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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列顛之影 第二百零二章 你們帝國出版要發大財了
“是嗎?”林德赫斯特勛爵笑著沖迪斯雷利招了招手,示意他找個椅子坐下來說:“聽上去,你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
迪斯雷利輕輕咳了一聲,把帽子掛在衣帽架上,雙手交迭著放在膝蓋上落座:“閣下,我帶來了他的態度,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的沉默。”
房間里頓時靜了幾秒。
皮爾盯著迪斯雷利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斷這猶太小子有沒有說謊:“他否認了?”
“他……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迪斯雷利小心謹慎的開口道:“不過,從我與他的談話中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確實不知道‘墨爾本夫人’這個外號的來歷,也不清楚艦隊街這半個月來干了些什么。”
“這話我可不信。”斯坦利勛爵噴出一口煙霧:“他是警務專員委員會的秘書長,還是帝國出版公司的董事會主席,說他能控制所有艦隊街的筆桿子或許確實夸張了,但出了這種事,他怎么可能什么風都沒收到呢?”
“是啊。”林德赫斯特勛爵翹著二郎腿道:“難不成他這半個月來一直躲在地窖里嗎?”
“可能比躲在地窖里要好一點,但可能也差不多……”迪斯雷利的腦筋急速運轉,他絞盡腦汁的盤算著究竟該如何把亞瑟從垃圾堆里摘出來:“亞瑟這半個月都在巴黎蹲著呢。”
“巴黎?”埃倫伯勒伯爵從報紙后探出腦袋:“那倒是合情合理。”
老好人阿伯丁伯爵也抬起頭問道:“是去度假的嗎?”
“差不多。”迪斯雷利故作遲疑地停頓了片刻,然后順勢接道:“準確地說,他是帶著女王陛下的命令,去巴黎物色白金漢宮音樂會的演出者。”
迪斯雷利話音剛落,閱覽室內的幾位閣下頓時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
“那這可真是偉大的國事任命。”
“我猜他是不是還順便在巴黎的時裝店里幫女王挑了幾條花邊蕾絲的手帕?”
“又是鋼琴,又是音樂會的……”埃倫伯勒伯爵抖了抖報紙:“果然還是個小姑娘,整天想的盡是舞會和玩樂的事情。”
威靈頓公爵聽到他們又開始對王室指指點點,這位王室忠臣頓時有些看不下去了:“我說了,諸位閣下……”
豈料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向來對女王態度冷淡的皮爾居然一反常態地出聲打斷了他們:“辦場音樂會而已,我倒是能理解。”
林德赫斯特勛爵聞言有些意外:“喔?羅伯特,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皮爾看了他們一眼:“陛下今年才十八歲,剛從肯辛頓那個密不透風的籠子里放出來,正處于看什么都新鮮的階段。而且,相較于辦音樂會,難道你們更希望她把注意力放在內閣公報、預算審議和工人罷工的報告上嗎?”
屋里坐著的都是在英國政壇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家伙了,皮爾的言外之意他們當然明白。
喜歡辦音樂會的君主總要好過喜歡盯著議會和財政預算的君主,與前者相比,后者才是真正的麻煩。
在這一點上,即便是擁護王室的威靈頓公爵也不能否認。
當然了,如果情況允許的話,老公爵還是更希望出現一位強而有力、英明神武的英國國王。
如果國王真的有那種水平,并且他也有意愿完全掌控這個國家的話,鐵桿保王黨威靈頓公爵倒也不介意帶頭推動“大政奉還”。
但是,僅就目前看來,那個叫維多利亞的小姑娘暫時是達不到這個標準的。
林德赫斯特勛爵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吧,我承認我寧可女王陛下把精力放在鋼琴上。”
迪斯雷利趁勢補了一句:“事實上,亞瑟這趟巴黎之行……也不僅僅是為了鋼琴手的事情。”
皮爾挑了挑眉,打開酒柜倒了杯雪莉:“我就知道。以我對那小子的了解,他要是只是為了辦這點小事親自跑一趟巴黎,那泰晤士河就得倒著流了。”
威靈頓公爵一臉正色道:“那他還干了些什么?”
“呃……”迪斯雷利故作猶豫地動了動嘴唇:“這事……其實他自己也沒跟我說太細。”
“說重點。”皮爾將酒杯放在迪斯雷利面前,語氣不容拒絕。
“好吧。”迪斯雷利苦笑道:“他還順帶……去了趟布魯塞爾。”
布魯塞爾這個地名剛剛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迪斯雷利身上。
“他去比利時干什么?”
“據我所知……”迪斯雷利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似:“是為了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的業務。”
林德赫斯特勛爵打了個哈欠:“本杰明,你知道你自己撒謊上臉嗎?”
迪斯雷利聞言臉紅道:“閣下,我還沒說完呢。雖然亞瑟去布魯塞爾是為了比利時的電報業務,但拉肯宮方面想找他談的可不僅僅是一兩條電報線。利奧波德把他的侄子阿爾伯特介紹給了亞瑟,而且諸位閣下想必也知道,利奧波德這個月月底有訪英的行程吧?”
