵懂懂,一上午都在忙碌,不是跑腿就是接電話,就聽說來新領導了。
讓他說新領導是誰,那完全不知道,就連他自己都還是新人呢。
“不是來送新領導的嗎?”
馬寶森愣了愣,看著師父張恩遠問道:“我怎么聽著是集團的大領導來了。”
“傻小子,來的可不就是集團的大領導。”老張伸手輕輕拍了小徒弟的腦袋瓜,好笑地提醒道:“這話可千萬別亂問去。”
“說給你,記住了啊!”
他招了招手,示意小徒弟站到他辦公桌旁邊,輕聲指點道:“咱們廠一把手,也就是董主任,他也是集團的副主任,同時還兼著咱們集團在遼東的工業領導小組組長職務。”
“這個我知道,師父。”
馬寶森抬了抬眉毛,問道:“那來的這位也是集團領導?秘書長是多大的干部?”
“去——”老張好氣,抬手拍了拍小徒弟,強忍著笑意將手邊的茶杯遞給他,道:“什么這位那位的,以后不許這么說話。”
“我知道了,師父。”
馬寶森年齡小,倒也乖巧,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乖乖地接了師父遞過來的茶杯,嘿笑著去大辦公室茶柜上續了杯熱水回來。
“記住了,見面就叫職務問好。”
張恩遠手指點了點辦公桌,示意小徒弟把茶杯放好,嘴里還提點道:“科級以上的有副帶副,沒副帶長,千萬別亂叫領導。”
“這是為啥啊?”馬寶森放下茶杯,不解地問道:“大家不都是這么叫嗎?”
“聽他們的還是聽我的?”
張恩遠瞪了小徒弟一眼,伸手將茶杯轉了個圈,又提醒道:“注意茶杯把位置。”
“哦,哦,我沒注意到。”
馬寶森不好意思地一笑,這個師父已經教給他了,幫領導泡茶,杯把要對正。
“在辦公室工作,沒有耐心煩兒可不成,越是細節越需要注意。”
張恩遠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示意小徒弟坐下,自己則解釋了剛剛的提醒。
“科級干部肚量小,多數年輕急切上進不知內斂,你叫他副科長,他要惱你。”
“哦——”馬寶森點頭,問道:“那叫副處長就不惱了?”
“你還小,剛參加工作了解不多。”
老張微微搖頭,語氣中頗為感慨地講道:“你們這一批入職了幾十個,能留在機關的有多少,真正能走上仕途的又有多少。”
“千萬別小瞧了這副科級,這個級別就已經是很多人的天花板了。”
他指了指頭頂,講道:“年輕爬到這位置的哪個不是心高氣傲,就像我剛剛跟你講的,你要是叫他副科長,他會覺得你怠慢了他,瞧不起他,他心里可著急進步呢。”
“真要是三四十歲才熬到這個位置,對副字更是敏感,你叫他,他能愿意?”
老張微微搖頭講道:“雖然說副科級是一個人走向仕途的開始,但也分怎么說。”
“在我看來,只有到了副處級才是一個干部能展現出最優秀一面的時候。”
“所以……”馬寶森頗為機敏地問道:“他們不在乎這個副字了?”
“三十而立的道理懂不懂?”
老張講道:“這機關里有幾個三十歲往下的副處長,哪個不是人尖子。”
“你只要記住了,越是高級別的干部越珍惜自己的羽毛,越謹慎行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要叫他正的,他是要懷疑你別有用心呢。”
“再給你說別叫領導,能帶長要帶長。”老張放下茶杯給徒弟解釋道:“你現在只是剛參加工作的辦事員,能跟誰有交情?叫張處、李處太輕浮了。”
“當然,叫領導是沒有錯處,可這樣叫印象不深,誰知道你是誰。”
他看了馬寶森講道:“你還年輕,不要急著表現,多學多看沒有壞處。最好能讓領導看到你勤奮學習,認真工作的一面。”
“哦,我知道了師父。”
馬寶森咧嘴一笑,問道:“那我跟新來的那位秘書長應該叫什么?”
“叫領導,這個是例外。”
張恩遠抬了抬眉毛,特別提醒道:“你要在機關工作,早晚會遇見他。”
老張這么叮囑的時候還特別看了眼大辦公室的門口,很怕別人聽見似的。
而后輕聲給小徒弟解釋道:“秘書長身上有很多職務,你距離他太遠,更不好把握稱呼的實際,保守一點,就叫領導好了。”
“他不好接觸嗎?很兇?”
