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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鑒仙族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分神異體
庭殿之中光彩黯淡。
一旁的法燈加了三次,將整座大殿暖得像個火爐,榻上的老人依舊又濕又冷,半睡半醒躺了三個月,驟忽之間記起來自己不姓李。
‘那時父親叫葉承福。
父親還叫葉承福的時候,日子總過得火急火燎,似乎在村口做營生,可活計不多,只好在人家家里做工,偶爾提回來一大袋稻米和豆麥,得意地踏進家門,自詡為黎涇村第三位聰明人。
李秋陽記不太清了,如果自個能突破筑基,應該能回憶起更多。
老人抬了抬頭,一旁的孫柏正往他的唇上涂藥,以角木靈資和法力滋養唇這一食欲門戶的并火象征,希冀他茍活幾息,這已經是飲鴆止渴的無奈之舉了。
老人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又弱又細地問道:
“玄…宣…”
一旁的白發老人咳嗽兩聲,挺拔的身板躬下來,那雙耷拉著的眼里溢滿了淚水,答道:
“等等…再等等。”
李秋陽的確記得不多了,卻還記得小小的時候跪在那老人面前,接過青元養輪法,李木田囑咐他要尊宗奉道,敦親睦族,于是他開始姓李。
這一接,他李秋陽地位崇高了一百六十五年,在如今望月湖上,筑基修士也要對他客客氣氣。
“老祖宗…大人來了,大人來了!”
迷蒙之中,輕柔的風吹到了枕邊,李秋陽勉強睜開眼睛,入目的同樣是一張老臉,李玄宣比一旁的陳冬河還要老,簡直不成樣子,好歹精氣神還在,滿面是淚。
“秋陽…老伙計,這下你也要走了…”
李秋陽掙扎了一陣,沒能翻過身來,如果不是個角木筑基修士在吊著他的命,早早就應該去了。
李玄宣年輕時在蕭家坊市中開過鋪子,當過掌柜,李秋陽與他一同在魔襲之中撿回一條命,如今的李家子弟已經不能體會到那類風雨飄搖,孤身無恃的恐懼了…加之故人凋零,兩人相擁取暖,與他的感情很深。
當年那個李秋陽已經不在,躺在床上的老人仿佛一坨爛肉,并火損性傷命,那團并火燒去他的身軀,后來補足,根基、壽元上的傷害卻補不回來,李玄宣幾乎看不出他的模樣了,只能看見皮肉中兩點渾濁的眸子。
李玄宣心中悲痛,恐懼般的孤獨涌上心頭,他垂頭道:
“秋陽…秋陽…有什么放不下的”
床上的老人出了兩口氣,沒什么反應。
李秋陽的天賦不差,當年那枚靈果助他修煉迅疾,卻也害得他練氣無望,最后只能修了個雜氣,可他的諸多子系中沒有一個能成才的,一百多年過來,竟然無人能超過他。
李秋陽勉強挪動眸子,盯著李玄宣看。
他其實知道這位主家兄弟有許多秘密,也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真正進入李氏的高層,遑論是他,陳鴦成了筑基,天賦卓越,難道就能進去了么所謂青杜血裔,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可他抱過李淵修,替李項平牽過馬,與李玄鋒飲過茶,牽著陳睦峰走過黎夏,月亮落下,太陽升起,他在望月湖上經過了六萬兩千個黃昏,對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族人,他抱有深深的悲與愛。
老人好像用盡了全力,張了張嘴,低喃道:
“解玄宣…他們太親了…”
李玄宣眉頭一挑,微微一愣,伸手扶住他,孫柏有些惶恐的站起身來,囑咐一旁的晚輩往老祖宗唇中濡著湯藥,快步退下去,李玄宣似乎有些悵然,迷惘地道:
\"誰…誰太親了…”
李秋陽掙扎起來,他劇烈地咳嗽了兩聲,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他呻吟道:
“出去…”
李玄宣把那晚輩手中的湯藥接過來,揮手讓閑雜人等退了,陳冬河則抬起眉來看榻上將行就木的老人,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掩著淚轉身退下。
整座大殿中只留下李玄宣,李秋陽開始劇烈地喘氣,他的手中多了幾分力道,攥住李玄宣的手,咬牙切齒:
“他們和你…太親了…蔣…蔣家…”
李玄宣顫抖了一下嘴唇,眼前的老人牙齒打顫,開始往外吐血,喃喃道:
“他…若是在,都廢了…才干凈…”
李玄宣分不清老人口中說的他到底是誰,是老祖宗李木田還是李項平他當然知道蔣家是什么意思,自從李曦明成為紫府,他已經太久太久沒考慮這件事情了…
‘蔣家…是那位蔣家先輩被人害死…可我家正方興未艾,不提魏王,絳遷、闕宛都是紫府種子,真有一日紫府盡失,必定滅亡,哪里用得著擔憂內患呢…’
他沉默了一瞬,眼前的老人終于倒過去,李玄宣回過身來,坐在臺階上,先是哽咽,旋即壓低聲音哭起來,殿外一片雜亂腳步聲,最先沖進來的竟是個不知名的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李玄宣身前,嚎道:
“老祖宗啊!”
