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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第769章 亭亭玉立
周一上午,韓建昆找了個由子來李學武辦公室里道謝。
是昨天聶小光送醫院的那些禮物,看著都是實用的,他心里很是感激。
“得用就行,我也不知道買什么,是小光去忙活的。”
李學武實話實說,抬手點了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說話。
“還沒有問你,是小小子,還是小姑娘啊?”
“是大閨女,嘿嘿——”
韓建昆很少見地在李學武面前露出了真性情,瞧著是真歡喜。
“你們家老太太沒惱吧?”李學武笑著逗了他,“備不住惦記著大孫子呢。”
“我是稀罕閨女的。”
韓建昆并沒有解釋他母親的態度,這會兒自顧自地說道:“看李姝小時候的可愛模樣,我真心希望得個大閨女的,這次是如愿以償了。”
“呵呵呵——”李學武輕笑著點了點他,道:“等你閨女大了有你愁的。”
“只瞧瞧李姝現在的淘氣模樣,你還想著盼著要閨女,真當閨女不淘氣啊?”
“您還說我呢——”見李學武心情好,韓建昆也開起了玩笑,“是誰把閨女當眼珠子似的?”
“哈哈哈——”李學武被懟的啞口無言,只能是笑了。
“姑娘小子都一樣。”玩笑過后李學武還是勸了一句,“你們還年輕,且得生呢。”
“我媽也是這么說。”韓建昆笑了笑,說道:“她是怕我不高興呢,主動來安慰我的。”
這話李學武聽明白了,敢情兩口子早就算計,只是當著他們家老太太演了一場戲。
無非是產房門口他故作失落,先打消母親的嘮叨,私下里小兩口怎么說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說秦京茹和韓建昆不是自己家的親戚,更不是弟弟妹妹,可兩年相處下來也有了感情。
知道他們好,李學武也就放心了,笑著同他又聊了幾句,是王露進來,韓建昆才出去的。
“領導,部里來人了,說是要見您。”
王露目光里帶著擔憂,走到他辦公桌旁邊輕聲提醒道:“是上次的紀監工作組組長。”
“楊駿?是他來了啊。”
李學武眉毛一挑,心里已經尋思開了。
這個節骨眼,楊駿從上面下來干什么?
是蘇維德搬來的救兵,還是代表上面強調團結,各打二十大板來的?
不管如何,既然人家指名道姓要見他,那李學武就不能不見了,沒得讓人家瞧不起。
站起身,穿了一件薄外套,帶著王露便出了辦公室房門,徑直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去。
楊駿這譜可擺大了,要談話,不往辦公室里去,反而來了會客室,大公無私嗎?
態度是有了,手段有了嗎?
上次在紅星廠吃了個悶虧,不知道楊組長還記不記得,這次來是不是要找回場子啊?
李學武邊走心里邊琢磨著,對于上面下來人他早有心理準備,就是沒想到這么早。
紅星鋼鐵集團發展的這么好,上面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注意。
不過組織生態內的調整和競爭,全在可控范圍內,這還沒分出勝負呢,裁判員就下場了?
他倒是不虞裁判員偏袒蘇維德,這是備不住的,可這里是他的主場,還能膽虛了。
再說了,要來的是別人他還要斟酌一番,楊駿嘛,老朋友了。
“楊組長,歡迎歡迎。”
李學武一進會客室,見楊駿站起身,這手就伸了過去。
畢竟是上級機關的同志,得罪不得罪的暫且不說,面上要過得去。
楊駿擺譜,卻也沒拿大,握手的動作很是真誠,就是臉色不太好。
“李秘書長,咱們不是第一次見面,我也不跟您兜圈子,咱們就坦誠相見了。”
拉了李學武在沙發這邊坐下,楊駿開門見山地講道:“我這次來第一個要見的便是你了。”
“這是我的榮幸啊。”李學武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王露可以出去了,茶都是現成的。
“我實在不想討人嫌,可誰讓我攤上這差事了呢。”楊駿攤開手講道:“一個案子接連死了兩個,領導很是不滿意,私下里是發了火的。”
“這話不是我說的啊,”他瞪了眼強調道:“領導說紅星集團紀監要是沒有人,那就請部里的紀監同志多管閑事,怎么也不能家丑外揚。”
他自顧自地說著,李學武沒接話,只是認真地聽了,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楊駿對他的這個反應有些不滿意,他知道裁判員不好當,尤其是對李學武,他也很為難。
不過都是干工作,也沒有誰求著誰的道理,他沒想著一碗水端平,可也不能讓水撒了。
“我本人是不希望問題升級的,集團紀監也沒那么多人手面面俱到,一切以穩定為重。”
楊駿開出了價碼,話講到這里稍稍停頓,看了李學武的反應,要是不滿意他也沒辦法。
“這一次是我來,下一次指不定是誰來呢,聽我一句勸,以和為貴吧。”
他算是看出來了,李學武遲遲不表態,就已經是表態了,似乎是不滿意啊。
不滿意你倒是劃個價啊,我沒有漫天要價,也沒不允許你坐地還錢啊。
“這個案子有點復雜啊。”
李學武終于說話了,捧著茶杯語氣擔憂地講道:“領導都聽說了,看來影響真的很惡劣。”
“領導也不希望這影響再擴大下去了。”
楊駿微微皺眉,提醒他道:“話不用我說再難聽的,領導的原話是別耍花樣了。”
別耍花樣了?
