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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第732章 棒梗的鍋
八月中旬,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工業展覽館落成,李懷德參加了儀式并講話。
歷時五個月,大膽使用了鋼結構和新材料,接受了法國設計師團隊的設計方案,紅星鋼鐵集團也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展銷場館。
當然了,這并不是集團的第一次籌建展館,早在去年的年末,津門貿易管理中心在新收購的辦公樓一樓和二樓創辦了展銷廳。
但無論是從規模、面積,還是功能上,都不如這一次所建展館專業。
李懷德在講話中公布了一條消息,紅星鋼鐵集團將在今年的年末籌辦聯合工業展銷會。
這倒不是心血來潮,臨時決定的,紅星廠早有展銷產品的經驗。
周先生來紅星廠調研時,銷售處便組織了一次面向京城市民的展銷會。
紅星廠也主動參加過位于羊城的展銷會,以及在津門每月面向聯合企業舉辦的內部展銷會。
在不缺少經驗的前提下,紅星鋼鐵集團能提供品類豐富的產品以供展銷。
同時拉上聯合企業共同舉辦,沒有人會懷疑這一次展銷會辦不好,反而充滿了期待。
只是與以往不同,負責展銷會的不再是秘書長李學武,而是分管經濟工作的高雅琴副主任。
這倒是頗有情理之中,預料之外的意思。
就在鋼城人事接連變動的關鍵時期,就在李主任頻繁調整集團干部的特殊時刻,秘書長竟然缺席了這么重要的活動。
表面上大家自然該鼓掌鼓掌,該支持支持,可心里早就泛起了波瀾。
到底是李主任和秘書長掰了,還是秘書長和高副主任之間拆了,形勢太過于復雜了。
你都說認真工作,不要有山頭思想,更不能輕易站隊,可身在局中,有幾個能獨善其身的。
真有關系和背景的還成,這機關里但凡想要進步,仔細鉆營的,有哪個沒主動表示的?
老人常講,讜內無讜,帝王思想,讜內無派,千奇百怪,當是如也。
要說紅星鋼鐵集團內部沒有站隊的情況,怕不是班子里成員自己都不相信。
但要說普遍存在也不是不現實的,因為就是想要站隊,你也得夠影響力和資格啊。
甭說科員了,就是一般的科長也不夠格啊。
話又說回來了,一個組織,一個集體,只要發展到一定的規模和時期,就會出現不同意見。
長時間的協調和組織,不同意見又會發展成為不同的派性,同時也會滋選出代表人物。
你要問紅星鋼鐵集團派性中有沒有李學武的一席之地,這純粹是明知故問了。
從保衛處基層一步一步走上來,參與了紅星廠向集團進步的所有工作,經歷了全部的過程。
集團內部誰不知道,秘書長獨具慧眼,選人用人從沒有出過差錯。
除此之外,其培養人才的手段也是一絕,集團和分支機構中不少部門負責人都受過他的提點。
今日集團組織生態形勢悄然變化,李學武的“門生故舊”便有了思想波動。
就在李懷德參加工業展覽館落成儀式的時候,何雨水代表紅星鋼鐵集團工宣隊,同其他工廠的工宣隊代表受到了的接見。
而后,受李學武指示,何雨水代表集團工宣隊在聯合工業報上發表了一篇《主動權來自實事求是》的文章。
文章署名雖然是何雨水,但頭版頭條的這篇文章,大家還是看出了秘書長的行文風格。
隨著上面對工宣隊工作的重視,集團內部對這一派出組織的態度也愈發的保守和謹慎。
工宣隊負責人何雨水的履歷和關系被翻了出來,被無數雙眼睛審視和調查。
尤其是她同李學武之間的關系,更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就連大院里的職工和街坊鄰居也受到了一些詢問和探查,幸好李學武在四合院以及周圍鄰居之間經營的關系妥當,沒有人胡說八道。
再加上沈國棟在街道的關系和勢力,倒是沒有人從這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過這一行為倒是觸及到了李學武的底線。
何雨水此前擔任過什么職務,從事過什么樣的工作,有過什么樣的表現,那是她個人的事。
現在,她是紅星鋼鐵集團工宣隊的負責人,是受他領導的業務干部。
這些人的小動作是什么意思?
