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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第718章 船應該跑在水里
“搞商務俱樂部?好事啊——”張長明彈了彈煙灰,笑著看向李學武,“我早就說過了吧。”
“上次去紅星廠我就跟你們提過,沒有文化陣地怎么能行呢,對不對。”
什么叫文化陣地?
有的叫俱樂部,有的叫文化宮,有的則叫劇場,有的也叫會堂。
這么說我親愛的讀者們可能不懂,翻譯一下就是KTV、夜總會、歌舞廳、足浴店。
當然了,以前玩的都是健康高雅的,后來玩的這些都是保健睪啞的。
總之,甭管叫嘛,這年月廠礦要是沒有個體面的文化場所,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我們廠其實也有俱樂部,后來閑置荒廢掉了,現在撥給了文藝宣傳隊。”
李學武看了眼李懷德,介紹道:“聽你這么一說啊,我們這才想起來,一直瘸著腿走路呢。”
“生產建設和文化建設同樣重要,不能光重視勞動和物質追求,也要重視精神文明需要嘛。”
“哈哈哈——”
會客室內,眾人被李學武的“上綱上線”逗得大笑了起來,有的時候語言真講究藝術。
什么樣的場合搭配什么樣的語氣,同一句話可能說出不一樣的意味來。
“那我這算不算畫龍點睛,神來之筆啊,哈哈哈——”
張長明才不信李學武的話呢,紅星鋼鐵集團的精神文明建設走了與這個時代不一樣的道路。
他是曾經建議紅星廠要搞群眾文化建設,可回來后思考了一下,這里面有說道啊。
俱樂部也好,文化宮也罷,這玩意兒打毛子那邊傳過來就不是什么新鮮玩意兒,紅星廠能不知道?
知道了為什么還不恢復相應文化組織的建設呢?
要知道這一時期雖然打破了原有的文化宣傳方向和政策,但廠職工對文化娛樂的需要還是有的。
如果去年李學武這么說他或許還能信了,只當紅星廠膽小,不敢冒進。
那現在他細思之后,原因恐怕只有一個。
在過去幾年的大學習活動組織過程中,紅星廠一定是發現了群眾自發組織活動的弊端和風險。
所以遲遲沒有開展俱樂部和文化宮等文化陣地的建設工作,反倒是大力和建設文藝宣傳陣地,加強了以宣傳為主導的精神文明建設工作。
既豐富了廠職工的文化娛樂需要,又滿足了當前的正治思想宣傳目標,要說高,實在是高。
當然了,缺乏群眾積極參與的活動一定長久不了,而紅星廠卻是把廠職工的業余活動熱情轉移到了供銷服務部和體育場館,物質和文化一把抓。
張長明剛剛的表功也可以看做是一種試探,結果正如他所料,紅星廠主持宣傳工作的是位高人。
左右平衡宣傳工作和文化娛樂對于宣傳部門負責人來說是一項艱巨的挑戰。
但在他看來,紅星廠已經從制度和供需上解決了這一問題,這才應該被稱為神來之筆呢。
玩的不僅僅是人性,還有人心啊。
“津門靠海,靠海吃海。”李懷德迭著腿,微笑著說道:“如果能把商務和療養聯系在一起,那為什么不能把美食和文化聯系在一起呢?”
“商務,療養,美食,文化。”張長明念叨著這四個詞,思索著緩緩點頭道:“確實可以啊。”
“我們已經開始布局了,在鋼城,”李懷德說,“職工療養院,溫泉、滑雪、療養、休閑。”
“不過那邊是靠山吃山了,”他笑著說道:“現在我們想靠海吃海,秘書長跟我說這津門水可深,沒有個引路人容易出問題,這不想到了你。”
“哈哈哈——”張長明聽懂了李懷德話里的意思,笑著點了點李學武的方向道:“他呀,我算是服了,這張嘴能把天上的說地下來,死人說活了。”
如何能不服氣,李學武做事滴水不漏,李懷德更是老謀深算,紅星廠在津門一點虧都不愿吃的。
拉上他們津門水產一起搞這個商務俱樂部,不僅解決了“水深”的問題,還解決了火熱的難題。
話都說到這了,張長明已經搞清楚紅星廠四位領導來津門的目的和意義了。
俱樂部這點影響和利益不值當李懷德親自出馬,充其量這就是塊敲門磚。
拋磚引玉,大的在后頭。
合作商務俱樂部,張長明這個地頭蛇完全能起到聯系津門市的作用,目的是什么還用講?
