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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六百六十七章 青城縣何四郎
單純的把商品在倉庫堆積,把牛奶傾倒在河里,讓蔬菜瓜果爛在地里,看作是人性貪婪的問題,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推脫,因為人性是惡的,所以這些事兒存在就是合理的,這不負責任。
這是一個成本、風險、利潤、供應、需求、社會資源調控的綜合性問題,單純的把它歸因為人性本惡,是無法解決這個頑疾的,需要正視它,承認它的存在,再想方設法的去緩解它,甚至是解決它。
王一鶚講兩個茶杯放在了桌上,拿來一個茶壺說道:“別的市舶司,我不清楚,但密州市舶司的確是這樣的,自從市舶司設立以來,在密州周圍形成的產業,都是外貿為主,十二年來,都是如此。”
“長期過分依賴海外厚利而生存,厚利之下,他們對商品在大明之內出售,缺少興趣,因為利潤實在是太低了。”
王一鶚拿起了茶壺倒入一個茶杯里,哪怕是溢了出來,也不往另外一個茶杯里面倒水。
“那么是不是我們將這個外貿的茶杯拿走,茶壺里的水就能倒到這個茶杯里呢?并非如此。”王一鶚拿走了代表著外貿的茶杯,也沒有停下來,而是把茶壺里的水,直接全部潑到了外面。
王一鶚這才開口說道:“商貿是逐利的,若是沒有利潤,就沒有驅動力。”
為何寧愿把茶壺里的水潑掉,也不肯降價呢?為何大明的經濟無論如何都不能拿走一個茶杯呢?
王一鶚思索了片刻繼續說道:“舉一個簡單的例子。”
“青城縣何四郎是青城縣最大的勢要豪右,他有個工坊,雇傭十里八鄉的人來做工,生產各種各樣的商品,包攬了人們衣食住行的所有方面,何四郎顯然不是做善事,這樣,只有一個茶壺的時候,就會出現無論如何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所有生產的商品如果價值100萬銀,那么何四郎要拿走20萬的利潤,剩余的80萬向下分配,這已經是最理想的狀態了,一般情況下何四郎要拿走90萬,往下分配10萬。”
“哪怕是最理想的八二分,窮民苦力們,手中就只有80萬銀,無論如何都買不完價值100萬銀的貨物,而且,何四郎無論如何也不會把手中的20萬花光,這個時候,多出來這20萬的貨物,就是過剩。”
“對于青城縣如此,對于大明也是如此。”
過剩,不是人們不需要商品,而是因為分配的緣故,市場的總需求小于供應,是生產、利潤、分配、交易多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只有內需這一條腿走路,就是必然會陷入一個死循環。
因為以利潤為主導,就一定會產生過剩,代表市場供大于求,工坊就會減少生產,減少供應進而維持利潤,就會裁員,裁員導致了市場的需求更加萎靡,一步步的走向深淵。
王一鶚用青城縣何四郎的故事告訴陛下,閉關鎖國的最終導向,就是亡國,從經濟模型上來看,這就是必然結果。
張居正聽聞,對著陛下十分鄭重的說道:“閉關,禁海,這條路是走不通的,天下之事,莫過于四個字,利來利往,需要用外貿厚利,來滿足交易、商貿對利潤的需要。”
“那么現在的問題是,過剩導致了浪費。”朱翊鈞回到了問題的最開始,閉關鎖國是不可能閉關鎖國的,開海帶來的許多新的挑戰,需要想方設法的解決。
“其實有個好辦法。”王一鶚思索了片刻說道:“外面人買不起大明的貨物,大明發行國債,籌措資金,開始擴軍,然后對外攻城略地,吃下朝鮮、倭國、安南,還不夠,就繼續擴軍,東吁、蒙兀兒、大食、黑番國,還不夠就繼續擴,反正沒人能擋得住大明軍。”
一個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擴大需求,軍事征伐。
大明一共就發行了一期專項國債,五年期的一千萬銀,專門用于綏遠馳道修建和礦山開采,但國債這種籌集資金的方法,很快就被大明的保守派給摁死了。
以王國光和張學顏為首的戶部,認為負債是一種激進的財務政策,是洪水猛獸,哪怕是有實體資產作為支撐的債務,也是洪水猛獸!