何雨水此次發表的文章核心主旨為:大國崛起,當先反“普世”觀念,工業崛起,當也先反“普世”觀念。
她在文章中指出,今人所謂的“普世價值”,其本質就是消極觀念。
凡事一脫離實際,就不可能進入有效的實踐,而實踐恰恰是檢驗真理的唯一途徑。
關于這一點,理論上是早有定論。
英國崛起之初崇尚培根的實驗主義,實驗主義不信“普世”教條,萬物得親自經歷。
美國崛起之初也有杜威的實用主義,這也是反普世的哲學。
不迷信,不崇拜,不搞個人主義和教條主義。
何雨水的這篇文章似一把利劍,看似是對目前其所在崗位工作意見的詮釋和宣揚,實際上是快劍內斬,劈的是集團內部的一些妖魔鬼怪。
這把劍太過于鋒銳,殺人不眨眼,躲無可躲,擋不能擋。
可真究極起來,面對這篇文章,又有多少人面紅耳赤,張口結舌,怒不敢言。
說什么,怎么說,這一看就是秘書長的文章,全集團上下有幾個筆桿子硬過他的。
沒有善意拉攏,沒有刻意結交,刀筆如劍,斬得那些上躥下跳的小人頭皮發麻。
這位秘書長可不是謙謙君子,只會寫文章罵人,惹急了,那是要動粗的。
誰都沒有想到,就在李主任逐漸完善人事工作調整,各主管領導協調工作分工的關鍵時刻,一篇反教條主義的文章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下面的人不敢亂動亂說了,上面的領導又能如何,秘書長授意發表的文章,代表的態度還用問,還用探聽嗎?
從李主任牽頭組建管委會的那天起,所有政策性和理論性的文件都是由秘書長起草的。
換句話來說,李懷德負責的管委會,一切管理路線和政策,都是由李學武來制定的。
現在關于明年的工作部署,集團層面還沒有一定的結論,下面先慌了,這還了得?
李學武的這一巴掌抽在了所有人的臉上,讓頭腦發熱的他們瞬間冷靜了下來。
文的如果不吃,我可就要來武的了。
“聽說周苗苗同志去港城了?”
黃干頗為遺憾地看了竇耀祖一眼,轉頭對李學武說道:“你們用人太激進了。”
“擾了你的雅興?”李學武瞟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兜了一圈回來,沒交公糧嗎?”
“唉——老夫老妻的,也就剩那點兒兄弟情誼了。”黃干沒有賊膽,賊心卻一直不死,這會兒吹牛嗶道:“我現在最見不得年輕貌美的姑娘了。”
這么說著,他還頗為大膽地打量了來給他們送茶水的服務員,把人家小姑娘看的面紅耳赤。
“去,跟保衛科說,這里有流氓。”沈國棟笑著調侃道:“讓他們準備辣椒水,老虎凳。”
“嗤——”俱樂部新招了一批服務生,看他們都很面生,但也知道是“大人物”。
她被沈國棟逗得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又不好意思地躲了出去。
“哎呀呀——可惜可惜。”
黃干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嘖舌地看著小姑娘離開,轉頭瞪了沈國棟一眼。
沈國棟卻是跟他混熟了的,絲毫沒有在意他的態度,轉頭看向李學武匯報道:“彪哥給東風船務第一艘萬噸貨船起了個東風甲A的船名,讓我問你行不行。”
這艘船試航還是上上月的月末,東風船務委托由營城船舶制造,一萬五千噸集裝箱貨船。
咋說呢,這是營城船舶建造的第一艘萬噸級集裝箱貨船,也是東風系的第一艘大型貨船。
最高興的莫屬姬衛東了,以前順風遠洋從東風船務租賃的貨船都是千噸級的,這一次直接上萬,一艘頂以前的十五艘還要多。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這是集裝箱貨船,比散裝貨船更能裝。
“我沒有意見,這點事就不用問我了。”李學武擺了擺手,看向黃干提醒道:“茶淀農場要學會使用集裝箱作為貨運的主要途徑了。”
李學武和沈國棟在某些“私事”上都沒有瞞著黃干,在這里講的十分坦然。
包括坐在一邊的竇耀祖,聽見這些私話也不自覺地挺了挺脊背,他還是李學武信任的人。
“真是不敢想,這才三年多的時間吧。”黃干感慨著看向了沈國棟說道:“鳥槍換炮了,你們都有一萬五千噸的貨船了,上哪說理去。”
“咋地,你還有什么意見啊?”沈國棟逗了他,道:“要不我幫你也訂購一艘?”
