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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三百一十九章 為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
第三百一十九章為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第1/2頁)
戚繼光反復強調的師出有名,到底有多重要?
大明水師這次出海前往琉球大面積平倭蕩寇、駐軍協防,這是大明為了加強軍事羈縻的必然軍事行動,那么這個軍事行動,如果師出無名的話,不考慮內,只考慮外,就要解決幾個問題。
第一個,要殺誰?要殺多少人?還要殺多少人?
軍隊是一個人類歷史上最精密的殺人機器,當這個機器開始運作的時候,就是暴力最直觀的體現方式。
首先要殺誰的問題,大明說自己來平倭,當地的統治者不認可,當地的軍民不認可,那大明水師和倭寇又有什么區別呢?當地軍民會不會也把大明水師和倭寇同等看待?當琉球的軍民襲擊大明軍的時候,水師絕不可能束手就擒,殺戮就開始了。
當大明水師開始殺戮琉球軍民的時候,仇恨的種子就埋下了,還要殺多少人才能夠統治?將琉球地方三十萬軍民全部一體殺死,倒是可以實現統治,可是這三十萬軍民誰來殺死,大明靡費鉅萬培養出來的水師,不再是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王者之師,而成為了劊子手、屠戶的那一刻,誰來為此負責?
最最關鍵的是,殺孽一開,如何區分良善和兇逆?當殺孽開啟的時候,血仇開始蔓延。
第二個問題,如何統治?
如果把人殺干凈,這片地方就成了絕地,那么從大明腹地遷戶三十萬人到琉球,如果全都是流放案犯、亡命之徒,那大明過個幾年,又要殺一遍,如果是良善之輩,那這些人如何面對如狼似虎的失控暴力?
如果不把人殺干凈,可是一邊殺人,一邊高喊著王者之師,為琉球帶去了秩序,帶去了惠民藥局、帶去了社學、學堂,帶去了耕種技藝,真當人不長眼睛,不長耳朵,不長腦子,分不清楚善惡嗎?
第三個問題,戰爭的目標如何實現?
以琉球平倭之事為例,大明是為了平倭,是為了讓大明海疆安穩,師出無名,和當地的軍民發生了激烈的沖突,這些琉球的軍民反而站到了倭寇那一側,成為大明海疆最不安穩的因素,平倭安定海疆,反而逼迫朝貢藩國成為大明的敵人,這是大明水師的戰略目標嗎?
當琉球國王尚久,終于撐不住向大明求援的時候,這些師出無名的內外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大明水師出發了,松江總兵官陳璘帶著五桅過洋船,招搖過市。
大明水師趕到的時候,島津家的大部隊已經撤退,但是仍然有幾個港口在島津家的手里,大明水師趕到那霸港的時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這一幕。
那霸港是琉球國的玄關,蔓延了將近十里的河流的沿岸,全都是殘垣斷壁,四處都是焚毀的痕跡,船舶行駛在入海口,實際上行駛在廢墟之中。
這里的是萬國津梁,前往大明、前往倭國、前往呂宋,都要在這里周轉補給,在數以百年的海貿中,那霸港的周圍非常的繁榮,甚至形成了那霸士族。
大明水師已經是第三次前來,第一次是護送封舟冊封尚久,第二次是大明武裝巡游,前兩次的繁榮和現在的破敗形成了極強的沖擊。
“這些倭寇做了什么?”安東尼奧眉頭緊皺的詢問著徐璠。
徐璠頗為悵然的說道:“倭寇一直在做他們做過的事兒。”
徐璠親眼見到過倭患的恐怖,見到的一切活物都會被玩弄至死,大明還好一些,因為大明一直在積極的剿滅倭患,的確浙江巡撫朱紈被逼到自殺明志,可倭患的狼煙在南方諸多省份點燃的那一刻,朱紈以死明志的平倭壯志,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即便是引狼入室的大明勢要豪右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低估了倭寇的破壞。
大明水師終于找到了停泊的泊位,將船停好,棧橋已經被盡數焚毀,而小船上岸的軍民,用了一個時辰才搭建好臨時棧橋,供所有水師船員下車。
一行人看到了大明水師的北斗七星旗,就開始靠近過來,大明軍嚴陣以待,看清楚來人的打扮后,才選擇了上前詢問。
七星旗是大明的航海旗,任何得到了大明船引的船舶都可以懸掛,這代表著大明,而大明船旗再一次飄蕩在了那霸港的港口。
接近大明軍的一群人,是琉球國王尚久,得知大明軍要前來之后,尚久就一直在附近等待,看到了七星旗的標志,才肯出來。
陳璘眉頭緊蹙的看著穿著五旒冕服的尚久,全身上下,只有這個冕服是干凈的,他身邊的護衛只有十幾個人,而且個個惶恐不安,面黃肌瘦。
上一次封舟到港的時候,尚久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整個那霸港都是人山人海,而尚久身邊的官員、護衛都是成群結隊,尚久是按照《藩國儀注》的禮儀,覲見了大明天使,獲得了五旒冕服。
尚久看到了大明朝官的服飾后,立刻往前跑了幾步,這幾步有點急,摔在了地上,但他仍然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踉踉蹌蹌的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發生了什么?”陳璘一把拽起了尚久,看尚久還在哭,厲聲說道:“不要哭,說事!”
