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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九百四十九章 環太平洋商業聯盟
雖然麥哲倫海峽就像是娼妓的褲腰帶一樣,給錢就可以進,但那都是暗地里進行,行賄受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行,本土問起來,就是從狂暴的惡魔之海德雷克海峽通行的,反正本土也不能過來驗證。
但高啟愚把話挑明了說,告知了西班牙特使佩德羅,麥哲倫海峽的歸屬是西班牙,但大明的船,暢通無阻。
其實這和皇帝陛下讓秘魯總督來大明的理由,是完全一致的。
分化、加劇西班牙本土和殖民地的矛盾。
里挑外撅可不是海島國家的專長,大明士大夫同樣非常擅長,當士大夫用一肚子的墨水去對付番夷時,番夷立刻感受到了來自讀書人的惡意,有多么恐怖。
而第二條,墨西哥、秘魯、智利、新格拉納達、巴西總督府開放自由貿易,這一條其實正在實現,大明的太平洋航線,每年可以前往這些總督府兩次。
去年開始,大明已經完成了在各大明館散貨,甚至連之前的稅都降低了一些。
這幾個總督府的稅率,和大明同步了,都是13,以至于這些總督府,更像是大明的總督府而不是西班牙的總督府。
固然因為西班牙本土的戰事不順,給了這些總督府膽量。
但其實最重要的是,這些地方出產的白銀、蔗糖、咖啡、棉花等等,并不能換到足夠的商品,很多時候,總督府和本土之間的貿易,帶著十分濃烈的朘剝。
秘魯總督府每年產八百萬兩白銀,這些白銀,有超過半數,是被珍寶船直接帶走交換不到任何貨物;
智利總督府的硝石,更是換不到什么值錢的貨物,甚至因為硝石軍用,導致這些硝石還不能出口別處。
這種朘剝的存在,在大明沒有開海之前,理所當然,畢竟總督府沒有辦法從別的地方獲得補給,但大明的帆船抵達這些總督府的時候,這種朘剝就顯得格外的刺眼了。
在漫長的殖民生活中,不可逆的本地化在發生,殖民者有自己的利益,而且不總跟本土趨同,利益分歧越來越大,一旦大明能夠提供安全的保證,他們騎墻,就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第三條大明和這些總督府單獨簽署貿易協定,費利佩和佩德羅,如果答應,代表著這些總督府徹底失控。
這三條,一條比一條致命,佩德羅一條都不敢答應,但高啟愚抓著蘭奇洛特的案子,大做文章。
這個案子很麻煩,一旦大明抓著這個案子,往英格蘭合理的販賣軍用品,那費利佩的遠征必然失敗,別的不敢說,佩德羅一定會被砍死。
大明可以利用萬國海梁琉球,限制對倭國貨物清單的禁令,但費利佩可沒有萬國海梁阻攔大明商船。
佩德羅若是答應,他會死,他不答應,大明抓著這個案子不放,佩德羅也是死。
如何讓大明平息怒火,才是問題的癥結。
朱翊鈞沒有干涉高啟愚的想法,如果沒有付出足夠的代價,蘭奇洛特被抓了,費利佩還會派人到東方來,繼續向倭國販賣硝石,這對大明極其不利,朱翊鈞讓高啟愚繼續折騰佩德羅去了。
大光明教大牧首馬麗昂,送來了一本賀表,恭賀皇帝本人的萬壽圣節,而后又送了一份禮物,大約兩尺高的珊瑚,和數百枚珍珠。
而馬麗昂正在帶著自由騎士團,向著巴黎進軍,從大光明城,也就是塞納河的出海口出發。
在大帆船出發之時,馬麗昂已經攻占了六個城鎮,距離巴黎,還有兩百里,整個過程,自由騎士團沒有受到任何有效的抵抗。
馬麗昂既沒有要求大明提供更多的五桅過洋船,也沒有要求提供足量的硝石、火藥,只是請大明皇帝賜福這次的向巴黎進軍的行動。
為這次大光明教進軍提供來自先知的祝福。
朱翊鈞對巴黎的地理形勢并不是很了解,但他不看好這次馬麗昂的進軍。
因為大光明教在泰西的根基實在是太淺薄,即便是她的父親,法蘭西的陸軍元帥是最大的支持者,但在朱翊鈞看來,馬麗昂還是太急了,有些被接連不斷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朱翊鈞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進行了祝福,祝福馬麗昂可以旗開得勝,一路挺進巴黎,但他同樣也告誡馬麗昂,要做好長期斗爭的準備,一旦失利,也可以回到大光明城,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即便是反對者,能夠爭取也要爭取,爭取更多人的支持,永遠是斗爭的主題,而且朱翊鈞還特別叮囑馬麗昂,不要太過于相信貴族的承諾,因為大光明教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統治工具。
