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大不列顛之影 第七十七章 這幫亂臣賊子是想讓大不列顛姓了羅曼諾夫嗎?
那些荷蘭小子長得實在太平庸了,完全算不上英俊,我真是松了一口氣,終于結束了那場會面。因為他們兩個都實在是太拘謹、太做作,又極其無聊。他們看起來呆板、遲鈍,還帶著點驚恐的神色,一點討人喜歡的樣子都沒有。就這樣吧,這就是“奧蘭治親王家族”的全部了,親愛的舅舅!
——1835年,維多利亞致舅舅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一世
宮廷侍從引領著維多利亞、亞瑟和萊岑穿過鋪有墨綠地毯的正廳,沿著北翼長廊前進。
廊內懸掛著數幅喬治三世和四世時期的家族畫像,墻角還擺著幾尊從漢諾威帶回來的洛可可風格粉色瓷器。
侍從一邊引領著他們前進,一邊開口介紹著:“待會兒您可以先在休息室用些茶點,國王陛下此時正在御書房里處理軍務簡報,我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白金漢宮的御書房位于宮殿南側,那里原先是喬治四世時期擴建增設的一處陽光房,正對著白金漢宮的花園,以便國王在辦公間隙可以隨時隨地出去散心。
就在他們即將拐入通往西南花園的回廊時,忽然聽見一陣溫和的女聲從左側敞開的玻璃門中傳來:“德麗娜,是你嗎?”
維多利亞聞言一怔,她轉頭看去,那是通往白金漢宮橘園的一道玻璃門,此刻門正半掩著,門外的石砌廊道邊是一片正盛開的紅薔薇與深藍鳶尾花叢。
而站在花木掩映中的,是一位正領著幾位侍女賞花的中年夫人。
這位夫人看起來與維多利亞的母親肯特公爵夫人年紀相仿,她身著一襲帶著淡綠花紋的高腰長裙,頭戴一頂亞麻色軟帽,手執一柄描金象牙柄的遮陽傘,笑容中還透著幾分親切與未加掩飾的慈愛。
不消多說,這正是威廉四世的妻子、來自薩克森邁寧根家族的阿德萊德王后。
《阿德萊德王后肖像》1836年由皇家美術學院院長馬丁·阿徹·希繪制,現藏于倫敦白金漢宮
阿德萊德王后走近了幾步,當她確定來人正是維多利亞時,臉上的笑容更是止不住了:“德麗娜,真的是你?來來來,快過來給你阿德萊德嬸嬸看看。”
維多利亞一時躊躇,但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她記著母親的教誨,行禮之后方才開口道:“嬸嬸,國王陛下……正在召見我們。”
萊岑夫人也上前一步,恭敬致意道:“王后陛下,我們確實正要前往御前書房覲見國王陛下,是否可以之后再來拜訪您。”
王后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她笑著說道:“不打緊的,陛下不是整日都埋在樞密院和議會的奏章里頭嗎?他見不見人,總要看心情,德麗娜既然來了,就該先陪我這個嬸嬸說說話。”
她略一抬傘,將維多利亞給納入傘下:“這么久沒見了,也不寫信,難道是嫌嬸嬸老了?跟不上你們這幫姑娘了?”
維多利亞臉上一紅,靦腆的笑了笑。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她總不能說是她媽媽不讓她給宮里寫信,而且她自己也覺得沒什么好寫的吧。
阿德萊德王后轉頭看向亞瑟:“亞瑟爵士,您是跟著她們一起來的嗎?不如您先去一趟御前書房,就說維多利亞殿下此刻在我這里,等會兒自然會過來。您看妥當么?”
