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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五百四十四章 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親
《清流名儒風流韻事》這本妖書,上面記載了所謂清流名儒們的外室們,里面圖文并茂,描寫的極為細致,比如某個清流表面光鮮,其實有花柳病,比如某個明儒表面儒雅祥和,私底下最喜歡打人,這類的秘聞為人津津樂道。
這種故事集對清流名儒的殺傷力,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清流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名聲,名聲對于他們比命還要重要,但這些故事集,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原來這些個清流背后是這樣的人。
上一次的妖書,已經讓四十名清流名儒毀于一旦了,這次又是二十名北衙名士,加二十名南衙名士。
當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
素材是王謙提供的,妖書是皇帝令三經廠印刷的,三經廠的官場本,那叫一個字跡清晰。
這里面朱翊鈞重點關注的就是隆慶五年進士郭有章,父親官至山東按察使,郭有章少時盛富才名,出身書香門第的他,在二十四歲的年紀中舉,在二十五歲再中進士,考入了翰林院成為了庶吉士,后授官正七品的監察御史。
平日里,郭有章的形象是:克己奉公,勤謹自勉,清、儉、勤、慎,朝廷昏聵政令,多有勸諫之言,在朝中清流屬于響當當的人物,要不是海瑞、沈鯉這類摁著嘉靖皇帝和高拱刷名望的大人物在前,他郭有章就是大明清流的頂流。
郭有章平日里,對朝廷宦官專權、內閣黨錮、吏治敗壞、國庫空虛、邊務廢弛等事多有獨到見解,內憂外患之下,郭有章總是以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針砭時事。
而在妖書中,郭有章的形象則完全相反,他私下的生活極其奢靡,養著三個外室,其中有一個還是紅毛番,紅毛番這種番夷,在大明的儒學士眼里,和動物沒有區別,除了潞王這個荒唐的親王之外,大明名士里就沒有一個公開和紅毛番有這種外室關系。
大明是極為保守,就是比保守還要保守,而有一個紅毛番的外室,學外語也就罷了,還生了一個兒子!
如果僅僅到這里,郭有章也就是有點與常人不同的風流韻事罷了。
而他剩下兩個外室里,有一個叫沈安娘的外室,本是青樓女子,是松江府黑石書寓里的一個清倌,郭有章有一次去松江府公干,認識了這個沈安娘,沉迷于其美色和琴棋書畫的精湛,將其贖身。
松江府書寓是一種青樓,不過和青樓不同的是,這里更多的提供的是情緒價值,當然只要提供情緒價值的地方,價格都不會便宜,沈安娘被贖身后,對郭有章感恩戴德,萬歷二年,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沈安娘是那種很安靜的外室,不爭不搶不鬧,更不會去正妻那里鬧,正妻有公序良俗和律法保護,她一個外室什么都沒有,鬧起來,郭有章還不見得幫她,郭有章的名聲壞了,對沈安娘也沒有好處。
萬歷四年初,沈安娘再次為郭有章生了個女兒,郭有章大喜過望,將一個外城的宅子送給了沈安娘,沈安娘跟了郭有章后,一直住在租來的房子里,雖然生活安穩,但沒著沒落,這終于居有室,她可以安穩的帶孩子了。
劇變發生在萬歷七年末,郭有章的正妻上門了,當然正妻為了郭有章的名聲,也沒有大張旗鼓,偷偷入了家門,在撕扯之后,將沈安娘的兒子領走了,只剩下了個女兒,沈安娘就和女兒相依為命。
這只是悲劇的開始。
但很快沈安娘就發現,郭有章不來了,不僅不來了,連月例銀都斷了,這個時候,沈安娘只能干著急,上門去求,正妻怕是要打死她,可不上門,她一個年老老色衰的女人,還拉扯著一個女兒,怎么生活?