陳璘特別厭惡懦弱之輩,倭寇打上門來,像個男子漢一樣的跟對方拼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就是,這般哭哭啼啼,實在是難成大事。
徐璠倒是能夠理解尚久這個懦弱的模樣,琉球跟大明不一樣,大明平倭朝廷一年就能造一萬條鳥銃用于平倭之事,琉球別說鳥銃、火炮等物了,就連長短兵器,都得從大明和倭國進口,這就是個商貿十分繁盛的港口,并沒有任何的武力。
琉球的軍隊一共就只有一百二十人,還是首里府王府衛兵,還是當年大明冊封琉球國王設立藩國王府的時候賜給的鐵林軍,除了這一百二十人,再無其他成建制的軍民了。
琉球也曾經組建過一個三萬人的軍隊,但是很快就全部解散了,因為三萬人的軍隊,十分的昂貴,對于只有三十余萬人的琉球而言,實在是有些太過于龐大。
琉球一直托庇于大明,偶爾也托庇于倭國的島津家。
武宗正德十年,倭寇備中三宅國秀,攻占了琉球,這一股倭寇飽掠而歸在薩摩坊津留宿時,被薩摩國守護大名島津忠隆所殺。
“那些個倭寇,見人就殺啊!天使,可要為我們琉球做主啊!太殘暴了。”尚久的腿還是有點軟,大明水師到來之前,尚久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中,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是倭人,這些倭寇仍然打算把他抓住送到倭國去!
尚久聲淚俱下的控訴著倭寇的惡性。
那霸港島首里城這十多里路上,大約七萬余人,被倭寇直接殺害,而且是燒光、殺光、搶光的玉碎令,這是島津貴久直接下令征伐琉球的侍組島津義滿的命令。
在尚久的控訴下,陳璘聽聞了這些慘劇。
比如倭寇會把一個村落里的人圈在一起,而后將他們的糧食全部搬空一粒米也不剩下,逼迫村落里的所有人自決,也就是互相殘殺,殺掉對方就可以吃掉對方,就可以活著;將琉球鄉民們驅趕到坑里活埋;這些倭寇會跳著一種奇怪的舞,進入村寨里,將所有見到的人殺死后,將嬰兒的尸體掛在一個長桿上…
尚久全然想明白了,大明再兇狠,也不會干這些,可是倭寇一定會。
這些個累累罪行,讓來自泰西的安東尼奧都震驚不已。
“我們以為我們泰西人已經足夠壞了。”安東尼奧嘆為觀止的說道,安東尼奧發誓,葡萄牙人和西拔牙人在新世界的殖民統治,遠遠沒有如此的殘忍,把人都殺掉,這是何等的惡魔才能做出的事兒,兩牙的殖民的確是殘忍的,但在宣傳上,還是會聲稱新世界的人也是主的信徒。
當然還有部分的現實原因,就是做不到,在新世界里,紅毛番畢竟還是少數,土著才是當地的多數。
徐璠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英格蘭人就喜歡殺光所有的人。”
英格蘭人在西印度群島上就喜歡把當地的土著殺干凈,和兩牙的殖民風格不同,至少表面上,紅毛番還稍微遮掩一下,金毛番連遮掩都懶得遮掩。
在道德這個高地上,大明人站在最高處,而紅毛番站在低處,金毛番站在地獄里。
尚久乞求大明水師在港口駐軍,當然不是沒有任何的準備,而是拿出了一份奏疏,上面有他的金印,還有出讓的大明水師駐扎屯耕處,駐屯地,城外十里都是大明的領土,這是在奏疏中,進行了書面確認。
收到了這份奏疏,陳璘就好干活了。