現在津門市和紅星鋼鐵集團是郎有錢妾有藝,就差一個王婆來牽線搭橋,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紅星廠在這里搞了個貿易商業中心,以前還可以忌諱形勢變化,裝作看不見。
但現在紅星廠已經把生意做到家門口了,更是創造出了八千多萬的貿易神話,他們還能繼續裝聾作啞?
要么面對經濟的需要,積極推動紅星鋼鐵集團銷售總公司的全面落地,要么阻止市場化經濟和對外出口經濟的進一步和延伸。
張長明看得出來,津門市也很為難。
一邊是經濟,一邊是政策,誰都摸不準時代的脈。
但能確定的一點是,紅星鋼鐵集團成長起來了,對外貿易和年出口量正在逐年暴增。
沒錯,不是遞增,是暴增,尤其是從津門港碼頭出去的貨物。
但有消息確定,紅星鋼鐵集團組織投建了營城港,未來遼東工業生產的產品將直接從營城起YC市間的競爭一點都不弱,紅星廠鋼鐵集團能把貿易做這么大,就證明了上面的態度。
在過去的兩年,國內經濟總量雖然呈現了提升的態勢,但總體來看是經濟放緩的局面。
原因就不用說了,對于經濟工作,誰都知道沒有錢辦不成事,能生產、能賺錢,還是能賺外匯的企業,如何能不成為上面關注的對象呢。
一個紅星廠能折騰成如此龐大的紅星鋼鐵集團,國內最不缺少的便是紅星廠這樣的企業。
不多了說,依靠紅星廠的經驗,孵化出100個這樣的企業,國內的經濟絕對會上一個臺階,甚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上升勢頭。
張長明自然愿意做這個“引路人”,但怎么選擇還得看津門,這里面的風險和機遇同樣大。
“你猜她跟我說什么?”
李學武站在碼頭上,笑著看了老李道:“她說要接觸新汴河工程,盡快拿到新工程。”
“呵呵——”李懷德微微搖頭,“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著跑了,到底是大企業啊。”
徐斯年站在碼頭邊上,指揮著工人將快艇固定好了,這才轉回身笑著招呼道:“李主任,上船溜一圈兒啊,兜兜風。”
“這小玩意兒安全嗎?”
李懷德笑著打量了碼頭上的幾條快艇,問道:“叫皮皮蝦,總不能真往水里鉆吧?”
“非常輕,輕易不會出問題。”徐斯年看出來了,老李慫了,不敢上船的,“往水里鉆不太可能,在水上飛完全可以實現。”
他指了指船尾掛著的發動機說道:“這還是巡邏艇,要是載貨快艇還能再加幾臺發動機。”
“跑起來整條船在海上都是懸空的狀態,就像飛魚一般。”
“那還真是——快啊。”
老李本來就不想坐這玩意兒,聽他介紹完就更不想坐了。
溜個屁,兜個屁的風。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萬一掉海里算誰的?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
徐斯年也是損到家了,老李越怕什么他就越介紹什么,好像很怕老李跟他要游艇似的。
李學武倒是建議他造臺游艇停在這邊,給老李過過癮,只是老李沒有一點興趣。
相信同圣塔雅集團框架協議中那臺公務機他也不會喜歡坐的,危險的玩意兒一點不碰。
當然了,李學武也惜命,就是沒有老李這么嚴重,快艇就在碼頭,能有什么危險。
這玩意兒又不是阿三造的航母,停在自己家港口里都能翻船,世界上少有這種奇葩的。
“帶我兜一圈,看看穩定性怎么樣。”
李學武主動跳上了快艇,穿上了救生衣,示意了船長,道:“不用遠,就在這附近走一趟。”
“圣塔雅集團的散裝貨船能按時交付吧?”
碼頭上,老李看著緩緩調頭,繼而飛馳而去的快艇,問了徐斯年道:“今年能造幾艘?”
這話問的相當外行了,徐斯年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按時交付沒有問題的。”
“營城船舶萬噸級以上貨船的建造周期為90天到120天左右,不會太長,”他介紹道:“畢竟有現代化作業條件,只要配件供給充足就可以。”
考慮到老李對業務工作狗屁不懂,徐斯年還是耐心地給他做了解釋。
至于說今年能造幾艘這種狗屁問題,他是一點直接回答的興趣都沒有。
造船廠,有幾艘訂單就造幾艘,沒有訂單我們造出來給你當龜殼背著啊?
