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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出個萬法道君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
“依本道看,你是想我死才對!”
沖虛子滿臉嫌棄,欲要揮動拂塵,將其打出門。
可瞅著身著黃袍的秋長天,又擔心污了自己的法器。
這廝霉運滔天,所過之處,無不晦氣,輕則流年不利,重則兇多吉少。
簡直像沾了大糞的墩布拖把!
縱然修為絕頂的神通巨擘,也避之若浼。
“道兄,你這話叫人心寒。莫非忘了,當年初見,與我煮茶論道,秉燭夜談的深厚情分?”
秋長天面皮白凈,裹一頂黑色頭巾,大步踏進原陽觀。
他還帶著一頭小毛驢,噠噠踩上石階,探頭往里面瞧著,頗為通靈性的模樣。
“你還好意思提及此事!本道敬你是觀星樓的道宗門徒,又精通風水堪輿,乃難得的天驕,結果……”
瞅著秋長天厚顏無恥,沖虛子不由勃然大怒,破口罵道:
“本道困在道藝四境,遲遲無法完成通靈,神魂日游!為求突破,跟龍庭求了三枚‘脫胎大丹’!
一枚可增添三成把握,再以天露調和,足足九成九的機會!
偏生撞見你這個掃把星,讓我功敗垂成!”
他那時候坐鎮義海郡時日不長,勇猛精進之心猶存,屢次立下功勞,換得龍庭賜下三枚脫胎大丹。
誰料得到,穩操勝券的大好局勢,也能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道兄,自古以來,修士破關不易,半道夭折,再常見不過。你怎么好把失敗的原因歸咎于我!”
秋長天訕訕一笑,目光飄忽,打算見勢不妙,立刻腳底抹油。
“呵呵,伱的瘟神之名,誰不曉得?趙大將軍都壓不住你的霉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給原陽觀招災!”
沖虛子氣得胡子狂抖,他連忙吩咐童子:
“清風,趕緊點三柱藥師香,洗洗晦氣!”
童子應了一聲,急匆匆向著庫房走,寺廟道觀之地,進的香非同一般。
有和合香、除障香、祈福香、養生香……各種品類。
藥師香,則常用于祛瘟除祟,一般都是發了極大地疫病,危及一城禍害百姓,道觀才會點著,配合符水療愈救人。
“道兄,何必如此!我在外游歷好些年,感覺天機反噬消解許多,不似之前那般……”
秋長天滿眼熱切,打算上前,然而話音還未落地,不曉得哪里飛來一群黑黝黝的鴉群,好像驚慌失措,瘋狂振翅,灑下一場可謂壯觀的污穢“雨點”。
稀里嘩啦的,把一塵不染的寬闊空地,弄成臭氣熏天。
沖虛子額角青筋暴起,當場封住鼻竅,恨不得立刻神魂出殼,使出丹霞赤火的道術,將面前的瘟神燒成飛灰!
“這是恰巧……”
秋長天站在中間,竟是絲毫沒被殃及,仍舊干干凈凈。
他開口解釋,又見天邊烏云密布,好似層層山巒積壓低垂。
一道約莫磨盤般粗大的雷光摩擦,迸發大響,不偏不倚打在原陽觀中的古木樹冠,霎時焦黑冒煙。
“造孽啊!專程從天水府移栽而來的降香樹!長了三百年,給雷劈死!”
沖虛子捶胸頓足,悔恨不已,怎么就把這廝放進來了。
他決心下次也學怒云江的水君宮,將秋長天的畫像張貼城門,嚴加把守,死死盯防。
秋長天撓撓頭,似是覺得羞愧,垂頭喪氣道:
“道兄,要不……我走?”
沖虛子胸膛起伏,幾十年的養氣功夫,終于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重重嘆息,甩動拂塵,隨著念頭運轉,平白掀起一股陰風,吹散鳥糞。
另一只手掐指行訣,催動覆蓋原陽觀的烈火洪爐大陣,一道道威力驚人的元氣漣漪轟然蕩開,免得自家道觀被天公的雷霆震怒,砸個稀巴爛。
“本道最多收留你一炷香,有什么糟爛事兒,干脆直言,莫要兜圈子。”
秋長天搓搓手,一溜煙兒跑進正殿,湊到沖虛子跟前,辛酸訴苦:
“道兄,你也清楚,我當初年少無知,窺探天機不成,進而招致反噬,從此霉運纏身,諸事不順。
這些年,我一直尋找破解之法,借助山川地勢擺布科儀,遮蔽與天地交感,把自己埋進十幾丈深的地底,假死騙過老天爺,甚至日夜睡在亂葬崗死人堆,專門挑選煞氣重的陰穴,試圖壓制……但無一例外,都不見效。”
沖虛子眉頭緊鎖,秋長天這廝為人不著調,視寶如命,貪生怕死,但本事卻沒得說,據說曾是五大道宗之一的觀星樓,道子人選的有力競爭者。
“你到底闖了啥天怒人怨的大禍?能被天機反噬成這樣?整整十年之久,竟然都未消弭?”
