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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五百九十章 來自天運的考驗
“這個可以解釋很多的問題。”朱載堉說道:“比如,倭國和大明遼東處于同一維度,為何更加暖和的原因。”
大明皇家格物院的核心理念是行之者一,信實而已,而立身之本是郭守敬郭神仙的‘歷之本在于測驗,而測驗之器莫先儀表’,進行實際的、長期的觀測和繪測為實踐主題去修訂歷法,最終由對歷法的研究,拓展到對萬物無窮之理的研究。
自從大明從郭守敬的舊案里翻出了關于緯度的討論,也就是天北極出地角度的觀測之后,一個長久的困惑,一直困擾著大明朝的五經博士們,這些五經博士里除了朱載堉、邢云路、焦竑、張嗣文、黃子復、李開芳之外,還有王泮、王多櫛、趙可懷、王佐、吳中明、郭子章、馮應京等等五經博士。
這個問題就是明明是同一緯度,大明的綏遠、遼東地方,就會更加寒冷,冬日里的風雪會更大,無霜期更短,結霜日來的更早,這讓五經博士們極為困惑。
最開始的時候,五經博士們認為是位于漠北上空的冷空氣團、和海洋中廣泛存在的暖流共同作用下導致的結果。
“在長崎,是可以種椰子樹的,但是在相同緯度的南京、松江府等地,椰子樹決計無法種植。”朱載堉極為感慨的說道:“只有漠北冷氣和大洋暖流,這兩種原因,還不足以完美的解釋,倭國比遼東更暖和的原因。”
“對水的加熱的研究,我們發現了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巨大水體。”
“陛下以為,地球的熱量來源是什么?”
“太陽啊,日出開始升溫,日落開始降溫,很顯然,大明的熱量主要來自于太陽。”朱翊鈞立刻說道。
“大臣們沒有絲毫的恭順之心,就不能把國事完全處置好,讓陛下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格物之道上嗎!”朱載堉聽完由衷的說道,怒罵了群臣不給力,讓陛下把精力浪費在了國事之上,沒有更多的精力參與到對人類認知邊界探索這件事上。
對認知邊界,無窮之理的探索,是一個互相印證、循環漸進的方式,而不是囊錐露穎的方式,在認知邊界上破開一個大洞,一路向前,而是這里突破一點,那里突破一點,然后不斷的將認知邊界擴大。
而對于陛下這種什么都懂一點的人才,格物院是極為渴望的。
“那不是怠政了嗎?”朱翊鈞笑著說道:“皇叔繼續說。”
朱載堉撥動著手中略微有些傾斜的地球儀,由衷的說道:“我們之前說到了比熱,水為1的話,那泥土的比熱是0.2,也就是說水能夠容納和釋放的熱量是泥土的五倍。”
“而倭國擁有巨大的水體,廣闊的滄溟宗太平洋,這就造成了倭國現在更加溫暖的現實,水體在炎熱的時候,蒸發吸收更多的熱量,在寒冷的時候,釋放更多的熱量,整體溫差會更小。”
“再加上洋流之下,來自赤道的暖流不斷流過,就更加讓倭國的氣候變得溫暖了。”
“所以,沒有巨大水體的遼東、綏遠更冷,而有巨大水體的倭國更加暖和。”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湯婆子?”
湯婆子,大明的熱水袋,不過多數都是銅錫制作,自唐時就已經普遍存在了,放到被窩里可以取暖,朱載堉講的其實不復雜,就是倭國擁有一個因為洋流存在,不斷加熱的巨大湯婆子太平洋,所以,倭國更加暖和。
朱載堉被狠狠的噎了下,思索了下說道:“陛下圣明啊!”