陳璘展開了行動,訓練有素的海防巡檢水上飛已經完成了偵查,第二天清晨蒙蒙亮的時候,五桅過洋船開始出海了,安東尼奧十分羨慕的看著離開的船只,他有十二條五桅過洋船,還有四條屬于費利佩二世的過洋船,但是他沒有這種精兵強將,同樣,這等利器,只有放到這些精兵強將的手里,才能發揮威力。
琉球平倭的軍事行動開始了,這次平倭的宗旨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倭寇。
距離那霸港不到十里的泊港,就有一個倭寇的駐地,這是大約有三百余人的倭寇,其裝備并不算精良,在火器上只裝備了鐵炮,長短兵上則是以倭國武士刀為主,而甲胄為御貸具足,這種甲胄是鐵質的,滿打滿算一共四斤重,還不如大明布面甲的棉花重。
御貸具足的意思是借來的盔甲,就是足輕們從效忠的大名手里借來的甲胄,質地極薄,能夠一定程度上防備箭矢。
大明方面的甲胄則以布面甲為主,而鐵渾甲的數量其實并不是很多,大約只有六百人,可是這六百人就是攻堅的利器,倭國的火銃、箭矢、長短兵,根本無法破防。
戰爭呈現了一邊倒的趨勢,大明水師的五桅過洋船,會以一種碾壓的姿態出現在海面上,而倭國的小船,在艦炮的轟擊下,根本無法接近,即便是冒死接近,也會被隨航的四百料戰座船或驅離或消滅。
在取得了制海權之后,大明水師就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進行登陸作戰,倭寇立刻就慌了手腳打算逃離,這剛一交手,倭寇就立刻知道了,這不是琉球的軍卒,琉球一共就一百二十人的衛隊,僅僅是一個過洋船艦隊,九斤火炮數量就超過了一百五十門。
狂轟濫炸后,大明水師開始登陸,地面進攻開始。
第三百一十九章為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第2/2頁)
在聽聞了倭寇裝備火器之后,大明水師不敢任何的怠慢,步步為營的推進陣地,很快大明水師就發現,倭寇的火器威力差的同時,數量還少,火藥也很稀少,通常響一次之后,就會啞火。
倭國有硫磺,有木材,唯獨沒有硝石,這就造成了倭國火藥極為稀缺。
倭國的硝石價格超過了20兩每斤,而大明硝石的價格為5分銀每斤,大明硝石價格一百斤才五兩銀子,如果能販賣硝石到倭國,毫無疑問是暴利,可是沒人能往倭國走私硝石,因為硝石礦在大明民坊里是很難買到的。
大明的硝石礦在老君山,老君山守備森嚴一應火藥都供給兵部的軍器監,和內衙的王恭廠,以王恭廠為例,一年可以營造各種鉛彈40萬枚、各種火藥36萬斤、藥線30萬條,這還是王恭廠一個廠,而大明對火藥的管理十分嚴苛。
戰場上出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大明放炮跟不要錢一樣,火銃不停地響起,而倭寇在放箭,如此戰爭,大明軍的推進如履平地。
“戚帥說:夷虜所最畏于中國之軍器者,火器也。誠不欺我。”陳璘放下了千里鏡,對倭寇的戰斗力有了進一步明確的認知。
一群垃圾。
這就是陳璘對倭寇的最新評價,戰斗力實在是低下,當然這也和海防巡檢搜索到了足夠的情報有關,大明軍一到,琉球的軍民就積極的提供情報給水上飛,大明平倭就變得更加簡單了起來。
大明倭患鬧得那么兇,這里面和大明的內鬼配合倭寇有很大的關系。
在持續了整整一個月的平倭作戰中,大明軍共擊破了二十三個倭寇的水寨,擊殺倭寇一千二百余人,斬首示眾三百二十余,每個水寨留下來十余名的俘虜,專門送到京師去給京堂的老爺們查問,這也是老傳統了,塞外、海外作戰,有稽查困難之弊,將一批俘虜送入京師查問,就成了一個慣例。