當然了,老李是一把手,他就算是站在這說船應該跑在水里,他都得鼓掌喊說的好,忠誠嘛。
“集團成立分支機構,你們的權利大了,責任也大了,相互之間要做好協調溝通的問題。”
老李還是很有水平的,只要不講業務,說這種屁話那是張口就來。
徐斯年聽話聽音,李學武給他們騰出空來“私聊”不就是為了聽這個嘛。
“李主任,遼東工業領導小組會成為集團常設機構嗎?”
他目光盯在李懷德的臉上,試探著問道:“現在我們屬于一級分支機構,還是二級分支機構?”
“專業廠,不是子公司。”
李懷德淡淡地說道:“工業領導小組會成為常設機構,但只是組織管理機構,不是業務機關。”
他看著對面的別墅區,講道:“你們還是一級分支機構,集團會給予你們充分的管理權限。”
“不過有一點你要記得。”
“集團放權是為了松開你們的手腳,讓你們大展拳腳。”李懷德轉過身,看著徐斯年的眼睛說道:“絕不是讓你們胡打亂鑿,肆意妄為的,政策上一定要聽取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的意見和建議。”
“文學同志在經濟和工業管理方面很有一手,你在營城的工作也得到了他的和肯定。”
“我明白您的意思,李主任,”徐斯年認真地點頭道:“營城船舶始終會跟著集團的旗幟走。”
“嗯,對你我是很放心的。”
李懷德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又看向了河面上正在試船的李學武,道:“好好經營吧,在營城未來一定有好。”
聽到這話徐斯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剛剛話里的意思領導聽出來了,這是給出了答案啊。
營城的未來確實會有好的,營城船舶迭加營城港區,背靠集團在遼東工業建設的工業帶,俯視渤海灣,拿著造不完的訂單,前途當然很光明。
只是他的前途不光明了。
兩人站在碼頭上好一會兒沉默,徐斯年能明顯感覺到老李不喜歡他,或者說不看好他。
問題出在了哪里了?
他雖然是最早一批下來接手兼并企業的干部,但資歷是很足的。
雖然缺少基層工作經驗,但他在營城船舶這兩年可沒少吃苦受罪。
他當然知道集團人事機構發生了大的變化和調整,李學武沖天而起,帶動了一批年輕干部上位。
這是老李的謀劃,借年輕人和兼并企業過來的干部調和紅星廠原本的老底子。
他聽消息預判,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年初,董文學一定是要回京的。
已經到了副主任的崗位上,鋼城他經營了四年,李懷德不可能繼續讓他留在遼東。
尾大不掉的道理誰都懂。
董文學回京,李學武必定是要以秘書長的身份前往遼東主持集團工業領導小組工作的。
這也是他試探老李會不會工業領導小組成為常設機構的原因。
李學武同董文學的做事風格迥異,可謂是運籌帷幄,雷厲風行,他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一旦李學武就任鋼城,連帶著集團的人事架構又要發生調整,他該何去何從。
到明年初,他在營城也已經經營三年了,是放下大好局面回京進入集團機關工作,還是繼續留在營城,成了他現在的心病。
兩種選擇有利有弊,回集團機關工作,他必然有機會更進步,在集團實現副局的待遇。
如果留在營城,雖然為了也會隨著營城船舶的進步到副局,但意義相差太多了。
他的擔心在試探過后,得到的答案卻讓他有些患得患失。
李懷德的話很明白,未來集團機關沒有他的位置,需要他留在營城繼續經營和工作。
這么看倒省了他糾結,只是失去回集團的機遇,心里終究有種失落感。
李學武去鋼城第一年也許會掛著秘書長的職務,但不可能一直掛著,三年之內必定要再進一步。
他不敢比較李學武在集團的位置和重要性,但謀劃秘書長的職務還是敢想的。
在他想來,從委辦的位置上下放到營城工作就是一種篩選和鍛煉,三年世間怎么都熬出頭了。
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秘書長的職務了,但現在看來,他的努力和付出并沒有贏得李懷德的關注和青睞。
得不到一把手的秘書長那還叫秘書長?
