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夜魄真君 (4200)

天命皆燼 第127章 夜魄真君 (4200)

暗夜無垠，星月之輝如鏡，倒映世上萬千光影，卻有一線流光穿透疊云，驟然劃破天際，令萬千云氣騰起，流溢泛波，最終凝聚為一個朦朧人影。

白云做裙，星月為飾，一頭秀麗如墨的深藍色長發如瀑流淌，帶著面紗的面容不用看也知絕對是位美人，她神色干練，身后負著一柄巨大，超過她身高的鐵尺，上面靈紋之光流溢，呈七彩虹輝，顯然是一把神兵。

夜魄真君降臨在明光峰，卻并沒有靠近，因為各峰自有條例，若是沒有邀請亦或是本山之令，雙方的真人真君不可私下進出對方主峰。

當然，這規矩對于關系好的峰來說是廢紙，但對于明光峰這種沒有峰主的獨立峰，那就是一種保護。

“安師侄……”

不過夜魄真君顯然不是來欺壓的，與之相反，她語氣平和，帶著商量的問詢之意：“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問詢……可否與我一談？”

安靖與顧葉祁對視一眼，早就在懸命莊鍛煉出來的眼神交流此刻有了功效。

這顯然是和我師父有關的，我得去和真君聊一聊

嗯，小心點啊大師兄，這位真君過去也經常會來遠遠地看一下我們，塵隱真君和我們說過她不是壞人，叫我們別在意

交流結束，安靖便離開了明光峰，來到了峰外。

夜魄真君也降了下來，身后的鐵尺縮小，化作了一顆宛如衛星般的光暈，環繞她旋轉，撩開垂落的墨藍色長發，一雙翡翠般通透冰綠的眸子好奇地看向安靖。

——這就是光塵的弟子，那位大神命安靖嗎？

她心中不禁默默點頭：“靈煞渾厚，根基扎實，而且命格也極其活躍，證明他處于‘氣運鼎盛’之時，的確是真正的人杰。”

而安靖也在關注這位長輩，明和光口中的‘半個師姐’。

雖然因為普明真君的小小教訓，明和光并沒有多點評其他真君的形象和日常所作所為，但夜魄真君卻是例外。

依照這位師伯的說法，夜魄真君當年也就比他們這群人大半輩，過去的冒險試煉和修行都是她帶著他們那伙人一起的，雙方甚至還一起做過許多宗門任務。

也就是夜魄真君突破的速度始終比他們快一步，漸漸地沒辦法一起行動了，這才少相處，但就算只是初期一同行動，也給了明和光等人深刻的印象。

——夜魄真君是看上去溫婉，實際上手段非常果斷，甚至稱得上是狠辣的一位武者，有幾次遇到天魔侵襲，她若是能救便救，若是不能，她也是下手最狠的那一個，會將整個被魔染的小鎮從頭到尾挫骨揚灰，別說是狗和雞蛋了，就連路邊的蚯蚓都會被砍成七段！

“見過真君！”

這樣上一代大姐頭樣的角色，對自己的師父態度究竟是怎樣的？安靖不知道，他只知道，今衍華和林詠夜也是這樣的大姐角色，天知道自家師父怎么會這么吸引大姐姐……難不成是目盲勾起了母性？也不像啊。

八卦師父了幾句，安靖心道了幾聲罪過，但表面上他完全沒有露出任何八卦神色，反倒是義正言辭地抱拳行禮：“敢問真君有何問題問詢，小輩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夜魄真君說話比較慢，但調子很沉穩，她打量著安靖，然后微微點頭：“光塵在收下你時，曾經和我說過自己收了一個前所未有，絕對超過他的好弟子，我那時就對你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天驕，可以讓我們的明鏡宗新一代第一說出這樣謙虛的言語……現在來看，他的確沒說假話。”

“師父總是看好弟子，實際上在弟子看來，師父才是真正的人杰，勘明城一戰，超乎各大宗門想象，哪怕是上玄教，恐怕也想不到他們天宗的真傳靠多打一和偷襲都拿不下師父。”

安靖坦然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不談后面的進階，明光塵的確是他這一路上見過的最厲害的神藏真人了，他的‘武脈境鏡中我化身’也是少數現在的安靖也覺得有威脅的武脈，同級的話，安靖覺得，泰冥宗夜月朧那小女孩夠嗆能撐過十個回合。