讓陳璘完全沒想到的是,大明水師們,抓到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俘虜,孔松,出自兗州孔府,而且是嫡系,不是活不下的旁系出海謀生,而是一個嫡系的余孽。
顯而易見,兗州孔府和倭寇的勾結,遠比朝廷估計的還要深入。
戰報和孔松是一起被送到京堂,一起送到京師的還有一批財貨,這些財貨都是查抄孔府的所有資財,因為涉及面太廣,導致了凌云翼這種經年老吏,查抄也用了月余的時間。
“倭介在海東,左琉球而右朝鮮,利舶一帶,聲息相聞。是故,帶礪兩國,以掎捔其山川。”朱翊鈞批閱了一本奏疏,這本奏疏是張居正在丁憂期間極為少見的一本,他自己本人寫的奏疏。
朱翊鈞上一次收到張居正的親筆奏疏,還是在上一次。
張居正為言官求情,讓皇帝多少提防一點王崇古,能夠威脅到皇帝本人的臣子,局限在文華殿廷臣的范圍之內,出了事兒,就從這里找就足夠了。
而張居正寫這本奏疏,自然是做出表態,支持大明皇帝出兵琉球平倭,在奏疏中,張居正先是列舉了當初洪武、永樂年間、嘉靖年間不斷對琉球冊封,而后討論了琉球對大明海疆安全的重要意義。
洪武年間,因為元朝攻伐倭國失敗的教訓,大明對海外出兵作戰是極為謹慎的。
洪武二年,大明軍隊正在消滅北元在中原腹地的殘存力量,主要進攻方向在西北,而這個時候,山東鬧起了倭患,而這次的倭患情況非常的復雜,其構成有倭國倭寇、元朝的駙馬高麗、遼東北元豪強以及中原腹地反明勢力。
在經過了慎重考慮之后,朱元璋才招撫了琉球國王,而后在洪武二十五年,扶持了李成桂成為了朝鮮國王,至此李氏朝鮮建立,高麗正式滅亡。
而琉球的地理位置對大明重要性,張居正也做了精悍的總結,帶礪兩國,以掎捔其山川。
朱翊鈞朱批了張居正這本奏疏,笑著對馮保說道:“以前天天能看到先生的奏疏,還不覺得有什么,現在突然看到,只能說先生還是厲害,總結起來鞭辟入里。”
張居正非常好用,比那個不表達意見的呂調陽、不在內閣辦公的王次輔要好用的多,張居正總結總是如此的精準。
總有人為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否則的話,這個世界早就破碎了。
有些人做不到心懷天下,這也沒關系,這糟爛的世界,它破它的,我過我的,別人愿意修補,我管不著,可這做人,最不應該的、最可恨的就是,自己不補,還把別人剛補好的撕下來,再狠狠地踩上幾腳。
朱翊鈞將批閱好的奏疏都交給了馮保,馮保端下去差人送往文淵閣,他出門沒過多久,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手里舉著一份塘報,興高采烈的說道:“陛下,大喜事,大喜事,琉球傳來了捷報,大明水師初次出海作戰,在琉球二十三戰,二十三捷,連戰連勝,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朱翊鈞站了起來,打開了奏疏,認真的看著塘報,滿臉的喜氣洋洋,看著看著,朱翊鈞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陛下,這是怎么了?”馮保一臉疑惑的問道,這是琉球送來的捷報,馮保反復確認過了,而且陛下剛開始看的時候,還一臉喜色,這怎么立刻就晴轉多云了呢?