李學武眉頭忍不住輕輕一挑,也沒喝手里的熱茶,重新放在了茶幾上。
“我現在的處境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
他也沒去看楊駿的表情,直白地講道:“集團的大管家,卻管不了什么具體的業務。”
“說回這個案子。”楊駿剛想開口,李學武卻是抬起斷了他,“我不是在跟你訴苦。”
“保衛處的業務我早就交接了,在紀監那邊的影響力幾乎為零。”
他手指敲了敲沙發扶手解釋道:“跟這個案子唯一牽扯上的,就是我去貨運站那一趟。”
“但那次去貨運站是因為舉報信和材料遞送到了李主任那里,是李主任讓我去處理的。”
這話能信?
這話能信?
楊駿不知道該不該信,說不信吧,李懷德就在辦公室,他完全可以去對證。
可要說信吧,以上次吃虧上當的經驗,李學武說的話連標點符號他都得琢磨琢磨。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李學武微微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楊駿,“感謝您這么關心我,能被安排在第一個見面,說明您信任我。”
我信任你???
楊駿在心里是打了不下四十個問號的,可嘴上不能說出來。
“都在一個鍋里吃飯,鍋漏了,誰都吃不著了。”
他并沒有表現出支持或者懷疑的態度,完全不接李學武這一茬兒,而是嚴肅地提了個醒。
李學武并不為所動,點頭認同的模樣看起來要多順服就有多順服。
可在楊駿看來,風止不止的不清楚,這樹有點不正經,沒風自己還要浪一浪呢。
李學武真要搞事情,就輕易不會放棄,尤其是在這關鍵階段。
當初關于紅星鋼鐵集團秘書長的任命,在上面還是引起了一陣討論。
無他,實在是李學武太年輕了,就算那堆材料擺在眾人面前,也難以忽視掉這份年輕。
部里的領導多沒見過李學武,光從材料上能看出多少內容來。
楊駿可是同他打過交道的,只是他不好惹,早在來之前便已經生出了十二分的警惕。
沒想到話都說的這么明白了,他還是在李學武這里吃了不軟不硬的釘子。
這么不給面子,為啥他沒有生氣,更沒有發火,只因為他是來辦事的,不是來挑事的。
“我先不跟你講風的事,這棵樹到底想不想靜下來?”
楊駿皺眉強調道:“今天來能不能帶回去準話不要緊,反正我是不稀罕這份功勞。”
“咱們認識一場,你總得給我個痛快話,也別讓我光著手爪子回去是不是?”
“瞧您這話說的,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李學武嘴角微微翹起,臉上是笑著,可語氣卻是多了幾分不耐,“要不您再多了解了解?”
“李白暉死在了紀監,鄭旭東死在了國際飯店外商的包房里,這案子我看著挺復雜。”
還是開頭那句話,這案子復雜,水可有點深呢。
楊駿自然清楚他話里的深沉,干脆地講道:“能有多復雜,要不要我跟領導匯報,從系統各單位抽調紀監骨干力量上來成立專案組啊?”