亞瑟已經不是頭一回見到這位王后了,他在倫敦塔下吃槍子兒那年,曾經有段時間在海濱靜養。
當時正好碰上國王和王后也在海邊度假,大大咧咧的威廉四世倒也沒管病人能不能喝酒,他直接派侍從把亞瑟和其他幾個同在海邊度假的貴族從旅館里叫了出來,陪著他吃吃喝喝的玩了好幾天。
當時唯一敢勸威廉四世少灌亞瑟幾杯酒的人,便是虔誠至極的阿德萊德王后了。
這位王后從威廉四世那里聽說了亞瑟“死而復生”的神奇經歷,雖然大伙兒都說這是一場醫學事故,但篤信上帝的王后卻覺得,即便這里面存在誤診,冥冥之中也一定有著上帝的安排。
而在前陣子威斯敏斯特大火發生后,阿德萊德王后更是認為,這場火災絕對是上帝對人們突發奇想進行改革的懲罰。
巧合的是,剛剛返回倫敦的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又在關鍵時刻出現在了火災現場,并且還為火災及時被撲滅做出了貢獻。
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這種巧合,這不由得讓思想傳統的阿德萊德王后認為:這位年輕的爵士一定是受到上帝眷顧的孩子。
當然,雖然她心里是這么想的,但考慮到現實影響,她嘴上并不能這么說。
畢竟前陣子阿德萊德王后在聲稱威斯敏斯特大火是上帝對激進改革的懲罰后,艦隊街的不少激進派媒體可是一股腦的把屎盆子往她腦袋上扣,像是什么:國王解散議會就是因為他受到了王后的影響,首相墨爾本子爵被解職是王后給國王出的主意,1832年議會改革時王后曾在幕后支持反對派……
王后本人估計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能引起這么大的反響,自從威廉四世繼位后,這還是她第一次公開談論社會事件。但現在看來,效果是相當不好。
既然如此,她決定還是回到老路上,做好她多年來持續參與的教會慈善和宮廷社交。
至少在這兩方面,她一直都受到英國人民的支持和擁戴。
威廉四世在和她結婚之前,說他是個浪蕩子可能過分了,但是說他花錢大手大腳、不受民眾歡迎卻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在二人結婚后,勤儉持家的阿德萊德不僅幫威廉四世還清了十多萬鎊的外債,而且還說服威廉四世把大部分的家庭收入都投入到了慈善事業。而在威廉四世登基后,阿德萊德王后始終拒絕讓那些名聲不好、品行不端的女性進入到宮廷,甚至拒絕讓那些袒胸露肩的女士參加她舉辦的聚會。
雖然這樣的做法讓一部分自由派瞧不過眼,但保守派和英國大眾都無比支持這位王后。
不夸張的說,威廉四世的風評之所以能超過他的父親喬治三世和哥哥喬治四世,至少有一半的功勞都要算在阿德萊德王后頭上。
亞瑟對這位王后的觀感也很不錯,這倒不僅是因為王后曾經阻止威廉四世灌他酒,還有相當部分得歸結于阿德萊德的性格。這確實是一位宅心仁厚、心地善良的夫人,受到王后資助建立的學校、教堂和醫院不僅廣泛分布于大不列顛島,甚至遠到葡萄牙的馬德拉和澳大利亞殖民地都有她資助的教育醫療機構。
在當年的霍亂疫情期間,全倫敦最初只有兩座免費收治貧民的醫院,一座是倫敦大學的附屬教學醫院“倫敦免費全科醫院”,而另一座就是阿德萊德出資成立的“阿德萊德王后藥房”了。
雖然這兩所醫療機構分屬于激進自由派和極端保守派陣營,但是對于亞瑟這個杰里米·邊沁的功利主義門生來說,他很少會在政治譜系上分門別類,只會對具體議題表態。
不論是激進派還是保守派,只要在相關問題上能夠以身作則,那亞瑟·黑斯廷斯爵士都會表示擁戴。
因此,對于阿德萊德王后的要求,亞瑟欣然應允。
亞瑟略一頷首,朝阿德萊德王后行禮道:“陛下既然吩咐,我自當遵命。”
王后點了點頭,隨口囑托著:“別讓他一見你就發火,你就跟他說,我們的外甥女正在我這里陪我說話。他如果是真有什么要緊事,可以來橘園找我們。”
亞瑟抿嘴一笑,躬身退下。
身邊沒了萊岑夫人和維多利亞,亞瑟倒也自在了不少。
他跟侍從官聊著近來倫敦發生的各種新鮮事,沿著回廊走過白金漢宮西南,穿過正對花園的長窗,抵達了那處威廉四世辦公的御書房。
“煩請通報,亞瑟·黑斯廷斯前來拜見。”
守在書房外的侍從略一欠身:“爵士請進吧,陛下正等著您呢。”
亞瑟推門而入,書房內的火爐燒的正旺。
頭發稀疏、臉色紅潤的老人正背對書桌,在窗前踱步。
他左手捏著望遠鏡,右手揮舞著一份略有折角的信紙,不耐煩的開口道:“我說,赫伯特,我不是讓你把符騰堡和希臘人的聯姻都給回了嗎?告訴符騰堡的威廉,我們不考慮他的兒子腓特烈。還有希臘的奧托,那小伙子也沒有任何機會。”
赫伯特·泰勒爵士一本正經的站在老國王身邊,向他傳達著議會的意見:“您真的不考慮嗎?貌似內閣還有議會都覺得,您或許可以再看看。”
威廉四世顯然對政府妄圖干涉王室婚姻的事情大為光火,他大聲咒罵道:“那你就去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滿意朕的決定,從明天開始,我就立即著手撮合德麗娜和俄國沙皇尼古拉的兒子亞歷山大!”