“干啥?去海上兜風啊,還是釣魚啊?”
黃干不以為意,好笑地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說道:“我當然欣喜看到你們的成功,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眼氣。”
“嗯,這話說的一點都不酸。”李學武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看向竇耀祖說道:“我可以作證。”
“呵呵呵——”竇耀祖老好人一個,只是輕笑,不敢說話。
今天這個場面,他才是最尷尬的那個。
要論地位,李學武和黃干不用講,就連沈國棟都在街道闖出一片名堂來了。
他跟在李學武的身后混了快三年,也才混了一個聯營公司副總的職務。
當然了,你要說現在的他比以前那是跨越的進步,以紅星鋼鐵集團和圣塔雅集團合作籌辦的建筑工程公司留給他一份,還不是李學武照拂。
可就是這聯營公司的副總,比照已經有了組織身份的沈國棟也是萬萬不如的。
這年月,還是自己人可靠啊。
他有再高的職務,也不是組織的自己人,所以建筑工程總公司塵埃落定之后,竇耀祖也是痛定思痛,懸崖勒馬,重新向“組織”靠攏。
組織是誰?
竇耀祖也是想明白了,他的組織從來都是李學武,也必須一直是李學武。
“酸是不可能酸的。”黃干笑呵呵地看向了沈國棟問道:“今年在茶淀的采購量能不能翻一番。”
“你把我翻了得了——”
沈國棟好笑地說道:“去年翻了一番是有津門貿易管理中心集中采購,今年可沒有。”
“有!有——”黃干手指點了他,強調道:“今年紅星鋼鐵集團的國際事業部成立了。”
說完這一句,他又把手指指向了李學武,挑眉道:“你們集團的幾座辦公大樓要采購辦公家具吧?”
“呵呵呵——”李學武輕笑搖頭,“堂堂的大處長,連這點蠅頭小利都要算計?”
“唉——”黃干微微搖頭,道:“時局維艱,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費。”
“你可知我轉了這么一圈,有什么心得嗎?”他看著李學武抬了抬眉毛,“賺的多不如花的少,老祖宗這句話說的實在是在理。”
“京城市勞改局七個監所,四個農場,每年光是財政支出就高達上百萬,唉——”
似乎講到了發愁的事,黃干再一次嘆氣,看向李學武認真地問道:“你上次跟我說的話還算數嗎?這一次你說啥都得拉兄弟一把了。”
“我說話什么時候沒算數了?”
李學武抿了一口熱茶,瞥了他講道:“你也忒盡職了一些吧,轉了一圈就憂國憂民了?”
“我當然不是在這跟你哭窮啊,是我沒想到,我手底下這些單位是真窮啊。”
黃干攤了攤手,道:“甭說什么福利待遇、裝備更新了,就是正常的服裝伙食都……唉!”
他話說了一半,顛了顛雙手,滿臉無奈。
李學武同沈國棟對視了一眼,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放下茶杯講道:“你說吧,要哪個廠。”
“這還用做選擇?”黃干抬起頭,直看著李學武說道:“如果你能做主,那我就全要。”
“也不怕撐死你——”沈國棟在一旁提醒道:“紅星廠就算是要拋出一些三產工業,也不是你們能全盤接手的,本錢和工人就是一大難。”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不怕被撐死。”黃干看著他講道:“我們現在要餓死了,你還跟我說接不下來?”
“甭說別的,你能做主給什么,我這邊砸鍋賣鐵也要接下來,但你們得給我解決銷路問題。”
他指了指李學武強調道:“再有一點,本錢我是有一點,可都留著運營了。”
“機械設備也好,技術材料也罷,你列個數,回頭我們賺錢了一定還給你。”
“土匪啊你。”李學武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這不是江湖義氣,哥們弟兄,那些三產工業也不是你的我的,是廠里的。”
他鄭重其事地看著要說話的黃干擺了擺手,講道:“我知道你們沒有本錢,這事兒還可以談,但我需要有質量地談,你有權限嗎?”