看看丁自貴現在的處境就知道了,委辦主任都如此的艱難,更何況進班子呢。
一步天塹,難躍鴻溝。
看前方如鏡花水月,霧里看花,實則希望縹緲,未曾可知。
留在營城,深耕營城船舶,爭取營城港的管理權和話語權,或許就是李懷德留給他的登天之路了。
有些話李學武不方便說,也不好直接跟他講,倒不如留出空間給兩人談。
結果如何,徐斯年也不用懷疑他暗中挑撥謀算,人心難測呢。
能不能進一步到副局,全看徐斯年在營城船舶的作為,是否能在三年之內得到李懷德的認可,進而掌握港區和船舶的管理權。
鋼城工業區的管理架構基本上已經敲定了,董文學幾次回京同李懷德和谷維潔等人商量的就是這件事。
以遼東(紅星)工業領導小組為管理機構,在遼東的分支結構為主體力量成立經濟體。
在經濟管理架構之下,奉城、鋼城、營城是要組建單獨協調架構,還是統一管理,還沒有定論。
用李學武的話來解釋,自己的夢自己圓。
能管一個企業就是總經理,能管三個企業就是工業領導小組副組長,能管十個企業那是吹牛嗶,愛哪哪去。
至于說提前布局,左右徐斯年的思想,他沒覺得有這個必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誰能左右誰啊。
正治是妥協的藝術,他在集團機關也不是一言九鼎,連老李都不敢如此說,去了鋼城更是如此。
協調,經營,才是管理的主旋律。
再有,留出時間和空間給徐斯年同老李溝通,相信他也知道該如何做選擇。
無論徐斯年如何試探,在他去鋼城之前,老李是不會主動觸碰董文學的底線和神經的。
真要調整人事和架構,也是在他去了鋼城以后,他才是老李認定的那把刀。
“我還算計著你們來的時間呢,沒想到這么快。”
吳淑萍一身干凈利落的行政套裝,踩著平底高跟鞋從大樓里走了出來。
她笑著同李懷德打了招呼,“李主任,晚上陸姐燉了海雜魚,聽說您喜歡吃貼餅,特意準備了鐵鍋做的。”
“太麻煩了,就為了口吃的。”
李懷德當然熟識吳淑萍,這是他的財神爺呢。
“在這里工作還順利嗎?”
“有您關照我,當然順利,”吳淑萍笑著看向了李學武,問道:“要不要多準備伙食,陸姐下午出去買菜。”
“就咱們自己吃吧,不叫他們了。”李懷德見李學武看向自己,微微頷首道:“晚上他們各自都有應酬。”
高雅琴和張勁松都有多年的工作關系,親朋故舊在津門不少,畢竟這里距離京城很近。
“那晚上叫張長明過來打牌?”李學武笑著說道:“就怕他們沒有時間啊。”
“再說吧,張副總今天怕是很忙哦——”
李懷德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海河的方向,司機已經把車門子開好了。
吳淑萍在李學武的示意下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李學武陪著老李坐在了后座位上。
車是貿易管理中心的車,早前用的那臺伏爾加M24,司機是李懷德的司機。
這臺車只要是他來津門,必定會用自己的司機。
李學武就沒有那么大的譜了,除非有保衛需要,否則不會帶司機出門,現在甚至連秘書都省了。
汽車繞過海河橋,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對面的別墅區,這里算得上兩人的行營了。
只是吳老師還在,隔壁斯人已遠,再回來只得等半年后了。
周苗苗這女人心思頗多,從李學武這里得知老李防備了她一手,津門這邊業務賺的錢沒有給她,立即就變了心態。
要不怎么說裱子無情,戲子無義呢。
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老李的錢和權來的,現在老李謹慎的很,很怕步了程開元的后塵,對關系把控的很是嚴格。
就算是栗海洋也不敢用老李的關系和名聲去做什么似事。
權不給,錢也不給。
周苗苗真有心眼子,沒跟老李鬧,更沒有惱,反倒是聯系了竇耀祖,自己給自己找了張飯票。
反正老竇也不圖她的身子,要錢給錢,何樂而不為呢。
這邊有了老竇的,她在事業上也積極學習和進步,李學武給了她根麻繩都當鐵鏈子往上爬。
就是這么果決,無畏。
有的人生來就是做大事的材料,周苗苗便是這樣的人。
原本親近老李的關系現在稍稍往外拉開一點,給了自己體面,也給了老李空間。
結果呢?
