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黑暗中

宿命之環 第十七章 黑暗中

雖然盧米安已經有冒險嘗試的想法，但畢竟還未真正下定決心，面對白色蠟燭的突然熄滅，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下意識就要激發右肩的黑色印記，直接“傳送”出地下墓穴。

這時，他感覺自己右手的掌心泛起了蝕骨的冰冷，產生了輕微的刺痛。

這讓他的神智更為清醒，也未發現身體有另外的、不好的改變。

果然……盧米安瞬間恢復了鎮定，放棄了使用“靈界穿梭”能力的想法。

他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他悄然握起了右掌，不讓凸顯出來的“冥道人”封印痕跡被黑暗中的其他事物“看見”。

被蒼老的、腐朽的、狀態明顯不正常的墓穴管理員誤認為同類后，盧米安就懷疑這是“冥道人”的封印造成的。

要知道，“撒瑪利亞婦人泉”是和“冥道人”密切相關的，而特里爾地下墓穴的修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應該就是為了封印“撒瑪利亞婦人泉”外溢的影響，墓穴管理員們也會輪流看守通往“撒瑪利亞婦人泉”的巨大墓室。

既然發生過異變的墓穴管理員可以不用攜帶點燃的白色蠟燭就行走于地下墓穴的黑暗之中，不會消失，那有“冥道人”封印的自己理論上應該也能！

當然，這非常冒險，一旦猜錯，將連存在過的痕跡都一起死去，以至于盧米安明明已經泛起瘋狂的想法，也還是下不定決心。

眼睛已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純粹黑暗里，盧米安感覺自己像是位于特里爾的地下河內，周圍浸潤著冰冷、濕涼、沉重和死寂。

但他的呼吸并沒有變得困難，他的身體他的靈魂在以奇異的方式從濃郁的幽暗之“水”中汲取空氣，保持著自身的存在。

他仿佛成了幽邃水底的一條魚。

黑暗也確實如同水流，一層層覆蓋壓下，將這片空間與周圍的區域、與外在的世界隔絕了開來。

下一秒，盧米安聽見了蒼老管理員嘶啞冷漠的嗓音：

“這段時間有三個人試圖靠近泉水，被我阻止了。”

三個人……盧米安精神一振道：

“哪三個人？”

“一次是黑暗和死亡的眷者帶著一個‘獵人’。”蒼老的管理員用自己的方式描述道。

黑暗和死亡的眷者帶著“獵人”……這不是我和“海拉”女士，不，“海拉”女士和我嗎？您還記得我們啊……盧米安先是恍然大悟，接著腹誹了一句。

他之前以為這位蒼老的管理員和肯達爾等還比較活躍的管理員不同，已接近尸體狀態，認人都不是靠眼睛，而是憑借對氣息的感應——盧米安進入地下墓穴，一路來到“舊藏骨堂入口”的過程中，遇到過兩名帶著游覽者參觀的墓穴管理員，他們都沒有將他視為同類，反而提醒他盡量不要一個人閑逛，始終保持白色蠟燭在燃燒，在照明。

“還有一個是誰？”盧米安追問道。

是哈里森，還是活躍于地下墓穴的阿蒙化身莫尼特？

蒼老的墓穴管理員木然低啞地說道：

“一個外來者，他的感覺和我們很接近，但又有不一樣的地方，所以我阻止了他。”

感覺很接近……不一樣的地方……外來者……盧米安咀嚼了這幾個描述語句一陣后，認為那很大概率就是復活島來客哈里森！

“他長什么樣子？”盧米安控制住內心的情緒，狀似平靜地進一步問道。

他的視線無法穿透黑暗，就連蒼老管理員的身影輪廓都看不見，但他能清楚地感應到對方就在自己面前，相隔不超過兩米。

他隨即聽見蒼老的管理員回答道：

“我當了太久的管理員，久到已經忘記了很多很多事情。

“連死亡本身都會在這里消逝，更何況我們的記憶。

“我不記得他長什么樣子了，只知道他和我們因蒂斯人的長相不太一樣，也不像魯恩人、弗薩克人。”

短暫的停頓后，這位墓穴管理員語氣依舊沒什么起伏地說道：

“我該回去休息了……”

盧米安沒有勸阻，也沒有再問。

這是因為他雖然未聽見腳步聲，也未感覺到前方有什么動靜，但他霍然產生了一個非常清晰的念頭：

“那個人已經離開。”

長得不像因蒂斯人、魯恩人、弗薩克人……外來者……最近幾個月到過地下墓穴第四層……盧米安把剛才那位墓穴管理員的回答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芙蘭卡提過，她在地下墓穴遇到過一個疑似來自“天師”那個世界，也就是她們穿越前那個世界的男子，而她的判斷依據就是對方的長相很接近那個世界的人，和因蒂斯、魯恩、費內波特和弗薩克的人都存在一定的不同！