第一期為數一千萬銀的國債,是大明攻伐綏遠之后,因為資金不足的無奈之舉,是特例,不能作為一種常見的手段。
任何負債都需要賠付利息,是賠錢買賣!
再加上現在內帑、國帑的白銀堆積如山,不需要籌措資金,所以國債一直沒有再次發行。
槍在手,跟我走,搶,搶,搶!搶不夠就繼續擴,繼續搶,擴大外部循環,擴大需求,堅決用武力手段,推行自由貿易,直到徹底崩解的那一天。
大明似乎也是這么做的,倭國、遼東、綏遠、西域、東吁,大明四面開戰,在不斷地對外擴張,但大明并沒有窮兵黷武的發行國債去擴大武裝力量。
“人有兩條腿,經濟也是如此,我們必須要使用強而有力的手段,對內的分配進行調整,同樣也必須要想方設法的擴大外部的需求,這兩條腿都要粗壯,才能撐得起大明的江山社稷。”王一鶚總結性的對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進行了總結。
兩條腿走路,擴大內需也要擴大外需,擴大內需,是需要在分配問題上下功夫,擴大外需,則是開拓,開拓,開拓。
需求不足是大明開海遇到的第一個瓶頸。
王一鶚喝了口水,才繼續說道:“陛下第二個瓶頸,則是海外流入的白銀,已經很多年沒有快速增長了。”
“大明白銀流入主要有三條,第一條路線是倭國,每年大約為四百萬銀,第二條是大帆船貿易,總計不過六百萬銀,第三條為大明自己的遠洋商隊,以劉吉為船長的遠洋商隊,每年帶回三百萬銀,因為種種關系,每年白銀流入大約在一千萬兩道一千四百萬兩之間。”
“有的時候多,有的時候少。”
“與之相反的則是,赤銅的數量因為呂宋十二處銅鎮的關系,仍在快速增加,由萬歷九年的1100萬斤,增長到了去年的1900萬斤,而且大明對呂宋方面的出口,也是隨著赤銅的流入增加,而不斷的增加,規模增速大抵等同于赤銅流入增長速度。”
白銀的流入不僅僅是增長過慢的問題,而是忽多忽少的問題,不像赤銅,總是在增長,可見的未來,也會一直增長。
白銀流入忽多忽少,會產生震蕩,震蕩就會產生投機,就會造成各種社會矛盾,對于極為保守的大明而言,不穩定不如沒有。
王一鶚從密州市舶司談起,說到第二個矛盾也是一個極為復雜的矛盾。
一個很有趣的事實,呂宋因為國姓正茂的經營,生產在增加,需求也在增加,而且增速完全正相關。
呂宋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想解決外需,還是需要大明的傳統藝能,王化。
王一鶚真的很想批評一下泰西的大航海,泰西的大航海給世界帶來了槍炮、病菌、戰爭掠奪之外,似乎什么都沒有帶去,那些被殖民的地方,除了悲劇就只有悲劇,除了死亡就只有死亡,泰西大航海已經一百三十余年,并沒有讓世界的需求增加。
大明開海十二年,就制造了一個呂宋這樣一個可以稱之為奇跡的存在。
馬尼拉城從一個圍五里,不過九萬人聚集的城池,變成了現在南洋上耀眼的明珠,人口在萬歷十二年末的丁口普查中,第一次突破了百萬之眾,港口還在快速擴建,從四個泊位擴張到了四十個,仍然不能滿足需求,海堤從0里,增長到了700余里。
四處齜牙咧嘴的大鱷魚和猩猩,都已經慢慢消失不見。
呂宋擁有焦鋼煤鐵廠,還有十二處年產超過百萬斤赤銅的大銅廠,這十二個銅廠,每一處都形成了十萬以上丁口的城鎮,擁有了道路、橋梁、溝渠,甚至還有了學堂。
大明和泰西搞出海,都是為了出海掠奪,起始動機沒有什么不同,但最后的結果,卻是天差地別。
王一鶚本來想批評泰西的大航海,后來覺得這是在討論大明的內部問題,批評他人抬高自己,完全沒必要,就沒有多說。
這是大明皇帝八大美德之一:謙遜。
