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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一百四十章 呂公著入京
元豐八年五月已亥(初七)。
呂公著的雙腳,踏上了汴河的堤岸。
高高的堤岸上,數以百計的力夫,正扛著一袋袋的貨物,向著堤岸另一側的堆垛場前進。
堤岸之下太平車已經在排隊。
沒有官吏在指揮或者維持秩序。
呂公著看到的,只有那些穿著青衣、褐衣的青壯,拿著棍棒催促著工人和力夫。
堤岸司,確實已經成為了過去!
現在,只有一個個被汴京大戶撲買下來的堆垛場和轉運場了。
也沒有看到市易務的官員,在堆垛場里查稅、征稅和抽稅。
看上去,一切似乎都已經回到了熙寧之前。
呂公著捋了捋胡須,點了點頭。
“大人……”他的兒子呂希哲,牽著馬,從船上走下。
元隨們則挑起了行囊,背起了書箱。
隨行入京的官吏,則已經打起了儀仗。
資政殿大學士!
銀青光祿大夫!
侍讀!
上柱國、東平郡開國公!
儀仗一起,整個碼頭內外,紛紛側目。
呂公著和呂希哲則已經騎上了馬,在元隨和儀衛簇擁和開道下,一路向前,向著汴京城而去。
保慈宮。
趙煦坐在向太后身旁,像個乖寶寶一樣,‘學習’著向太后和太皇太后處置軍國事務。
一沓沓奏疏被處理,變成一道道命令,送去三省兩府。
然后由尚書省、樞密院,下發到天下州郡。
間雜著些人事安排。
當然,大部分事情其實三省有司都已經處置好了。
兩宮也是看看,甚至只是翻翻表示知道了。
不然的話,累死她們也不可能兩個人就能處理好天下事務。
而歷代以來建立的健全制度,也讓她們可以放心三省有司的處置——文法健全的制度下,官僚們或許會做錯事,但沒有人能越過他們的職權,從而得到不該屬于他們的權力。
哪怕是宰相也不行!
上上下下的掣肘與制衡,讓宰執們只能在規則的范圍內做事。
所以大宋沒有權臣。
假如有,那一定是皇權下場了。
而這樣的權臣,一旦失去了皇帝的支持,瞬間就會被群起圍攻。
所以王安石第二次拜相后,感覺到自己得到的支持不如過去的一半,立刻毫不猶豫的辭相。
“太皇太后、皇太后、大家……”
張茂則不知何時出現在帷幕前。
太皇太后抬起頭,問道:“張都知,何事?”
“方才通見司送來文書,言是呂侍讀已經入京,并在皇城門下遞了入闕求對的帖子……”
兩宮聞言,都是歡喜起來。
“六哥,呂師保入京了!”向太后歡喜的對趙煦說道。
太皇太后也道:“呂公著入京,甚好!甚好!”
“老身這些日子一直在惦記著他呢!”
司馬光只是在嘉佑、治平時代,因為立儲和濮議讓太皇太后感覺良好。
但呂公著就不同了。
壽州呂氏,自呂蒙正開始,就是大宋宮廷的寵兒。
不止是皇帝喜歡這一家人,后宮太后、皇后們也和呂家的命婦們建立了深厚的私人感情。
而呂公著和已故的兄長呂公弼,顯然深得乃祖、乃父真傳。
論在宮里面的地位和人脈,在韓琦去世后,就已經沒有人能比得上。
文彥博也不行!
文彥博能時不時的派人進宮給太皇太后送亳州的板雞嗎?給向太后送河內的驢肉干嗎?
呂公著就能!
而且一個月送一次!
這是趙煦親眼看到的。
每個月的十五或者十六,呂家人送來的地方特產,就通過內臣帶到了宮里面。
于是,向太后就和太皇太后商議起來。
還特別給呂公著挑了一個好日子——本月壬午(初十)陛見。
同時還下詔給入京的呂公著,加一個宮祠官的頭銜——西太一宮使。
趙煦在旁邊乖乖的聽著兩宮不停夸贊呂公著,一直保持著笑容。
就是有些時候,會看一眼那個在帷幕外的張茂則。
“老東西!”趙煦在心中罵道:“將來有汝好看的!”
趙煦知道的,張茂則這個老東西,從熙寧變法以來就一直在宮里面使壞。
他的膽子也大的很!
司馬光人稱舊黨赤幟。
他就自詡‘大內赤幟’!
所以他不僅僅在趙煦的上上輩子,在趙煦生病時,把持著御藥院不讓太醫入宮,直到被程頤揭開了蓋子,才不情不愿的派了太醫。
甚至早在熙寧時代,這個老東西就不安分。
王安石宣德門下馬就是他在幕后主使——起初沒有人知道,但元祐時代,他洋洋自得,自己承認了。
不止如此,熙寧時代的舊黨元老們,之所以每次都能發聲,也是這個老東西在背后串聯!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老東西了!