“嘖,嘖,嘖。”林德赫斯特勛爵帶著一點夸張的音調搖了搖頭:“我就知道那個比利時國王不安好心。”
“他自從1831年登基以來,哪次訪英不是沖著這件事來的?”埃倫伯勒伯爵不緊不慢地放下報紙:“只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不是自己沖在前面,而是拐個彎兒的想走通女王陛下的身邊人。”
擔任過外交大臣的阿伯丁伯爵也不喜歡比利時人的手段:“利奧波德既想當貴族,又想做商人。既想討好倫敦,又想抱住巴黎的大腿,天底下哪兒有這種好事?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么不找他的姐妹,肯特公爵夫人在女兒的婚姻問題上不是更有發言權嗎?”
對肯辛頓宮有所了解的威靈頓公爵聞言咳嗽了一聲:“你還不知道嗎?女王和她的母親鬧翻了,我聽格雷維爾說,她們母女倆因為康羅伊的封賞問題,最近又在打冷戰。”
“阿爾伯特那小子我去年倒是在溫莎見過一次。”斯坦利勛爵回憶道:“算是個規矩的貴族青年,看起來沒什么讓人討厭的地方,但貌似也沒有什么特別顯眼的長處……”
皮爾的眉毛卻微微蹙起,他轉向迪斯雷利:“亞瑟有沒有答應比利時人什么?”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迪斯雷利果斷搖頭道:“我當時不在場,而且他本人也沒透露談話的細節。”
“這好辦。”林德赫斯特插話道:“只要看看接下來幾個月比利時的電報建設進展如何、政府撥款順利不順利、新項目的批文放不放下去就知道了。這種事情,看報紙就能知道,都用不著特意往比利時那邊安插眼線。”
與亞瑟接觸不多的斯坦利勛爵皺眉道:“黑斯廷斯應該不會蠢到親自收錢吧?”
“他當然不蠢。”皮爾點評道:“不過他的膽子比你預想的要大得多。”
“行了。”威靈頓公爵抬起拐杖輕輕敲了敲地板:“光盯著黑斯廷斯那小伙子有什么用呢?問題的關鍵,不在他,而在女王陛下。你們怎么看呢,女王陛下的婚事?如果她真的鐵了心要選科堡家的人,那我們該怎么應對?”
皮爾聞言反問道:“您還是支持坎伯蘭公爵的兒子喬治嗎?”
“那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威靈頓公爵開口道:“一位正統的英格蘭國教青年,受過良好的教育,同為漢諾威王室出身,并且還是漢諾威王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果女王能和她的堂親喬治結婚,那英國與漢諾威王國就能重組共主邦聯。而且從陸軍建設和維持歐洲大陸影響力的角度考慮,漢諾威的地理位置和優良兵源對于我們也是非常重要的。”
說到這里,威靈頓公爵停頓了一下:“不過,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不論女王陛下最后選擇誰,我都會支持她的決定。”
威靈頓公爵的話音剛落,林德赫斯特勛爵便輕輕嗤笑了一聲。
“閣下,您剛才那番高論,聽起來的確很合理。”他慢悠悠地從雪茄盒里挑出一根,捏在指間,頓了一拍:“不過我斗膽提醒一句,政治嘛,不能光看血統、信仰和兵源。”
皮爾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經猜到他要說些什么了。
林德赫斯特輕輕一叩雪茄盒蓋:“坎伯蘭公爵的兒子喬治,確實算得上是王室嫡系,而且他也剛剛在漢諾威王國被封為他父親的攝政王。但如果我沒記錯……坎伯蘭公爵上任漢諾威國王還不到一個月,就中止了1833年那部漢諾威憲法的效力。”
這句話一出口,房間里的氣氛立刻變了。
“那部憲法可是他哥哥威廉四世御批的。”立場相對溫和的阿伯丁伯爵皺了皺眉頭:“而他廢憲理由不過是‘漢諾威不需要議會式的王國’,連法定程序都不走。”
“是啊。”林德赫斯特似笑非笑地聳了聳肩:“現在倒好,這位國王自己在漢諾威搞專制復辟,轉頭又要把兒子送來做英國王夫。您說,如果這消息放出去,到時候會在國內激起什么樣的聲浪?倫敦人雖然不像巴黎人那樣激進,但總歸是比漢諾威人難管多了。上一次議會改革暴動,中槍的是我們可敬的亞瑟·黑斯廷斯爵士,但這一次如果再把他拉出來擋槍,恐怕就要寒了他的心了吧?”
迪斯雷利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看起來似乎不敢介入各位閣下們的爭吵。
但實際上,他早就料到林德赫斯特勛爵會出聲反對女王與坎伯蘭一家聯姻了。
沒辦法,誰讓坎伯蘭公爵曾經在林德赫斯特勛爵舉辦的宴會上羞辱過林德赫斯特夫人呢?