“艸——”黃干就知道李學武這沒有白撿的便宜可占,抱怨道:“我就說你沒那么大方。”
“別拿這話來將我,公是公,私是私,不能一概而論。”李學武坦然地講道:“支持你,我是沒有任何遲疑的,態度上是一定的。”
“您別看我,我也得聽秘書長的。”竇耀祖見黃干看向了自己,苦著臉說道:“就算我想幫您,可我在總公司也是不拿事兒的。”
“老竇你變了——”黃干點了點他,沒再逼著他,轉頭看向李學武認真道:“我坦白地講,上面沒有給我多加一兵一卒,更沒有給我多一分錢的本錢,就是現在兜里這兩個嗶子都是化緣來的。”
“我人就在這了,你說值多少錢吧。”他耍無賴地看著李學武,“你能信得過我多少,就容給我多少機械設備,我先開工,把人養起來。”
“你不用為難我,也不用這樣為難自己。”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淡定地說道:“我對你的信任在我這千金萬兩,但我沒有千金萬兩。”
他沒在意黃干著急的態度,放下手里的茶杯講道:“之所以問你能不能當家,是想告訴你,聯合儲蓄銀行還是能貸一些款項的。”
“貸款?”黃干微微一皺眉,問道:“是以我們單位的名義嗎?”
“不然呢?你以為你的面子在銀行很值錢嗎?”李學武撇了撇嘴角道:“我不管你怎么運作,拿公章來貸款購買機械設備,這是流程。”
“嘖嘖——”黃干嘖舌,看著李學武問道:“我從聯合儲蓄銀行貸款,買你們廠的機械設備,這錢不等于又回到你們廠了嗎?”
“可機械設備你還拿走了呢——”李學武看了他,“你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想白瓢吧?”
“呵呵,哪能呢——”黃干咧嘴一笑,道:“還是你們集團會做生意啊,又賣貸款又賣機械設備的,回頭銷售那頭還能再收一筆抽成。”
“你也可以不貸款,不買我們的機械設備,更不用我們的銷售渠道。”
李學武哼笑看了他,道:“我這人還就很有性格,最不愿意做逼良為娼的勾當了。”
“得!誰讓我們為生活所迫呢。”黃干知道這一次要被紅星廠賺走三次,可還是捏著鼻子應了,“就這么說定了,回頭我就讓人走程序。”
“包裝廠、成衣廠、玻璃廠、水泥廠、磚瓦廠我們都要,多少都不嫌多。”
“悠著點,真容易撐死你。”
李學武盯了他一眼,轉頭對竇耀祖說道:“你們不是需要綠化物料嘛,可以跟黃處長談談。”
“談什么,我不跟他談。”黃干也是有脾氣的,早前要求竇耀祖還成,現在得了李學武的承諾,能從紅星廠接手企業,他也狂了起來。
竇耀祖倒是沒在意他的態度,嘿嘿笑著說道:“我們這都是小買賣,綠植和花卉啥的能有多大利潤。”
一聽他這么說,黃干更有脾氣了,連看都不看他了。
“不見得吧。”沈國棟瞅了竇耀祖一眼,問道:“這花卉和綠植的盈利可不低,街道都想弄暖棚呢。”
“嗨——”竇耀祖笑了笑,說道:“我們這小門小戶的當營生做,黃處長哪里看得上這一年幾萬塊的微薄利潤。”
“哎!老竇,你說這話就不對了!”黃干一聽幾萬塊,扭臉沖著竇耀祖瞪眼道:“我在乎的是這幾萬塊嗎?”
“咱們是什么關系?咱們是朋友啊!我必須支持你啊!”