郭有章把宅子送給沈安娘,可沒把房契送給沈安娘。
在萬歷七年寒冬臘月那一日,衙役上門,驅趕了沈安娘,沈安娘哭,沈安娘鬧,她歇斯底里,但是衙役還是把她驅趕了,說是有人狀告有人私占家宅,府衙只能來趕人。
就這樣,沈安娘領著個一直問爹爹去哪里了的小姑娘,流落街頭,也得虧衙役們手下留情,給了沈安娘收拾細軟的時間,否則她們連投宿的銀子都沒有。
在書寓做清倌看起來光鮮亮麗,可是這維持光鮮亮麗是要銀子的,衣服、胭脂水粉、樂譜、樂器,樣樣都得花錢不說,客人揮金如土,都被嬤嬤們拿去了,留給沈安娘的銀子就那么一些。
好在沈安娘這幾年也不算花錢大手大腳,從郭有章給的月例、賞錢里攢了三百兩銀子,這三百兩銀子不大手大腳的花,夠用到小姑娘嫁人了。
沈安娘絕了去尋郭有章的想法,從正妻上門領走孩子開始,沈安娘就知道,郭有章是看她年老色衰還生了兩個孩子,準備拋棄她了,生孩子最是容易老。
紅塵中的女子,有人拎不清,以為這是愛情,沈安娘卻很清楚,以色娛人不過就這幾年功夫,郭有章已經少有的長情了。
三百兩銀子,是沈安娘最后的財產,她本打算在外城買個宅子,不是花錢大手大腳,是城里安全,住城外附郭民舍,恐怕會連人帶財被搶的一干二凈,甚至連小姑娘都被搶走。
之前狀告沈安娘私占家宅的那個人出現了,他再次以房主的身份,狀告了沈安娘偷竊了家中五百兩銀子!
沈安娘原來是書寓的清倌,說的再好聽賣藝不賣身,那也是娼妓,是賤籍,順天府衙門那會兒還沒廢除賤奴籍之事,沈安娘要是去過堂,要先挨二十杖,冰天雪地地冰如鏡的京師城里,沈安娘帶著女兒,去求郭有章,卻沒見到郭有章,反而被打了一頓。
這一切都是喪良心的郭有章干的,那宅子明明就是他的,卻是寫的別人的名字,那些銀子明明是給的月例,賞錢,卻要收回去,還以這種喪良心的手段。
萬念俱灰的沈安娘,悲痛交加,買了鶴頂紅,準備和女兒一起死在郭有章家門前,沈安娘沒辦法了,正妻上門的時候,沒領走女兒,是郭有章不要女兒,跟著她沈安娘,女兒只能遭罪。
一死百了。
沈安娘給女兒喂下了鶴頂紅之后,自己也吃了鶴頂紅,閉目等死,她甚至不敢離郭有章家宅太近,要不然家丁會把她趕走,死不到家宅門前。她要等藥效上來再前往。
等了許久,她沒等到藥效發作,被女兒吧唧嘴的聲音和說好甜的聲音給弄的睜開眼,沈安娘就抱著女兒哭,哭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眼淚卻如同雨下。
鶴頂紅是假的,是王氏怡和堂方糖糖豆,這可是老王家跟著大明皇帝一起做生意,搞到的白糖,可是很稀罕的甜點。
等沈安娘情緒穩定的時候,街角的一個轎子緩緩離開了,有人安排了沈安娘前往了永升毛呢廠做織娘。
轎子里正是大明正四品僉都御史、掌燕興樓交易行事、京師第二闊少、皇帝開海投資合伙人(112萬銀)、新都楊氏的喪門星、清流名儒的夢魘、次輔兼刑部尚書王崇古的獨子、蒲州王氏唯一繼承人,京堂三姑六婆的掌控者,王謙王公子。
沈安娘被拋棄的事兒,坊間雖然沒有流傳開,但三姑六婆們早就傳的沸沸揚揚,王謙稍微關注了一下沈安娘偷竊案的進度,就知道要遭,沈安娘要買砒霜,王謙本來打算出面,但他看到沈安娘走進了自家的藥鋪,就讓人把砒霜換成了方糖,賣給了沈安娘。
昨日因,今日果,王謙也不是閑的沒事干救一個娼門女子,這可是重要的污點證人,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可以用得上,王謙找了狀師,賠了三百兩銀子,了卻了后續的因果。
王謙說自己是為了手里多一張牌,老王家也不能事事件件都指望圣眷,王崇古又不是張居正,哪有那么多圣眷揮霍?
但朱翊鈞覺得王謙就是單純的心善,要不然那三百兩銀子,王謙為何不找沈安娘索要,自己掏出了腰包?