陛下的比喻通俗易懂,他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是用更加明確的實驗,去驗證自己的猜想,去解釋這個問題。
巨大水體的存在,就是保證氣候不會劇烈波動的必要生存條件,如果地球沒有這么多的水體,而都是土地,地球白天和夜晚的溫差波動會增加五倍,這是何等恐怖的場景,皇家格物院根本不敢去設想。
“我們發現,水厚德載物,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很難找到比水比熱容更高的物質了。”朱載堉感慨萬千的說道。
水在物理意義上的厚德載物。
比熱容可以解釋很多的問題,比如格物院改良了溫度計,選擇了使用水銀,而不是之前的酒精,比如煤的熱量計算,都是以一個標準單位的水進行衡量,對于煤質量的好壞,又有了新的定義。
這也是度數旁通的一部分,萬歷維新的生產,在度數旁通的影響下,已經有了精密度量的概念,萬事萬物都進行了數學上的定義,這樣變得更加規范了起來。
“草原在永樂年間起開始變冷,從當初還有開平衛,和韃靼的記錄中,我們可以看到在這一百七十年里,歸化城附近的無霜期,從平均102天縮短到了現在平均只有81天左右的時間,風吹草地見牛羊的模樣,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百草枯黃、冰天雪地的景象。”朱載堉面色凝重的說道:“我們正在經歷一個巨大的考驗。”
“來自天運的考驗。”
“81天的無霜期啊,這生產時間真的太短了,游牧的方式,人根本沒辦法在這段時間,創造出足夠滿足一年所需的生活所必須的物質來。”
天運,是大明對于氣候變化的一個總體稱呼,這是自皇家格物院建立以來,一直在進行的一個課題,而朱載堉所言的天運的考驗,就是后世常說的小冰川時代。
身處于這個時代的人們,在皇家格物院成立并且開始研究之前,對氣候變遷造成的影響,并沒有一個具體的、清晰的認知。
而現在,皇家格物院的研究,提供了一個詳細的研究,表明了氣候對大明的考驗在加劇。
大明小冰川士氣,全球平均氣溫低了2°,這看起來不多,但其實因為地球是個水球的緣故,小冰川時代對于沿海地區的影響并不是特別的劇烈,但是對于綏遠、遼東、陜西等地而言,就是天災,寒冬末日一樣的天災。
“因為水的厚德載物,越是遠離巨大水體,溫度的變化就會越大,伴隨著降溫,就是土地荒漠化的加劇。”朱載堉開始講解其中的邏輯。
其實很簡單。
降溫意味著東南暖濕的信風時間變短,這就導致了降水量急速降低,伴隨著無霜期的時間必然變短,水草變得不再豐茂、生產生活的成本加劇,為了生存不得不養更多的牛羊來幫助遷徙,漫長的百草枯黃時間和劇烈的大風帶走了土壤,讓土地荒漠,生產生活成本進一步的加劇。
小冰川時代,讓本不富裕的草原,雪上加霜。
“所以,開海是唯一能夠抗住天運考驗的辦法。”朱載堉頗為振奮的說道:“其實在我們研究了水的比熱容,得到大明的氣溫在一百七十年的時間不斷下降,而且還會繼續下降的時候,所有的五經博士,就只有一種絕望的情緒。”
“但是很快,我們就查閱萬歷元年至萬歷十一年開海至今,糧食過市舶司都餉館的數據,讓我們振奮的是,開海糧食的入關,能夠抵擋住天運考驗下造成的糧食減產!”
朱翊鈞搖頭說道:“皇叔,有沒有考慮到人口增加的因素呢?”
“嗯?!”朱載堉面色一變,他愣了許久許久,才搖頭說道:“沒有,這…”
朱翊鈞是極為擅長潑冷水的,當頭給朱載堉的唯開海論潑了一頭冷水,讓朱載堉冷靜了下來。
按照人口三十年翻一倍的大概模型,萬歷三十二年,最晚到萬歷四十年的時候,大明的人口將會增加到2.4億左右,但是惡劣的氣候,并沒有結束的征兆,人口的增加、天氣變得更加惡劣,這似乎成了一個無解的、令人絕望的困局。
“所以,皇家格物院任重而道遠。”朱翊鈞倒是極為樂觀的說道:“生命自然會找到出路,這是《天演論》里極為重要的一個成果,作為朝廷,如果不想被百姓所拋棄,就得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大秦帝國在統一了六國之后,依舊不給老秦人向下分配利益,最終導致了老秦人拋棄了大秦朝,選擇了擁抱劉邦,老秦人在劉邦的帶領下,又打了一遍天下。