秋長天依舊含糊,搖頭道:
“道兄別再問了,此事干系太大,就算我想說,也未必能聽。所謂天機,乃大道變化,并無定數。
幸好我布的科儀是金箓大醮,擋下七八成的反噬威力,不然,早就魂飛魄散了。”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
今日進城,主要想與道兄講兩件事。沉寂許久的白陽教,可能會有大動作。
十年前那場天傾之禍,是子午劍宗的內亂,道子寇求躍與掌門顏信,兩大神通交鋒。
白陽教主疑似也參與其中,加上天水將軍府,攏共四方勢力。
最后,寇求躍身死,尸身墜于怒云江,收斂交由龍庭道官過目,確認無誤。
顏信元氣大傷,閉關至今不出,子午劍宗地位大跌,不復以往橫壓一府的滔天威勢。
將軍府坐山觀虎斗,白陽教……摻和極深,寇求躍墮進濁潮,淪作邪魔,幕后就有那位教主的攛掇痕跡。
只可惜,他還是沒忍住,現身入局,被顏信一劍斬成重傷。”
沖虛子聽得認真,神色凝重,十年前他剛當上原陽觀的道官,親眼目睹兩大神通對峙激戰,劍光橫過數百里,幾如雷音呼嘯。
“教主下落不明后,白陽教也隨之銷聲匿跡,但我在伏龍山轉了一圈,偶爾發現幾個修《三陽劫》的信眾蹤跡,且與義海郡傳信頻頻,我不想打草驚蛇,故而未曾出手攔截。”
秋長天這番如實相告,讓沖虛子的面色稍顯柔和,龍庭道官放在一地,身份自是尊貴。
但若無上進的政績,亦或者過硬的能力,這輩子也就到頂了。
任期一到,無法突破,便只能告老還鄉,做個富家翁。
天水府數郡,義海郡已經是第一。
沖虛子的境遇比那些運氣不好,分到瘠薄貧地的道官,強上許多。
可既然做了道官,誰又不想更進一步!
府城內有靈脈鋪設,開辟洞天福地,修行的效率,遙遙領先于郡城。
后者只是每月通過龍庭所授之箓,領受一份靈機。
跟能夠在洞天福地里打滾,享用玉液華池的府城修士,差著十萬八千里。
“白陽教暗中活動,這條消息價值不小,本道上報龍庭,應當有賞。”
瞧了一眼秋長天,沖虛子樂呵呵道:
“算你有心了,曉得知會一聲。”
秋長天卻道:
“止心觀的璇璣子,比道兄更早一步拿到消息。他的上一任青玄子,沒得不明不白,讓龍庭大為震怒。
為了立功,璇璣子煞費苦心,進獻諸般奇珍,讓觀星樓卜算天機。”
沖虛子持著拂塵的手掌一緊:
“竟有此事?”
秋長天頷首:
“只是他不清楚,藏在義海郡的白陽教余孽,并非什么左右護法之流,乃被顏信一劍傷及根本的教主。”
沖虛子心頭一驚,退后兩步:
“這事兒,你就當我不知道吧。”
秋長天故作詫異之色:
“道兄,你不想立大功?如果有府城的靈脈滋養神魂,再進玉液華池修行一陣,突破鬼仙之機,等同近在眼前!”
沖虛子連連擺手:
“本道寧愿告老還鄉!發了失心瘋,才趟這一攤渾水。白陽教傳承三千年,被龍庭列為天字號大逆,始終不曾被趕盡殺絕。
我一郡城道官,每個月吃八釜靈機,犯得著管這事兒?”
璇璣子年紀不大,還有調到府城,乃至于成為京城道官的希望。
但沖虛子那次突破不成,平白浪費三枚脫胎大丹,心氣已經衰退。
加上肉殼枯朽,很難再成鬼仙,通過尸解之法,活出第二世了。
“消息,我已帶到,如何決斷,看道兄自己的意思。”
秋長天淡淡一笑,他作為風水道人,從來不會主動給人建議。
“第二樁事是啥?”
沖虛子沒被擒捉白陽教主的潑天大功沖昏頭腦,為官之道,在乎明哲保身。
縱然讓璇璣子上進成為府城道官,又能如何?
越是摻和到大人物的棋局里頭,越容易被一個浪頭打翻沉船。
“想請道兄為我物色一良才。”
秋長天輕聲道。
“你……”
沖虛子先是一愣,而后正色望向被視作瘟神的秋長天:
“有預感了?”