“陛下,這第二個瓶頸,臣以為海外需要寶鈔,大明海外通行寶鈔。”王一鶚不是意見簍子,只需要看現象,找問題,剖析原因,他提供了一個解決方案。
王一鶚進一步開口說道:“呂宋的海外通行寶鈔,頗為穩定,臣以為可以繼續擴大寶鈔的發行,即便是有可能會寶鈔回流,但也應該從每年一百萬貫提升到五百萬,甚至是一千萬貫的規模。”
“至少也要提供大約等同于赤銅流入等價的寶鈔,這對呂宋而言,非常重要。”
王一鶚沒有大步快跑的意思,政策試點在呂宋,規模從實驗性質的一百萬貫向上擴張到五百萬貫,看似是大跨步,但其實和赤銅流入的數量幾乎相同。
“善。”張居正倒是頗為贊同。
大明不行鈔法,只行錢法,這件事里的保守派是大明皇帝,大明皇帝始終擔心寶鈔回流的發生,對這件事的態度過于保守,導致大明鈔法除了在倭國外,從未大規模發行。
“呂宋也需要寶鈔,大明拿走了赤銅,呂宋用什么去交易呢?要么扣下一部分的赤銅,要么截流一部分流入大明的白銀,要么仰賴大明發行的寶鈔,只要大明不倒,在呂宋地面的寶鈔,就會堅挺。”張居正進一步解釋了自己為何會贊同。
皇帝優先考慮腹地,但多少也要考慮下的呂宋地方的切實需求,隨著銅廠的設立,呂宋開始發展,已經不處于完全蠻荒的地方,對貨幣的需求也是極其旺盛的。
寶鈔,就是最優解,而且不必擔心貶值的問題,因為只要大明在,寶鈔就有本位。
“陛下,白銀流入不能無序,沒有白銀流入得餓死,白銀流入多了也會堰塞,但大明之前缺少調節白銀流入的閥門,而海外通行寶鈔就是那個閥門,如果想要更多的白銀,就多發行一些寶鈔,如果想要減少白銀流入,就可以減少甚至是收回寶鈔,減少白銀堰塞。”張居正進一步闡述自己的理由。
白銀流入速度的快慢,需要自主、可控。
皇帝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內帑堆積如山的白銀,扛著那么大個堰塞湖,陛下的壓力真的很大,白銀無節制的流入,也會造成許多的問題,有個閥門,就好多了。
就像蒸汽機一樣,蒸汽機離心調速器,可以有效調節蒸汽的流量,讓蒸汽機相對穩定的輸出,想要多大的力氣,就有多大的力氣。
“恩,王巡撫寫成奏疏,朕朱批,送京堂推行。”朱翊鈞思考再三,還是決定贊成王一鶚的想法。
這是解決白銀流入速度的手段自已,有沒有用還需要實踐,但有總比沒有強。
大明處于錢荒,整個世界同樣處于錢荒的狀態,大明的讀書人素來喜歡批評朝廷,尤其是各種鐵錢,更是被視為惡政中的惡政,從漢時開始的鐵錢,飛錢,都是被批判的對象。
但除了中原能夠奢侈的使用鐵來鑄錢之外,整個世界,連一個能大規模鑄造鐵錢的國家都沒有,大明鐵器行銷海外,已經穩居大宗商品第二,甚至正在挑戰棉布大宗商品第一的位置。
世界沒有高爐冶鐵術,各國更沒有鐵冶所。
泰西的錢荒,也是到了大航海時代,四處掠奪才逐漸緩解,但也只是泰西,整個世界仍然是處于絕對錢荒的時刻,只要大明可以完成對鈔法的探索,僅僅鈔法一項,就夠大明續命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了。
大明海外通行寶鈔,形成穩定的一般等價物,就會被用的到處都是,墨西哥、智利、巴西、泰西、非洲、大食國、蒙兀兒等等等等。
“這樣一來,豈不是說,倭國又會變成一個貨幣上的孤島?”朱翊鈞簡單思考了一下,得到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結論,倭國又在大明翻身的時候,遭受了無妄之災。
因為倭國的貨幣,是倭國通行寶鈔,和大明海外通行寶鈔不是一款,倭國的通行寶鈔是沒有蕉麻的,蕉麻產自呂宋,是一種絕佳的硬質纖維,具有拉力強、耐鹽、耐浸、耐腐蝕等等特點,倭國通行寶鈔是特制的,沒有蕉麻。
