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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六百零三章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六本木花冠君中,需要付出代價最小的就是本命君,這些本命君,不僅可以不用花錢一親芳澤,甚至還能從花魁身上賺錢。
因為本命君社會地位極高,只需要利用花魁辦一些聚集的活動,或者到自己店里消費,就可以賺到錢。
這里面花銷最大的就是貢君子,負責上貢的舔狗,只負責買單,但往往見不到花魁,能夠在詩會的時候,獲得一張邀請函,就已經是極為高興的事兒了,這些貢君子往往都是暴富出身的商人,社會地位極為低下,需要利用這種詩會,躋身上流社會。
而倭國這種玩法,局限于體量的緣故,所以鬧出的動靜不算大,在開海后,流入了大明,大明立刻把這玩意兒變本加厲的發揚光大了。
曲鶴行之所以要親自清理家門,實在是這個曲道成太丟人了!
松江府花魁榜十二人,全都是曲道成招搖過市,炫耀家財的工具人,這些香車鬧出來的敗家名聲,都傳到長崎去了!明明可以當天命君玩弄,非要六君子集于一身,甚至連貢君子都包攬了。
誰家勢要豪右去當貢君子的?
他們曲家勉強夠得著壟斷階級的地步,在大明官選官之下,勢要豪右之間,正在誕生一個新的階級,壟斷階級。
上海縣一共六十四家棉行,里面有五十家是曲家的,連縣衙的地契都是他們曲家,若非閻士選過于強勢,曲家還是要拿著地契不撒手,海面上飄著幾百只船,整天圍著一群女人打轉。
閻士選一臉委屈巴巴的對天使說,自己想投降,不給活路云云,搞得像個小可憐一樣,可小可憐能把八十萬人的上海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小可憐可以把縣衙里里外外都換成自己人?小可憐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海龍幫說沒就沒了。
就邱云娘命案里,閻士選審問清楚,先后殺范家父子五人、陳家父子四人!
這個案子,在勢要豪右眼里,過程就是縣太爺閻士選重修榷市,要范家、陳家共有的那塊地,范家和陳家說了個不字,直接被縣太爺給破門滅戶了。
曲鶴行要不是怕了,能主動把地契交出來?再不交就得步了范家和陳家后塵。
在曲鶴行看來,這個閻士選和那個茅坑里的石頭沒有區別,都是又臭又硬!手段狠辣,而且雷厲風行,做事不留一點情面。
官選官之下,他們曲家是可以和松江孫氏、松江遠洋商行一較高下的頂級豪門。
曲道成玩花魁,哪怕是他弄個豪奢的野墅,把這十二花魁金屋藏嬌,那曲鶴行也懶得管他,但曲道成在招搖過市,這不是明擺著找死是什么?曲道成的行為,就像是一頭大肥豬在對著屠夫大喊:快看我,看我,我肥了,肥的我自己都受不了了,可以宰了吃肉了!
曲鶴行的擔心并沒有發生,閻士選這個閻王爺,似乎更想要滅了海龍幫。
在上海縣盤踞了近三十年的海龍幫,一夜之間,煙消云散了,仿佛沒有存在過一樣,結果這風頭剛過,自己的孫子,帶著十二花魁的香車,來到了頂級奢靡之處,又要和人斗富了!
曲鶴行是真的打,兜頭就是一棍,曲道成見親爺爺真的要痛下殺手,哀嚎一聲,向后面竄去,但這被酒色掏空的曲道成,連花甲之年的曲鶴行的一棍子都沒躲過,這一棍子沒打到頭上,打在了曲道成的腿上。
“救命!救命!”曲道成吃痛,跪在了地上在地上往前爬,但周圍無人敢伸出援手,就連那些剛下車的花魁,都嚇的花容失色,連連往后躲,生怕殃及池魚!
曲鶴行再次高舉木棍,作勢要再打,看來是動了真火,非要打死才罷休。
“曲老爺子棍下留人!”閻士選見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官司,作為一方父母官,這沒看見也就罷了,看見了自然要開口說話。
曲鶴行一聽這聲音,眉頭一皺,又趕忙舒展開來,滿臉笑意的說道:“原來是閻青天當面,見過閻青天,閻青天又巡街呢?”