這話聽著確實惱了,他也恨李學武油鹽不進,似乎是要僵持到底的模樣。
可紅星鋼鐵集團牽扯太廣,視線太多,真出了問題,鬧不好真成了笑話一般。
以前多有不看好紅星廠的,現在都三緘其口,很怕招來麻煩。
沒想到麻煩倒是從內部產生了,上面要敲打一兩個,自然不會手軟。
只是這份底氣楊駿有,不敢用,對于李學武話里強調了兩次的復雜,他好像明悟了幾分。
威脅談不上,警告是真的。
李學武沒接他這話茬,而是微笑著建議他去找谷副主任或者蘇副主任談談。
“谷副主任是紀監的主管領導,蘇副主任是原紀監的主管領導。”
他淡淡地說道:“尤其是蘇副主任,畢竟是老紀監了嘛。”
你在教我做事啊?
楊駿心里有一萬句話說不出來,其他話便也就不用再說了。
當然要找蘇維德談話。
楊駿是帶著任務來的,想要一天之內解決案子的問題那是不可能的。
領導也沒給他下一步的工作指示,得先拿到第一手資料才行。
所以,同李學武談話結束,他先去了保衛處,后去了紀監。
質安部經理王小琴接待了他,并安排保衛處的同志就具體案情做了匯報。
材料是已經準備好了的,周瑤辦事還是仔細,只是她現下里也忙著。
鄭旭東的死影響很不好,保衛處在拿到梁作棟的筆錄以后,開始對鄭旭東進行全面調查。
無論鄭旭東以前做了什么錯事,這都不歸保衛處管,他們只想找到鄭旭東死亡的全過程。
楊駿在聽取相關匯報的時候便發現了一點蹊蹺,到這個時候保衛處依舊沒有確定鄭旭東是自殺還是他殺。
據保衛處的同志解釋,現階段還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鄭旭東是自殺的。
這是什么意思?
業務是業務,楊駿可不會站在辦案的角度去思考,他只會用正治的思維去看待這次的匯報。
難道紅星鋼鐵集團的問題根源真不在李學武這邊,反而是有人推波助瀾,不愿意看到鄭旭東是自殺的局面?
其實到如今,鄭旭東是自殺也好,他殺也罷,案子的影響力已經擴大了,誰都壓不下來。
楊駿只聽沒問,他知道,就算是他問了也問不出什么來的。
保衛處有不少人曾經是李學武的屬下,這里面藏著多少事,他可沒有把握。
不過在匯報中周瑤倒是提到了與鄭旭東、梁作棟、李白暉等人的違紀問題已經移交給了集團紀監。
紀監也委托保衛處協助調查,追尋梁作棟提到的,鄭旭東曾經用以威脅他們的那本賬本。
這個案子真麻煩了。
到這里楊駿才明白李學武兩次提及這個案子的復雜是什么意思。
復雜不在鄭旭東同梅賽德斯的交往,而是牽扯的一條線下來,還沒見到頭呢。
查到李白暉時李白暉自殺了,查到鄭旭東時鄭旭東自殺了,那盡頭到底站著誰啊?
無論是李白暉還是鄭旭東,其實都罪不至死,那他們又何必如此輕賤生命。
楊駿是心里帶著幾個疑問從保衛處去的紀監,又聽取了紀監負責人周澤川的匯報。
同周澤川的關系自然不必說了,這次是他下來,領導未嘗沒有保下對方的意思。
說交情就刻意了,周澤川也不是一個糊涂蛋子,這一次恐怕是著了人家的道了。
“都怪我貪功冒進。”周澤川的態度很好,得了私下里的機會,他再一次認了錯。
“事到如今,后悔藥是沒地方買去了。”
楊駿有些無奈地打量了周澤川一眼,心里也很氣,可還是得做工作。
“退路沒有了,想要把自己摘出來也是萬萬不可能了,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想法?”周澤川一下子愣住了,“領導,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重要嗎?”
見他還是不開竅,楊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會兒周圍沒人,他抬手虛點了點,皺眉提醒他道:“你覺得我是來救你的?”
周澤川臉色瞬間白了幾分,目光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心里虛的很。
“這坑到底是誰挖的,你心里有沒有數?”
楊駿聲音逐漸有了幾分不耐和怨懟,“連誰要算計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不是那……”周澤川剛想說出那人的名字,卻又更加驚訝地問道:“難道不是他?”