這次剛剛有點風頭要彈劾王崇古,領頭的人,正是這個郭有章。
“陛下,這是不是有點用力過猛了?”王謙陪著大明皇帝看熱鬧來了,主要是郭有章門前圍了一大堆的人,郭有章閉門謝客,連面兒都不敢露一個。
郭有章的門前,站在最前面的是沈安娘,她拉著女兒,等待著郭有章開門,她現在不怕了,賤奴籍已經廢除了,她不再是賤籍,而是毛呢官廠的織娘,現在郭有章再不能用衙門來逼她去死了,而且沈安娘想問問,郭有章為何那么狠心。
這里面有郭有章的弟子,這都是敬過茶交了束脩,拜了老師的學生,在這個天地君師親的年代里,老師就和父親一樣的地位,結果現在老師的名聲敗壞了,事主找上了門,郭有章卻選擇了閉門不出。
還有聞訊趕來的國子監的廩生,他們對郭有章極為尊敬,一直以他為榜樣,結果現在,郭有章塌房了,而且是天崩地裂的塌房!
還有一堆筆正,如果能夠第一時間見到郭有章,這可是雜報的頭條,銷量的保障,筆正們伺機而動,隨時等待著大門的打開,詢問郭有章事情的真偽,但看到沈安娘帶著女兒守在門前,筆正們奮筆疾書,這可是熱點中的熱點!
明日早報的頭條名字都想好了:《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親!》
這個標題絕對引爆京師!
“他罵你爹的時候,你怎么不覺得他罵的不用力過猛了?你污蔑他了,還是朕污蔑他了?他干的那些個糟爛事,還不興人說了?啊,就許他罵人,不許別人揭他的短?沒這個道理,用力一點都不猛。”朱翊鈞連連擺手說道:“你還是不是你爹的兒子了?”
“是。”王謙只好承認,陛下給了郭有章一整套組合拳,這一拳又一拳,招招致命。
王謙設身處地的想,自己如果是郭有章,大約此刻已經寫好了致仕奏疏,連夜出走,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生活。
王謙知恥,郭有章可不知恥。
王謙提供給陛下的黑料,陛下都已經雕版好了,就放在御書房里,主打一個靈活運用,當誰因為亂糟糟的事兒攻擊王崇古,活版印刷立刻啟動,編輯成冊,第二天就能賣的京師到處都是。
朱翊鈞算是發現了,整天沒事干就彈劾做事的朝臣,這些個賤儒們這方面,沒有一個是干凈的!
《清流名儒風流韻事》,大明糾錯力量,啟動!清風正俗。
“你那兒還有新的料兒嗎?”朱翊鈞詢問了其王謙有沒有三姑六婆哪里得到什么新的黑料,一并雕版,到時候看誰跳出來,就給誰上《清流名儒風流韻事》。
王謙掏出一本小冊子來,說道:“這次有點少,海總憲反腐抓貪,被罷官的、被革除功名的,被流放綏遠的,剩下這些就只是個人道德污點了。”
“要的就是道德污點。”朱翊鈞收起了小冊子,朱翊鈞掌握的這些黑料主要是道德污點,因為已經在海瑞手里篩查過一遍了,但凡是有貪腐的行為,都已經被彈劾了。
這種反貪的手段,這么多年了,其實朝臣們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但是想要規避又很難做到,除非不養外室,但只要養外室,就一定離不開三姑六婆,這些個三姑六婆的嘴,那根本就沒有一點的把門。
“緹帥,去找三個緹騎,喬裝打扮一番去破門。”朱翊鈞真的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這個郭有章,閉門不出,朱翊鈞就非要破門而入。
大明緹騎有著非常豐富的拆門經驗,把臉一蒙就走進了人群中,研究了下郭有章的大門,發現外面不好破,三名緹騎離開,走到了沒人的地方,一人靠墻,半蹲用手架著,另外一個緹騎助跑兩步,墻邊的緹騎一推就翻入了院墻之中。
很快緹騎進入了郭有章的大門,蠻橫無理的推開了門房,打開了大門,然后揚長而去,順便把抵門的門擋給拿走了。
門外義憤填膺的看客,一看門打開了,二話不說,就帶著人沖了進去,反倒是沈安娘,嘆了口氣,走進了門里。