馬寶森微微瞪了瞪眼睛,有些不解地問道:“師父你不是說越大的領導越珍惜羽毛嗎?他如果……”
“秘書長年輕,非常年輕。”
張恩遠輕聲提醒徒弟道:“你能見到他的時間他絕對不可能是一個人。你要叫他秘書長,他應也好,不應也罷,真多看你一眼,身邊那人要是不認識你怎么介紹你?”
“千萬別給自己找麻煩,秘書長雖然很年輕,但工作能力和履歷十分厲害。”
老張頗為謹慎地提醒徒弟道:“你沒聽辦公室里都在講狼來了嗎?”
“啊?那他——”馬寶森驚訝地問道:“他那么嚴肅嗎?很厲害嗎?”
“豈止啊——”
老張是冶金廠的老人了,對這位秘書長自然不陌生。從對方第一次來鋼城就配合當時的軋鋼廠書記把冶金廠的大大小小領導給一窩端了就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狠人啊。
前幾天集團正式任命文件下來,早就聽到消息人心惶惶的鋼城以及遼東其他企業瞬間鴉雀無聲,再不敢有任何的討論和幻想。
誰不知道這位秘書長雖然同董主任一樣都是保衛干部出身,可董主任身上的溫和,秘書長身上是一點都見不著的。
說匪氣太重,殺氣太重都算是輕的,這位狠是出了名的。
工作作風更硬朗,更加的年輕有能力,身上又兼著多個職務。
別的暫且不說,只年輕一項就夠鋼城這些人受的,因為年輕人更沒有耐心煩。
早先機關里磨洋工還能耍無賴,要在這位秘書長的面前,誰敢這般放肆。
集團機關的老頑固、老油條都被他馴服踢走了,冶金廠多個屁了。
再一個,李學武可是集團十一個常委之一,是集團在遼東工業布局的第一人。
說他在集團遼東工業系統一言九鼎也不為過,這是真正的一支筆啊。
雖然現在看李學武只是處級干部,身上都沒有管委會副主任的身份,可只一個常委的身份就能鎮壓多少人的小心思了。
就是管委會副主任的身份那也是早晚的事,不然他來遼東工業系統是干什么的?
且看他比董主任身上還多的兼職就知道了,這可是妥妥的集團大領導,是集團管理班子的核心人員,更是接班人的身份。
“等你見著他就知道了。”
老張講到這里也頗覺得乏味,實在是知道該怎么評價這位領導了。
馬寶森也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咱們廠的領導我都還沒認全呢,就算是見著了,我也不一定認識。”
“他跟別人不同,面相辨識度很高。”
老張伸出食指在臉上劃拉了一道,看著徒弟講道:“戰場上火炮都轟不死的狠人,彈片只在臉上留了一道疤,很好辨認的。”
馬寶森聽了師父的話已經震驚的無以復加,心里想著能上戰場的又有哪個不是狠人。尤其是被炮轟后還能全身而退的狠人。
“老張——”
就在師徒兩個趁中午飯時間躲在辦公室里傳幫帶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招呼聲。
張恩遠聽得出是辦公室主任廖金會的聲音,急忙站起身應聲道:“廖主任我在。”
“老張,來。”廖金會站在門口往辦公室里張望了一眼,見有個面熟卻沒記住名字的年輕人,便也點了對方道:“你也來。”
“廖主任,這是咱們辦公室剛分配來的同志,馬寶森,您叫他小馬。”
張恩遠真是個好師父,廖金會也是這么覺得,機關里還有幾個這么有良心的。
他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馬寶森,又對張恩遠說道:“正好你們在,領導那邊要收拾一下辦公室,過去幫個忙。”
“好,沒問題,我們這就過去。”
老張在辦公室能多年屹立不倒,除了面面俱到,還有一份能耐叫吃苦耐勞。
再多的關系戶都擠不走他,因為領導缺了誰都成,就是不能缺了真正干活的人。
“注意一點啊,別啥話都說。”
廖金會看了眼走廊,輕聲給老張提點道:“這會兒領導們去吃飯了,秘書長的司機在辦公室呢,你們過去跟他溝通一下。”
“明白,您就放心吧。”
張恩遠一邊應著,一邊掏出香煙給廖主任敬了過去,手里已經握著火柴準備著了。
廖金會本不愿意他耽誤時間,可這老張算是他的關系,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小馬是吧。”他叼煙在嘴里,由著老張給點了,抽了一口這才看向老張身邊站著的年輕人,微微挑眉問道:“會寫文章嗎?”
