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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鑒仙族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身退
轟轟烈烈的紫光正從天際間升起,巽風鋪天蓋地,清者化為玄行諸氣,遮天蔽日,濁者作了重淵諸風,滌去清光,整片湖面不但太虛斷絕,連視野都不清晰了。
可巽風是如何來的,湖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戚覽堰……隕落了!”
哪怕戚覽堰的隕落是眾修推波助瀾,可這群人的初衷只是叫他重傷,不信他會隕落的大有人在!
‘這怎么也是通玄弟子、觀化道統的后輩,整個江淮的北方勢力實際指揮者…不但仙道要聽從他命令,連釋修都須讓他三分!
對于這樣的人物,自然有眾多底牌,即使山窮水盡了,也應有靠山來救!
‘就這樣當場死在湖上!’
直到巽風明明白白沖天而起,一道道目光落下,難以置信的驚駭與解氣的得意混合在一塊,如同敲響了厚重的玄鐘,讓整個北方神通的防線驟然崩潰。
大宋立國以來南北的斗爭從未停歇,丟地受傷不在少數,可真正神通、摩訶的隕落屈指可數,最重的就是廣蟬之死!
哪怕是廣蟬之死,也要歸結于法相失算、大人物斗爭,除此之外沒有再折去哪怕一位紫府,一位摩訶!
可如今卻不同了。
咸湖上的搏殺已經進入白熱化,南北修士都明白沒有退讓的空間,底牌盡出,大戰至此,難以收拾,等到戚覽堰果真隕落,反而難有抽身的機會了!
每一道神通都在空中綻放色彩,又在巽風之中晦暗不明!
可在這風暴中心、戚覽堰身隕之處卻一片平靜,仿佛與世隔絕,不能有半點神通穿入其中,這位大真人一身白衣,靜靜立在湖面上,手中持那一枝清琊華枝,沉默不語。
隨著他的出現,天空中暗沉的夜幕明亮起來,夕陽燦燦,迅速沉入天邊,有金樓倒塌之相,萬乘不聚之景,清風白雪,世外仙林,將兩人籠罩在其間,仿佛入了玄陰之境,四處云煙,飄搖平和。
所過之處,明陽柔散,赤光分離,唯有平和為一體的厥陰之光。
不二輿。
這一片片光彩散落,讓李周巍身后閃爍的天門暗淡下來,這青年卻沒有半點動搖,面上裂紋般的彩光滾動,雙
目靜靜地望著這位大趙國師。
‘他就是衛懸因。’
此人身材頗高,眉宇間頗為俊柔,披著如同鳥雀的銀袍,片片流螢,踩著升騰如獸的暗白云霧,一手負在身后,飄搖如仙。
與他對峙的李周巍遍體皆是清琊華枝留下的彩色裂痕,不說從眼前的大真人手下逃生,此刻只需要輕輕一道厥陰之光,立刻就能叫他步戚覽堰的后塵!
可明明已經身受重傷,這位魏王卻立在空中,靜靜地、甚至帶著點笑意地望著眼前的大真人。
‘他不敢,王子琊、戚覽堰也好,眼前的衛懸因也罷,無論愿不愿意,都不能出手。’
正是因此,此刻的李周巍甚至還有心情打量起這位當世大真人,厥陰一道集大成之紫府真人,可就是這么一看,叫他眉宇中有了一縷疑慮。
不是太強,亦不是太弱。
而是截然不同。
李周巍并非沒有見過厥陰修士,當年宛陵天中交手的宗嫦就是極為典型的厥陰魔修,那一道道厥陰神通針鋒相對,如佞如奸仿佛要將他徹底壓倒。
眼前之人卻仙意飄飄,給他的感覺根本不類厥陰,
若不是道統昭昭,都有些少陰的模樣了!
宗嫦有一道參疑室,乃是君臣相疑,內爭生亂的邪道,對明陽道統惡意極大,李周巍能察覺到如今衛懸因駕馭的神通應與參疑室同出一源,卻有截然不同的氣象!
同樣是消解明陽、化解帝權,可那股恨不得將之徹底瓦解的憎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大利其道又不受其恩的浩然正意。
‘這才是…觀化道統!
滾滾的巽風隔離內外,這位觀化天樓道的傳人面色平和,同樣在看他,目中沒有心疼與憤怒,捏著清琊華枝的手很是平穩,揮袖將種種靈器、靈寶收下,眼中甚至有了一點點慶幸之光。
‘幸好…幸好看在清琊華枝…楊家要給個面子,而頂上的大人物對戚師侄并無不喜,否則謫炁一降,必叫他神形俱滅!’