才貼上老李的韓露就發現,自己的段位比不得人7屬性的周苗苗。
她都想罵老李賤皮子,人家不搭理你了,你反倒主動往上貼。
不僅照顧了周苗苗的工作,連帶著周坦的工作也關照了,兩口子白得一干爹。
她也想進步,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愣是沒讓老李開口。
現在周苗苗更是一飛沖天,搭上了對外貿易的快船,去港城培訓了。
走之前老李就給解決了副科級待遇,回來干一兩年可不就正科了嘛。
韓露呢?
剛剛解決了干部的身份,連股級的身份算不算都不一定呢。
追趕?
周苗苗早就發了狠心,不甩那小婊子幾條街,絕不生孩子。
二女相爭,必有一傷。
周苗苗是進步了,就苦了老李了。
晚上陸姐做了汽鍋海鮮,聽說生蠔大補,老李愣是一口氣干了七八個,看得陸姐直愣神。
這身體得虧成啥樣啊!
“蠻好吃,陸姐可以做專業的廚師了。”李懷德過足了嘴癮,這才放下了碗筷,“回頭來咱們廠工作吧。”
“李先生您太高抬我了,就一點家常飯的手藝,哪里登得上臺面,您喜歡就好了。”
李學武不確定陸姐和老李誰大,但這里稱呼陸姐并不全是尊稱,只是一種溫和善意的語言習慣。
不稱呼陸姐,總不能叫保姆吧,多寒磣人啊。
陸姐是婁家從小培養的女傭,早前叫家生子,意思就是陸姐出生以前爹媽就是家里的仆人。
解放了,婁家享受了不到十年的福,就膽戰心驚地妥善安置了這些仆人。
可這些人沒有別的本領,總不能餓死吧?
街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平日里這些人還在幫婁家做事。
你當陸姐為啥姓陸?
很簡單,諧音,她以前姓婁,家里仆人哪有講究的姓氏,一輩輩跟著主家,時間長了,忠心可嘉,就賜姓了。
這里只是扯一句,知道就行了。
剛解放不到20年,陸姐都四十往上了,骨子里帶有的本分時刻提醒著她要清醒。
這些當干部的說話哪有一個準信兒,她要真信了李懷德的話,等著招她進廠工作,那還不得猴年馬月去啊。
不過陸姐場面話說的漂亮,哄了老李一句笑,得了不少好東西。
周苗苗走了,她存在隔壁的那些日用品都得收拾,包括一些衣服啥的,老李一揮手,通通給了陸姐。
你當老李是好心,或者慷慨不在乎這些破爛?
當然,他當然不在乎周苗苗留下的這些東西,值錢的她早就劃拉走了,還能留在這邊?
李學武看出來了,這是去了舊人來新人啊,周苗苗剛走,這邊老李就請陸姐代為收拾和打掃,清除一切有關于周苗苗的痕跡。
不得不說,要論渣的惡心,還得是老李,他在這方面只能甘拜下風。
你們別老說李學武渣,只是曾經年少,他想給所有女人一個家罷了,在座的渣男讀者哪個不是這樣?
“我還真就喜歡陸姐的家常菜。”李學武笑了笑,看了陸姐一眼,逗了逗一點都不認生的李信,道:“兒子,好不好吃?”
“嘻嘻——”李信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嬉笑著抓了面前的饅頭碎塞進了嘴里。
“胃口可真好,一定長大個,像你爸爸似的。”
李懷德也蠻喜歡李信這個胖小子的,尤其是在這里,表現的尤為親近。
這也算他和李學武之間的秘密了,平日里頗為大方。
不說經常安排人給這邊送東西,每次過來無論李學武在不在,逛街都是買雙份,必須帶李信的那一份。
吳淑萍跟李學武提起過,李信漸漸地大了,當他會說話的時候,就會成為李懷德監視他們的眼線。
倒不是說李信會被李懷德收買,而是孩子小,不懂得掩藏和表演,誰問什么,總有露餡的時候。
比如李懷德偷偷問他,爸爸每次來都睡在哪啊?