八月下旬,文工團上報了國慶期間的匯演計劃,同時也提交了一份文化宣傳展會的計劃。
除了在十月一日下午舉辦國慶匯演以外,文工團還想借著工業展覽館的便利,契合目前的思想教育形勢,籌備愛國主義教育題材文化展。
計劃時間定在了十月一日至三日,紅星鋼鐵集團職工及家屬免費,市民參展定票價2毛。
李學武不覺得這個時候會有多少市民主動來參加展會,但文工團的熱情不能打擊。
這也是文工團組建以來,跳出以往五一十一才籌備文藝匯演的框框,主動承擔宣傳任務。
文工團主管文藝工作的副團長王亞娟親自同他介紹了一些計劃設定,得到李學武的支持。
“我這邊沒有什么意見。”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或者是你,或者是蔣佩群,要同谷副主任匯報一下,征得她的同意和支持才好些。”
“那我回去討論一下。”王亞娟點點頭,理解了李學武話里的意思,“有結果再跟您匯報。”
“嗯,最近怎么樣?”李學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王亞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你是說哪方面?”
李學武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看了她,目光里多了幾分關心。
王亞娟收拾好了文件,受不住他的目光,也只好看向了他,“你想聽我說什么?很好?”
“實話實說就行了。”李學武放下茶杯,抿著嘴角說道:“我沒有要探究你隱私的意思。”
“然后呢?只是單純地關心我?”王亞娟看著他,問:“在這里說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關心你還得選個時間,選個地點?”李學武眉毛挑了挑,“如果我表達有誤,我向你道歉。”
“沒必要道歉,是我想多了。”王亞娟垂下眼眸,淡淡地說道:“招待所的費用我已經補上了,你的錢我掛在你的賬戶上了,就這樣吧。”
她拿了材料站起身便要走,可沒聽到李學武再說什么,又覺得不甘心。
走了兩步,她回頭看了辦公桌后面正看著她的男人問道:“你覺得你是個好男人嗎?”
“這話問的。”李學武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道:“我能說自己是個壞蛋嘛。”
“你就是個壞蛋。”王亞娟認真且堅定地說了這么一句,轉回頭出門去了。
李學武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搖頭,心里對自己的好男人形象堅定不移。
25日,中字四部聯合發出《關于派工宣隊進駐學校的通知》,給工宣隊以強大的正治支持。
26日《人民大報》發表署名文章《工人級階必須領導一切》,公布了上面的最新指示:“實現產無級階教育變革,必須由工人級階領導……”
在文章中,其要求工宣隊要做好長期留在學校參加批改工作的準備,永遠領導學校。
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宣傳和指示,何雨水負責的工宣隊以小分隊的形式被打散,分別派遣到了文聯、作協、新聞出版、劇院、體委、科研院所、醫院等文化、教育、科技、衛生、體育的上層建筑單位,城市街道和上述單位的七五干校。
其他工廠的工宣隊如何工作的何雨水不管,她只按照李學武的要求和指示來辦。
從7月份開始,紅星鋼鐵集團的工宣隊就陸陸續續地安排了一些師生來紅星廠勞動學習。
說是勞動學習,實際上僅參加了一天的以參觀為主的企業文化教育程序,而后便按照人事處和組織處的安排,前往科研所和其他有需要的部門,以實習的身份進行工作和科研。
福利待遇就不要想了,但保證吃得飽,穿得暖,沒有任何傷害性的活動。
也正因為有了李學武的提前布局,鋼鐵學院、京城中醫院等關系單位提前迎接紅星鋼鐵集團工宣隊入駐,掌握住了變革的大局。
在具體工作中,集團工宣隊積極配合相關單位,在完成相應的變革宣傳和工作后,并沒有對這些單位指手畫腳,極大程度上保證了這些單位的平穩運營。
要知道如此行為,在一定程度上紅星鋼鐵集團工宣隊是承擔了風險的,何雨水要負主要責任,李學武則是負間接管理責任的。
但這種風險是值得的。
從八月下旬開始,鋼鐵學院和京城中醫院分別與紅星鋼鐵集團簽署了進一步的合作協議。
雙方完全打破了信任障礙,打通了合作的渠道,在大環境和形勢之下,他們也沒得選擇了。
正如李學武同何雨水等人說的那樣,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要有獨立的認知。
活動是上面組織的,實惠是要撈給自己的。
京城中醫院原副院長趙玉峰出任紅星鋼鐵集團百草堂藥業總公司總經理一職。
雙方的合作就已經進一步發展了,有賴于業務上的精誠合作,這一次達成了正治上的互信。
李學武早在紅星聯合醫院籌備創建之初就想過要搞醫療聯合體。
紅星聯合醫院是很先進,醫療資源是很頂級,然后呢?
