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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問長生 第112章 大巫之術
黃白色的骨書令中,一時有些沉寂。
顯然鐵術骨所提及的「大巫咒殺之術」,不是一般法門。
不僅鐵術骨對此心存恐懼,便是大將戮骨,也對此極為忌憚。
骨沉思了很久,還是回復道:
「此事不急,需從長計議。」
但鐵術骨怎么可能不急?
「骨大人,您根本不明白!」
鐵術骨神色焦急,暗含驚恐,「我以身侍魔,與這妖魔相伴,比誰都清楚,此魔看似境界不動分毫,表面也不著聲色,但其實力精進之可怕,實在難以言表。」
「先前還只是神念上,那股隱晦的威壓,越來越深邃。」
「近些時日,不知為何,這妖魔給我的感覺,仿佛是內在又經歷了什么更深層的「蛻變」了,」
「明明念力還是與以往一樣,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可吞噬萬物的‘兇性」,仿佛絕世兇魔一般....
「甚至我猜測,要不了多久,他的妖魔本性就要‘暴露」了。」
在鐵術骨身后的墨畫,神情有些蹊蹺。
自己已經很「收斂」了。
一身神念,收斂于自身,「餐餮」的法則也收于識海。
這個鐵術骨,竟然還能察覺到自己的「強大」?
是鐵術骨先入為主,對自己有妖魔的「偏見」,所以連蒙帶猜地假想到了。
還是他信仰太深,所以對神道上的事比較「敏感」?
墨畫陷入思索。
鐵術骨仍在竭力勸骨殺墨畫:
「因此,絕不可耽擱,要殺就要早殺。遲必生患!」
戮骨只道:「大巫之術,不可輕用。」
鐵術骨道:「此妖魔之詭陰邪,實難揣度,非大巫之術,不可殺之。」
戮骨道:「你應該明白,這等大巫之術,早已失傳,只有當年一些犯了‘禁忌」的術骨老祖學了。」
「而這些老祖,早就死了。」
「要將他們喚醒,求他們施展大巫之術,咒死這只妖魔,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鐵術骨一臉虔誠,「我,鐵術骨,為了除去此魔,愿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生命。」
骨目光冷峻,用血書回復道:
「喚醒死去的老祖,再讓死去的老祖,殺活著的人一一哪怕這人是個妖魔,這都犯了兩重‘生死’的禁忌。」
「犯了這種禁忌,你覺得代價是你一條命能償還的?」
「若是這過程中,出了岔子—」
羲骨目光可怕,一字一句道:
「死了的人,不愿再死,活著的人,被剝離了‘生」的果,這可就是禍亂部落的大劫了,
你鐵術骨,可擔當得起?」
鐵術骨沉默了。
他殺心太重,自然考慮不周全。
但他的殺心,絕非出于私心,而是出于對部落的忠誠,尤其是對蠻神大人的信仰。
鐵術骨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若不喚醒老祖,殺了這只妖魔,那這妖魔,就是我術骨部的‘大劫」。」
骨也皺眉緊皺。
沉思片刻后,戮骨緩緩傳書道:「此事再從長計議。在此之前,先試試其他辦法。」
「什么辦法?」
戮骨道:「我已答應,與這妖魔結盟,返回三品朱雀界。到了三品山界,我沒了限制,以金丹后期的修為,自能尋個機會,滅了他的肉身,毀了他的根基。」
鐵術骨反問:「它是妖魔,滅了它的肉身,它就能死么?」
「能死的———.」墨畫點了點頭,心中小聲道。
他神念雖強,但肉身很弱,可不一殺就死了么。
只可惜,鐵術骨聽不到。
戮骨也不確定,便道:「肉身一毀,即便它不死,也定會元氣大傷,而它的妖魔真身,也定會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受人唾罵,神圣的巫祝外衣被撕去,它也很難再蠱惑人心,興風作浪。」
墨畫心中點頭。
這個骨說得,其實很有道理。
可惜就可惜在,自己真的不是妖魔,也不怕什么青天白日。
鐵術骨嘆了口氣,也只能道:「好。」
他是金丹初期,是一個術骨游部的統領,根本做不了骨這個金丹后期術骨正部大將的主。
更何況,喚醒死去的術骨老祖,請求老祖咒殺墨畫,也不是憑他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事。
最后戮骨,又問了一些他最關心的「淵骨重甲」鑄造之法的事。
鐵術骨只道:「此乃那妖魔的絕密,從不告訴任何人,鑄甲的山谷也是禁地,不允許任何人踏足,無法窺測。」
戮骨也就不再多問了。
這番深夜「私聊」,到此為止。
鐵術骨繼續秉燭夜學,孜孜不倦地翻看術骨部,以及其他各部落的典籍,尋找能將行走于白日的「妖魔」墨畫,斬盡殺絕的法門。
墨畫欣賞他的刻苦,也沒打擾他的「努力」,默默離開了。
離開之后,墨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
「大巫之術」
「這個據說,能「咒死」自己的大巫之術,究竟是什么術———”
「咒———與因果有關?」
「大巫—莫非與大巫祝有關?」
墨畫目光有些凝重。
但這還不是更重要的。
更讓墨畫驚訝的是,根據剛才鐵術骨和戮骨的「私聊」得知,術骨部中,竟然還流傳有「喚死」之術?