李信要說睡在客房,或者客廳,那不用多了,兩次就得露餡。
這也是為什么李學武從一開始就跟吳淑萍說好了,同床異夢。
老李別的不行,琢磨人可是有一套。
你想吧,這老小子能在那個時期存活下來,山上山下的賣命,能沒有琢磨人的水平?
李學武心思可重,要說算計一個人,他能從八百年前算計到八百年尾,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您看我兒子長的像誰?”
他逗了逗李信,看向了老李道:“我嫂子說他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跟我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
“我看著也像。”老李還真就仔細打量了一眼,越看越像,心里不住地點頭,嘴上也認同道:“尤其是眼睛,真一個模子。”
他也真是瞎了狗眼了,李學武是雙眼皮,李信也是雙眼皮,這還有個不像?
再說相貌,李學武小時候長啥樣老李可不知道,但他看李學武現在一張疤瘌悍匪臉,能瞅出個屁來。
只要不是非常明顯的遺傳特征,孩子放在誰身邊比對都有接近的地方,尤其是在環境和心理的干擾下。
周苗苗可是說過,李學武跟吳淑萍住在一起的,李學武的嫂子也親自來了,這孩子還能有錯?
所以老李現在不懷疑李學武同吳淑萍的關系,他提防的是吳淑萍不告而別,或者被李學武突然轉移走。
當他聽說吳淑萍負責了供應鏈的工作,并沒有一點反對的意見。
吳淑萍在社會上的羈絆越多,牽扯到的人越多,對李學武的威脅和捆綁越緊密。
李學武竟然安排她負責了這種生意,老李對他的信任也提升了不止一個等級。
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媳婦抓不住色狼。
飯后老李倒是出息了,并沒有喊人來打麻將,同來津門的不方便,津門本地的他就認識這么幾個。
索性,陸姐洗刷完畢,哄了孩子上樓后,三人便在客廳里喝起了茶水,是老李帶來的特等好茶。
戒煙不戒酒,否則沒朋友。
老李把煙戒了,酒也喝的少了,改喝茶了。
這就像后世北方那些大傻子,聽人家說南方人為啥生意做得好,是因為不喝酒,只喝茶。
還說什么喝酒傷身體,喝茶聚財氣。
結果呢?屁——
全國就屬北方人買茶道設備最多,買茶葉也最多,南方人那點聰明勁都用在北方人身上了。
你看看茶具、茶葉的,都是哪發的貨。
不過老李喝茶不是被南方人忽悠的,而是附庸風雅,為了裝嗶。
去了不少次國際飯店,看人家老外并不怎么拼酒,反倒是慢慢細品,把飯桌上的精力都用在交流上了。
不喝酒的時候呢?
人家喝的是咖啡。
老李不服這個勁兒,擺弄起了茶葉,每次外商來拜訪,他都會跟人家講一講中國的茶文化。
他那點文化水平鼓搗茶道忽悠馹本人可能不成,但忽悠那些歐洲人還是可以的,逗傻子玩唄。
“你去看食品廠了?”
李懷德琢磨了一口茶,還是沒品出來高雅的味道,他有些懷疑地瞥了李學武一眼,懷疑是這個俗人影響了自己的品味。
李學武可不知道這混蛋在污蔑自己的清白,點點頭說道:“有點想法,跟他們討論了一下。”
“搞什么?新項目?”老李放下茶杯,看了他提醒道:“今年咱們不動大項目了,還是以壓縮股份為主啊。”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
李學武挪了挪茶幾上的茶杯,問了他道:“您覺得這茶水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茶水能怎么樣?”李懷德微微一皺眉,聽他如此說,端起茶杯細品了一口茶,“你是說這水有問題?”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學武微微搖頭道:“咱們京城喝的水都是密云水庫的水,您應該了解以前皇上喝什么水。”
他擺正了茶杯,又繼續說道:“這個水啊,可是有講究。”
“以前說水重水輕,現在以科學的角度評判水質的PH值酸堿性,或者其中包含的礦物質和微生物等等。”
“你的意思是——”老李有些迷糊了,看著他問道:“你想說什么?”
“我在想,能不能把好水做成商品賣出去……”
“咳——”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懷德嘴里的茶水已經嗆在了嗓子眼,眼淚都憋出來了,“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呵呵,沒那么玄乎吧。”
李學武扯了紙巾遞給他,笑著解釋道:“賣水這件事可不是我第一個想出來的,這四九城早前賣水的還少了?”