醫療服務體系可不是單打獨斗就能開展正常經營工作的。
以紅星廠醫院為基礎組建聯合醫院,更缺乏一些必要的經驗和手段。
這一次簽署合作協議,其中就有一條,雙方會以交流合作的形式互派醫務工作者。
再有,兩家醫院組建救助聯合體,以聯合醫院為主,創辦城市急救電話系統。
為此,紅星聯合醫院采購了40臺救護車應用于該系統的指派救援任務。
電話指揮中心會根據患者或者患者家屬電話溝通的情況指派兩家醫療機構中最合適的一家。
也就是說,能把電話打到聯合醫院的,救護車出動,會按照實際情況快速展開救援。
目前急救電話系統只有聯合醫院和京城中醫院兩家,兩家醫院的情況都比較特殊。
聯合醫院正處于試運營狀態,而京城中醫院經過了幾輪的考驗,醫療資源緊張。
雙方這一次合作也算是優勢互補,互相療傷。
關于急救系統,李學武很清楚,以目前京城市電話保有量來看,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但只要走出了這一步,就等于把紅星聯合醫院的品牌先進性打出去了。
在這之前,還沒有一家醫院組建過急救互助系統,多是自己的病人自己管。
在此框架之下,京城中醫院的醫生可以來聯合醫院開診,聯合醫院的醫生也可以去京城中醫院交流。
雙方的醫生都能互動,疑難雜癥,復雜手術也可以合作開展。
聯合醫院還是以西醫為主要救助手段,這一次合作正合適學習中醫的優秀經驗。
搞中西醫結合不是從后世開始講的,李學武對這方面還是有一點點心得和認知的。
父親李順也曾經給他們講過西醫和中醫的優缺點,談過哪種病癥更適合哪種醫療手段。
他當然是不記得的,可對中西醫結合理論還是有印象的。
雙方優勢互補,互為論證,是未來都在應用的一個主要醫療方向。
李學武參與并設計的幾個主要項目,都不是他的專業,可他就是能給出具有前瞻性的意見。
他不會對具體的工作和業務過度干預,但會提出有價值的意見,劃出線條來供項目發展。
在這一點上,李學武同紅星鋼鐵集團一些干部和領導的做法是有區別的,也更得人心。
“我不想上學——”
李姝也不知道聽說了什么,一改以前的態度,臨近開學的日子,竟然對上學有了反感。
顧寧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或者說她自己也不愿意這么早送李姝去幼兒園。
這都怨李學武,秦京茹歇班回家了,他卻沒找到合適的保姆。
半個多月了,早飯他都是送了閨女和兒子到大院以后,再去單位食堂吃。
晚飯則有些復雜了,工作晚了的話就在單位吃,早點就在大院吃。
有時候趕上周末了,也會帶上家人去飯店吃。
反正這半個多月家里基本上沒有開火,廚房里秦京茹走的時候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
韓建昆倒是想讓秦京茹多幫忙一陣的,可李學武婉拒了,他看得出來韓建昆也心疼媳婦兒。
八月的最后一天,李學武帶著全家去漁家傲吃了頓海鮮大餐,回來后李姝就變卦了。
“咱們不是說好了嘛。”
李學武耐著性子,拉了拉閨女的小手輕聲說道:“你不想認識幼兒園的小朋友嗎?”
“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李姝推開了奶奶給做的新書包,避之不及地說道:“棒梗說了,幼兒園的小孩兒都擰鼻涕泡。”
“棒梗——”李學武咬緊了后槽牙,他還真是第一次想收拾這小子了。
“也不是所有小孩兒都擰鼻涕泡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笑著給閨女解釋道:“跟你一個年齡段的小朋友還不能很好地照顧自己呢。”
“我就不擰鼻涕泡——”
對于李姝來說,這世上最惡心的事就是擰鼻子了,她爸爸從小就這么教的。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小時候教李姝衛生好習慣,現在成了回旋鏢砸自己臉上了。
“那你可以教小朋友們不擰鼻涕泡,教他們講衛生,講禮貌啊。”
他還是選擇送閨女去學校,這家里實在照顧不過來了,顧寧的學習壓力還是很大的。
他自己的工作也越來越忙,尤其是即將進入到九月份,往后的幾個月他會更忙。
首先,李姝要請家庭教師的,要教她鋼琴,還要帶她學習,寫作業。
其次,家里必須請保姆的,一家人老是在外面吃可不成,這不成妻離子散了嘛。
最后,他明年要去鋼城工作,顧寧是無法隨他一起去的,所以他要做好集團的布局,還要穩定好家里。
現在問題來了,閨女不配合怎么辦?