巡街,就是閻士選面對有人庇佑的海龍幫做出的應對之法,六房書吏,每六天輪換一次,帶著班頭捕快,在街上巡街,還有上海縣巡檢帶著弓兵招搖過市,但凡斗毆,就會被拿下過堂,閻士選本人也會巡街。
海龍幫的大當家海老四,總是喝大了對人說:這閻士選比他更像大當家!就管兩件事,這也管,那也管。
閻士選左右看了一圈,負手而立,平靜的說道:“這可不能鬧出命案來,這腿都快打斷了,鬧的這么兇,還以為這曲家灣就真的是曲家的,而不是大明地界呢。”
“閻青天說笑了,說笑了!這就散了,不會鬧出人命,不會鬧出人命的!”曲鶴行的態度,甚至有些諂媚,話音剛落,曲鶴行就帶著家丁,把曲家大少給抬走了。
李佑恭看了出來,閻士選在上海縣這地界,可不像他說的那么可憐兮兮。
姚光啟很快就到了,閻士選設宴款待,帶著自己的師爺,完成了交接,去了杭州府,李佑恭并沒有離去,而是在上海縣又逗留了數日,一直到三月初,才回到了京城復命。
“閻士選在松江府辦了不少的案子,臣把這些卷宗都帶回來了,整理成冊后,其實可以刊印給大明赴任地方的官僚們,至少面對這些事兒的時候,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李佑恭將他整理好的卷宗呈送了御前。
卷宗很多,李佑恭寫了進《上海縣衙集簿》表,詳細的敘述了這本書的構成和內容。
“你叫這個名字,那這本書沒人愿意看,這樣,改名叫:《官場紀實:從入門到權傾一方》,你這樣改名,咱大明的官僚們還不趨之若鶩?不得人手一本?”朱翊鈞看完了進表,對內容沒有什么不滿,但對題目不認可。
《上海縣衙集簿》這名字多少有點寡淡了。
“矛盾說是不是更符合這個名字?”李佑恭覺得這個名字,矛盾說才更加貼切。
朱翊鈞思考了下說道:“矛盾說道理多于實踐,而這本則是實踐多于道理。”
矛盾說是綱常,這是案例集簿,性質不同。
“臣遵旨。”李佑恭沉默了下,選擇了順從,陛下這個名字看起來更有沖擊力,有趣的是,陛下起的這個名字,并不是掛羊頭賣狗肉,而是非常貼合內容,真的很貼切。
閻士選真的做到了權傾一方,曲鶴行從嘉靖年間活到了萬歷十二年,什么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這個閻士選真的不好對付。
《集簿》是一種從漢代就存在的文體,就是將縣衙和府衙、朝廷來往的公文,整理成冊,用于修縣志用的,李佑恭將這些公文,進行了分門別類的整理。
“這個案子,有點意思啊。”朱翊鈞翻動著這集簿的目錄,忽然定睛一看,從厚重的卷宗里抽出一卷來,細細的看了起來。
“陛下真的是慧眼如炬,就是這個案子之后,閻士選才成了青天大老爺,上海縣地界的勢要豪右多少有點怕閻士選了。”李佑恭十分確信的說道。
邱云娘案,一枚銅板,十五條人命。
邱云娘本姓云,打小被賣到了人牙子手里,人牙子養了兩年,發現這云娘長歪了,就發賣到了邱家做了童養媳,自此以后,就改名為邱云娘了。
這邱云娘在邱大十四歲那年,嫁給了邱大,生了個兒子,叫邱小郎,這還沒入學也沒找先生起大名,叫這種名字好養活。
邱云娘生了邱小郎后,身體一直不大好,邱大也是游手好閑,嗜賭如命,把本就不厚的家產給敗的七七八八。
這一日,邱云娘有點頭暈,家里也沒錢,就給了六歲的邱小郎一文銅錢,讓邱小郎去買姜熬湯治病。
邱小郎好的不學反而學爹賭錢,跟一樣大的鄰居小孩賭錢,這一文錢就輸了,輸了邱小郎就不樂意,跟鄰居小孩打了起來。
邱云娘聽到了吵鬧,出門一看在扭打,本就生病,心情還差,自然把鄰居小孩給訓斥了一頓。
這鄰居小孩回家就跟自己老娘哭,說邱云娘罵人,說讓自己老娘出去偷漢子養家,連小孩的一文錢都不放過云云。
這鄰居小孩的老娘可是出了名的潑婦!當即上街開始罵街,罵的那叫一個難聽,祖宗十八代都跟著遭罪的那種。
邱云娘不占理,因為邱云娘真的偷人,街坊鄰居都一清二楚。
這邱大游手好閑、嗜賭如命,家里營生也不管,邱云娘就只能做了暗娼,這到底是有幾分模樣,邱云娘被陳員外給看上了,陳員外就喜歡這種嫁了人的人婦,而且事兒也少,每個月給點銀子就百依百順,還不纏鬧。
潑婦罵街,那可是眼下少有的娛樂活動,邱大賭錢輸了回來本就一肚子氣,他當了綠頭龜的事兒,還被潑婦罵的人盡皆知。
這邱大不敢招惹潑婦,回到家關上門,就是把邱云娘狠狠的打了一頓。
邱大把邱云娘給打了,還讓邱云娘去找陳員外要十兩銀子,邱大他要這十兩銀子要回本!