郭有章家里也是有仆人的,最終雙方推推搡搡再加上衙役早就聞訊而來,主持秩序,沒有讓現場亂成一鍋粥,所有人都集中正廳,這個時候,郭有章再躲著不出來,也沒有理由了。
“諸位,諸位,拜訪不應如此蠻橫,有什么話等到…”
“就是他!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打他!”朱翊鈞站在最后面,也不給郭有章說話的機會,直接大吼了一聲,他就是喊一嗓子,助助興,沒有要親自上手的打算,他要是親自動手,常年習武的他,一拳郭有章就被打死了。
誰知道朱翊鈞這么一喊,真的有一個人沖出了人群,劈頭蓋臉給了郭有章一巴掌,有人帶頭,立刻蜂擁而上,衙役們眼看著要打出事兒來了,趕緊上前阻攔,現場亂成了一團。
“打他!打他個臭不要臉的!”王謙也在一旁,大聲的喊著,他有官身在身,自然不便上前,但喊兩嗓子以壯聲勢,還是能做得到的。
京師黃公子和王公子喜歡一起看熱鬧這件事,整個京師都知道,這么熱鬧的場面,兩位公子決計不會錯過,出現在這里也十分合理。
有好事的筆正,還想擠進去采訪下王公子和黃公子對這件事的看法,奈何貴人身邊扈從太多,根本擠不過去。
帶頭打了郭有章的人,王謙也認識,是國子監的廩生,也是郭有章的弟子,算是郭有章的鐵桿擁躉,這次的黑料,讓郭有章的形象徹底崩塌,越是擁躉,在脫粉回踩的時候,就會越發的用力。
當初王景龍刺王殺駕案的時候,葛守禮極力為高拱辯解,在葛守禮心中,高拱就是個榜樣,是人生參考的對象,所以高拱決不能是刺王殺駕的幕后指使,否則葛守禮的內心世界就會徹底崩塌。
高拱已經是被逼致仕回到老家的糟老頭了,真的沒那個本事往宮里安排人。
讀書人都喜歡在心里立個標桿,以此為人生的目標,活成那副模樣就是人生的目標。
郭有章面對洶洶輿情,沒有站出來回應,而是選擇了閉門不出,就是最好的回應,事情是真的,表面上的君子,背地里把外室和親生女兒逼死的小人。
郭有章沒法回應,因為沈安娘帶著女兒等在他的家門外面。
鬧劇結束了,群情激奮的人群,終于在衙役們的驅逐之下離開了,詢問就詢問,怎么能動手呢?動手就動手吧,打臉也就算了,奔著褲襠踹,是什么意思?這可是朝廷命官,打出事兒來,都得吃牢飯!
衙役在這里是為了保護群情激憤的人群,防止他們傷害到了這個郭有章,主要是這個郭有章還是七品監察御史,若真的是受傷,為了維護官僚的集體利益,所有傷害的人,審案的官員,都會被重罰。
但現在,衙役控場的情況下,并沒有發生受傷,那郭有章弄的灰頭土臉的,官僚們可以安心的做個樂子人,不死人不受傷,這就是個樂子,而不是惡性事件。
當然郭有章的狼狽,也有衙役有意控場的結果,阻攔的時候,到底是阻攔人群,還是阻攔家丁,視情況靈活決定。
現場就只剩下了黃王兩公子和其隨扈,衙役,還有沈安娘拉著的女兒。
“你也是來看我熱鬧的?看到我這么狼狽,是不是很高興!賤人!”郭有章已經丟盡了顏面,此時也沒有了任何的斯文,狠狠啐了一口,直接罵了出來。
“嘖嘖,這嘴臉。”王謙可一點都不虛郭有章,嗤笑了一聲直接嘲諷了起來。
“怎么,王謙你跟她有一腿?這么維護她?吃別人吃過的剩飯,伱也不嫌害臊,果然是有什么樣的爹就有什么樣的兒子,一樣的惡心。”郭有章嘴角抽動了下,放下了一切偽裝的他,知道自己在京師待不下去了,說話十分的惡劣,郭有章將一切的恥辱都歸罪于王崇古,就說了兩句王崇古的壞話,就遭此橫難!
郭有章從沒想過是他的問題。
王謙直接被氣笑了,搖頭說道:“對子罵父,你豈不是禽獸不如?我爹這輩子就倆兒子,我哥死在了塞外,我爹從來沒養過外室,你倒好,連紅毛番的外室都有一個,你那個兒子是什么?串兒?”
串兒,雜交的狗,王謙這罵人一點都不遜色于郭有章,誰還不是個讀書人啊!
“斯文敗類!簡直是斯文敗類!”郭有章眼看著罵不過,氣急敗壞的甩了甩袖子,斜著眼看著王謙說道:“是不是他不行啊,所以不養外室?”