可惜……
趙煦現在動不了他!
因為,這個老東西,是慈圣光獻身邊的近臣,慈圣光獻將之留給太皇太后。
就像趙煦的父皇,把劉惟簡留給他一樣。
所以,趙煦心里面很清楚。
這個老東西,恐怕在打著讓呂公著來調和兩宮和司馬光關系的打算。
你要問為什么一個內臣,會有這么大膽子?
別的內臣,或許沒有。
但張茂則肯定有,不僅僅有,而且他很大。
仁廟晚年,仁廟在宮里面大喊:張茂則謀反。
也沒有奈何掉這個老東西!
韓琦、文彥博甚至反過來勸慰這個假惺惺要上吊的老東西。
呂公著騎著馬,出了皇城。
“司馬十二如今何處?”他問著身邊的呂希哲。
呂希哲閉著嘴巴不說話。
呂公著也懶得理會這個逆子,直接和身邊的一個元隨吩咐:“去打聽一下,司馬十二如今在何處落腳?!”
“然后,將吾的拜帖,送到司馬十二手里……”
呂家世代簪纓,在汴京自有天子所賜甲第!
不僅僅規格在郡王之上,足有前后五百檻!而且是在整個汴京最繁華熱鬧,同時地價最高的榆林巷!
“諾!”那元隨接過呂公著遞來的拜帖,當即領命而去。
呂公著回頭,看向呂希哲,罵道:“逆子,還不快快回家去吩咐下人,置辦酒宴?”
呂希哲不情不愿的拱手說道:“謹遵大人之命!”
呂公著哼了一聲,又吩咐:“記得替吾去文寬夫、張安道、馮當世府上送拜帖!”
“對了,韓子華、韓持國昆仲,也一并請來!”
呂希哲默不作聲的點了一下頭。
他是王安石的仰慕者,也是新法的支持者。
這些年來跟著乃父到處為官,親眼看到了新法的成效因而更加支持。
所以,他天天在乃父耳邊說新法的好話。
呂公著聽了,雖然每次都罵罵咧咧,但顯而易見,近年來的語氣明顯改變了。
只是……
呂希哲也明白,他的父親始終是反對新法的。
尤其是市易法和保馬法、均輸法,其他青苗法、免役法、免行法也頗有微詞和意見。
哦……
現在已經全部罷廢了?
韓絳韓相公也在主持檢討役法?
今天也要請韓相公赴會?
那沒事了!
呂希哲高高興興的騎著馬,向著榆林巷的老宅而去。
呂公著看著逆子,搖了搖頭:“汝要是敢學呂嘉問那個畜生,老夫便……便……”
學呂公弼大罵家賊嗎?
好像也不合適。
他就兩個兒子,長子呂希哲一直在身邊服侍他,早晚請安,侍奉孝順,次子呂希純則考了進士,在外為官。
所以,他怎么舍得打罵這個一直跟著他的兒子?
更不要說學呂公弼大罵呂嘉問,并將之開除出‘呂氏族譜’。
文彥博看著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的呂希哲。
“晦叔這是打算當和事老了?”他問道。
呂希哲拱手拜道:“不敢……不敢……”
“家嚴只是掛記太師,想和太師敘舊、請教而已!”
文彥博笑了笑,就道:“老夫今夜,一定赴約!”
呂三這個老家伙,他還不知道,長袖善舞,今夜肯定沒打什么好主意。
說不定,會拿他當筏子。
“老夫都八十歲了……”文彥博嘆道:“還要被人利用!”
但,沒有辦法!
就算不給呂三面子,呂文靖(呂夷簡)和呂惠穆(呂公弼)的面子不能不給。
再說了,文彥博很清楚,呂公著這次入京肯定拜相。
只等蔡確的山陵使差遣結束回京后,蔡確就會出知地方。
然后韓絳會順理成章的繼任左相,空出來的右相位置就是呂公著的。
而在元豐改制后,右相才是實際上的首相!
原因?
堂除大權,在中書省!
呂希哲出了文彥博府,馬不停蹄的到了韓絳府邸。
遞了拜帖,然后見到了韓絳。
韓絳對他的態度很熱情。
“明原這次入京前,去過江寧沒有?”
呂希哲立刻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遺憾的說道:“家嚴不讓……”
“但有幸得了介甫相公書信……”
“哦!”韓絳笑起來,問道:“今夜,晦叔都請了誰?”
呂希哲自然不會隱瞞,一一說了。
韓絳聽完就笑道:“甚好!甚好!老夫也正欲與諸位元老故舊一敘呢!”
他入京拜相后,就沒有多少機會去和那些元老交流了。
御史們可是盯的很緊的!
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扣上大帽子!
但呂公著請客設宴,卻是沒有問題。
兩宮也好,少主也罷,都不可能也不會懷疑呂家會和人結黨。
這是幾代人建立起來的信任!
今天睡到下午才起床,好累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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