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咒語、切斷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2050.咒語、切斷

看到藍恩竟然在這種深沉的睡眠之中都能強行睜開眼睛，托莉娜在驚訝之中，還透露出一抹驚喜。

她很開心，能在這最后的會面中，能跟藍恩互相看見對方。

但是，這種開心也就僅僅止于神情罷了。

她的力量已經衰微到了無法想象的境地，傳達出去的每一個詞語，每一口呼吸，都無比珍貴。

所以即便藍恩睜開了眼睛看著她，她也只是微笑著，讓自己的雙手捧住獵魔人的臉頰，繼續對他努力的說著。

“對米凱拉來說……成為神祇……是囚籠。受禁錮的神祇，拯救不了任何人。”

“求你……”

托莉娜捧著藍恩的臉頰貼近，最終將自己的額頭跟對方輕輕碰在了一起。

藍恩從托莉娜的眼神中，體會到了無比復雜的情感。

驚喜、安心、悲傷、堅定……

他已經大概能猜到，托莉娜究竟是為什么會吸引他過來了。

果然，在下一刻。

“殺掉米凱拉……讓他……解脫吧……”

藍恩在得到早有猜測的答案之后，閉上了眼睛。

而托莉娜則好像將最后要說的這些話、這些期望傳達給藍恩之后，就分外安心的樣子。

她帶著花香的額頭和手掌從獵魔人的臉頰上輕輕松開。

精致如白玉的嬌小臉龐上帶著不舍，還有信任。

她已經為了米凱拉、為了世界上的所有人，將她所能做的一切都托付給了值得信任的人。

至此，托莉娜已經完成了她所認為的使命和責任。

她將繼續墜落。

沉眠圣女微笑的看著閉上眼睛的獵魔人。

而他將重新醒來……

“啪！”

但是陡然之間！一只大手徑直抓住了托莉娜正在抽離的手掌，將繼續墜落的她猛地重新拉近！

托莉娜還沒來得及驚愕，她就重新對上了藍恩那雙琥珀色的貓眼。

“殺掉米凱拉之后，你會怎么樣？”

藍恩講話的時候，同樣顯得非常困難，因為他現在也無時無刻不在跟身體里那讓人無比舒適、安心的睡意做對抗。

但他依舊吐字清晰，甚至清晰到讓人覺得冷硬。

“你是他的半身，他光是把你舍棄出去，你就已經變成了只能依附在一朵花上的殘軀！流出的血供養出了一片花園！而要是他死了……你會怎么樣？”

托莉娜的面容，此時大半被掩蓋在向上飄搖的茂密紫發之中，但那依稀露出的嘴角，則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她現在的言語，輕飄的幾乎像是個將死之人的囈語。

但她卻還是吐出了僅有的兩個詞。

“抱歉……謝謝……”

獵魔人握著那只小手的掌心陡然收緊一下。

因為他聽得明白。

托莉娜之所以道歉，是因為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米凱拉的死亡將同時帶來托莉娜的徹底死去。

她和藍恩已經是朋友，就在昨晚。

而她現在，則將殺死朋友的重擔，交到了藍恩的手上。

此時此刻，托莉娜只是在為自己將藍恩置于這種境地而感到抱歉。

而‘謝謝’……她相信獵魔人能完成她最后的委托。

雖然藍恩只是個褪色者，而米凱拉則是一個即將進入神之門的神人、半神。

托莉娜最后只說了這兩個詞，但是僅僅兩個詞之中的誠摯、歉意、不舍，已經完全被藍恩感受到了。

就像是此時縈繞在他鼻尖的花香一樣，馨甜而又真實。

所以……

‘唰’的一聲！獵魔人抓著托莉娜的那只手并沒有松開，相反，他猛地將對方拉到了自己的懷里！

那濃密的紫色長發也隨之搖曳擺動起來，像是身處水波之中。

“有話可以等會兒再說，”在藍恩的懷里，托莉娜的眼睛瞪大，聽著對方平靜的陳述，“我們得先‘醒過來’！”

原本兩人在這無邊黑暗之中無止境下沉的過程，被一股猛烈的力量立刻止住，并且還開始了反向上升！

在藍恩的視線中邊角位置，曼妥思制作出的數據顯示邊框正在忽閃忽現，并且愈發清晰！就像是重新連上了信號。

而在那數據框之中，瀑布一般刷新的生理狀態中，他的大腦里，神經結的位置正在被標紅！發亮！

強化器官被藍恩的意志所強行激活，在他的身體里，基因種子和圣頌腺體似乎在這一瞬間接收到了某種刺激性信號，陡然開始了連攜效應。

它們對于身體內環境穩態的調節作用猛然增大！

隨后，神經結也被強制激活！睡眠節律開始遭到強制性干涉！

原本因為攝入托莉娜的花蜜而進入深層睡眠的各個腦區，現在正以驚人的速度一片片的重新清醒起來！

“吸！”

獵魔人猛地睜開眼睛，并且像是在水下潛泳了很久一樣深吸一口氣。

而在半跪著的藍恩面前，原本被環繞在臂彎里，沉靜閉目的托莉娜，也同時睜開了眼睛。

“快點給我閃開！別礙事！”

