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瞳中火

天命皆燼 第1章 瞳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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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刃山的夜很靜，蟲鳥無聲。寒風拂開云霧，月光映雪，為如劍刃橫臥的萬里山巒蓋上一層冷冽寒光。

傳說此地是上古修者的戰場，漫長歲月將熾盛的五兵煞氣消磨，令萬千生機得以復現。但即便如此，從斷刃山吹出的風仍然帶有一股凜然的寒意，令人下意識地屏息。

而在霜劫后，這凜然寒意化作森然凍氣，遮蓋山脊的白色冰霜宛如被擦拭明亮的劍刃之鋒，僅僅是看一眼就會令人下意識地側頭。

一條昔日的大河，如今陸地上的冰川自大山而出，在其兩側，冰晶般的林木樹立，凍徹骨髓的寒風如同白煙般穿過枝椏，發出如呼吸般的呼哧聲。

肅殺的冰雪間，一團篝火正靜靜燃燒，偶爾噼啪炸裂，蹦起一顆顆火星。

圍繞篝火，一個簡陋的營地中，匍匐著一頭大熊的尸體，血腥和騷臭被冰雪封凍，霜劫的嚴寒成了天然的冰庫，提供最完好的保鮮。

而在大樹樹洞中，一個黑發少年正在閉目修行。他長發凌亂，被粗粗束起，披在身后，皮膚卻好似白玉，呈現出一種不同于周邊霜雪，充滿生機的白。

但不會有人認為他是什么手無縛雞之力的有錢人家少爺，因若是細細觀察，便可看出他筋骨強健，皮膚之下血肉運轉，迫出滾滾熱浪，令整個樹洞內外溫暖如春，冰雪消融，甚至枝頭煥發出些許新芽。

安靖此刻將《少陽劍法》修行到了一個緊要關頭。

這懷虛大界修行法門成千上萬，甚至可說是不計其數，摒除那些不入大流終將被淹沒于歷史浪潮中的簡陋功法，每一個沒有蒙塵，長久流傳的修法修至最后，都能修成種種神異奇術。

少陽劍法就是這樣的流傳久遠的秘典。

但正如同同樣是釣魚，有些人日日滿桶而歸，有些人日日空軍而返那般，同一秘典因注釋和講解的不同，效用也有天差地別。

民間流傳的少陽劍法，可通過舞動劍式，調整呼吸，運轉血肉臟腑，搭配膳食激發少陽之氣，可養生調理，常保年輕，經年鍛煉，便可百病不生，延年益壽，已算是有真功實效，頗為珍貴的修法。

但明鏡宗所傳的少陽劍法，卻與民間流傳的截然不同，雖然也有調養肉身，運氣調息之法，但核心卻在于十二字密言‘定念如月，定氣如陽，定神如劍’！

定念如月，乃是借浩蕩夜空，繁星無數，唯有太陰一月孤懸之意。人生于世，念頭繁復嘈雜就如夜幕群星，時而隱沒時而顯現，這些雜念生滅將會大大消磨人之精力，哪怕是自以為自己已經專注認真，卻始終不能發揮自己的全部潛力。

借以復雜的劍式和呼吸運氣之法，摒除雜念，以動入靜，就如太陰橫空劃過夜幕，所過之處群星隱沒。

只有這樣，才能定氣如陽，以一念操弄體內諸氣，將其捋順抒發，如同體內有一顆太陽那般，將諸般精氣內息散發至體內各處角落，大日巡天，照耀一切陰霾，焚燒一切廢氣殘渣，保持體內經絡通明順暢。

神念如陰，軀殼如陽，陰中之陽，是為少陽。

而最后，將諸氣神念凝而為一，將天地視作大陰，自身視作真陽，定神為劍，破體而出，便可駕馭體外精氣乃至于天地元氣。

這便是‘少陽劍法’的真意，而這凝神定氣，破體化劍的秘技修到極致，便是神異瞳中火。

眼，命門者，五臟六腑精氣匯聚之地也。瞳中火只是一個名字，它的真傳本意，乃是‘五臟六腑的精氣澎湃旺盛，整個人精充氣足神旺，甚至可以凝聚如一，在雙瞳中凝練出如火神光’的意思。