“我怎么知道?”楊駿抿著嘴角,“這坑挖的有多大,我跳下來都沒脖了!”
他賭氣地看了眼周圍,狠狠地說道:“我跟他談過了,硬的軟的手段都使足了,也不見他吐露真章,這件事還真有點含糊了。”
“不是他還能是誰?”
周澤川信誓旦旦地說道:“從年初開始,他從保衛組調出來勢備不住就帶著準備了。”
“我來紅星廠聽的最多的,便是他做事嚴謹,走一步看十步,最能算計。”
他這般說著,心里也是膽寒,語氣上便顯露了幾分懦弱和氣餒。
“到年中那會兒,李主任便隱隱調整了人事變革的方向,是要對他下狠手似的。”
“這話說的糊涂。”楊駿皺眉道:“怎么我聽說的是人家配合默契,上下相合啊。”
“屁,他有多虛偽您哪里知道。”
周澤川也是被算計的一肚子氣,被欺負的狠了,嘴里的怨懟見著“親人”了,自然要說一說的。
“就算李懷德再算計他,面上的工夫做的可滴水不漏,是我都要佩服他呢。”
這般說好像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似的,可事實便是如此,他總不能昧著良心說話。
“7月份的時候我隱隱便覺得不對勁。”
周澤川嚴肅著臉講道:“七五干校的風吹下來,集團人事變革有了新花樣,可不見他有什么動作。”
“無論是人事工作,還是業務工作,好像麻麻兒都不沾了似的,甚至還主動推薦了一位副秘書組。”
他講出這番話心里也是迷糊,看著楊駿說道:“剛開始我以為他是想以退為進,試探其他領導的態度,可遲遲又沒有下文。”
“直到他去了一趟貨運站,這風越刮越不對勁,直到火勢大了,燒到了我自己的頭上。”
“你是自找苦吃,引火燒身。”楊駿嘴角抽動,“他是什么樣的人你沒見我吃過那次虧?”
“你是覺得我不如他啊,還是你比我強啊?”
這話說的卻是誅心了,周澤川哪里敢應下來,嘴里連連解釋,可楊駿不想聽他的馬后炮。
“我也是后來才想到。”周澤川懊悔地講道:“副秘書長卜清芳很有可能跟他穿一條褲子,現在貨運站的負責人就是她安排過去的。”
“你還是沒有這方面的工作經驗啊。”楊駿嘆了口氣,“看見的,聽說的,不一定是真的。”
“他還想一網打盡不成?”
周澤川怨憤地問道:“難道都下去了,他就能上去了?癡心妄想吧!”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楊駿點了點他的胸口,恨鐵不成鋼地提醒他道:“你最不應該的就是提前表態站隊啊。”
“這里面有你什么事啊,就算他們爭完了,你這帽子還能厚上幾分不成?”
他瞇著眼睛講道:“說白了,人家怎么算計,終究是‘自己人’,你們才是外人。”
周澤川現在明白了,李懷德同李學武之間的勾心斗角為什么從來沒擺在臺面上。
原因被楊駿一語道破。
再怎么競爭,紅星廠原班子成員也是有默契的,至少現在還有默契的存在。
聰明的如高雅琴,遠遠地躲了這場紛爭,主動表態,積極工作,誰還能賺了她去。
就算沒有這份機靈,像張勁松那般驕傲之人,只要沒有其他心思,也不會招惹是非。
只有蘇維德是純純的大傻子,也不知道是誰給他撐腰,竟然把紅星廠一眾人當菜雞看了。
這世上只有他是聰明的,把紅星廠經營成集團企業的班子成員都比不上他。
班子外來的三個,他是一個都沒交下,班子原本的成員,他是得罪了個遍啊。
跟著這樣的人做事還想著功成之后得多少利益,那周澤川是不是比蘇維德更傻的存在?
“要怎么做事你自己選,我沒法給你做決定。”楊駿終究是攤開了,“你要是真沒這份能耐,那就擺爛好了,大不了回去繼續熬資歷。”
“領導,我不回去。”
周澤川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終究是舍不得這些年的努力。
別看楊駿說的輕松,什么大不了回去繼續熬資歷,他這個歲數,就算回得去還下得來嗎?