“厲害的人，才能找到你這樣厲害的弟子。”

看見安靖吹噓自己師父，夜魄真君反倒是比安靖還要開心，隔著面紗，她露出微笑，眼睛也彎起來，帶著柔和的神色：“你師父原本為你準備了入宗禮物，他本人……現在應當是送不來了，所以我便代他給你送上。”

如此說著，她將身側那奇異的鐵尺一點，朝著安靖推來——安靖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這原本縮小的鐵尺頓時膨脹到了比安靖還高，近乎九尺的高度：“此乃‘五金元鐵’所鑄的鐵胚，已經精煉精鍛過，可以用來鍛造任何一種武器和鎧甲，是上好的神兵級精煉原材。”

“我聽說你得了大辰的神兵？那神兵很難再利用，只要大辰還有祭壇，隨時可以再次召回，要我說，將它粉碎，作為開靈的地脈之材加入這鐵胚，才是最好的選擇。”

“師父考慮的居然如此周到……”

接過這五金元鐵尺，安靖才知道這玩意居然是器胚——他還以為這就是給他的武器呢，一把超巨型斬尺，還挺適合他的‘銷兵鑄靈斬千軍’這一神通的。

心中生出感動，而另一側，夜魄真君看見安靖欣喜的神色，在同樣微笑的同時，也問出一個問題。

“正如你所知，我和你師父是好朋友。”

這位深藍色長發的真君輕聲道：“我知道他和上玄教的真傳大戰，打破了太虛通道，流落至太虛……大概很難很難才能回來。”

“但我想，你是他的弟子，在光塵離開前，你應當和他的鏡中我交流過……我知道的，他有這個能力，絕對不可能什么都不交代就離開。”

“雖然有些冒昧，可能這是曉明峰和明光峰內部的問題，但我也只是問一下……安靖呀，你師父，現在狀況可好？”

夜魄真君說話仿佛就像是疊甲，說一句話前要加好幾個提前條件，配合那緩慢的語速，感覺就像是一座山亦或是城市化緩緩地橫壓過來，瞬間就讓安靖精神了起來。

——夜魄真君，果然很關心師父如今的情況。

——能夠說嗎？師父如今的情況可以告訴她嗎？

——這位夜魄真君，真的可信嗎？

如今關心師父去向的，除卻上玄教外，還有泰冥宗，甚至可以說，大辰和塵黎的其他宗門也都在關注這位明鏡宗的第九位也是最年輕的顯圣真君。

安靖不能排除，夜魄真君就是上玄教亦或是其他勢力內鬼的可能，倒不如說，這位突然出現在宗門前的女嬰來歷就相當可疑，絕對不正常。

單從態度來看，還真看不出夜魄真君的破綻——她是真的非常關注明光塵，甚至問話的時候手都下意識捏緊了，安靖覺得若是這都能假裝，那恐怕就沒什么是真的了。

但他還是不能確定。真君要是能在武脈面前露出破綻，那夜魄真君最好回家賣茶葉。

不過，安靖別有鑒定方法。

“如晦如晦，今姐在你身邊嗎？”

安靖其實一直沒有斷過和今衍華的武道交流，一有時間就會私聊和對方聊聊天，而最近在平定天海海島，除卻打打殺殺就是修行的幽如晦自然也有的是時間回話。

就像是現在，她簡直就像是一天十二時辰在線的接線員，輕松地回答了安靖問題：“在啊在啊，什么事兒要問今姐？”

“問問她知不知道夜魄真君是誰。”

“等我會啊。”

幽如晦的聲音中斷了一會，然后很快就有回復：“今姐問你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心機深沉的壞女人的，是不是她在問你一些奇怪的問題？”

聽到這里，安靖心中就有了七分把握：“不算奇怪吧，她在問師父目前的情況，我不知道這些能不能和她說——明鏡宗里的內鬼多呀。”

又停頓了一會，幽如晦語氣輕松道：“今姐說，可以告訴她一部分情況，這壞女人雖然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絕對不是內鬼。”

“至于原因，你催動一下御五兵真雷就知道。”