“再說了,嶗山出口的礦泉水每年凈賺十幾萬、幾十萬,您不會沒聽說過吧。”
這話可不是李學武瞎掰,早在1930年的時候,嶗山就已經生產礦泉水進行出口貿易了,后來也是越做越大。
不然你以為嶗山可樂是咋來的,這都是一個系列的族群。
“我還是有點聽不懂。”李懷德收拾了自己,看著他問道:“你的意思是,老百姓自來水不喝,買咱們的水喝?”
“我沒說要賣給老百姓。”李學武強調道:“既然嶗山能出口礦泉水,為什么咱們就不能做礦泉水呢?”
他挑了挑眉毛,“咱們有自己的食品廠,有自己的貿易渠道和出口渠道,這可是沒什么本錢的生意啊。”
“塑料瓶,恐怕是瓶裝水最大的本錢了。”
“出口啊——”李懷德猶豫了一下,微微搖頭道:“關稅再加上運費,我看不出哪里有盈利的空間。”
“您還是沒理解我的意思。”李學武眉毛一挑,拿起手里的茶杯給老李問道:“如果我說這杯茶水是津門自來水公司的供水,您會不屑一顧,嗤之以鼻,習以為常。”
“那我要說這是京西玉泉山的水呢?皇家的選擇,水中的貴族,五百多年的依賴,引用這種天然礦泉水,包含了多種有益于身體健康的微量元素,能延緩衰老。”
他盯著李懷德的眼睛問道:“您現在覺得這杯茶怎么樣?”
“我再補充一句,只有這種水泡出來的龍井才是上品,乾隆皇帝最喜歡這個味道,您又覺得如何?”
“嘶——”李懷德好像琢磨出一點味道了,“你的意思是——玉泉山的水我知道,礦泉水,微量元素啥的,我不太懂。”
“還有,什么延緩衰老,乾隆皇帝喜歡用這水泡茶,”他看了李學武,“你真查過歷史資料了?還是做了科學研究?”
“不,我什么都沒做,瞎編的。”李學武嘴角一扯,道:“可只要我們這么宣傳,誰來證明我們是瞎編的呢?”
“玉泉山的水就是礦泉水,只要是礦泉水就包括礦物質和微量元素,”他晃了晃腦袋,道:“至于說乾隆皇帝是不是喜歡這么泡茶喝,我不知道,誰能把乾隆拽我面前說他沒有這么喝我才信。”
“呵呵——你又扯淡了。”
吳淑萍好笑地瞅了他一眼,道:“賣水就賣水,扯什么礦泉水,還挖了乾隆皇帝給你當模特。”
“你沒聽說,歷史就是個傻不拉幾的大姑娘,任由后人隨意裝飾和擺弄嗎?”
李學武壞壞地一笑,道:“你要知道我預想中的一瓶水賣多少錢,你就不會這么質疑我了。”
李懷德和吳淑萍都認真了起來,看向李學武,等待著他的答案。
“一毛錢?不對,成本不夠,那是一塊錢?”
吳淑萍懷疑地看著李學武,這舉著一根手指回答問題是跟誰學的毛病,還讓人猜的?
“不,是十塊錢。”李學武嘴角一撇,道:“要說乾隆皇帝喝一塊錢的礦泉水,還不得讓人笑掉了大牙。”
“十塊錢?鑲金了啊!”
吳淑萍驚訝道:“你怎么想的,這水賣十塊錢,誰買啊?”
“奔馳轎車賣十幾萬,誰買了?”李學武眉毛一挑,道:“我們廠是造車的,我們能不知道這里面的利潤?”
“十塊錢是普通玻璃瓶裝的礦泉水,我正在想,拿出一個什么樣的計劃,把這水賣到100塊。”
“你瘋了——”吳淑萍微微搖頭,“就算是港城的富豪多,也不會喝100塊錢的礦泉水。”
“你錯了,他喝不喝得看場合。”李學武按住了沙發,坐直了身子講道:“一百個人看著他喝,10塊錢的水他一定不在乎。”
“如果平日里有一千人知道他喝100塊錢的水,他敢把這水成箱的往家里搬,你信不信?”
“我明白了,你這不是賣水啊!”
吳淑萍可不是好糊弄的,家族也是做生意的,瞬間就悟了,“你這賣的是身份,是差異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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