真要下不了,那就上不去了。
熬的資歷無非是等著退休的時候提半級,他才三十多歲,難道要坐班二十年?
這熬的不是資歷,是生命啊。
所以楊駿的話一說出口,他知道這是給他的最后通牒,要么干,要么滾。
“就算是死在這,我也得把身子站直了。”
他也是工作多年,自有一份傲氣,“這個案子我必須查下去,要辦成鐵案。”
“怎么查?用嘴查啊?”
楊駿說話真是損,不過態度已經有所緩和了。
“蘇維德那邊你怎么應付?”他嘴角微微抿了抿,問道:“津門的案子你就這么撂著?”
“不撂著還能怎么著?”周澤川苦笑,“這案子誰查誰死,蘇維德想查就讓他自己查吧。”
“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楊駿聽了他的話,卻又忍不住想起了李學武的反應,津門的案子難道真是不經意之間露出來的把柄嗎?
不見得吧。
只要有李學武參與的,他就算想再多都不嫌多。
剛剛周澤川也給他介紹了蘇維德的算計,可在他看來不見得是能在這兒收尾的樣子。
查津門,看起來像是蘇維德揪住了什么小尾巴,要一查到底,掀翻紅星廠的蓋子。
可實際上呢?
這尾巴很有可能是人家故意露出來的,蘇維德和周澤川巴巴地追上去,看到的是龐然大物。
可這龐然大物就是最危險的存在嗎?
你說不查就不查了,你要是不查,人家哪有借口反過來咬你一口啊。
所以事到如今,周澤川放棄津門的案子可不是明智之舉,這里一定會有反復。
只是楊駿沒辦法再逼著他繼續往下查了,單支撐另外一路都覺得很困難了,他還有能力雙線作戰?
這個虧周澤川必須得吃了,楊駿想到這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做提醒。
只當是吃一塹長一智吧。
“你既然決定留下來,那就放下包袱,好好做事吧。”
楊駿看了他,道:“關于支持的事你就別想了,真正需要支持的時候,我會幫你申請的。”
“謝謝領導。”周澤川有些激動,嘴上更是不住地地道著謝。
有領導支持他,總不至于到最后一條退路都沒有了。
他可不能像蘇維德那樣,當個大傻子。
蘇維德的辦公室。
周澤川不想當大傻子,可有的人并不覺得自己傻,甚至有些冤枉。
楊駿是最后才找他談話,雖然是主動來了他辦公室,可一整天這心里都沒有底。
梁作棟從保衛處回來了,并沒有來他屋里解釋什么,兩人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一樣。
這幾天機關里也不是沒有傳出兩人鬧別扭的傳聞,甚至有人說梁作棟把他打了這才進的保衛處。
說什么的都有,越傳越玄乎。
蘇維德心里著急,可面上不顯,笑呵呵地同楊駿扯著閑蛋。
他能不著急嘛,這些傳聞越多,他的影響力越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又消散了不少。
“是從程副主任那邊過來?”
“嗯。”楊駿彈了彈煙灰,又抽了一口,這才說道:“有些事情還是要跟當事人了解一下。”
“是應該這么做,追本溯源嘛。”蘇維德嘴里是這么說,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楊駿一整天下來都去了哪里,跟誰見面,都談了什么,蘇維德大概齊都知道。
到最后了,來找他談話,無非是把問題的根子放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結論他可不能接,否則不敗也是敗了。
現在他還有上面的支持,有形勢做依靠,就算手段非常了一些,也不會引起什么亂子。
所以,楊駿說什么他只是哼哈應付著,嘴里沒一句準話。
楊駿也是有些不耐煩了,今天扯皮已經夠多的了,是曾經的同事他才想要私下里講幾句的。
可看蘇維德的態度是防著他呢,這心里可就不是個滋味了,多沒意思啊。
什么結論能當著你的面講啊,只是現在連問都懶得問了。
見他不想說話,蘇維德卻驚訝了幾分,目光里滿是狐疑地看著他,心里翻了幾個跟頭。
別不是沖著他來的吧?
難道是上面對他的工作進展不滿意了,或者對他現在的工作狀況有意見了?
“這就要回去了?”