“兗州孔府勾結倭人,朕本來以為他們就是求財!現在看來,并非如此!”朱翊鈞將手中的塘報遞給了馮保,握緊了拳頭,大明陰結倭人的勢要豪右之家,不在少數,都是為了倭國的白銀,大明之前有禁止海船到倭國的禁令,后來在萬歷元年時候,在張居正的主持下,取消了這一禁令。
貪財,商人都逐利,都貪財,可是孔府這把自己嫡系派到了海外去,給人出謀劃策,實在是讓朱翊鈞有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陛下,孔府干出什么臟事來,都不算意外,為了這種人生氣,不值當不是?”馮保小心的勸著,陛下氣性大,陛下氣到了如何是好。
朱翊鈞則搖頭說道:“這孔府,求點財也就罷了,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陛下,山東巡撫凌云翼凌部堂送來了奏疏,查抄孔府的資財清單已經送來了,所有資財昨日已經押解入京,內帑太監和戶部主事正在點檢。”馮保遞出了一份新的奏疏,是凌云翼的奏疏,內容則是抄家清單。
朱翊鈞打開奏疏看了一眼,猛地站了起來,指著奏疏說道:“四萬頃?!凌部堂沒搞錯吧。”
“沒有。”馮保看了一眼那個數字,非常確信的說道,又不是小寫數字,是大寫的四萬,確定是四萬頃。
大明從萬歷元年就開始清丈,一直到萬歷六年,大明的交納藁稅的田畝總數,從四百七十萬頃,增加到了五百八十二萬頃,而凌云翼抄家的三個月,就搞出了四萬頃,四百萬畝土地,要知道當初嫡皇子襄王朱瞻墡就封不過兩萬頃,在云南被人叫做沐王府的黔國公,兼并了兩百年,才不過一萬五千余頃。
徐階當了半輩子的首輔,貪的人盡皆知,最后才搞了四十萬畝田,也就是四千頃,而孔府一家,就占了四萬余頃田!
山東滿打滿算才四十二萬頃,他老孔家,就占了四萬頃去!
“怪不得咧,其他巡撫到地方,什么都做不成,凌部堂剛到地方就殺人,換朕,朕也只能這么辦。”朱翊鈞看著奏疏上的天文數字,就是一陣的感慨,兗州孔府實在是太富有了!
凌云翼不殺人,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完成朝廷給他的任務。
大明征伐大寧衛、會寧衛,籌建京營、松江水師,在琉球平倭,總計花費折銀大約在四百五十萬銀,而這一次抄家,從孔府抄出了三百七十萬現銀,如果再把土地折算進去,等于說大明萬歷元年到萬歷五年的軍事活動,由兗州孔府買單!
“那個孔尚賢說,朕就是窮瘋了,就看上了人孔府的家底,才要對付他孔府,誒,他還真說對了,正好填補軍用了。”朱翊鈞合上了凌云翼的奏疏,心滿意足,只進不出的貔貅的確是這樣,一口吃到撐的飽腹感,妙不可言。
張宏頗有感觸的說道:“陛下,臣倒是想明白一個問題,那楷木像為何被弄丟了,感情是光顧著這些財貨了。”
“一群欺世盜名之徒!”
欺世盜名出自儒家的至圣先賢荀子《不茍》篇,是奸人將以盜名于暗世者也,險莫大焉。
荀子作為儒家的至圣先師,天天一口一個賤儒,整日里揭露腐儒的真實面目,最后被開除了儒籍,因為荀子提倡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就是尊重禮法,但是要重視法度;荀子還提倡.厚今薄古法后王,這和儒家最喜歡提倡的法三代之上是路線沖突。
“戚帥和大司馬走到哪里了?”朱翊鈞看向了堪輿圖,孔家人仍然羈押在天牢里,王崇古已經把案子辦妥了,但遲遲沒有上奏請斬,王崇古在等,等戚繼光回京,戚繼光帶領的京營是一股強悍的、物理的威懾力量,大軍不在老家,王崇古沒有上奏,防止出現無法掌控的局面。
“已經到了古北口了。”馮保面色為難的說道:“有幾個科臣言官上奏說,大軍宜駐扎密云衛,等戚帥入京之后,大軍再至北大營,防止高啟愚舊事。”
朱翊鈞嗤笑了一聲說道:“當初戚帥要入京領賞,這些個科臣言官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現在反過來了,求著人家先進京來?”
馮保想了想說道:“陛下,戚帥和大司馬譚綸也是這么上奏的。”
黃袍加身的歷史教訓還是需要尊重,大軍在密云衛駐扎,即便是出什么意外,朝廷也有一定的反應時間,連戚繼光本人和譚綸也同意了這個說法。
朱翊鈞思慮了片刻,嘴角露出了個笑容說道:“戚帥暫不回京,把之前答應的犒賞給到位了,再讓戚帥從密云衛回京來,朕倒是要看看,誰敢在這份犒賞之中,上下其手。”
大軍出塞作戰,凱旋回京,這個時候,誰動這筆犒賞銀,誰就是找死。
大明的官僚們,一定會用盡全力,讓軍餉犒賞通通到位。
“陛下圣明。”馮保由衷的說道,陛下總是有很多奇怪而行之有效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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