倭國要和世界商貿溝通,沒有大家都廣泛認可的貨幣,就無法貿易。
王崇古聽聞,笑呵呵的說道:“這也沒辦法,寶鈔大明自己也不夠用,就像米一樣。”
大明寶鈔注定會回流大明,作為錢法的一種補充,不夠用,自然不能犧牲自己的利益,來為倭國更換寶鈔了。
“開海遇到的第三個瓶頸,除了海外需求不足,白銀流入忽高忽低之外,還有一個巨大的挑戰,就是海寇問題,在馬六甲海峽之內,大明船隊可以自由通行,但是在馬六甲海峽之外,海盜泛濫成災。”王一鶚談到了第三個瓶頸。
萬事萬物存在著普遍聯系,進而存在著普遍的矛盾,這三個瓶頸是相互關聯的。
大明商船出不了馬六甲海峽,在海寇這件事上,大明輻射范圍內,海寇已經偃旗息鼓,因為海寇的發端,倭國,已經被大明筑起了高墻,這道高墻是對馬島、長崎總督府和琉球,物理意義上的高墻,將倭寇牢牢的圈在了倭國。
如果費利佩二世能夠對英格蘭筑起高墻,泰西的海寇就能少一大半,畢竟私掠許可這種事兒,實在是太過于惡劣了。
“為什么要說大明商船越來越不喜歡出馬六甲海峽了?哪怕是有潑天的富貴,也不愿出去。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大明五桅過洋船的銷量沒有在放開后大肆增長,其主要還是由朝廷和五大遠洋商行購買。”王一鶚不是胡說,密州市舶司經停的五桅過洋船數量相對固定,而且幾個造船廠五桅過洋船的銷量也相對疲軟。
“如果說地中海是個風平浪靜的澡盆,那現在大明水師輻射范圍內,就是個人造的澡盆,相比較可怕多變的天象,人們還有些觀察的辦法去躲避,但是馬六甲、棉蘭老島達沃城之外,就是海盜狂歡肆虐之地,人禍泛濫成災。”王崇古看了王一鶚拿出了的數字,大明海商對五桅過洋船的興趣不高,因為沒有需求。
來自黑番國的象牙數量,也在累年減少。
簡而言之,大明海商都被陛下的強悍水師給慣壞了,不是大明水師能抵達的地方,海商都不去,誰愛去誰去,那些地方,營商環境過于糟糕了。
大明水師剛剛打到了孟加拉灣,打到了東吁城,就有海商跟著水師去了,賺的盆滿缽滿,在海商上,所有人看到了北斗七星旗和大明龍旗的存在,就十足的安心。
大明水師不搶劫商船,這是自俞大猷建立水師之后,就已經明確的軍例,軍紀等于戰斗力,沒有嚴明的軍紀就沒有戰無不勝的大明軍,縱兵劫掠就是對軍紀最大的破壞。
泰西,國家的海軍也是海盜,這就是典型的道德真空,而大明水師不搶商船,也被黎牙實認定為大明高道德劣勢的一種,不能劫掠商船,維系水師的成本實在是過于昂貴了。
商賈是逐利的,被搶劫的的話,不僅沒有利潤,還要把所有成本打進去。
朱翊鈞搖頭說道:“這不是允許武裝商船就可以解決問題的,任何鼓噪類似于私掠許可證的政策,都視為讓復雜多變的海洋,變得更加危險。”
“所以解決之法,還是水師要擴軍。”張居正思來想去,沒想出什么辦法來,擴軍成了唯一解。
但是維持一支紀律好的水師,其成本又過于昂貴了,現在這十萬人,已經是大明的極限了,大明軍費已經占據了大明朝廷近一半的歲入。
四大總督府都維持著一定規模的牙兵,大明朝廷頂多派遣一些客兵,這是大明水師軍力嚴重不足的結果。
擴軍要錢,大明又很窮,需要的錢的地方又太多,如何取舍,這就很考驗政治智慧了。
其實解決這個問題,有個現成的辦法,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提及。
那就是縱容四大海外總督府進行自我擴軍,大明腹地的水師有高道德劣勢,而總督府不存在這種問題,西班牙、葡萄牙遍布世界的總督府,哪個不是強盜?