瑪格麗塔氣沖沖的喊話響徹整個山洞。

藍恩下意識就跟隨女術士的吩咐動了起來，后撤一步。他脖子上的咆哮熊頭掛墜現在蹦的像是要扯斷銀鏈。

女術士現在氣勢磅礴，而這混沌魔力的來源則是她身前懸浮著的那一塊錐形水晶。

與此同時，原本只存在馨甜花香的洞穴里，此時還有一股濃郁的魚腥腐臭氣，還有草木燃燒的煙氣。

這些氣味來源于圍繞著托莉娜擺放的一圈鼠李草。

這種草藥氣味濃烈，幾乎能讓人以為身邊就站著一只水鬼！

獵魔人經常利用這種腥臭味，來吸引那些對腥臭味著迷的怪物現身，方便狩獵。

但與此同時，鼠李草燃燒起來的煙霧卻被認為是擁有‘驅邪’的功效。

尋常人家在某些節慶日的時候，也會摘一些鼠李草在家門口燃燒。一邊燒，還會一邊揮舞，圍繞房屋一大圈，以此劃定區域，阻礙惡靈入侵。

久而久之，鼠李草的燃燒煙霧也被認為可以阻礙靈魂的移動。

一時之間，混沌魔力、鼠李草燃燒的煙霧，還有瑪格麗塔氣勢磅礴的咒語，充斥著整個洞穴。

梅瑟莫和梅琳娜雖然都是正經的黃金一族，尤其梅琳娜還繼承了瑪莉卡女王的許多記憶，但是他們倆看見瑪格麗塔這架勢也是一頭霧水。

只能在旁邊眨巴著眼睛干看著。

這個世界的魔法大多沒有這么神神叨叨的。

瑪格麗塔是能在艾瑞圖薩學院歷史上排得上號的強大法師和天才，因此她念誦咒語時游刃有余，聲如戰爭號角，言若演講名家。

復雜拗口的咒語信手拈來，甚至她還有余力在念咒的時候夾雜兩句吐槽和低聲咒罵。

“我可只在給馬里波一個銀行家的女兒驅邪的時候用過這個咒！就一次！現在這情況……沒起作用可不能怪我！”

當時，馬里波的那個銀行家女兒說是‘中了邪’，因此花了大價錢請瑪格麗塔過去幫忙。

但是按照藍恩在聽說了事情經過后的看法，那銀行家的女兒更像是精神分裂。

不過無論如何，當時瑪格麗塔的咒語和措施都起效了。

她從艾瑞圖薩故紙堆里翻出來的咒語，成功將那銀行家女兒的一個人格從身體里分了出來，并且隔離在了一個帶有氣泡的黃寶石吊墜中。

后來這吊墜被那銀行家女兒貼身佩戴，她跟她的第二人格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馬里波的周圍也流傳出了關于‘會說話的吊墜’的傳說故事。

當然，凡人身上的第二人格跟神人半身之間的區別會非常大。

但是事到如今，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這么個方法，藍恩還能指望什么呢？

“不怪你！”藍恩一邊說著，一邊在悅耳的金屬摩擦聲中抽出了湖女之劍，“不論發生什么都不怪你！我們只能盡力！”

說話的同時，他持劍走到了那個米凱拉留下的金光十字架面前。

獵魔人的另一只手狠狠抹了抹臉，驅散掉頭腦中的最后一點頑固困意。

他現在非常清醒！以及堅決！

面對那金光十字架，藍恩的眼神驟然之間變得幽深至極！

脖子上的掛墜正在胡亂‘嘩嘩’蹦跶，但是藍恩的身體、精神，還有他手上的湖女之劍，卻沉穩到彷如靜水深流。

這種在精神和技藝上的沉靜，還有他現在‘無比開闊’的視野，喚醒了湖女之劍上深藏的一股力量。

那是一層非常寡淡，乃至于縹緲到仿若幻覺熒光的渺渺白光。

埃雅仁迪爾之光！

又或者，叫它雙圣樹之光！

這是來自阿爾達世界的，至純至潔至高至善之光！

而就在身后，瑪格麗塔的咒語念誦到了最高潮，混沌魔力也最洶涌的時候。

獵魔人向前輕描淡寫的揮出了一刀。

這一刀輕的就好像是在隨手驅散鼠李草燃燒產生的青煙。

但也就是這一刀！所過之后，那由純粹的金光所構成的異形十字架。

之前所有人連觸碰都碰不到的影像，在這一瞬間之后被徑直切斷！

米凱拉留下的痕跡，連帶著那句殘留在金光十字架內的話語，都在此刻跟著金光十字架本身，驟然潰散！

身為被舍棄的半身，卻還是會在米凱拉死后跟著他一起死？

那就說明兩者之間的聯系斷的還不夠徹底！

而經由藍恩這一刀——徹底了！

金光碎裂潰散，洪亮的咒語和混沌魔力也隨之停下。

而原本還在花上不知所措的托莉娜，此時正茫然的、試探性的在還未散去的青煙中，張開了自己的手臂。

隨后，她的眼神中泛起了不可置信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