邱大全以為邱云娘還跟陳員外有來往,但其實陳員外和邱云娘已經斷了,主要是陳員外的正妻發現了,就跟陳員外鬧,陳員外給了三兩銀子,算是斷了香火情。
邱云娘被丈夫打了,被恩客給棄了,被潑婦給罵了,還被丈夫趕出了家門,拿不到十兩銀子不能回家。
邱云娘萬念俱灰,她沒辦法找到十兩銀子,做暗娼那會兒,歡好一回也就二十文,傍上陳員外后,才算是穩定了下來,但也不多,陳員外年歲大了,除了月例,只有找她的時候才會給賞錢,一個月連七錢銀子都不到。
那是一個凄風苦雨的冬天,上海本就多雨,這不知從什么年月起,連上海都開始下雪了。
南方的雪和北方的雪不同,南方的雪是當天下當天化,而且往往是雨夾雪,本來下雪就降溫,再化雪就更冷了,邱云娘就穿著一個薄衫,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亂走,頭一栽,倒在了雪堆里。
巡夜的班頭,正好遇到這邱云娘,就把不省人事的邱云娘帶回了縣衙里,人都凍僵了,就泡在了熱水里,又連夜請了惠民藥局的醫倌來診治,這到了后半夜,邱云娘才算是回了魂。
這班頭就問邱云娘的來歷,邱云娘也不回話,就哭,一直哭。
閻士選就過問和等情況,過了兩天,邱云娘的病好了,情緒也穩定了,才算是說了自己的來歷,閻士選以為就是夫妻吵架,也沒多想,把人送回了邱大家里。
這鄰居小孩的娘,就是那個罵街的潑婦,一聽說人回來了,又跟快板一樣各種污言穢語的站在邱大家門前罵街,這一次邱云娘偷人的范圍,從陳員外擴大到了班頭、醫倌、閻知縣。
邱大惱羞成怒,憤怒無比的關起門,又把邱云娘給打了一頓,讓邱云娘去找錢,邱大他還要回本。
松江府的雪,只要下起來,就是幾日不停歇,邱云娘就在街上走,走著走著,頭一栽,栽進了雪里。
這一次,沒有了班頭,邱云娘被凍斃在了大雪天。
“人渣,這個邱大活不起,可以去死!”朱翊鈞看到這里,嘴角都抽動了幾下,他真的很難理解這種懶漢是怎么活下來的,既然為人父、為人夫,一點責任感都沒有,除了賭錢,就是打媳婦,打孩子,活不起、可以去死,浪費糧食。
當真是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邱云娘被爹媽賣了,被人牙子賣了,被丈夫毆打,家里沒有營生,不得不出賣身體賺錢,都這樣了,厄運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她,如同一個玩笑一樣,第一次被趕出家門,被縣衙的班頭發現救了,但第二次,就沒有這般好運了。
朱翊鈞抓著卷宗,用力的呼吸了幾下,才繼續往下看去。
這邱云娘凍死在了陳員外家的酒樓前,這早上開門做生意,這伙計、掌柜一看,門前有個死人,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老爺的姘頭。
陳員外和邱云娘的事兒,可是鬧得人盡皆知。
邱云娘在人牙子那兒還學了點琴棋書畫,雖然不多,但陳員外還就喜歡這些,陳員外家里是個悍妻,不識字,也不想學,陳員外就經常教邱云娘讀書識字。
邱云娘為了討好陳員外,就拼了命的學,這一兩年時間,邱云娘也算是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
陳員外發現邱云娘能帶的出門,就經常帶著邱云娘四處參加詩會,還會帶到酒樓來吃吃喝喝,都明目張膽到這份上了,陳員外的正妻再不做點什么,那就不是正妻了,所以才鬧起來。
酒樓的掌柜、伙計認識邱云娘,立刻告訴了陳員外。
這陳員外一看邱云娘死了,不僅不悲痛,反而十分喜悅,因為這云娘的尸體,正好有大用!