一旁緊跟著進來的中年男子被他撞得一個踉蹌,卻也不甘示弱,往地上一跪,哭得更兇,聲音嚎得如同響雷。
李玄宣抬起淚眼婆娑的老眼,掃了一眼爭先恐后進來的人丁,迷惘地將榻上的簾布拉起來,揮袖將這些人統統丟出去。
大殿之中頃刻安靜,除了閉目淌淚的陳冬河再無他人,李玄宣哭了一陣,發覺大殿之外哭聲零星,多是竊竊私語的聲響,有氣無力地道:
“隔了六世,親也不親了,蠢倒是蠢得很。”
鹿萊島。
海上的風雨平息,天色浮現出幾分怪異的青翠,一切色彩被洞府的光芒阻擋在外,壁上的藍紫色光彩一一閃爍,將所有靈氣洶涌推入其中。
正中間盤坐的女子一身白衣,一對柳眉彎彎,面色平靜,朱唇微張,仿佛蘊著口朦朧的彩色光彩,雙手在腹間結印,神光燦燦。
不知過了多久,她收起神妙,那道彩色光彩收回升陽,站起身來,杏眼之中光彩明而復暗,吐氣揚眉。
座彩的難度比想象中要低得多…估摸著同樣不過兩年的功夫…’
李闕宛早年的修行中花費的大量時間在玄巫道術之上,她靈竅在眉心,很早就能觀想升陽,又有極為不俗的巫術天賦,修行此術卻依舊如同逆水行舟,舉步維艱。
好在這些修行并非沒有成果,轉過來修行秘法之時,卻有抽絲解繭,洞若觀火之感,這些早年花費的時間成倍地償還回來,讓她如有神助!
‘全丹極為考驗道行,座彩若是讓常人來修,沒有個一二十年是不可能成功的…到我手里卻很輕松…’
她暗暗松了口氣,心中卻惦念起來:
‘聽聞族伯封了魏王…也不知道有多少麻煩,可恨我只能在海外,幫不到什么。’
她成就紫府的心思一天比一天急切,好在她有耐心,無非是勤加用功,只是到了家中回信的日子,她總是按時出關。
一路出了洞府,兩旁的修士紛紛下拜,李闕宛匆匆出去,果然見得洞府的大堂之中流光溢彩,紫金色案臺上映射著壁畫上的淡藍色紋路,正中坐著一男子,身披白裘,腰系寶珠,眉心三點豎痕,正盯著案上的卷軸看。
“見過真人!”
此人正是遠變真人劉長迭。
劉長迭顯得很是穩重,這些年他閉關的時間不多,就守著這一個島不放,早些時候還會出去逛逛,那一夜的雷雨過后,他不曾有半步邁出此島。
無他,實在是怕了!
那一夜的雷雨極為不正常,明顯是有人驅策,劉長迭按耐住性子不出,等到此事過后,暗暗推算,結合自己神通的神妙之處,還真得了不少線索。
‘那一夜必有高修出手,指不準就圖謀在我身上…只是顧及大陣,又在東海,被龍屬阻.止,這才未能得逞!
劉長迭常年在南海和東海不是沒有緣故的…他身上的不少東西都是在東海和南海意外得到‘機緣’而來,早就懷疑龍屬有暗暗保自己的需求…這么一遭,更是將原先的疑惑全都坐實了。
‘就躲在這東海,躲在這大陣之中,尚且還有人想要害我…要是去了別處,誰知會如何!’