“爸爸再給你買一把玩具槍怎么樣?”
李學武連利誘的招數都使出來了,看著李姝說道:“只要你乖乖去上學,爸爸就給你買。”
“我不要,我有玩具槍。”李姝絲毫不買賬,甚至還謹慎地往后面躲了躲,很怕她爸把她賣給幼兒園似的,“我白天想去奶奶家。”
“可奶奶還要照顧李唐和弟弟啊。”李學武無奈地解釋道:“太太和奶奶照顧不過來你們了,奶奶還得照顧家里人呢。”
“可我不想上學。”李姝嘟起了嘴,偷偷看了母親,她也知道,決定權在誰的手里。
顧寧也是沒轍,她不會在孩子面前同李學武商量或者妥協的。
老太太和婆婆能不能看孩子?
這個問題早就討論過的,婆婆已經說過了,仨孩子一樣照顧,讓李學武晚點送李姝上學。
可李學武考慮的比較多,李姝終究不會在胡同那邊上學,早點晚點沒有任何區別。
反倒是這邊,顧寧既然想讓她在醫院的幼兒園上學,那就得盡快熟悉這邊的環境。
同齡的孩子都是3歲或者3歲半去的幼兒園,她4歲或者5歲去,就等于插班了。
兩邊的環境互相攙和著,對普通的孩子或許沒有什么影響,但李姝是特別的。
至少在李學武的心里,她是特別的。
作為父親,他必須為閨女負責,越早消除環境對她膚色和樣貌的質疑越好,越早在她心里建設正常的感官和習慣也是越好的。
所以,跟一些家長說的一樣,就算是綁,也要把李姝送去幼兒園。
家庭談判因為李姝和李學武的堅持徹底破裂,雙方沒有和解的可能。
本應該局中調停的顧寧始終沒有說話,這讓李學武在閨女的嘴里得到了一個壞爸爸的稱號。
今晚第一次,李姝拒絕了他的睡前讀故事書活動,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里偷偷抹眼淚。
實在是這個家把她養的太好了,雖然言傳身教,李學武兩口子對她和李寧的教育都很仔細,但比較其他孩子,李姝可以說從來沒有吃過苦,更是沒有受過委屈的。
誰敢給她委屈受啊,她爺爺每次回來,不都是給她欺負,還得給她撐腰嘛。
哭也不行,李學武一邊心疼著,還得咬牙硬挺著,這個學必須上。
今晚是談不攏,明早又得是一場攻堅戰。
睡覺前顧寧也遲疑了,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跟李學武商量。
李學武也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遲疑,主動開口說道:“李姝的性格太特了,也比同齡的孩子聰明,更任性,完全具備了上幼兒園的標準。”
自己的閨女自己了解,甭說這個時候了,就是后世多少上了幼兒園的小孩還不會生活自理呢。
可李姝早早地就知道這些事,李學武說她聰明一點都不是夸自己孩子。
“我就是怕她太聰明了,脾氣太倔了。”
顧寧嘆了一口氣,擔憂地道:“要是跟同齡孩子玩不到一塊兒,反倒是約束了她。”
“那怎么辦?難道送大班去?”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這還只是第一次上幼兒園呢,先讓她嘗試一下吧。”
“嗯,我理解你的意思。”顧寧能夠感受到李學武的焦慮,關于李姝的特殊,“但你得從自己的角度坦然面對她的特殊,這一點很重要。”
“嗯,你說的對。”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拉著顧寧的手說道:“我是既怕她懂事早,又怕她年齡小就面對這些,會受到心理上的傷害。”
“終究要面對這一天的。”
顧寧躺在了他的臂彎里,輕聲寬慰道:“她不可能永遠在你的護持下成長。”
“但我會盡我所能。”李學武看了看顧寧,道:“李姝的家庭教師我心里有人選了,等她適應了學校的生活,就請人來家里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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