陳員外和范家在爭奪一塊地,這塊地沒有地契,也很貧瘠,沒開海的時候,這就是塊誰都不想要的灘涂,但這開海后,這片地方,就成了香餑餑。
陳家和范家為了這塊地,爭的你死我活,陳員外就對著義子耳語了一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又到了沖突的時候,本來拳腳相加,各家家丁打的你來我往,這打起來亂糟糟的誰都沒注意,陳員外突然嚎了一嗓子:范家下手沒輕沒重,打死人了!
沖突雙方一看,果然是陳員外最喜歡的姘頭邱云娘被打死了,連陳家的家丁都不知道這尸體是撿到的,由衷的升起了怒氣,吵鬧了這么久,大家都收著手,你范家居然打死人,這就是不死不休了!
范家人一看陳家人動真格,自己這邊理虧,就做鳥獸散跑回了范家。
陳員外打的主意就是,你范家打死人就是理虧,把地讓給我陳家,這件事就不告官了,而且陳員外對邱大這畜生很有信心,只要給點銀子,邱大就不會去告官。
陳員外信心滿滿的帶著人去了范家理論。
這范家義子、幾個兒子急的團團轉,尋思著如何應對,范員外不可能放棄那片地,因為太值錢了,他這惡心一起,就想出了一個邪法,一命換一命。
范員外就把家里的抬柴夫叫了進來,抬柴夫一進門,范家兒子當頭一棒,打死了這抬柴夫。
然后范員外、幾個兒子和義子們,將抬柴夫放在了內院門前,將門栓拆了個七七八八,只要一推就能倒那種狀態。
陳員外帶著家丁沖進了范府,群情激奮下,推開了內門,也沒注意腳下。
這范員外的兒子早有應對,當人都沖進來,棍棒相加,場面極為混亂的情況下,范員外的兒子拿出了鑼,一邊敲一邊大聲喊,陳家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這就是兩條命了。
這鬧到這個地步,有人就跑到了縣衙報案,這班頭一聽說死了人,就帶著衙役傾巢而出,把所有人都被抓到了縣衙過堂,仵作們很快就開始了尸檢。
若是用的本地仵作,那陳員外和范員外都能收買,可是這外地仵作,就不是那么容易收買了,這仵作是貴州人,連官話都不會說,這仵作把尸體一檢查,邱云娘凍死的,抬柴夫被人打死的,兇器是木棍。
閻士選知道邱云娘凍死后,便憤怒了,他用腳后跟想,也知道九成是被丈夫趕出了家門凍死的,閻士選憤怒的理由也很明確,當初就該多問幾句,這簡單把人送了回去,根本就是把人送進了地府里!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處于這種心態,閻士選發了狠,勢必要把這事兒弄清楚,審案的法子也是老辦法,餓。
所有人輪番審問,對口供,不讓睡覺,一共就餓了五天,案子的真相,就水落石出了,閻士選準備好了酷刑都沒用上,這幫人就全都招了。
這打死人的范員外的兒子被閻士選判了斬立決,但其他人只能放掉。
范員外的兒子被判了斬立決,范員外就瘋了一樣,為了這塊地和陳家打的越來越厲害,幾次都流了血。
閻士選讓范員外和陳員外到衙門,讓他們各退一步,這地歸了衙門,這置地的銀子,一家一半,這件事到這里就結束了。
范員外和陳員外都不認可這個調解結果,我家的地,我家的銀子,憑什么給他家分一半?