這就是基本邏輯,無法滿足百姓的需求,大明朝廷就會被拋棄,作為皇帝,朱翊鈞的第一責任就是維持國朝的持續存在,結果再壞,也不過是歪脖樹下一根繩罷了。
朱翊鈞對此早就做好了準備。
“水肥的結果不及預期。”朱載堉又奏聞了一個讓人悲傷的消息,就是水肥的出現,的確起到了增產作用,但也是數量級的增加,并非指數級的增加。
人口數增長是指數級的膨脹,糧食的增產,仍然只是數量級,對于糧食安全的焦慮,沒有隨著水肥的出現而徹底解決。
因為新的問題出現了:伏倒。
萬歷十一年一共三十萬畝田的水肥實驗田,這些試驗田,分別做了堆肥、貧肥、半肥、足肥和豐肥進行了大規模的實驗,結果就是在水利灌溉幾乎沒有區別的情況下,水肥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那么的厲害。
半肥的情況下,也就和堆肥差不了太多,足肥的產量還不如半肥和豐肥。
足肥的結果就是麥秧過高、過大,反而不結穗,半人高、甚至一人高的麥苗,麥穗小而癟,并且因為長得太高,風一吹遍地都是伏倒,這可把負責這些田畝的農戶給急壞了,足肥的麥苗比人還高,著實是預料之外的問題。
而寶岐司的農學博士,也是焦頭爛額,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半肥和堆肥產量相當,足肥的結果是麥苗長的實在是太高了,稈又細又高,麥子又癟又小、快到收獲季節時大面積的伏倒,這些‘怪麥’,讓農學博士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足肥之下,非但沒有增產,反而減產了,收成只有半肥的五分之一。
至于豐肥,結果就是燒苗,麥苗壓根就沒有機會長大。
作為一個農夫,朱翊鈞太清楚這種感覺了,辛苦奔波,到了收獲的時候,卻是這個結果,任何一個農夫都會痛心不已。
而寶岐司給出的辦法,仍然是足肥種植,而且是大面積足肥的試驗田里,去尋找在足肥的情況下,依舊矮小的單株進行培育移植,再經過各種育種的手段,培育出在足肥狀態下仍然能夠長得矮、麥穗飽滿而且產量高的種子來。
育種試驗一次,就要一年,只有多年種植和孜孜不倦的培育,最終才有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當然也有可能,忙忙碌碌數年期望皆成空。
朱翊鈞為了幫扶寶岐司,甚至下詔在世界各地尋找矮小小麥,幫助寶岐司選育良種,只要驗證之后,每一種矮小麥種,都會得到五千銀的賞賜。
選育出良種后,再進行推廣,又是以五年、十年為單位去計算。
這是一場不知道是否能夠達到彼岸的旅行,而且一路荊棘遍地,但所有出發的人,并沒有任何的猶豫,哪怕現在無法完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終有一天,能夠完成。
這就是對歷史負責這種文化慣性的好處,一旦開始,將時間線拉長到百年、千年的長度,最終都會得到回應,這是獨屬于歷史長河的浪漫,當年諸葛亮走了一生,都沒有從成都走到長安,現在已經變成了通途。
對歷史負責,就是大明高道德劣勢的最根本來源。
“陛下,沒人跟陛下說,足肥后一年畝產上千斤的奇聞?”朱載堉比較好奇的問道,按照大明官僚們的秉性,這種不切實際的鼓吹,早就應該開始了。
宋仁宗也曾親事農桑,搞了兩年也變成了面子工程,因為宦官/大臣們為了討皇帝歡心,將結了兩個麥穗的麥子都放到了一塊地里,創造出了畝產千斤的神話故事,搞得宋仁宗只能遠離田地了。
好好的事兒,在賤儒的操作下,就會變成一個個類似于‘皇帝的新衣’這樣的笑話。
“王次輔不敢這么干,因為朕真的種地,大興縣縣薄就打算報一個這樣的祥瑞,奏疏剛入內閣,王次輔就從西山煤局沖到了大興縣衙,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這個縣簿,拳腳相加,砰砰砰,哈哈哈。”朱翊鈞叉著腰哈哈大笑起來了。
他想到了好玩的事兒,只有王崇古自己知道,張居正告訴他大興縣縣簿報喜的時候,王崇古是什么樣的心態。
這是報喜?這根本就是敲響了王崇古滿門的喪鐘!