“主任問你話呢——”
老張見徒弟有點緊張,輕聲提醒他道:“一會兒去領導那可不能這樣傻愣著啊。”
“是,師父。”馬寶森只是有點驚訝于師父同廖主任的親近,早前看廖主任可是個很嚴肅的人,輕易不會讓誰幫著點煙的。
他沒有緊張,回答剛剛廖主任的問題自然就不會磕磕巴巴,支支吾吾。
“廖主任您好,我剛參加工作不久,跟著我師父學習了幾天,才覺得自己以前寫的文章空洞無物,不堪入目,您別笑話我。”
“呵呵——有點意思啊!”
廖金會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對老張抬了抬眉毛,道:“你教他的?”
“沒有,我也不會算卦,哪知道您這個時候過來,更不知道您要問他什么。”老張也對小徒弟的回答很滿意,笑著回應道:“小馬他挺憨厚,也實誠,學習很認真。”
“挺好的,是個苗子。”
廖金會再次打量了馬寶森一眼,點點頭說道:“誰也不是生而知之,能有自知之明就已經是很難得的品質了,繼續努力吧。”
能說這么多已經是看在老張敬的煙的份上,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他指了指領導辦公室的方向,再次叮囑道:“秘書長司機那邊要有什么安排,你就看著辦,拿不準的就過來找我。”
“好的,沒問題。”老張點點頭,說道:“等收拾完了,我去跟您匯報。”
“嗯,順便問一句領導的住處怎么安排。”廖金會抽了一口煙,似是無意地安排了這么一句,見老張瞪大了眼睛,眼皮便是一耷拉,講道:“就是讓你打聽一句。”
“明白,可要是那邊不說——”老張遲疑了一下,看著廖主任的眼色,這邊懂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們這就過去。”
說完這一句,見廖主任點頭,老張便帶著馬寶森往領導辦公室去了。
只是不用回頭也能知道,身后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這工作還真不是撿便宜。
人家都說能接近領導的工作就是好工作,可要是帶著目的去接近的……
他在辦公室里都跟徒弟講過了,秘書長是個狠人,要去哄弄對方,不是找死嘛。
可他又不能不去,不去就等于得罪了廖主任,縣官不如現管啊,他沒得選。
“師父——”
“別說話,跟著我。”
老張制止了馬寶森的開口,徑直走到領導辦公室門口輕輕敲響了房門。
“您好,我是辦公室秘書張恩遠。”
辦公室里只有一個年輕人在收拾東西,看樣子就是廖主任所提到的司機了。
這人正是跟著李學武來鋼城的于喆,手里正忙活著看不太懂的文件。
秘書長來鋼城工作只帶了他這個司機,秘書王露留在了京里,已經安排其他工作。
要讓他開車還成,真兼職一下秘書的工作就亂套了,連怎么收拾文件都不知道。
當然了,李學武也沒想著讓他收拾妥當,是他自己要積極表現的。
李學武的行李還都在辦公室沙發后面擺著,是兩個皮質行李箱,再無其他。
大中午的,干部會議開完以后,董文學作為東道主最后一次設宴安排了來開會的遼東各單位一把手陪著李主任和谷副主任。
領導們都去招待所吃飯了,于喆也有人招待,只是對方太過熱情讓他有點受不了。
自覺地被秘書長重用,只帶他一個人來鋼城,他總想著要為領導做點什么。
這鋼城也真是的,就沒有個土匪壞蛋啥的嘛,哪怕是沖著秘書長來的,也好給他表現的機會啊,他都有擋槍子的覺悟了。
出來的時候他姐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就差拿刀在他后背上刻字了。
真要讓秘書長遭罪了,他回京就得遭殃,別人不管,他姐第一個劈了他。
秘書長早有交代,行李不用動,這些文件可以找人收拾一下。
才剛到任,上午開的干部會議,這會兒連秘書都還沒有呢,誰能幫著收拾。
于喆想了,是時候表現一下自己,為秘書長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吧。
所以在食堂著急忙慌地吃了一口飯,急匆匆地往回趕,想要給秘書長個驚喜。
驚喜沒準備好,他自己先蒙圈了。
也別小看了他,他初中雖然沒念完,但識字是沒有問題的。這些文件上的文字并不陌生,組合成一段段的話怎么就不認識了?