但大明是一個高度集權的封建帝制,這才是王一鶚想說,但沒說也不敢說的瓶頸。
大明政治制度本身,與對外擴張的根本矛盾,四大總督府這種介于分封制和郡縣制之間的產物,已經是皇帝、朝廷的最大妥協了。
帝制下的權力高度集中和海外總督府權力離散,是無解的矛盾。
安東尼奧、費利佩二世可以坦然的接受海外總督府的高度自主,但大明皇帝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不僅僅是皇帝,連殷正茂、張元勛、陳璘、徐渭這些海外總督,也很難接受,陳璘是琉球總督,但他更是大明水師總兵官,一年到頭,陳璘都只在武裝巡游的時候,去一次首里府的那霸港。
“陛下,這次南巡,是不是要讓沿途地方,進獻一些美人?”張居正提出了一個天才般的想法!
多納妃嬪,多生孩子,陛下連世宗皇帝定下的九嬪妃制度都沒有補完,現在宮里滿打滿算就大婚時候的王皇后、側妃劉妃、李妃,萬歷八年因為生子晉位的周德妃、冉淑妃,萬歷十年進宮的英姿颯爽郭云瑤,溫婉如水王兮悅,這二位也在隨扈的名單之上。
郭云瑤、王兮悅這二位進宮到現在遲遲沒有身孕,王夭灼在確定隨行名單的時候,特別照顧了她們二人,其實陛下更喜歡云南小娘子冉淑妃,畢竟無論是樣貌還是身段,都寫著家宅不寧,但冉淑妃生下了朱常潮,有子嗣,可郭云瑤和王兮悅沒有。
多生孩子,分封海外,這是張居正唯一能想到的辦法,為了大明開海大事,就再辛苦一下陛下的腰子吧。
朱翊鈞搖頭說道:“朕不愿滋擾地方。”
武宗皇帝因為沒有孩子,在南巡的時候,最喜歡干的一件事,就讓地方進獻美人,試圖生出個孩子來,但始終沒有。
朱翊鈞沒有這個顧慮,就帶著皇后和兩個嬪妃一起南下。
造人是必須造人的,但哪有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道理?
“要不讓密州市舶司進獻一些高麗姬和倭國游女花魁?”王一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來,有的時候再喜歡的飯吃的多了也會膩歪,這兩年宮里一直沒有喜訊,陛下要是吃膩了山珍海味,密州可以提供一些海外風情。
馮保這個花鳥使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偶爾換換口味也好,泰西那些金毛番、紅毛番陛下不喜歡那個味兒,可是高麗姬花魁女,味道鮮美,不可不嘗。
“打住打住!”朱翊鈞氣急敗壞的說道:“這說著開海大事,怎么就扯到了這納妃嬪之上,說事說事。”
帝制集權和總督府離散這個無解矛盾中,張居正能想出一種大家都能接受的破局之法,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不過得需要陛下配合就是。
“陛下,臣個人認為,開海還有一個困境,那就是南北發展不均衡,秦嶺黃河以北,就只有密州一個市舶司,而且其規模和松江新港、寧波雙嶼、福建月港、廣州電白完全無法相提并論,陛下要開海投資,密州市舶司也是個選擇。”王一鶚這個燕國的地圖有點長,最終圖窮匕見,說起了他這次面圣的主要動機。
和王崇古盯上了陛下的馬上要泄洪的銀子一樣,王一鶚希望大明皇帝在進行開海投資的時候,也考慮下密州市舶司。
陛下的主要投資集中在松江府、廣州府,而不是北方,本來南方富裕,因為長江的存在,也存在著地理優勢,再加上陛下的投資傾斜,導致密州市舶司的規模完全無法與其他市舶司相提并論。
王一鶚希望大明皇帝能給山東一個機會,山東會證明,自己也是沿海省份。
膠州灣也是天然的避風良港,而且是一個不凍港,對于大明而言,這也是北方最好的良港,北方雖然沒有大河,但北方有馳道,馳道已經修到了密州市舶司,因為很多歷史原因,大明皇帝對濟南府比較忌憚,對兗州衍圣公也頗為不滿,所以對山東傾注的力量不多。
南北差異過大的后果,就會頭輕腳重,尾大不掉。
王一鶚希望陛下能夠重視。
“朕內帑里那點銀子,大家都盯著呢,申時行要、李樂也要,王家屏也要,現在王巡撫也要。”朱翊鈞笑著說道:“這個擬成奏疏,送京堂廷議吧。”
朱翊鈞沒有答應下來,不是說他沒有原諒山東,而是投資,從不是一拍腦袋就可以決定的,投資是需要一定回報率的,是否要加大對密州市舶司的投入,需要研究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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