只有這樣，精氣才能破體而出，化作內壯武者罕見的遠程攻擊手段。

“尋常武者，將其視作一種偷襲暗算的手法，完全偏離了瞳中火的本意。而哪怕是有真傳在手，也有不少人真的將劍法視作主體，一心練劍，雖然也能養育內息，錘煉體質，但終究舍本求末，落了下乘。”

安靖緩緩睜開眼，他這一雙眸子極為神異，金瞳赤睛，深邃幽深，宛如深不見底的炎淵，在眸至深處，璨若明星的神光正在頻頻閃動。

他站立起身，渾身筋骨齊鳴，周身發膚蒸騰起大蓬大蓬的白煙，熱浪滾滾，席卷到了不遠處的篝火，頓時火焰憑空升騰，在無形精氣的催動下與天地靈氣相合，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璀璨金炎，照亮黑夜，融化冰雪，熄滅火堆。

凡火已滅，但精氣之炎仍在燃燒，安靖雙眸轉動，無形無質的精氣神念之劍掃過周邊冰封如晶的樹林，冰雪瞬間消融，在滴答雨聲中，凜冽寒氣混雜溶化的雪水沖刷大地，令周邊土地變得泥濘不堪，但這些水汽又很快在他的注視下蒸發凝結。

神異瞳中火。

這便是明鏡宗真功秘傳之《少陽劍法》，非是肉體凡軀之劍，乃是神念精氣之劍。

修成此神異，可眸光化劍，命格冰寒便是太陰寒霜，命格熾炎便是太陽日光。

但這只是最初級的掌握，若是真的完全領悟了這少陽劍法的本意，以純粹的精氣神念為劍，那尋常武者被此‘瞳中火’命中，周身精氣就會不受控制地熾盛燃燒起來，宛如熊熊大火，將自己焚盡，宛如整個人被施展者雙眸中的火焰點燃，也是‘瞳中火’之名的源頭。

一路自北疆無人雪原深處飛馳而出，日日辛勤修煉的安靖，徹底修成了自己的第二神異。

此刻，他雙眸中異象消退，復歸黑眸的安靖俯身拿起木頭，兩指一撮，又點燃了篝火。

他的雙眸中倒映著焰光，若有所思：“難怪就算是帝血帝廷也修持此神異。瞳中火，定神為劍，定神若火……這一神異可以凝聚神魂，精粹精氣，按照順序的話，應該是第四個凝結的神異。”

“但我天賦異稟，先修了‘清靜劍觀’，神魂凝結了‘執天時’，所以反而第二個就凝結了瞳中火。”

在得到明光塵和今衍華傾囊相授后，安靖也不再是對懷虛武道一知半解的鄉下人了，在理論知識方面，至少也算是二線大城市武者。

尋常武者凝結神異，遵從的順序應當是血肉筋骨，臟腑精氣，最后抵達神魂。

這是最經典的涵蓋全身的神異搭配。

先是鍛煉血肉提供更加充足的精氣，譬如‘金肌’‘虬羅筋’。

然后深入骨髓根本提升體質，也即是‘玉髓骨’。

緊接著就是臟腑相關的‘丹田海’亦或是‘周天臟腑’，與精氣凝練有關的‘瞳中火’。

最后便是各種秘傳中，也算是珍貴的神魂神異。

這是偏向于傳統武者的煉體路線。因為假如像是明光塵那樣，專注于內氣神通的武者，那血肉和骨髓之類的神異會被替換為血液，臟腑和精氣相關的神異。

安靖也打算走明光塵的路線，不過因為天子法和執天時，他最先凝結了神魂神異，所以修行邏輯也和其他人相反了。

他是借著神魂強大，先凝聚體內精氣為瞳中火，而接下來就應該是精氣反饋臟腑為明鏡心亦或是周天臟腑，這兩個順序隨便，而在最后，他才會藉由充沛無比的精氣和神念貫穿全身，達成一種可以聯通周身的神異。

這與尋常修者的修行順序完全相反，某種意義上……也挺七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