秘書長行李只帶了兩箱,文件卻帶了兩大箱,他看著都眼暈。更別提托運來的那些工具書和大部頭了,那才是要人命的。
不用懷疑那些大部頭的威力,于喆親自嘗試過,只要身體擺好了姿勢,看上三五分鐘便能安然入睡,催眠效果非常好。
他心里是把李學武當親姐夫的,姐夫的辦公室不就是他的辦公室,姐夫的書不就是他的書。所以在京的時候就沒這個顧忌。
李學武辦公室他也不是沒去過,書架上的書他都撒么過,還就不信邪找出來看了。
結果就是,在姐夫的辦公室里睡著了。
怎么醒的?王露一腳踹醒的。反正那次以后他就再沒有翻閱姐夫那些書的興趣了。
那些書催眠太快,太危險了,他要是睡著了,誰來保護姐夫。
這么想著,心里也犯愁怎么收拾這些文件呢,門口突然就出現倆人。
“呃,你們找誰?”
瞧這話問的,我們是來你家了咋地?
老張見秘書長的司機是個年輕人,可一點輕視之心都不敢有,這會兒笑著應道:“廖主任安排我們過來幫您收拾文件的。”
“廖主任?哦哦——”
于喆聽他這么說便合上手里的文件,腦子里沒用的知識排空,智商又占領了高地。
他將手里的文件拍了拍,故作自信地講道:“其實也快收拾完了,廖主任也真是的,還麻煩你們過來幫忙。”
“這沒什么的,您太客氣了。”
張恩遠回頭看了眼馬寶森,一起走進了辦公室,準備去接手文件整理工作。
馬寶森畢竟年輕,臉上藏不住事。他瞧著箱子里滿滿登登的文件,再看看董主任為了離任已經收拾好的空蕩蕩的部分文件柜,不由得嘴角一撇,這特么也叫快收拾完了?
你是秘書長的司機,還是董主任的司機啊?董主任收拾走的文件都沒有這么多吧!
于喆自然看得出辦事員臉上的鄙夷,也不由得臉上一紅,到底還是要臉的。
“那什么,你們先干著,我去給你們倒熱水,辛苦了啊——”
“別,千萬別忙活。”老張抬手攔了一下,道:“我們在辦公室都喝完了,不渴。”
這么說著,他已經示意馬寶森去整理文件,這邊同于喆客氣道:“我剛剛做了自我介紹您可能沒記住,咱們重新認識一下。”
老張伸出手又講道:“我叫張恩遠,是辦公室的秘書,這是辦事員馬寶森。”
“你好你好,我叫于喆。”于喆沒想到對方這么客氣,在京城他可沒有這個待遇。這會兒接了對方的手握了握,學著對方自我介紹道:“我是秘書長的司機。”
“知道,知道。”老張溫和地笑著,道:“來之前廖主任都跟我們說了。”
“啊,是嘛,好,好。”
于喆聽這話好像很熟悉,明明就是對方進門的時候說的吧。
張恩遠這個氣啊,他還以為這位司機是大智若愚,故意裝傻,沒想到是個棒槌。
他都強調了幾次,可這位真是沒聽懂的樣子,自己對牛彈琴了嘛!
秘書長誰不怕?
你看廖金會怕不怕,連住哪這種問題都還不敢輕易開口,還得側面打聽著。
廖主任都害怕,他老張又是哪個排位的,心里自然虛著。就因為虛著,所以不想得罪人,來辦公室幫忙這件事得說清楚了。
別等一會秘書長回來再誤會他們有意來刺探什么,再惡了領導,真沒地方解釋了。
想要給司機提醒幾句,把自己摘出去,沒想到遇到了這么個棒槌。
于喆確實沒聽懂對方在講什么,還以為就是平常的聊天呢。嗯,這人有點墨跡啊。
馬寶森雖然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可也學習到了很多職場知識,這會兒就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他師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那個,我們來的時候廖主任還提醒我們,領導要是搬行李的話搭把手。”
張恩遠沒轍,只能把話往清楚了說,都攤在明面上,省的遭人忌諱。
他主動詢問道:“要不要我們現在就把領導的行李送招待所去?”
于喆這一句聽明白了,擺擺手回應道:“甭麻煩了,領導不在招待所住。”
“啊?這個——”張恩遠早想到了這種情況,可還是故作驚訝地問道:“是有其他的安排了嗎?”