大光明教沒有神,只有智慧,這就注定了大光明教相比較泰西宗教,缺少了愚民的手段,貴族們的任何承諾,都要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要當真。
這些貴族一旦發現了大光明教不能有效向下朘剝后,就會失去耐心,甚至把羅馬教廷引回法蘭西。
道路必然是非常曲折的,要做好失敗的準備。
在書信的最后,朱翊鈞再次祝福了馬麗昂,愿智慧常伴左右。
“陛下,有些跟頭,不自己栽一遍,是不會引以為戒的。”馮保小心提醒陛下,這封書信,可能不會產生太好的結果,甚至被接連取勝的馬麗昂,認為是一種來自東方的說教。
接連的成功,就會蒙蔽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楚真實,幾次三番的軍事勝利,已經讓馬麗昂看不到失敗的可怕了。
“聽就聽,不聽就拉倒,左右不過是一個閑棋,能有好的結果自然最好。”朱翊鈞提供的幫助極為有限,而且他也不打算對馬麗昂的事業過多的指手畫腳,只是提醒她其中的危險而已。
“輪換。”朱翊鈞拿起了兵部尚書曾省吾的奏疏,大明各地方的海防巡檢,定期輪換。
首里府那霸港的海防巡檢出了問題,才導致了硝石出現在了前往倭國的船上,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就要首里府輪換,長崎、呂宋、舊港海防巡檢輪換,一年一小換,三年一大換,就成了解決辦法。
朱翊鈞朱批了這本奏疏,這個法子可以極大的減少海防巡檢的墮落。
而另外一本奏疏,則是來自于臥馬崗礦廠,這片礦場,最多的就是煤料,其次是鐵銅,最后是金銀。
這片礦場儼然成為了大明進入鮮卑平原最重要的支點,三百個冒險隊,從這里出發,又回到了這里,如同遷徙的候鳥一樣。
每年六月,就又到了冒險隊進入鮮卑草原收皮貨的時候,除了昂貴的皮草外,遍地的黑麥,也是大明收購的對象,鮮卑人甚至在墩臺遠侯的教育下,學會了墾荒和廣泛種植黑麥來挺過嚴冬。
鮮卑平原的開拓也不是一帆風順,哥薩克人是個強勁的對手,哥薩克有四個軍團,和大明一樣,每年六月就會翻過烏拉爾山脈,和大明爭搶皮草。
大明是買,哥薩克人是搶,他們搶走了皮草,還要把部落所有人都殺死。
而且墩臺遠侯和哥薩克人數次交戰,發現他們真的非常擅長打爛仗,就是這仗越是打的稀爛,打的搖搖欲墜,哥薩克人反而能如魚得水,整出點新花樣,最終和大明冒險隊、鮮卑聯盟打的旗鼓相當,甚至還有所精進。
而去年夏天七月,墩臺遠侯組織了鮮卑人,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決戰和奇襲,終于把哥薩克人趕回了烏拉爾山脈以西,但墩臺遠侯上奏說,這些哥薩克人會卷土重來,因為地理的緣故。
烏拉爾山脈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針葉林和碎石小路,那里人煙稀少,道路眾多,而且沒有修建關隘,哥薩克人從哪里出現都有可能,所以,大明墩臺遠侯要每年都對哥薩克人進行全面的驅逐。
羅斯國的使者自然抵達了大明,非常強烈的抗議了大明爭搶鮮卑草原的行為,但也就是抗議一下,這些無主之地,自然是誰打下來算誰的。
朱翊鈞處理了所有的外事奏疏,給了明確的批示,讓臣子們放心大膽的干,罪孽都算在他頭上。
佩德羅找了四次黎牙實,黎牙實都躲在北鎮撫司里沒有見佩德羅,黎牙實給了佩德羅一封信,嚴詞拒絕了佩德羅請求的幫助,本來有黎牙實這個在大明數年的老油條在,可以居中緩和一下。
但是蘭奇洛特栽贓嫁禍黎牙實,把黎牙實搞得非常狼狽,黎牙實不肯幫忙,情理之中。
不是蘭奇洛特要殺黎牙實,而是西班牙的君王費利佩要殺他,而且是借著大明皇帝的手殺他。
黎牙實躲在了北鎮撫司的高墻里,專心致志的翻譯起了天文學概要,里面有好多專業的名詞,等見到邁克爾后再做打算。
黎牙實對著陳末說道:“邁克爾有個天才一樣的徒弟,名叫開普勒,我已經讓邁克爾邀請他的學生前來大明了。”
“開普勒真的是個天才,他憑借著符騰堡極其簡陋的器械,就計算出了可能是因為行星軌道的橢圓,才導致了公式的失敗。”
“這樣的天才,在泰西實在是有些屈才了,因為教會的存在和廣泛影響,讓他所有的研究只能偷偷進行。”
陳末有些奇怪的問道:“那這次邁克爾遠渡重洋,為何不帶上這位天才學子呢?”