在現實，安靖沉默了接近三分鐘。

但夜魄真君仍然極有耐心地等待。

然后，安靖抬起頭，運轉御五兵真雷的心法。

在這瞬間，無論是安靖還是夜魄真君都抬起頭，面露驚訝之色。

安靖的話，是因為他手背處，因為學習模仿今衍華御五兵真雷而出現的金色龍鱗微微振動。

而夜魄真君的雙眸中光芒一閃而逝，流露出一雙龍瞳。

“這是……”

夜魄真君神色肅然：“這是光塵那邊的朋友？”

“安靖，你也是……你也是‘那里的人’？”

那里究竟是哪里，已經無需多談——那顯而易見便是‘盡遠天’。

夜魄真君，也是盡遠天之人！

或者說，龍！

安靖睜大眼睛，他剛才從夜魄真君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無比，雖然比起今衍華差了一些，但絕對算得上是龍裔的龍血氣息！

——夜魄真君，居然是龍？！

而且，她也是盡遠天行者？

“真沒想到，光塵弟子也是。不過或許，正是因為你是，所以他才能發現你？”

夜魄真君在知曉安靖也是盡遠天行者后，似乎也松了口氣，她輕笑了起來，甚至摘下了面紗，那的確是一張極其秀美，甚至有些非人艷麗的面容。

只是那面容上，有著些許褪不去的，微微的鱗片痕跡。

墨藍色長發的龍女微笑著朝著安靖頷首：“應該是今大小姐告訴你的吧？別擔心，我不是明鏡宗內的內鬼——我的父母是北玄祭洲西海龍庭斗爭的失敗者，天意魔教在其中也發揮了一些作用，因為父母和明鏡宗也有一些因果牽連，便將我的龍血放干，龍骨抽出，偽裝成人類的嬰兒，送到山門。”

“這些年，我一直都以人類的身份生活，直到我進入那個地方后，我才逐漸開發出我的天賦血脈——有些諷刺，若我真的是龍裔，那我的武道進境絕對不可能這么快，說不定還和今大小姐那樣，迄今為止還是神藏。”

“不過在我已經有所成就后，龍血反而能助我更進一步，所以我也成為了光塵之前，最年輕的明鏡宗真君。”

“在這過程中，光塵鼓勵了我許多，我曾經困惑于自己的身份，疑惑過自己的過去，是你師父幫助我走出困境。我想要幫助他，這點你大可以相信我。”

“明白了。”

安靖聽到這里，還能不知道夜魄真君是實打實的明鏡宗忠臣？

難怪夜魄真君能威懾百獸，開發明鏡宗的養殖產業，原來是龍啊，那就半點也不奇怪了。

沒有猶豫，安靖將明光塵如今相當安全的情況說了出來——大荒界自然沒有說，但這也足夠了，夜魄真君欣慰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有辦法能聯絡到他，他安全就好。”

“我猜，紅塔城那邊的那塊空隧銀，應該也是為了聯絡光塵所用吧？如果沒錯的話，它肯定被其他勢力做了手腳，但不用擔心，我在‘那里’略有積蓄，可以在那邊直接兌換原材料。”

“你們愿意相信我的話，我也可以加入。”

“啊這……”

聽到這里，安靖也有點繃不住了，夜魄真君這次過來先是給他送神兵器胚，然后說自己可以送太虛祭壇原材料，這是什么大戶？

師父當年肯定不僅僅是開導了迷茫期的夜魄真君吧？這話說的，沒有半點可以拒絕的余地，安靖完全可以說，她就是自居為女主人了！

“我相信師父知道這點肯定也會很高興，但我是小輩，做不得主。”

回了回神，安靖認真道：“這件事，我會和師祖說的。”

“比起這個，真君，既然你和我師父是密友，那他有沒有和你說過，自己對宗內情況的推測？”

“密友……”

夜魄真君先低聲重復了一句，在聽見了安靖后面的問題，便微微點頭：“當然，我們都說過的。宗內的叛徒數量超乎我們想象，甚至八位真君中，除卻我和塵隱師伯外，剩下的六位真君里，大半都是內鬼，亦或是說，別有自己的小心思。”

“而且，我可以確定。”

說到這里，夜魄真君瞇起眼睛，朦朧的夜色黑暗籠罩了周邊，屏退了所有的窺探。

在做好這一切后，她才緩緩道出堪稱勁爆的消息：“有一位真君，已經被天魔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