“不知道,領導還沒說。”
于喆再傻也不會透露李學武的個人信息,即便對方是辦公室的人。
其實想要打聽到領導住在哪很方便,因為領導的住處一定會有電話。辦公室值班室要保證隨時都能聯系到領導。
可是吧,別人查到的,和他講出來的是兩碼事,于喆給李學武開車沒多久,可他這司機都已經干了快四年了,算是老司機了。
叫張恩遠這么一問,他也覺察出不對來了,有些警惕地看了他們一眼,閉嘴不再多言語,任憑這張恩遠兜圈子,他只是嗯啊。
“茶飲產品有百分之八十做了外銷。”
飯后喝茶的工夫,董文學提起了前幾天工作會議上的報告,側重問了幾點。
休息室里沒有別人,都是集團管委會班子成員,沒有身份的還真就聽不到。
李懷德、谷維潔、董文學以及李學武。
四個人分坐四個方向,栗海洋坐在不遠處,看著誰茶杯里空了就來續茶。
除了李學武以外,幾個人的臉上都有了幾分紅暈,中午是喝了酒的。
“無論是綠茶、紅茶亦或者是涼茶,目標客戶都是港城以及東南亞。”
李學武認真地解釋道:“稍后還會做果汁飲料和牛奶飲料,這個也是對外銷售。”
“國內市場還不成熟嘛。”
董文學點了點頭,微微皺眉講道:“經銷商那邊有什么思路嗎?”
“這個不是經銷商的問題。”
李懷德靠著椅子呼出一口酒氣,給董文學解釋道:“是飲料本身的問題。口味偏甜,適合南方人,價格也不便宜。”
“至少一般人消費不起。”谷維潔在一旁插話道:“我看著定價都覺得心疼。”
“國內定價五毛,國外定價兩塊。”
李學武笑了笑,解釋道:“還是要走薄利多銷的路子,可也不能降低自身價值。”
“市場就是這樣,降價容易漲價難。”
他看向董文學講道:“跟汽車一樣,羚羊一代價格壓得狠了,二代就要受影響。”
“換代升級還好一點。”
董文學強調道:“新一代羚羊我去車間盯了一下,無論是做工還是功能,亦或者是新材料的應用,都值這個價錢。”
“還是要看市場反應。”
李學武示意了對面坐著的李懷德,挑眉講道:“李主任,您有信心嗎?”
“羚羊二代嗎?”
好像是要睡著了,被李學武這么一問,他又精神了一些。緩慢地思考了一下,這才笑了出來,道:“我覺得咱們沒有對手。”
“嗬嗬嗬——”這屋里沒一個好人。
四個人都笑了,笑的是誰就不用說了。
要說最壞還得是李學武,紅星羚羊從研發到定位,一直盯著212使勁兒來著。就連銷售都是對比212進行宣傳的。
也就是這個年代沒有法,更沒有其他約束限制李學武的這種不要臉行為,否則京汽廠真是要發飆了。
李學武還不至于喊出那句“友商是”的狂妄之語,可他做的也差不多了。
“坦途路測數據非常好。”
董文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講道:“反正在我這里是眼前一亮,那么大的體格子,反應相當靈活,動力也很強勁。”
“柴油發動機嘛,動力自然沒問題。”
李學武微微搖頭,見老李迷糊著,便給他和谷維潔解釋道:“坦途不著急,再磨一磨,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谷維潔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話不能說,說出來難免要傷同志感情。可要是不說出來吧,看著對方的模樣又覺得憋得慌。
李學武精益求精沒有問題,可問題的本質還是錢多了沒燒完,他不著急。
沒錯,坦途項目不僅僅是紅星鋼鐵集團自己投資,還有東城信用社的股份。
信用社砸里的錢沒用完,李學武哪里肯輕易讓坦途上市,去跟212硬碰硬。
看李學武現在這意思,坦途上市以后不是硬碰212,而是要徹底地碾壓對方。
只要坦途這個明牌的項目不落地,那京汽懸著的心就放不下,這212就得不斷進步。
鋼城汽車制造廠怕京汽進步嗎?
怎么可能呢,現在國內的汽車工業想要完成現代化改擴建,有誰能離得開他們。
很簡單一個道理,國外能買到的流水線技術,紅星鋼鐵集團也能買得到。
管理更貼近和符合國內的情況,技術也有一定的實踐保障,這錢紅星鋼鐵集團是賺定了,耶穌來了也不好使。
“再等等,三廂轎車還沒落地呢。”
李懷德也是這個意思,他早把坦途項目和無人機項目擱在一起比對了。哪怕三年五年的上不了線也沒關系,反正燒的不是自己的錢,怕什么。
“白羊座也快,設計組那邊給出的方案我看了,挺符合我審美觀的。”
董文學笑了笑,示意了李學武說道:“接下來你多盯著點吧,快則一年,慢也不會超過三年,這白羊座一定能上線生產。”
“真要能像客車項目就好了——”
老李睜開要睡著的眼睛,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講道:“去年客車項目已經實現盈虧平衡了,今年看樣子能實現盈利了。”
“鴻途客車發展越來越好了,上個月交付了6臺,其中1臺還是津門水產訂走的。”
董文學看向李學武問道:“津門水產那邊怎么樣,對外合作方不方便?”