以致于王崇古不顧年邁,也要物理上揍這個縣簿一頓,才肯罷休,堂堂大明次輔,跑到縣衙里暴揍了縣簿一頓,也算是萬歷笑話里的一個小故事了。
這件事不好操作是因為皇帝是真不好糊弄,你說畝產千斤,陛下就敢讓緹騎跑馬圈地,以相同的條件再種一輪,要是達不到,那雷霆之怒,就不是人能夠承受的了。
現在是封建帝制,欺君等同于把全家老小放到了賭桌。
“挺好,挺好。”朱載堉不停的念叨著,撥動著手中的地球儀,臉上都是欣慰的笑容。
朱載堉對這些欺上瞞下的招數,顯然是深有體會,當年他爹的冤案,就是這種欺上瞞下導致的。
朱翊鈞和朱載堉的相遇,都是各取所需,皇帝要朱載堉入京,只是為了表達親親之誼,畢竟十五年住在鄭王府外草廬的朱載堉,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而朱載堉只是為了那個精密的六分儀,搞歷律的人,根本無法拒絕六分儀的誘惑。
十一年時間匆匆而過,朱載堉親眼看著大明皇帝從一個小胖子,長大到現在如此壯碩,從孩子到現在膝下育有數個子女,陛下為了大明國朝付出了多少的心力,朱載堉全都看在了眼里。
十一年時間,一塊石頭都捂熱了,陛下一口一個皇叔,叫了十一年了,朱載堉也曾擔心自己這個出了五服的侄子,陛下的所有努力,只會換來更大的失望。
但現在還好,至少王崇古真的怕死,不敢欺君,也不讓別人在農桑之事上欺君。
朱翊鈞和朱載堉聊了很久農桑之事,尤其是關于如何增產的話題。
兩分種、三分管、五分肥,這唯獨不需要關注的就是三分管,大明的生產從來不缺少積極性,這是朱翊鈞踐履之實關注到的結果。
崗漠地上遍麥秧,就是大明百姓勤勞的真實寫照。
在朝陽門上,總是有一個身影喜歡站在那里看,一看就是大半天的時間。
那是大明皇帝,朱翊鈞沒事就到朝陽門的五鳳樓上觀察人間百態。
他在朝陽門見到了整日里不避風雨也要努力奔波的人力車車夫,見到了纖繩勒入肩膀、身體傾斜到伸手就能夠得著地面的纖夫,見到了扛著一百八十斤的糧袋子,往返于碼頭的裝卸工;
而在西山煤局朱翊鈞見到了連牙齒都是黑色的窯民、見到了手上全都是老繭的洗煤工,見到了身上有無數燙傷的爐前大師傅、小師傅,在毛呢廠見到了雙手被染缸染到變色的染工。
苦嗎?累嗎?當然苦,當然累,但他們的生活,已經是無數農戶們夢寐以求的生活了,因為四個字,旱澇保收,一場大雨、一場狂風、一場干旱,都會讓農戶顛沛流離。
一個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身體,如同蘊含著無限的力量一樣。
誰要是對皇帝說,百姓是刁民偷奸耍滑,好逸惡勞,如果說是個別現象,那必然存在,人都有惰性,如果要否認大明百姓整體的生產積極性,朱翊鈞必然當面給他一巴掌,把他扔進窯井里好好干幾個月的活兒。
親自種地的大明皇帝,對百姓生產積極性,是有極為清楚的認知的。
朱翊鈞只需要把育種、肥料、生產關系梳理清楚,大明百姓就會用辛勤的勞動,告訴大明皇帝,什么叫人力可勝天。
這一點朱翊鈞從未懷疑。
朱載堉匯報了皇家格物院的各個大項目的進展,除了蒸汽輪機進展依舊為零之外,其他都比較順利,尤其是蒸汽機,大明的往復式蒸汽機已經從十六匹馬力的極限上升到了三十二匹馬力,仍在試車的階段,預計在萬歷十二年年末,實現年生產四千臺的產能。
基本符合皇家格物院的步伐,一年到兩年的時間,馬力會翻一倍,產能也會翻一倍。
“這就是引雷塔嗎?”朱翊鈞走出了工坊,站在了兩個高聳入云的引雷塔面前,避雷可以防止火災,是有現實意義的,格物院也好奇雷電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所以在格物院樹立了兩根引雷塔。
兩根引雷塔高三十三丈,由粗到細,直插云霄,用幾根斜拉的鋼索固定,周圍設有石制圍欄,圍欄在醒目的地方,立著告示牌:禁止翻越,雷雨避讓。
“陛下,其實正衙鐘鼓樓最上面也有類似的引雷針。”朱載堉介紹著正衙鐘鼓樓的引雷設計,正衙鐘鼓樓是大明皇宮附近最高的建筑,正衙鐘鼓樓將雷電吸引可以防火。
天雷是皇宮失火的第一個誘因,人為縱火是第二原因,畢竟明武宗都親自把乾清宮給點了,住進了豹房。