墨畫不知道,這個「喚死」之術,究竟遵循的是什么法則。
是真的能「喚醒」死去的人?
還是說,「喚醒」的只是某個殘魂,或者記憶的碎片。
抑或者,喚醒的其實是個被「寄生」的死人?
死去的人,真的能被「喚醒」么?
死去的人,一旦被喚醒了那他究竟是「生」,還是「死」?
喚死——
墨畫的神情,突然有些悵惘,忍不住在心中默念:
「師父四周一片死寂,同樣也是一片黑暗。
墨畫以心為燭,目光幽深。
次日。
離開兀剎山界,前往朱雀山界的整個行程,大抵已經定下來了。
在此之前,墨畫又去了趟深山,見了下大老虎。
他之所以,決定要去征戰朱雀山界,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大老虎一一現在叫「大花」
二品巔峰的大花要突破了。
原本墨畫以為,這大老虎跟自己差不多,都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結丹。
結果他想錯了。
大花比他可強多了。
自從跟一堆母老虎混在一起,不知是不是覺醒了什么血脈,大花身上的妖氣,一天比一天強烈。
發色黑白分明之中,白色越發通透,黑色也越發厚重韻。
而它的妖力,也似乎達到了某個臨界點,周身已經有淡淡的,光芒流轉的妖力結晶出現了。
這是「結丹」的前兆。
很顯然,大花再過不久,應該就會嘗試結丹,成為三品金丹境的大老虎了。
墨畫也不得不,為它再另尋個「住處」了。
它若還一直留在二品烏圖山界,一旦結丹,必然觸犯「天劫」,當即灰飛煙滅。
當然,妖獸的本能,也會催使它在結丹前,離開這片天道限制的天地,
但烏圖山界外,饑災橫行,危機四伏。
墨畫自然不放心,大花一個人去外面闖蕩,更不必說是結丹這種大事了。
萬一遇到埋伏,被抓去王庭,或者結丹之時,被人打擾,從而妖丹爆裂,喪命身隕。
墨畫肯定會很傷心。
因此,他要先去朱雀山界探探路,占個大點的山頭,派人重兵把守,然后再讓大老虎過去安全結丹。
至于其他那些母老虎.—
墨畫目光微沉。
他也不知道,這些母老虎,為什么在這兵荒馬亂中,圍聚在大花身邊。
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是因為大荒鬧「公老虎荒」了。
但這些母老虎,可是妖獸。
妖獸全憑本能行事。
大花若強健,它們或許會相安無事。
可大花一旦突破失敗,妖丹出了瑕疵,根基紊亂,處于極度「虛弱」的狀態下。
這些母老虎究竟會做什么事,墨畫也拿不準。
它們會不會,反過來吞了大花的「妖丹」,分食了大花的肉身,也不可知。
人心都不敢賭,更不必說妖獸之心了。
因此,墨畫還是要將大花結丹的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這樣一來,一旦大花突破成功,他也就等同于有了一只,真正的三品金丹境的妖中王者了。
在大荒這個地方,遍地都是「白眼狼」,能有一只真正讓自己信任的「大老虎」,可太不容易了。
只不過在朱雀山界占地盤,可不是小事,不知要費多少周折,遇到多少阻礙。
墨畫又不得不,暫時和大老虎分別了。
為了替墨畫餓行,大花又偷了它「大老婆」一一那只三品吊晴玄虎私藏的,不知名的美味的妖肉,遞給了墨畫。
一人一虎,就在山林里,圍著炙火陣,一邊烤肉,一邊閑聊。
當然,都是墨畫在叮囑: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雖是老虎,但也要明白這個道理。」
「老祖宗的話,是不會騙人的,更不會騙虎。」
「那些母老虎,都是饞你的身子,你一個公老虎,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大花點了點腦袋,「嗷嗎」一聲,表示知道了。
墨畫還掏出了他珍藏已久的,他娘親柳如畫親自釀的果酒,給大花嘗嘗。
大花吡溜一舔,就舔了大半瓶,給墨畫心疼壞了。
吃飽喝足,該交代的也交代了,墨畫又該與大老虎分別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奔波勞碌,不知前途如何。
墨畫心中輕嘆,忽而有些感慨。
他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小陣師」了,他已經長大了。
長大了,就意味著更忙了,要做的事更多,要操的心也更多,肩膀上承擔的責任和壓力也會越來越大。