黎牙實眉頭一皺,無奈的說道:“因為開普勒祖父是博爾德·開普勒是符騰堡州的市長,所以,這位天才學子身份還算高貴,沒有必要和邁克爾一樣出海去尋找答案。”
“希望可以邀請成功。”陳末聽聞過泰西的市長,大約等同于大明的知府一級別,而且符騰堡也是神羅帝國比較繁華的地方。
出海,是窮民苦力的選擇,從來不是貴人的選擇,潞王殿下早就準備好了就藩金山城,但是李太后堅定阻止。
“你在寫什么?”陳末有些好奇的問道。
黎牙實將寫的文章,遞給了陳末,興致勃勃的說道:“大明衰亡是世界的巨大損失,這是我最近才想出來的方向,作為一個撰稿人,我要給雜報供稿,換取生活費。”
“陛下處罰了我七十萬銀的罰款,我把家里最后的銀子都拿出來,還欠著三千銀,我需要趕緊還完這些欠款,作為筆正,供稿就成為了我的收入來源。”
“陳指揮,你覺得這個標題如何?”
陳末看完了文章的前面兩段,看著黎牙實驚疑不定的說道:“黎通事,你確定你是泰西的紅毛番,而不是大明的士大夫嗎?拍馬屁這條路,你比大明士大夫走的還要遠!”
黎牙實這馬屁拍的,比士大夫要狠得多,而且是拍給大明所有人,真的給黎牙實找到了新賽道。
“我寫的不對嗎?”黎牙實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大明如果衰亡,整個世界就會失去前進的方向,失去智慧的指引,這個糟爛的世界,只會變得更加糟糕!”
“都說神愛世人,但我從沒有見過神光普照!”
“嘉靖四十一年,我在秘魯總督府,秘魯總督把當地夷人拉到了種植園砍甘蔗、種可可,其中的夷人女子,每個月的月事兒,都相當的麻煩。”
“為此秘魯總督,專門把讓這些夷人女子懷孕,等到她們生產后,因為分娩產生的傷勢和重體力活兒,讓胞宮掉出來,切割掉后,用烙鐵把傷口烙熟止血。”
“我親眼看到過,我殺過很多很多的夷人,和你殺死的北虜不相上下,但那都是在正面沖突中,而不是這種虐待一樣的殘殺,我信仰神,是因為我認可教義中推崇的道德,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美德。”
“每年都有很多安南國的女子到廣西砍甘蔗,但大明的地主們,也從沒想過要這么做,把這些安南女子的胞宮摘掉!”
這些事兒,不是黎牙實胡編亂造,佩德羅就在大明,只需要詢問一番,或者大明商船在貿易的時候,簡單詢問一下,就可以得到答案。
黎牙實過去一直講,大明在開拓中有高道德劣勢,這就是高道德劣勢,金池總督府總是有土著襲擾?把土著全都殺死,還有襲擾之事嗎?
大明的高道德在開拓的路上,的確是個劣勢,但全都是泰西殖民者那樣的殘暴之人在統治世界,這個世界,又過分的糟糕了一些。
黎牙實非常認可大明的價值觀,很大程度上,大明對道德的追求,對整個世界而言,都是一個好事。
“你說的我不懂。”陳末表示自己的不懂,他又沒去過南洋,更沒去過廣西,不知道這些邪惡的事情是否在發生,即便是發生,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
陳末在草原上行走,他見過那些廟里的骯臟,相比較黎牙實說的摘胞宮,那些廟用人的骨、皮做各種法器,那時候陳末就想不明白,北虜的平民,難道都是綿羊,如此被殘害,還如此恭順?
但時間久了,陳末就沒那么多疑惑了,這世間總是如此矛盾,存在美好,必然存在邪惡,而鎮撫司要做的就是消滅他們,有什么話,跟太祖高皇帝說去吧!