威廉四世這句話一出口,頓時把泰勒和亞瑟一齊逗笑了。
雖然這話還沒有傳到議會的耳朵里,但如果他們知道英國以后很有可能出現一位姓羅曼諾夫的國王,這群剛剛返回鄉下度假的老爺們準得火燒屁股似的立刻返崗。
別說是和俄國人聯姻了,就算是和法國七月王朝的奧爾良家族聯姻,都是議會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因為英國能夠實現君主立憲的基礎便在于國王沒有別的依仗。
如今的英國國王雖然同時還兼任漢諾威國王,但漢諾威畢竟只是德意志的一個小邦,因而國王也不可能憑借漢諾威的實力與英國議會叫板。
但如果今后國王姓了羅曼諾夫,還兼任了俄國沙皇……
親娘嘞!
那畫面實在太美,讓人簡直不敢想象!
從今往后,咱這英倫三島,總算是有了自己的小爸爸,從貴族到雇農,可謂是人人都有農奴當。
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盼頭了。
亞瑟輕咳一聲,強忍著笑意朝國王行了一禮:“陛下如果真的把公主殿下許配給亞歷山大王子,那議會怕是要連夜修憲,把《王室婚姻法》改成由下院審議了。”
威廉四世看見亞瑟來了,黑著臉開口道:“朕倒是沒有想到你還有心情笑,高加索的事情也沒過去多久吧?我的俄國兄弟尼古拉之前給我寫信的時候,可是沒少在信里惦念你。”
亞瑟聞言一愣,他倒是差點把高加索的事情忘了。
不過這尼古拉一世的心眼兒也是夠小的,他不就是隨便口嗨了幾句嗎?
至多至多,也就是幫戴維·厄克特聯系了一艘船,往切爾克斯運了點床單被褥之類的人道主義援助。
你問柯爾特公司的軍火?
亞瑟自認這事和他也沒多大關系,他只不過是把塞繆爾·柯爾特的名片給了戴維·厄克特罷了。
這尼古拉……
真是的,怎么還記仇呢?
亞瑟尷尬的笑了笑。
威廉四世這時才注意到亞瑟是一個人來的:“德麗娜呢?她沒跟你一起嗎?”
亞瑟點頭:“殿下正在橘園與王后陛下聊天,陛下命我轉達,她想先與公主說會兒話,稍后再讓公主殿下過來拜見。”
威廉四世原本剛準備動怒,可一聽到是王后攔下的,便放下望遠鏡,擺了擺手道:“也罷,也罷。既然人已經到了,那你就先說說,她這些日子在肯辛頓那邊學得怎么樣吧?電磁學之類無關緊要的可以先略過,主要談談文學和歷史吧。”
“殿下近期主要在復習拉丁語和法語的文法,閱讀方面剛剛讀完丁尼生的詩集,現在剛開始讀莎士比亞。”
威廉四世挑了挑眉毛,轉身走回書桌前:“莎士比亞,還算是正經東西。她讀的是哪幾本?”
“最近剛讀完《李爾王》,現在在讀《皆大歡喜》。另外,我還安排了她下一步要接觸《奧賽羅》與《亨利五世》。”
威廉四世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是滿意,又似乎仍有疑慮:“這選得不錯。《李爾王》能教她看清什么叫親情的虛偽,《皆大歡喜》則能讓她學著察言觀色,別被花言巧語迷了眼。那,她有沒有說過……最喜歡哪個角色?”
聯系到之前的對話,亞瑟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威廉四世想問什么。
他知道這位水手國王是在旁敲側擊,想借文藝形象來了解維多利亞心中的理想配偶是什么樣的。在貴族圈子里中,長輩們常常通過談論戲劇或來打聽晚輩的情感傾向,這并不罕見,而且既能凸顯風雅,又能避免尷尬。
但是這問題拋到亞瑟的手上,可就由不得他不斟酌了。
亞瑟先是回憶了一下尼古拉一世的兒子亞歷山大,然后又搜腸刮肚的竭力尋找起了與亞歷山大盡可能不同的文學形象。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