半個月后,因為爭地,雙方又在地頭上打的你死我活,這次是陳家去種稻,范家去阻攔,范家死了個兒子,范家動起手來,根本不留余地,這就在沖突中,又打死了陳家人。
這次死了人,雙方非但沒停下來,反而當場打的更加兇狠!而班頭接到了報案,帶著衙役,把一眾案犯,都抓拿歸案。
在這個為了爭水都能打到死人的年代里,為了一塊價值不菲的地,打死人并不讓人意外。
案子最后是范家和陳家兩敗俱傷,包括范員外、陳員外在內,全都在斬首的名單之上。
曲家老爺子曲鶴行是真的怕了,最后朝廷一厘銀子都沒花,就把地拿到了手里,站在曲鶴行的視角去看,就是因為范家和陳家不肯投獻,不肯把地賣給衙門,才釀成了滅門之禍,也是那一次曲鶴行把衙門的地契,無償獻給了衙門。
“一枚銅錢,邱云娘、抬柴夫、陳家四人、范家五人,爭地死了四個人,十五口人命。”朱翊鈞嘆了口氣,若是這個邱云娘當初沒有訓誡鄰居小孩,這些事是不是不會發生?
朱翊鈞稍微思考了下,覺得邱云娘還是會死,就那個好賭的丈夫,邱云娘還是無法擺脫其悲慘的命運。
陳家和范家的人,沒有邱云娘之死,也會為了那塊地,打到你死我活。
“這個邱大呢?現在如何了?”朱翊鈞翻開著卷宗,沒有見到邱大這廝的下場,多少有點不順意,這種人多活一天都是浪費糧食。
邱大是殺人兇手,但大明律也的確有規定,這妻子在外面偷人,丈夫休妻驅趕,也是合法的。
“邱大欠了賭債不還,被海龍幫催債的人給打死了,也是因為出了命案,申巡撫才注意到了海龍幫。”李佑恭還真去了解了下后續。
邱大死了,被催債的人給打了好多頓,還不上錢,賣到碼頭做苦力,干活干不利索,又被打了好多頓,海龍幫那群坐寇,下手哪有什么輕重?這就把邱大給打死了。
邱小郎也被海龍幫的人給賣了,不過賣到了一戶人家里,這戶人家沒有兒子。
“活該。”朱翊鈞當然不會認為海龍幫是什么俠義心腸,邱大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李佑恭眉頭緊蹙的說道:“曲鶴行回到家就把唯一的孫子給關了起來,把門窗全都砌磚堵死,就留了個洞,遞進去點吃喝,不讓曲道成出門了。”
“不過臣倒是以為,曲家也快完了,曲道成明知道胡作非為會惹爺爺生氣,但他還是那么做了,因為銀子都是曲道成他爹給的,這不僅僅是溺愛,而且是曲道成的父親,逼曲鶴行就范,認了在外面生的三個私生子。”
“曲家在曲鶴行手里逐漸壯大到今天這個規模,但兒子和孫子都不怎么樣。”
“也不是臣胡言亂語,曲鶴行的兒子和四個孫子,都喜阿片,姚光啟姚知縣已經在查問了。”
“喜阿片?那就讓姚光啟查查吧。”朱翊鈞點頭認可,李佑恭敢當著皇帝的面說,那就至少有了八成的把握是真的,不是空穴來風,朱翊鈞眉頭緊鎖的說道:“花魁榜?傳旨松江稽稅院,誰家鼓噪這種風力輿論,稽稅院就好好查查他們家,交足稅了沒有!”
“對了,還有那條霞飛街,讓松江府稽稅院好好查查,交足稅了沒。”
做生意可以,比他朱翊鈞還奢靡也不是問題,但做生意不交稅,不行!
朱翊鈞已經在琢磨怎么發財了,抄家?抄家多糙,而且是一竿子買賣,收稅才是王道。
“下章戶部,對這種奢靡之物進行明確的規定,加征額外特別稅,30起步,上不封頂,他們不是有錢造嗎?繼續造,可勁兒的造!”朱翊鈞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要對奢侈品進行額外加稅。
戶部很快就擬定好了章程進行加稅,三成稅一共就兩樣,翡翠和玉石,而其他的稅起步就是加到了50,而蜀錦川緞則加到了100,而加稅很快就通過了廷議。
奢侈品完全脫離了商品的使用價值,只有交換價值,而且還有極高的情緒價值,也就是炫耀,具體征收的方法,在走出那條街的時候,稽稅院可以開具稅票,這代表著這玩意兒是出自霞飛街,是正品。
奢侈品加稅,有利于奢侈品這個行業健康有序的發展。
可以有效的抑制超前消費,窮命苦力也不用想著靠這東西沖門面了,連稅都交不起,這樣一來,也能有效的將競奢之風抑制在一個小圈子里。
消費遠超自己財力的奢侈品,這種超前消費,也是競奢之風的一部分,而且影響極為惡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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