“所以，芙蘭卡遇上的是蒼老管理員勸阻離開的那位？而那位很可能是復活島的來客哈里森……

“復活島其實是兩個世界交匯的一個節點？

“通往復活島的海圖之所以是錯誤的，是因為沒有附加神秘學方面的內容，即使到了預定的海域，也只會遇見危險，看不見目標？

“這能很好地解釋芙蘭卡‘海圖為真’的占卜結果和冒險家們找不到復活島的實例，那海圖確實是真的，只是沒記載打開‘島嶼之門’的方法！

“如果真是這樣，芙蘭卡他們被穿越的原因，復活島島民們在南北大陸出沒的目的，都應該有更深層次的解釋……

“現在好的一點是，芙蘭卡見過疑似哈里森的人，通過儀式已畫出了相應的肖像圖，這有助于我們之后尋找目標。

“呵呵，芙蘭卡和簡娜那次探索，獲得了不少重要事情的關鍵信息啊，充滿了被安排的氣息。

“這也許不是那位做的，但大概率和經常出沒于這里的阿蒙化身脫不了關系……”

盧米安現在最疑惑的一點是“真實造物主”或者說阿蒙為什么會重視這件事情，祂們之前提供的“幫助”基本上都是和對抗屏障外那些邪神有關，不涉及另外一個世界的問題。

“嗯，那位天尊算不算屏障外的邪神？

“祂來自‘天師’那個世界？

“這也算是邪神入侵的一部分？”

盧米安略作猜測，考慮起另外一個問題：

那就是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芙蘭卡，告訴“007”，告訴“海拉”女士，告訴“卷毛狒狒研究會”別的成員。

盧米安已經能夠想象到時候會有怎樣的場景：

包括芙蘭卡在內的其中一部分“卷毛狒狒研究會”成員瘋狂地、前仆后繼地出海，尋找海圖上標識的復活島，而找不到復活島危險，找到了更加危險！

而盧米安更想看見芙蘭卡保持現在的狀態：

除了糾結于性別，一直快快樂樂。

沉默了一陣，盧米安略顯失態地笑了起來，在黑暗水底般的環境內低聲自嘲道：

“你會因為危險和別人的期待就不去尋找復活奧蘿爾的辦法嗎？

“你會因為危險和別人的期待就放棄反抗嗎？

“你會因為危險和別人的期待就不融合歐彌貝拉的血脈嗎？

“不會！”

盧米安做出了決定，開始將注意力放在四周的環境上。

他什么都看不見，卻隱約覺得有一道道身影在黑暗里徘徊，覺得有一雙雙手似乎在伸向自己，抓住了手臂，抓住了腳踝，抓住了脖子，抓住了身體，但又沒產生現實的影響。

不，有一點，盧米安明顯更冷了，以“收割者”的身體特質，他都快忍不住收縮毛孔，輕輕顫栗了。

他還聽見了一聲聲飄忽的、痛苦的、絕望的哭泣，但無法分辨它們具體來自哪個方向。

“這是以前消失在地下墓穴內的那些人？”盧米安試圖仔細傾聽，找到一兩個失蹤者，弄清楚他們現在的狀態，但沒有任何作用。

忽然，他打了個寒顫。

那種冰冷和死寂漫入了他的腦海。

他的思維出現了少許遲鈍，對一些事情的回憶也變得有點模糊。

“‘冥道人’的封印只是讓我不至于當場消失，連過去的痕跡都死亡，但無法阻止我被這里的異常緩慢侵蝕，就像那些墓穴管理員一樣？而且，我被侵蝕的速度明顯快于他們……”盧米安啪地彈出一朵火焰，點燃了手中的白色蠟燭。

黑暗、冰冷、沉重、死寂、濕涼等感覺頓時隨著光芒的擴散退去。

盧米安注視了手中的燭火一眼，點頭自語道：

“我剛才是把‘冥道人’的封印當成另類的白色蠟燭燭火來理解，現在看起來，它們不一樣，本質上完全不一樣。

“一個來源于被封印的異常，一個借助了封印這里的力量？”

思緒紛呈間，盧米安舉著燃燒的白色蠟燭，沿原路往上返回。

回到“舊藏骨堂入口”處時，他看見之前那幾名大學生都已經不見。

“這就被嚇跑了？”盧米安嗤笑了一聲，慢悠悠離開地下墓穴，回到了煉獄廣場。

紀念堂區，奧羅賽街9號，702公寓內。

正打算出門搜集那幾個“鏡中人”情報的芙蘭卡再次看見了盧米安。

“你怎么又又又來了？”這位“歡愉魔女”嘴角微微抽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