斯坦利勛爵沉吟道:“哪怕不考慮雙方聯姻可能帶來的政治風險,單是從感情的角度考慮,女王陛下貌似對坎伯蘭一家也沒什么好感。我聽說先前女王陛下曾經請求坎伯蘭公爵讓出他在圣詹姆士宮的套間給肯特公爵夫人居住,但是被坎伯蘭公爵一口回絕了,而且他貌似還勸說了他的兩個弟弟蘇塞克斯公爵和劍橋公爵同樣拒絕女王陛下的請求。”
阿伯丁勛爵點頭:“就像咱們之前說的那樣,女王陛下最好對政事不感興趣,而她的丈夫應該也能有同樣的習慣。從這一點來看,坎伯蘭公爵一家并不合適。況且女王陛下最終想要選擇誰,我們是沒有決定權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能穩住像阿爾伯特這樣的潛在候選人,也許是最合適的折中方案。”
迪斯雷利聽到這話,連忙開口附和道:“諸位閣下,我并非熱衷于大談聯姻哲學。但是從國家利益的角度考量,阿爾伯特有德意志系的背景,有與比利時的外交聯通性,而且從有關他的報道來看,也不像是那些小國王子那般毫無底線。如果他月底陪同利奧波德訪英,我們至少可以先掌握一個接觸點。”
皮爾看見迪斯雷利居然在這時候開口,忍不住笑著問道:“我親愛的迪斯雷利先生,你剛剛這段話確定是出于國家利益考慮嗎?”
迪斯雷利心中一凜,但臉上依然強裝鎮定:“當然,閣下,我所有的話都是發自真心。況且,如果咱們不先去接觸阿爾伯特,到時候讓輝格黨搶先,那可就……”
“你最好是。”皮爾似笑非笑的開口道:“不過,不可否認,他不是最差的選擇。雖說他的背景與比利時有些牽連,但最起碼他在英國勢單力孤,所以憑他的關系網,也不太可能存在過多的政治野心。”
迪斯雷利搶先接話道:“如果我們能夠先從人際關系、媒體和輿論層面滲透他,讓他覺得保守黨是他在英格蘭的靠山,也許他就不會輕易被自由主義裹挾了。”
林德赫斯特勛爵點頭贊許,他對于迪斯雷利的回答非常滿意:“這倒是務實的看法。既然我們不能選出全然完美的王夫,那不如先與所有潛在的王夫建立好關系。如此一來,即便女王最終傾向他,也不至于讓我們顯得太被動。”
斯坦利勛爵對于這個人選還有些疑慮:“話雖然這么說,但我們還是得先看看阿爾伯特是否有心。如果他從一開始就覺得與保守黨勢不兩立,那我們就只能換個地方下注了。月底利奧波德要訪英,假使到時候真的如你們指出的那般,阿爾伯特陪同前來,這就是大好的機會。如果他對我們并不反感,那就我們就得搶在輝格黨前面,在倫敦的社交圈子里結交阿爾伯特,通過報紙樹立他傳統的媒體形象,讓他看起來不會太親近那些改革派勢力。”
埃倫伯勒伯爵也點頭道:“新朋友未必會立刻成為盟友,但最不濟我們也要讓他明白,不和我們為敵是他更穩妥的選擇。”
林德赫斯特勛爵贊同道:“不錯。月底利奧波德訪英那幾天,是我們的窗口期。如果我們在那幾天里能制造幾場公眾接觸、社交宴會,先在輿論場把他塑成中立有禮的潛在王夫形象,那到時候即便是為了維護好英國民眾對他的好印象,阿爾伯特也得和我們保持融洽關系。”
威靈頓公爵看到所有人都這么有干勁,于是也不再繼續堅持了,他開口道:“那我去聯系一下康寧漢姆侯爵吧,看看到時候宮務大臣辦公室那邊,能不能在官方程序中間給我們留出一點空間。”
身為黨魁的皮爾看到這些保守黨的一方諸侯們都已經有了定見,于是也不再多嘴,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迪斯雷利的身上:“迪茲。”
“閣下?”心里有鬼的迪斯雷利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您有什么吩咐嗎?”
皮爾笑著舉杯道:“你剛才那番陳詞,說得可真漂亮。真叫人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在為王室的未來操心,還是在為哪位老朋友布道。”
迪斯雷利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閣下,您太抬舉我了。我的忠誠與憂慮,全都歸于國家與王室。”
“很好。”皮爾舉杯輕輕碰了碰他的酒杯:“既然帝國出版公司掌握著艦隊街五分之一的版面,我想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明白,媒體有能力決定王夫在公眾心中該是什么模樣,甚至比他自己更有能力。因此,我相信你肯定不會介意,在月底的那幾天里,帝國出版能夠在旗下的雜志上,適時地發表幾篇有風度、有深度、有保守主義風骨的專欄文章,對吧?”
迪斯雷利臉上的笑意絲毫未變,他點了點頭,微微欠身道:“閣下,帝國出版向來以捍衛英國傳統為己任。雖然我無法代表公司董事會的集體智慧,但我相信,如果未來的王夫也能體現我們的價值觀,艦隊街的大多數編輯都會樂意為他寫幾句漂亮話的。”
皮爾輕輕一笑,將杯中的雪莉酒一飲而盡:“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那我就提前預祝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在比利時的電報項目推進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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