見了李闕宛,劉長迭顯得很欣喜,向她點點頭,便站起身來,笑道:
“你倒是準時。”
劉長迭來到此島,便得李曦明示意,一定要護好李闕宛,便留了心,私下一交流,頓時驚為天人,這晚輩的道行之高,施術思路之清晰,根本不像個筑基!
于是再問,這才知道李闕宛常年修行巫術,這才有了幾分釋然。
‘巫箓道之久遠,猶勝服氣養性、餐霞吸露的古仙道,直指大道之根本...’
這服氣養性、餐霞吸露的古仙道通常指三玄道統,出于正始兩儀,其中一道不斷傳播發展,才成為后來傳播至整個天下的三玄道統,而巫箓道可是與正始兩儀一個時代傳播天下的道統!
‘單單一個巫箓道,便在并古法之中,占據了最早的并鵂、上巫、玉真三位,還是最重要的一九、三九、六九三位,可見其中威能。
‘如果能在巫箓一道有大作為,駕馭大部分紫府金丹道的術法也是輕輕松松…’
當然,這大作為的難度可不低,絕不是習一習巫術,會一些詛咒厭勝的本事就可以的…至少也要是此道的正統傳人!當年的端木奎可以力壓群雄,江伯清兼通仙釋二道,便由此而來!
出于這個緣故,劉長迭是極看好這個李家晚輩的,甚至已經看到了她未來紫府的道路,隱約之間當成另一位紫府來對待,笑道:
“來!看一看這個!”
李闕宛對他更恭敬幾分,快步向前,側身在桌旁站了,便見案上是一道金卷,質地柔軟,看上去是什么靈絲打造,符文奧秘,有數行彩色大字。
分神異體妙卷。
李闕宛細細看起來,劉長迭則笑道:
“此卷是你家送來的,從什么長霄門中得來,是古代的東西,故以秘藏之法鎖住,讓我來解…費了好一番功夫。”
“如今開了,是一道移形換體的妙法,頗為高明,可以煉制異體,用于保命、修道、避劫、躲災,如若道行高了,身上又有些好東西,指不準還能用此術轉世。”
李闕宛目光灼灼,盯著卷中的金字看,嘆道:
“竟然如此珍貴!”
李闕宛雖然對李周巍如今的處境不太清晰,可神通圓滿,要么求金,要么轉世的道理還是懂的,想到對自家真人興許有用,頓時笑逐顏開,仔細觀看。
此物在古代興許不算什么,在轉世、太虛行走諸法大多失傳的今朝,不可謂不珍貴…劉長迭點點頭,嘆道:
“可惜,主要的目的還是前四樣,轉世之能只是捎帶的…如果能把那異體煉制到了可以用于轉世的地步…所耗費的物資都不知道可以培養幾個紫府,為自己增廣多少神通了…又添不了幾成把握,何必呢”
“和那古代魔胎、合心十色珠…甚至金性比較起來,此術成功的可能太低太低,又有諸多后遺癥,只能當做一條不得不走的退路。”
他笑了笑:
“總之…還是珍貴的,我倒是沾了光,多看了幾眼。”
李闕宛連忙搖頭,恭聲道:
“大人與我家真人相交莫逆,本就該送來分享…何來的此言…總不能讓大人白白耗費這樣多的時光來解卷…”
劉長迭搖頭失笑,他早不覺得自己的時光是什么寶貴的東西,只從袖中取出一信來,道:
“家信…看看罷。”
李闕宛如獲至寶,取來讀了,劉長迭則看著她的側臉,暗嘆道:
‘早想著…如若膝下還有一兒半女,能與她配一對,可如今看來…哪怕真有子嗣,卻也是配不上她的。
劉長迭正思慮著,卻見洞府前快步進來一人,在跟前拜見,恭聲道:
“稟真人…有位…有位妖王在島外等著!要…見真人!”
‘妖王!
劉長迭第一反應便是龍屬,心中一駭,可忽然有所感應,從袖子中取出一枚金色玉佩來,仔細一看,拍案醒悟,略有些尷尬:
‘是復勛前輩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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