蘇維德見他有起身的意思,嘴里的驚訝不是作假,兩人這可都沒說什么呢。
楊駿卻是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道:“領導還等著我回去匯報呢,早回早了。”
這么說著,已經是按滅了煙頭,拿起手包站起身往外走了。
蘇維德這心真是懸了起來,想要留他,卻也沒什么理由,真就放他這么走了,今晚恐怕是睡不著覺了。
“我送你下樓。”他笑呵呵地說道:“你看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也不給我個面子,吃了晚飯再回去唄?”
“沒必要,少吃一口能咋地。”
楊駿的回答似乎別有深意,是提醒還是沒在意,聽在蘇維德的耳朵里可就難受了。
兩人就這么哼哼哈哈地下了樓,楊駿倒也干脆,誰都沒去打招呼,就這么離開了。
蘇維德送走了他,站在門口面若寒霜,跟其他人這么有的談,怎么到他這里匆匆就離開了?
沒離開,楊駿的車也快,回到部里跟領導做了匯報,第二天就又來了紅星鋼鐵集團。
只是這一次他沒再輕車簡從,而是帶了七八個部紀監的同志,要協助和監督集團紀監辦案。
蘇維德一下子就驚著了。
“紀律我就不強調了,諸位能參與到這一次的培訓就足以說明各方面的優秀了”
領隊的表情雖然很嚴肅,但語氣很是隨和,這大半年以來,他竟是這幅面孔示人了。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到家了,他也不想繼續做惡人,更不想惹惱了這些集團未來的姣姣者。
不是佼佼者是什么?
去港城參加培訓半年,全集團不到九萬人,卻只選出了這五十多號人,說萬里挑一也不為過啊。
之所以大半年板著臉裝嚴肅,他也是肩負著重任,要把這五十多號人完完整整地帶出去,再帶回來,少一個都是大事,多一個就是遭殃。
萬幸,總算不辱使命。
火車上,他做著最后的動員,眼瞅著火車要進站了,這才罷休。
集團副秘書長代表集團管委會到津門接的他們,車廂是集團高級專列,住起來很是舒服。
一路上也許是近鄉情怯的緣故,大家的話越來越少,直到從車窗里看見來迎接他們的隊伍。
大半年音信全無,擱在誰的身上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親人呢。
不過集團有工作紀律,不允許家屬來接站。
此次去港城參加培訓的學員統一由集團安排接站,乘坐大巴車先回單位等待下一步安排。
站在大巴車前面的是宣傳部門組織的一個歡迎儀式,人數不多,但很熱鬧。
所有參訓學員都得到了一束鮮花,在寒冬臘月里,在這個年代都是很新鮮的。
眾人分乘兩臺大巴車從火車站出發,一路向廠區行去,行李已經由保衛處負責轉運。
這是必然的步驟,雖然過海關的時候他們一定接受過檢查了,可回單位還是要過一遍的。
什么時候她們到家了,這次的培訓行程才算是結束。
李學武見著妹妹的時候是在小會議廳,算上參加歡迎儀式的領導,七十多人哪都擱不下。
紅星廠有一處五角星形狀的建筑,這里有最大的能容納2000人的室內會場,也有能容納100人的小會場。
李學武是作為集團領導出席這一次歡迎儀式的,李懷德、谷維潔、景玉農分別做了講話。
“二哥——”
會議結束以后,李雪有些激動地從側面到出口來等著他了。
李學武只是笑了笑,這會兒看過來的人太多,兄妹兩個不方便說話。
李雪也知道這一點,剛剛只是忍不住才過來的,見二哥點頭示意,便站住了腳步沒再跟上去。
她在培訓團隊里已經足夠特殊了,沒必要再讓其他人議論。
培訓學員在參加了歡迎儀式以后,便分別領了自己的行李,按照名牌分別上了羚羊汽車。
這是人事處特別安排的待遇,五十多名學員全部單人單車風風光光送回家。
雖然參訓學員里有的人職級足夠乘用小汽車了,可能由人事處統一送回去,也是一份光榮。
五十多臺羚羊等在那,真真是足夠震撼。
學員們臉上充滿了自豪的笑意,在司機的幫助下將行李搬上車。
這一趟港城之行,他們不僅收獲了知識和能力,也帶回了一大堆港城特產。
特別的,領隊在離開前還強調了,買什么特產都要仔細甄別,千萬別把內地制造背回去。
這可不是笑話,紅星鋼鐵集團生產的產品在港城就很多,超市里就能看到。
單人單車,不僅是榮耀,是方便,因為他們的行李實在是太多了。
為了照顧他們,這一次集團特別批準,行李不設上限,只要背的回來,隨他們去了。
因為是集團性質的行動,過海關的時候走的是特殊渠道,倒是省了不少稅費。
不過他們在港城培訓,手里并沒有太多的錢,買回來的多半是便宜特產。
李雪就一個行李包,是他們這些人里行李最少的,因為她的行李已經走了其他渠道托運。
真要她自己背回來,長十只手也不夠用的。
沒辦法,港城的那位嫂子實在是太熱情了。
“小雪!你回來了!”