精妙的設計,已經無用了,大明皇帝不住皇宮之后,皇宮變成了官署衙門一樣的地方,若不是大臣們攔著,以陛下的性格,恐怕早就開始賣門票賺錢了。
“日后皇叔在民間的形象,會不會變成雷震子?”朱翊鈞看著朱載堉樂呵呵的說道。
雷震子,掌握雷電的神,而此時朱載堉就在做這種事,試圖去掌控雷電。
“或許吧。”朱載堉稍微設想了一下,就是自嘲的笑了笑,雷震子也挺好玩的,朱載堉還活著已經被人弄成了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圣天尊,水火神之一的火神了。
朱載堉知道自己是水火神之一的時候,和現在一樣的無奈,他從不信鬼神,皇家格物院院長的他,研究自然偉力的他,一生都在致力于去了解自然,去解釋人們不了解的怪相,防止愚昧對人們的傷害,可成為水火神之一的火神,朱載堉最終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水火神其實一定程度上表達了蒸汽機的神奇,水火碰撞到一起產生的偉力。
雷電,也在皇家格物院的研究范圍之內。
朱翊鈞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皇家格物院,回到了通和宮,坐在龍池旁,翻動著手里的雜報。
“萬閣老這個戰斗力,是真的厲害啊。”朱翊鈞看著雜報上的討論興趣盎然的對著馮保說道。
“那是,論罵人,鮮有人是現在萬閣老的對手了。”馮保由衷的說道,修煉氣人經的他,有的時候都要避其鋒芒,馮保多少有點懷念當初的萬士和,那時候萬士和,真的好欺負。
現在,萬閣老,不好惹。
萬士和的戰斗力實在是太強了,編纂《諸子百家匯編注釋》引起了一些人的反對,這些人在熱切的討論著萬士和作為儒生成為進士,現在反而離經叛道,這是對儒學的背叛!
可是論吵架,這幫賤儒壓根就吵不贏萬士和,因為文人吵架的方式,多數都是引經據典,在這方面,賤儒們就輸定了,他們讀的書真的沒有萬士和多,以致于被萬士和在雜報上,罵的抬不起頭來。
本來以為能夠舌戰群儒的林輔成、李贄等人,已經很強了,但現在萬士和只需要略微出手,就已經讓賤儒們知道了什么叫做殘忍。
無論怎么吵,諸子匯編這件事還是如火如荼的展開了,萬士和在皇家理工學院之下,開了一個匯編館,招攬四方共襄盛舉,本來等著看萬士和熱鬧的賤儒們,沒有看到熱鬧,匯編館報名的讀書人絡繹不絕,甚至都要考校才能進入。
這和賤儒們設想的完全不同!儒家成為顯學都已經一千七百年了,在賤儒們看來,這匯編館一個人也招不到才是正常。
結果是不僅有,而且很多,這里面尤其治法家巨著的法家弟子最多。
這和儒皮法骨有很大的關系,當萬士和領了皇命,樹了旗的那一刻,這幫人干脆把儒皮一脫,攤牌了,不裝了,老子就是法家弟子!
諸子百家的著作,其實一直有人在讀,否則這些著作早就應該失傳了才對,比如祖沖之父子寫的《綴術》就因為沒人看懂,所以失傳了,后來在抄家王錫爵的時候,在書海里,找到了孤本。
諸子百家很多經典,在儒家為顯學的時候,只能披著一層儒家的皮,去解釋而已。
“嘖嘖,原來大明也有不少人和先生一樣,骨子里都是個法家弟子,但是世勢不容,只能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儒學士。”朱翊鈞看著匯編館的消息。
張居正確實該死,他干的那些事兒,確實不是儒學士該干的。
諸子匯編的進展一切順利,萬歷維新的滾滾大勢,不是賤儒們叫喚兩聲,就可以阻攔的。
以前是賤儒在出招,朱翊鈞只能疲于應對,現在輪到朱翊鈞出招了,這些盤大根深的賤儒們,毫無招架之力。
“陛下,王次輔送來了奏疏,請陛下明日前往皇家格物院頒今歲的技術進步獎,然后前往西山煤局,發今年的開工銀。”馮保將一本奏疏放在了陛下面前。
技術進步獎和開工銀,是陛下年后必然會參加的兩個典禮,這一次是在皇家格物院進行頒獎,開工銀也核算清楚明白,每個窯民能領到近11銀的分紅。
開工銀,大明向下分配的重要手段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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