戚覽堰的種種舉動,衛懸因皆看在眼里。
‘他死亡的原因不全是李周巍……同樣要歸結于楊氏…他的舉動,實在讓楊氏惱怒了,楊銳儀…或者說他背后的、在楊氏有利益的陰司中流砥柱,已經恨起他來了。’
幽玄浣靈殿疑似有人坐鎮,足足拖了王子琊十余個回合,叫戚覽堰猝不及防下迎戰一位兌金劍仙兼大真人
與魏王李周巍,留下了那最后奪走他性命的恐怖劍傷…而另一方面,天空中的謫炁前所未有地濃厚,不但斷絕了各類逃遁手段,連他衛懸因都被擋在外頭!
要知道王子琊在白鄴出手的第一時間,衛懸因就得了消息,從帝都趕來,本欲親自坐鎮此處!
他衛懸因的身份地位不同,這個時間點又更加敏感,他才入了白海,即刻有陰司使者出面來攔,對方客客氣氣,可態度毋庸置疑…可如今的咸湖之戰亦脫離了他的預料————連他也不曾想到,這位師侄竟然如此果決,如此毅然決然地將局勢推動到這等地步。
戚覽堰還留著魂魄在,衛懸因已覺得慶幸極了!
他那一雙俊眼掃過李周巍。
此人身上彩光滾滾,戊光之災已然開始浮現,面上卻平靜如水只有攥著那一柄長戟的手微微發白,可在衛懸因眼中,李周巍身上的氣象直沖天際,根本不是這彩光能遮住的!
他目光復雜,久久道:
“見過魏王。”
李周巍神色自若:
“久聞道友大名。”
衛懸因的目光凝滯了一瞬,深深吐了口氣,道:
“我這師侄孽緣已盡,明陽誅其身,是日江淮平定,因果盡償了。”
那青年眼中彩色稍稍波動,順著兩頰飄飛,不斷拉扯出撕裂般的黑色痕跡,卻又迅速被皮肉彌補,卻聽見他平靜幽冷之聲:
“明陽盡了而已。”
衛懸因的神色有了變化,目光復雜,明白戚覽堰得罪的人實在不少,眼前更浮現出那位持著寶袋的新晉真人,稍稍沉默,道:
“天下的因果大有身不由己處,更多的是兩敗俱傷,今日的魏王與覽堰亦是。”
李周巍并未答他。
浩瀚的厥陰之氣在天地之中徘徊,衛懸因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身形化作滾滾白氣,飄散如煙,眼前的所有光彩迅速回收,如同潮水般向北方退去。
李周巍已從袖中翻出一物來。
此物一指大小,圓如金丹,如同捧了顆小太陽,在手中光明燦燦,正是次顯廣陽寶丹!
服下這枚寶丹,他的面色稍稍緩和,可面上的彩色裂紋依舊明顯,雙目之中的濃厚彩色也并未褪去。
此刻他的法軀之內已是一團亂麻!
受了清琊華枝一擊,法軀的粉碎與傷勢不過其次,最重要的是這體內洶涌而出的青紫黃三光,相互交織,遍布四肢百骸。
清琊戊土之災!
這青紫黃三光嚴格意義上并非什么玄光,也非什么神妙殘留,而是一種災劫,位格極高源源不斷地響應而出,充斥表里,有困心惑神之難,穿散神妙之劫!
當頭砸下之時,李周巍霎時間失去了所有的視野與方向感,只覺得雙眼一片混沌,靈識如同落入潭水之中,沉濁不起,是因為符種感應,這才叫讓他清醒過來。
可哪怕清醒過來了,靈識依舊低迷得可憐,幾乎失去感應,雙目同樣暗沉無光,他方才的一切動作,已經淪落到憑一雙耳朵來聽動靜了…
而在法軀方面,這清琊戊土之災幾乎將他法軀內外占據了個遍,性命寄于一府的威能讓他勉強可以調動神通,做出行動反應,可與先前相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戚覽堰看得不錯,他李周巍已是強弩之末,修行至今還沒有過這樣重的傷勢!
與之相比,身體上傳來的刀削斧劈,火灼水淹般的痛楚反而成了小事,可李周巍敏銳地感覺到,這災劫仍在一點一點加劇,與他蹈危功成而恢復的神妙不斷碰撞!
‘清琊戊土之災……好狠。’
眼前的厥陰之色驟然退去,李周巍終于聽見洶涌的風聲,那滾滾的巽風仍在天際上咆哮,遮蔽視野,各色的神通交錯,已經漸漸平定,隱隱傳來殺喊之聲。
‘看來有人…沒能退走……’
他面上沒有半點變化,翻了數枚靈藥靈丹出來,一一服了,卻用處不大,只好抬起手來,又取出一丹。
此丹通體紫色,環繞著一股太陰之氣,與手中的諸多丹藥相比,顯得小巧玲瓏————乃是李曦明當年從宛陵天墜落的秘境中的來的百夜睹心藥。
此藥的功效赫然是化解迷障,清醒靈識!