他可能再也沒辦法,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了。
墨畫忽然很懷念,當初在通仙城的日子,雖然也有一些煩惱,但大多都無傷痛癢,每天跟著師父修行,跟著小師兄小師姐一起上課。
沒事去大黑山上溜達,偶爾也能找大老虎玩耍。
現在,再沒這份清閑了,以后也不知,還會不會再有—
墨畫摸了摸大花的腦袋,目光溫和,輕聲道:
「接下來,我會去三品山界,你照顧好自己。」
「若是一切順利,我會占個山頭,再接你過去。」
「若事情不太順利,我沒回來,而你又不得不突破,你便按著白日里我為你指的方向,一直往前,直到感受到天空高遠,沒了壓制,便尋一處僻靜的山谷,自行結丹,不要相信任何人,和任何虎—」
老虎的腦袋,一般是不可能給任何人碰的。
但墨畫似乎不一樣。
大花也不太一樣。
它似乎感覺到了墨畫的關心,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離別感」,忍不住探著腦袋,蹭著墨畫的手掌。
而它的腦袋上,那個霸氣的「王」字,越發明顯”
三日后,墨畫便起兵出發了。
烏圖山界內部,他也安置好了。
內務還是由扎木長老來負責,角護長老負責機密的鑄甲事務。
部落征戰和平亂由角厲和新的「元剎」來負責。
二人齊心合力,不得違背墨畫定下的規矩,否則人人得而誅之。
對外,墨畫則抽調了丹雀部和烏圖同盟中,絕大部分兵力。
尤其是那一百多淵骨重甲兵,幾乎傾巢而出。
所有金丹,也都不得留在烏圖山界內。
丹朱是所有蠻兵的大統領。
小扎圖也被墨畫安排著,做了丹朱的小跟班,隨軍一同出征。
墨畫希望小扎圖,跟在丹朱身邊,能接觸到更多人脈,也能學到更多東西,這樣將來,他也能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才。
這是墨畫對小扎圖的期望,也是他對扎木長老約定的履行。
哪怕將來有一天,他突然從大荒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
丹朱也能有一個堅實的「助力」,去踐行他的理想扎圖和丹朱兩人,也可以互相扶持著,去一點點改變大荒的一切。
這也是墨畫的「苦心」。
墨畫這邊的兵力,集合完畢后,戮骨那邊也整頓好了。
雙方將領簡單會了一次面。
戮骨身軀高大,神情威嚴,看著墨畫的時候,目光雖然冷淡,但卻含著一絲敬重要不是墨畫偷看過,他跟鐵術骨「私聊」著,如何殺了自己這個「妖魔」,斬草除根。
他差點就以為,這個骨很「尊敬」自己了。
墨畫心里默默搖了搖頭。
但墨畫也沒說什么,甚至他看向戮骨的時候,目光更加清澈,神情更加真摯,仿佛他真的跟術骨部盡釋前嫌,守望相助,「情同一家」了一樣。
畢竟說到演技,比墨畫還精湛的真不多。
而墨畫的演技,好就好在「真誠」二字。
他是真的可以,自己「騙」自己,從心底里,打算跟術骨部冰釋前嫌,守望相助的。
雙方會面,簡單聊了下進兵路線。
而后術骨,丹雀還有各個小部落組成的「烏圖部」,一共六千蠻兵,便動身啟程了。
元剎山界內,蠻兵行進如長河浩蕩,氣勢不凡。
四日后,同盟的蠻兵便離開了二品兀剎山界,來到了更廣的三品大界一一朱雀山界。
這自然不是墨畫,第一次到朱雀山界。
他此前就來過了。
但這次的意義,卻完全不同。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帶兵」回來的。
他現在手下,有金丹,有蠻兵,還有淵骨絕陣重甲兵,是真的可以嘗試著,蠶食乃至「侵占」三品朱雀山界了。
可當墨畫,踏上朱雀山界的土地,抬頭看向朱雀山界陰沉的天空,再放眼看向朱雀山界連綿死寂的枯山,心中卻漸漸沉了下來。
墨畫大概能想到,朱雀山界的情況很糟糕但沒想到,情況比他預想得,還要更惡劣很多。
饑災蔓延之下,曾經繁榮的朱雀山界,已經很荒涼了。
部落征戰,互相燒殺擄掠。
赤地千里,滿目瘡,不知死去了多少人。
而死去的人,凝聚著濃濃的死氣,飄向天空。
墨畫甚至能從陰云密布的天空中,看出冤魂哀喙的鮮明「死兆」
這不是一個人的死兆。
而是大量的因果,凝成的某種天機。
這是一整個山界的「死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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