“郭有章,你太侮辱讀書人這三個字了。”王謙失去了和郭有章對罵的興趣。
“怎么不跟他罵了?”朱翊鈞疑惑的問道。
王謙半抬著頭說道:“跟他說話跌份兒,他連個人都不是了,我不想和他說話。”
王謙懶得跟不是人的郭有章說話了,多說一句,都不符合他的身份,人哪有跟畜生講道理的,畜生除了會狺狺狂吠還會干什么?
“你問我是不是來看你笑話的,我說不是,其實我是來感謝你的。”沈安娘撩動了下頭發說道:“當初我在書寓看著體面,但其實都是心酸,你把我贖了出來,我感謝你。”
“哈哈哈!”郭有章指著沈安娘狂笑不止的說道:“你還做夢呢?你也配進我的家門?!我馬上要回江西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在府上做個侍女還差不多,行了,我大發善心收留你就是。”
朱翊鈞和王謙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這個郭有章是不是人不知道,但真的很狗就是了。
全場唯一一個沒有在你人生最灰暗的時候對你落井下石的人,你是怎么用三十七度的體溫,說出如此冰冷的話來的?
朱翊鈞內心深處升起了憤怒,這種根本就不知恥的賤儒,大明還有,而且很多!
“啪!”
沈安娘猛地甩出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郭有章的臉上,一個巴掌印十分的醒目,沈安娘進門之前就在猶豫,進門之后,沒有跟著眾人一起群毆,面對郭有章的時候,她沒有質問,而是感謝,感謝當年的贖身。
但郭有章的話,最終還是激怒了一直壓抑著情緒的沈安娘,一個重重的巴掌甩了過去。
“老娘已經帶著閨女死過一次了!把命還給你了,我不欠你什么!把我兒子還給我!”沈安娘歇斯底里的大聲咆哮著。
“那是我兒子!”郭有章出離的憤怒了!這個娼妓,居然敢打他!他可是進士,他可是大明正七品的監察御史,一個賤人也敢打他!
郭有章想要還手,但最終沒能出手,也不是不想,是旁邊的彪形大漢的繡春刀已經出鞘了,別的不提,繡春刀,他郭有章還是認識的。
都說大將軍戚繼光對府上的黃公子非常縱容,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這黃公子出門居然帶著緹騎隨扈,可見真的非常的縱容,在郭有章看來,大將軍府的緹騎,就是皇帝派過去監視戚繼光的,張居正的全楚會館府上的緹騎也是如此,擔心他們聯合起來一起造反。
賤儒看世界所有的事兒,都帶著一層賤儒的濾鏡,他不相信有君圣臣賢,更不相信朝廷的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總戰略,他只相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活在自己狹隘的世界里,看所有人所有事兒都是狹隘的。
沈安娘也不避讓,就那么梗著脖子,滿面通紅的大聲吼道:“你只會把今日的恥辱全都怪罪到他身上,他跟著你的日子,能好過得了嗎!把兒子還給我!”
“去找一下那個兒子,把他帶來。”朱翊鈞歪著頭對著趙夢祐說道。
趙夢祐領命,緹騎們直接去找人,在柴房找到的,孩子顯得格外的瘦弱,三月的天只穿著一件薄衫,而且衣服很小,里面填著很多的紙張和茅草,手腳上都是凍瘡,十分的膽怯的打量著所有人。
“虎毒尚不食子,真的是畜生都不如啊!”王謙看著那個孩子的樣子,就知道在府上沒少受欺負,這孩子繼續跟著郭有章,恐怕活不長。
郭有章看到陌生兒子,握緊了拳頭說道:“輪得到你來說!兒子是我的兒子!”
朱翊鈞深吸了口氣說道:“今天起,這孩子姓沈了,在官廠的孩子,都沒這么個樣的,趙帥,你差人去趟順天府衙門,改一下戶貼,落到官廠去,就說是黃公子說的,戶部的駕帖今日必然送到。”
“是。”緹帥趙夢祐趕忙俯首領命。
順天府丞沈一貫可是知道黃公子就是皇帝,口諭是不做數的,但戶部的駕帖做數,該走的流程,朱翊鈞一定會走,該有的手續也不會,朱翊鈞作為皇帝,作為秩序的最大受益者,不能帶頭破壞秩序和規則。
朱翊鈞冷冰冰的看著郭有章說道:“你這個賤儒還想回江西?回江西霍霍江西父老嗎?準備去爪哇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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