要消滅邪祟,要讓人脫離需要邪祟宗教的環境,現在綏遠,那些喇嘛們就徹底沒有了生存的空間。
陳末讀史,他知道南宋皇帝宋理宗的頭蓋骨,就被妖僧給做成了酒器,徐達攻破了元大都,才在元大都找到了這個頭蓋骨。
洪武二年,朱元璋令禮部以帝王禮,重新下葬回了宋理宗的永穆陵之中。
這些個妖僧從數百年前就已經在這么做了。
黎牙實繼續說道:“我有完整的邏輯和充足的證據來證明我的觀點。”
“大明的鐵馬為何可以實現一年馬力和規模擴大一倍的奇跡?就是因為大明格物院可以深入到所有布置了機械工坊的工坊內,和工匠了解機器運轉過程中的問題,規模是技術進步的前提。”
“布置的鐵馬、機械工坊越多,規模越大,大明鐵馬的進步速度只會更快,規模代表著累積經驗的增多,而累積經驗是工匠們在進行。”
“一旦大明不再道德崇高,這些匠人們為了生計奔波不停,哪個工匠還會去思考機械應該如何改良呢?”
黎牙實說的是官廠制,這些個住坐工匠,是大明格物院對鐵馬改良意見的重要來源,有的時候,一些奇思妙想,并不是沒有意義,相反提升巨大。
比如就有個工匠,認為鐵馬水箱,可以做成蜂窩鍋爐煙箱,熱氣更加均勻的加熱每一個熱管,而且可以讓蒸汽更快速的升壓,這一下子就讓格物博士們豁然開朗。
即將問世的新鐵馬升平八號鐵馬,就擁有超過三百馬力的強悍動力,而每一百里消耗的水降低到了五十升,煤降低到了180斤,這是極大幅度的提升,水和煤的消耗足足降低了一半之多。
而且新的改進計劃已經提上了日程,如果沒有意外,萬歷十八年,大明鐵馬將會從升平八號直接過渡到升平九號,擁有四百五十匹馬力,但是消耗的水煤,不會增多,實現一年兩次換代。
格物院的格物報,把這件事講的很明白,就是希望各地方工匠能夠集思廣益,繼續推動鐵馬的發展。
黎牙實說的很有道理,大明追求道德,組建工黨,為工匠提供學舍、官舍、惠民藥局、米面糧油等物,提高工匠待遇,的確可以快速的提高生產力。
陳末等黎牙實寫完他的文章后,去通和宮復命去了,蘭奇洛特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
“蘭奇洛特走私硝石到倭國,絕非收買幾個海防巡檢就能做到的,而緹騎這段時間,就在搜查蘭奇洛特的同黨,呂宋總督府正在積極抓捕這些同黨。”陳末奏聞了進展。
這里面有一些人,讓朱翊鈞感到了格外的驚訝,因為蘭奇洛特用的人,大多數都是倭奴。
這些倭奴在長崎總督府被摘了鈴鐺后,送到了南洋各地充當力役,而這些力役也產生了幫會,而蘭奇洛特走私的方式,就是在棉蘭老島的達沃城,將這些硝石交給這些倭奴。
這個廣泛存在于南陽的倭奴幫會,叫報國會,其幫會的口號就是:七生報國,以伸國憤。
這些倭奴自愿被閹割,到南洋,就是為了打通硝石的走私路徑,順便幫倭國的倭人偷渡到南洋繁衍生息,一些倭人繞開了長崎總督府的閹割,躲在船艙的最底層,抵達了南洋。
報國會的情況,蘭奇洛特了解不多,其幫會大約有六七個堂口,幫派人員超過了兩萬余眾,這也是蘭奇洛特自己估算,他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
這才是蘭奇洛特能夠走私成功的根本原因,倭國缺少硝石,這些報國會的倭奴們,以為只要把硝石走私到了倭國,就能一雪前恥,但可惜,倭國的火藥,質量依舊很低。
現在硝石的走私買賣,剛干了一年多,剛跑了兩次,就被大明給一窩端了,拔出蘿卜帶出泥,把這個報國會給挖了出來。
現在呂宋正在全面打擊報國會,而之前呂宋總督府之所以沒有注意到這個報國會,完全是因為這個報國會平日里,是以極樂教徒的身份在活動,這極樂教在南洋擁有許多信眾。
“那就好好稽查一番,都到了南洋還不老實。”朱翊鈞朱批,下章到呂宋總督府,讓呂宋總督府抓人,報國會主要活動在呂宋。
凌云翼在朝鮮也鎮壓了一群暴亂的倭奴,這些倭寇,從來沒有真的老實過。
朱翊鈞打開了黎牙實的文章,看了片刻,拿起了桌上幾本奏疏,對照著看,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凌云翼要對官廠進行全面清汰,遭遇到了極大的阻力。
首先就是法例辦都已經有些人浮于事,監察已經有些失效,為此凌云翼不得不借調了數十名緹騎,對法例辦進行整頓。