此刻一入喉中頃刻化為滾滾的太陰與清炁,逍遙而下,試圖鎮壓體內的清琊戊土之災。
這枚靈藥到底是洞天之物,又占了三陰之中的太陰,終于讓體內洶涌的災劫稍稍退去…李周巍雙目中的彩色淡了一分,靈識終于蔓延到了周身三丈,與神通的感應也漸漸加強,可他心中的欣喜之意卻不濃烈。
無他,清琊戊土之災能源源不斷感應而出,在不斷增強,可百夜睹心藥的藥力有限,并不能撐太久!
‘用來收拾殘局……也夠了!’
他雖然仍然不能視物,可有查幽在身,心念微微一動,整片湖面的景色頃刻浮現在眼前!
太陽衍光寶袋浮在天際之上,光彩照耀而下,將一座龐大的金身死死定住,這金身六足六手,各類金器支離破碎,脖頸上長滿了面孔,皆為哭泣之貌,這太陽道統的寶袋顯然有特殊功效,叫他不敢自裁走脫。
正是大欲道的孔雀走狗,奴孜!
李周巍的神色未有變化,而是漸漸挪開視野,此刻整片湖泊上的神通都薈萃在另一處地界。
那重重的神通之下,赫然立著一中年男子。
此人相貌頗佳,看上去三四十歲,高鼻深目,曾經的瀟灑已不見了,披頭散發,赤裸著上身,下半身支離破碎,手中的術劍亦斷成兩截,唇邊殷殷沁著血,卻依舊面色冷峻。
‘鐵弗國國主。’
‘赫連無疆。’
東海。
海面上云霧飄飄,白須老道士踏著葫蘆,默默的向北飛去,他的神情顯得極蕭瑟,拎起袖口,那金剛不壞的道袍已經破出了兩道大口子,裂處光滑平整。
‘劍仙,還是有本事的。
他雖然在夸贊,可明顯有些失魂落魄,一路向北,便見著那白衣大真人踏著如獸翻滾白氣而來,王子琊惋惜拱手,嘆道:
“是我的失職。”
衛懸因抬起雙眼,搖了搖頭,道:
“師兄已經盡力了,若是換了拓跋岐野來,仰峰早已經神形俱滅,留不下半點痕跡。”
王子琊只道:
“師弟不必為我留情,我在洞天里當了一輩子的道士,你讓我講講經,說一說道法,我還有點本事,讓我端起靈寶去傷人,實在不濟事…可惜了師侄,這一兩百年的時光……只能凡身安穩度過了。”
衛懸因微微一笑,道:
“如今未必不是好事,福禍兩清,劫難也歷遍了……”
這大真人頓了頓,低眉道:
“當年他入了洞天,不為人選中,又被族中拋棄,從此耿耿于懷,不是能成大道的性子,如今過了這一道生死劫,正好讓他回洞天修行,也算是滿足了心愿…”
“師尊為我留過人情,又備過一份玄藥,煩請師兄為我請來,叫他轉世去吧。”
王子琊赫然一怔,難以置信地道:
“你…這是天樓道獨一份的東西……師叔既然留給你,怎么舍了給他人?那你怎么辦?這東西就算是山上都不常有的…”
衛懸因深深一禮,將清琊華枝交到他手中,道:
“我用不上了,正好補償他,拜托師兄了!”
王子琊久久不語,要開口再勸,眼前的大真人卻笑起來,道:
“這是好事,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而我觀化天樓道有了這樣慘烈的創傷,也正好借著退出江淮的機會,不再插手明陽,戚師侄已經付出了性命的代價…又是為了那位的意思而死,更不好說什么。”
王子琊驟然醒悟,看了看手里的清琊華枝,喃喃道:
“你早就計較好了?”
衛懸因搖搖頭,有幾分莫名的復雜,幽幽地道:
“卻比計劃中早得多。”
王子琊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直到這位大趙國師行禮遠去,消失在天邊,突然間浮現出當日戚覽堰的面孔來,這一瞬間,他恍然地理解了這位師侄寧愿拋棄一切,也要為難明陽的真正原因。
‘是為衛師弟鋪路么?是,也不是。’
‘觀化天樓道落在江淮這個位置,有可能就是被利用來妨礙明陽的,如果一切成真,那觀化就一定要有一個人站出妨礙明陽,這個人如果不是他戚覽堰,就會是衛懸因。’
‘戚覽堰拼了命的、不顧一切的表現出對明陽的惡意,讓南方與北方都知道他的意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妨礙明陽,或者是取得什么樣的成果,而是為了證明自己是一把更好用的刀———從而保全衛懸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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