秋長天頷首:
“熬了十年,也沒化解天機反噬,我之命數到此為止了。臨了,想著收一傳人,引入觀星樓,將我畢生所學繼承下去。”
沖虛子心中不由浮現幾分悲意,他與秋長天這廝,畢竟有些情分在,如今眼見著對方大限將至,難免覺得難過。
“行,原陽觀執掌道院半壁江山,給你挑選一個合適的徒弟,不難。你我相交一場,還有什么所求,盡管講來。”
秋長天好像什么都看開了,仰天嘆道:
“生死之前,別無眷戀,唯獨……道兄,唯獨就想瞧一眼你們原陽觀鎮壓陣眼的法器,九陽符劍,最好能摸一摸……”
沖虛子好不容易升起的憐憫之情,頃刻蕩然無存,冷冷吐出一字:
“滾!”
這廝居然惦記自家的鎮觀之寶!
“都可以商量啊,道兄,我給你擺一個九龍回天風水大陣,續命三年!實在不行,紅粉銷魂大陣如何?幻化萬千絕色,供你日夜縱情?”
秋長天繼續求道。
“一炷香時辰到了,再不走,休怪本道無情!發動烈火洪爐大陣,將你煉成焦灰!”
沖虛子懶得搭理這廝,拂塵一甩,就要運轉念頭,凝聚神魂形體。
“只是與道兄說笑,怎么就當真了。”
秋長天輕咳兩聲,拱手行了一禮,跨出正殿門檻。
“等等。”
沖虛子忽然叫住對方。
“道兄,你果然還是放不下我的紅粉銷魂大陣!”
秋長天迅速轉身,兩眼滿是期待。
“本道也有一事相求。”
沖虛子壓低聲音:
“你還能在義海郡待上片刻,稍后可否走一趟止心觀?”
秋長天當即拍著胸脯保證:
“道兄放心,我等下往止心觀墻根尿上一泡,以我的霉運,定讓璇璣子那廝出門踩狗屎!”
“秋老弟,當真是豪氣干云!不過以后少來原陽觀,有事兒咱們書信交流!”
沖虛子大為感激,恨不得與秋長天把手言歡,但又害怕自個兒等下也踩狗屎,遂放棄。
離開原陽觀,秋長天牽著小毛驢,從懷里取出幾張紫色符紙,往身上緊緊張貼。
如果是精通望氣的修行人,便會看到黑壓壓如烏云的霉運災氣,瞬間收縮起來,只剩下絲絲縷縷縈繞周身,避免走在街上,殃及無辜。
“麻繩偏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倒霉這種事兒,還是讓有能耐的老爺抗一抗吧。”
秋長天神色悠閑,腳步輕緩,絲毫瞧不出大限將至的臨終樣子。
約莫踏過三條寬闊長街,隔著老遠看到馬車人流絡繹不絕的止心觀。
“咦,我都還沒扯褲腰帶呢,怎么煞氣如此之重,隱隱有幾分兇殺之意?”
秋長天眉毛揚起,但他向來一諾千金,既然答應過沖虛子,那就務必做到。
“瞅著像是練什么邪門道術,也好,用你如虹的財運、吉運,消一消本道爺的晦氣。”
他大搖大擺跨過止心觀門檻,裝模作樣左顧右盼,免費喝了幾碗熱茶,循著風水地氣流轉脈絡,鬼鬼祟祟跑到一處墻根。
淅瀝瀝!
黑河縣下了開春的第一場小雨,白啟坐在正廳,跟被他收留的兩個野茅山道士,一邊用餐,一邊互相交流道藝修煉。
齊琰捧著那碗顆顆飽滿,粒粒分明的碧水粳米飯,感慨道:
“我等旁門散修,想吃上這等靈米,必須給郡城大戶奔走辦事,或者用更好的寶材靈物換取。”
他的師弟呂南只顧埋頭干飯,把自個兒腮幫子撐得鼓鼓高,跟著師兄下山游歷這么久,終于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太不容易了!
“兩位既是茅山高足,為何自稱散修?”
白啟細嚼慢咽,比較斯文,并非刻意端著,而是這樣有利于消化。
通常來說,散修的定義比較廣泛。
沒有相對而言的完整傳承,護道傳藝授業的師門長輩,只能獨自摸索,才被看成散修。
一言蔽之,便是缺乏具體跟腳!
“說來話長,白兄弟不了解茅山一脈,茅山在道喪前開枝散葉極多,做的是壇蘸、布道、符箓、禁咒、占卜、祈雨、圓夢、軀疫、祀神,傳承頗為雜亂,很難談及什么正統。
道喪之后,更是遺失大量法門,故而我等只敢稱一句‘野茅山’。
又因為我這一支,衣缽真傳,只以道號相稱,須得拋卻俗名。
在下還未曾摘得歷代相傳的那個道號,因此算是‘散修’。”
齊琰并不隱瞞,坦然答道。
“道號?”
白啟有些好奇。
“不錯,我這一支,歷代接任掌門的衣缽真傳,皆以‘一眉’為道號!”
齊琰點點頭。
一眉道長?
白啟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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