在門市部里忙活著的小燕是第一個發現她的,因為門口停著的汽車有點眼熟。
羚羊汽車,現在京城各單位保有量相當多,路上就是這玩意兒在跑。
“燕兒姐。”李雪穿著淺藍色的呢子大衣,腳上是黑色的皮鞋,人看起來亭亭玉立。
“哎呀,我還瞅呢——”
小燕從門市部里出來,驚喜地看著她說道:“變化太大了,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認了!”
“哪有什么變化啊?”李雪笑著說道:“只是走的時候是夏天,現在是冬天了。”
“不一樣,變了,太多了。”
小燕搖著頭,見王亞梅跟著出來便問她道:“李雪,能認出來不?”
“我咋不認識。”王亞梅看著頭發盤起來的李雪,笑著說道:“白了,也漂亮了。”
“叫你們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李雪拎著行李往院里走,“我先回家,晚上再聊啊。”
“快回家吧,你媽可想你了。”小燕催促道:“這幾天天天念叨你呢,盼著你回家呢。”
李雪也是盼著,想著,進了大院以后這腳步就不由得快了起來,恨不得立即見到母親。
劉茵早就聽到了汽車動靜,不過并沒有在意,這胡同里走汽車也多了。
冬日里沒什么活計,她便用針線縫補襪子,心里雖然想著閨女今天要回來,也沒個時間點。
就是上午那會有汽車過,她出去了幾回,可都不是,現在也懶得再去想了。
只是不想吧,門口卻傳來了開門聲,她抬起頭,卻見一個大姑娘走了進來。
當媽的能不認識閨女嘛,可眼巴前這閨女又不像是她的了,跟走的時候變化太多了。
不是穿著變了,而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更成熟了,更漂亮了。
“媽——”
“小雪——”
母女兩個對視的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滯了十幾秒,這才被呼聲喚了回來。
李雪再也忍不住,撂下行李含著眼淚抱住了母親。
其實她是想撲進母親的懷里,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是大人了,母親卻矮了。
前院就兩戶人家,對門的閆家又是搬走了,所以今天很是消停。
可李雪的回來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顆石子,還住在大院里的鄰居們都出來了。
也是不好意思進屋里來看,好多年輕的孩子們都趴在窗臺上隔著玻璃看新鮮。
李雪本就是大院里的人,只是出去了半年,還是去遙遠的港城,他們哪有不新奇的。
新奇李雪現在的變化,新奇她都給家里帶了什么東西,這年月人的思想就是這么單純。
李雪帶回來的包里只有需要穿的衣服,也沒往外倒騰,是同聞訊從后院回來的老太太以及母親說著離別之苦,話著親情。
家里就這么幾個人,白天趙雅芳和李學文都在上班,姬毓秀和李學才也要上班。
老太太摩挲著孫女的手,眼里也是有了淚水。
李雪是在她跟前長大的,哪能不想啊。
李唐卻是不認識小姑姑了,瞪著大眼睛仔細地瞧著新奇,心想這是哪來的親戚。
劉茵點了點大孫子的腦門,笑著教他叫小姑。
“豬……小豬。”
嗯,叫是叫了,就是舌頭有點跑偏。
李雪笑著抓了他抱在懷里親了一口,逗他重新叫,一定要叫準了才行。
李唐哪受過這個罪,一個勁兒掙扎著。
家里幾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逗著孩子,時間不知不覺就天黑了。
等李姝牽著弟弟的手隨著爸爸媽媽進門,瞧見屋里站著的那個,眼睛一睜,轉身就要跑。
“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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