“還在等那邊的消息。”李學武看向李懷德,問道:“李主任,韓主任那邊有沒有什么意向,要不讓點股份給他們?”
“暫時不需要,再抻抻。”李懷德喝了一口溫茶講道:“這么給太便宜他們了。”
“兵工發展的怎么樣?”
谷維潔繞過這個話題,看向董文學問道:“去年就屬兵工銷售額完成的最好。”
“集團的聚寶盆嘛——”
董文學笑了笑,看向李懷德講道:“年底了,我都有點想阿特他們了。”
“今年他們不用來了,手續在港城就能辦。”李懷德放下茶杯,咧咧嘴地講道:“這生意來錢是快,可錢到手里我這心也突突的。”
“呵呵呵——”李學武端著茶杯正要喝茶,聽他這么說,不由得開玩笑道:“許是您這心里還有一把機關槍正開著火呢。”
“嗯?哈哈哈——”
李懷德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頗覺得好笑,便也大笑出聲。
董文學和谷維潔對視了一眼,心里想著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兵工發展,本來就是諱莫如深的話題,李學武來鋼城也有一番目的。谷維潔這么直白地點出來,到底是提醒還是別有深意。
李學武低頭喝著熱茶,并沒有在意他們的表情,這都不重要。
在港城賣“五金”的又不是他,而是姬衛東那混蛋,有傷天合關他什么事。
這小子實在是大膽,上一次聞三出事以后便徹底翻臉,吉城山上下來的那些人,人手一把“五金”,一言不合就開干。
港城只是彈丸之地,本地的幫派哪里受得了這種待遇,紛紛退避三舍。
你說姬衛東抄家貨犯忌諱了?
其實他聰明著呢,這一次直接搞了個保全公司,拿到了合法證明。
只是他這個保全公司正經不正經就不知道了,反正岸上的業務一個都沒接過,公司里卻養著一群有名字見不著活人的好員工。
“聯合儲蓄銀行那邊還行,是吧?”
董文學低頭想了一下,看向李學武問道:“我看他們在遼東發展的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什么顧慮,你回頭跟遼東那邊溝通一下,要是能展開還是提前一點的好。”
“嗯,不是顧慮,是沒錢了。”
李學武笑了笑,看向對面的李主任,解釋道:“年底上面來了兩撥審計。”
“什么意思?”董文學微微挑眉,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李懷德。
李懷德微微搖頭,自信地講道:“沒事,就是怕出錯誤,摟摟家底兒。”
“聯合儲蓄銀行經過兩年時間的發展,已經在12個城市建立分行,目前已有70多個網點,算得上發展迅速了。”
李學武介紹道:“之所以暫緩經營遼東,還是受集團這邊的影響。”
他話沒說太清楚,可意思已經到位了,董文學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老李,沒再說什么。
他還能說什么,要不是老李一意孤行,非要在李學武來遼東這件事上找平衡,這后半年能出這么多亂子嘛。
這一次李懷德調他回去,也是有防備之心了,怕他在遼東時間長了挪不走。
“一月份統計出來的數據很好看。”李學武還在介紹著聯合儲蓄銀行的情況,這是董文學必須了解的,他回京以后就要用。
“總盈利389萬元,總投資大概是6598萬元,掌握資金流動一億兩千三百多萬。”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解釋道:“投資有部分是固定資產折算,資金流動主要體現在與港城東方時代銀行的匯兌,以及聯合單位的資金儲蓄等等,還是有點虛。”
“已經很好了。”谷維潔點頭接話道:“報表我看過了,與港城東方時代銀行完成對接以后,僅去年四季度的交易量就超過了兩千萬。”
她看了看李學武講道:“可見國內對進出口匯兌業務的需求是多么的緊張。”
“是時候踩踩剎車了。”
李懷德這個時候卻唱起了反調,微微皺眉看向李學武問道:“你說呢?”
我說?我說先干掉谷維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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