整體情況很好,因為十分標準的法例執行,讓官廠立刻煥然一新,那些多年沒坐班的匠人,全部被清汰,當然,怨言也有很多,甚至都被工黨的代辦、會辦,直接上奏到了皇帝這里。
求治過急,更張太驟,匠人無所適從,一部分代辦認為,凌云翼根本就不是在清汰,是在黨同伐異,是在安排自己人。
這是官廠必須要經歷的陣痛,朱翊鈞對這些奏疏也只有訓誡,要求這些代辦會辦,執行凌云翼的整改官廠的條例。
王崇古過去管理,人情味太濃的弊端已經顯現,再等下去,大明官廠恐怕要把煤賣到二百文一斤,才能養得起這么多的食利者。
黎牙實看的很準,官廠制的確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但他沒有看到,官廠制的完善,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事兒。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王崇古制定的法例辦法例,每一條每一件都很好,但因為王崇古人情味太重,導致這些法例有些已經形同虛設了起來。
“他愿意發就讓他發吧,講的還是很有道理的,再多關幾天,等泰西使者走后,再放出來。”朱翊鈞沒有讓黎牙實為難,非要逼著他在大明和西班牙選一個。
看在黎牙實還在翻譯天文學概要的面子上。
萬歷十八年六月二十四日,高啟愚再次帶著禮部諸多官吏,和佩德羅和他的幾個幕僚,進行了唇槍舌戰,五天后,才確定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談判結果。
由大明禮部牽頭,以自由貿易為名義,太平洋所有的總督府參與的環太平洋商業聯盟,在談判中誕生。
這個商業聯盟,甚至包括了長崎、呂宋、舊港、金池四個總督府,不包括倭國、朝鮮和琉球,倭國是大明的敵對國,朝鮮和琉球是大明的屬地。
商業聯盟的三條最核心的條規,就脫胎于高啟愚提出的三個賠償條件。
而且特別吊詭的是,高啟愚和西班牙使者佩德羅,都能大聲宣布,我贏了。
大明最核心的三個訴求達成,而佩德羅也可以宣稱自己贏,而且大贏特贏。
大明商船繞道危險的德雷克海峽,就是為了卑鄙的躲避麥哲倫海峽合理的通行費,而今天,佩德羅本人以高超的談判技巧,改變了大明繞道的行為,通行收入大幅度增加了,此為是第一勝。
過去大明不開放的總督府貿易,現在全都納入了環太平洋商業聯盟,只用口舌,就敲開了大明封閉的貿易國門,此為第二勝。
而基于環太平洋商業聯盟框架下,各總督府和大明簽訂各種貿易協議,就變得非常合理,畢竟秘魯總督府也可以和呂宋簽訂貿易協議,這很公平。
佩德羅用自己的智慧,幫費利佩收回了一部分西太平洋的貿易權,是大獲全勝。
商業聯盟長達數十頁的條規里,有不起眼的一條:隸屬于大明的總督府簽訂貿易協議,需要朝廷廷議準許,需要皇帝朱批;
還有不起眼的一條,大明船只可以自由停泊在各大總督府的港口,但泰西的船只,依舊需要船引。
還有不起眼的一條,各總督府可以和大明協商關稅。
“這個佩德羅,他居然沒有把這三條翻譯成拉丁文嗎?”朱翊鈞眉頭一皺,談判只談出一個雛形來,而佩德羅拉丁文本,壓根沒有這關鍵的三條。
馮保低聲說道:“佩德羅的想法其實挺簡單,費利佩不懂漢文,拉丁文本呈送后,費利佩簡單的看一遍,就可以宣布贏了,費利佩要的是勝利,而不是細節條規。”
之所以有數十頁,不是有那么多的東西要寫,而是要用冗雜而無用的信息填充到里面,讓費利佩看不出來問題。
反正費利佩需要的是贏,只要能贏,那就一切安好。
“不行,必須把缺失的翻譯進去。”朱翊鈞做出了十分重要的批示,西班牙這些宮廷秘書,的確很擅長把一件事分解成若干合法的小事兒,進而逃脫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但朱翊鈞要求補足拉丁文的翻譯。
這是很嚴肅的歷史性文件,泰西沒有記錄歷史的習慣,大明有記錄歷史的習慣,搞這么一份模棱兩可連翻譯都欠缺幾條的文件,會被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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