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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遺錄 (二十九)其徐如林(下)
明王等人解決了最后一個隱患,終于可以開始清理尸體了。
他們將利用玄武閣特制的化尸藥粉將所有人的尸體化為氣體,再將他們所有的打斗痕跡清理掉,這樣至少就沒有任何線索能指向朱雀閣了。
清理計劃,就從眼前這具尸體開始。
老喬拿著藥粉朝尸體走去,剛準備倒,他的手卻被人一把抓住。
被地上躺著的那個人抓住了。
所有人驚異地看著已經完全斷氣的徐林抓著老喬的手站了起來。
那個被割斷了喉嚨的學子,此刻正以一種蔑視天下的眼神看著朱雀閣的眾人。
“一群螻蟻……”
因為喉嚨的傷口,這個聲音嘶啞而微弱。
但足以讓明王、青玄等人亡魂皆冒。
是那個聲音!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經歷過剛剛滅世危機的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被完全激發。
老喬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全身戰栗如篩糠一般,不斷地用手推著地面想要遠離“徐林”,可他的雙手跟雙腿一樣軟綿無力,他只能笨拙地搓起陣陣灰塵。
明王與青玄汗毛倒豎,他們下意識地想去拉老喬一把,但在“徐林”那充滿威懾力的恐怖眼神下,他們兩腿打顫,不敢輕舉妄動。
畢方、金鳶與小眉三人,雖然看著眼前這個脖子上血跡還未干的書生死而復生確實有點詭異,但他們內心的驚奇更甚于恐懼。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明王、青玄等人這樣害怕的樣子。
畢方朝明王投去詢問的眼神。
“他是縛誓者。”
“什么!?”
本不知情的三人此刻也加入了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情緒當中。
“徐林”站穩身形,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一道銀光微微閃過,傷口便愈合了。
果然是縛誓者,那道熟悉的陽源術銀光。明王的心徹底寒了下去。
下一刻,“徐林”將手指向了地上仍在掙扎的老喬。
明王等人悲痛地閉上了眼睛,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老喬的身軀炸裂,感受到了同伴的血肉內臟噴濺到自己身上。
見過這種慘狀的老喬更是直接嚇尿了,他驚恐地瞪著那只指向自己死神之手,濕了一褲襠。
時間在窒息中一點一滴地過去,然而什么也沒發生。
天性單純的小眉看看明王,看看老喬,再看看“徐林”,實在忍不住的她,問了一句:
“你們在干嘛?”
明王試探性地睜開眼睛,老喬還在眼前,完完整整的。
“徐林”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異常,他收回手,在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
下一刻,他以手掌對向老喬,口念法訣。
“源術·血爆。”
聽到這個源術可怕的名字,老喬遭遇了更加嚴重的驚嚇,他直接哭了出來。一個半老頭子嗚嗚唧唧的聲音在這種肅殺的環境里顯得格外刺耳。
明王等人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大家就這么僵持著。
可過了大概十息時間,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生,寂靜的石屋里只有老喬的抽泣聲。
“徐林”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調整姿勢,重新對老喬使出一招。
“源術·裂心。”
老喬嚇的整個人一顫,哭的更大聲了。
明王也是下意識地頭一歪,不忍心看。
但還是和先前的情況一樣,什么也沒發生。
“源術·斷脈。”
“源術·五內俱焚。”
“源術……”
“徐林”不停地對著老喬做各種嘗試,每說出一種源術名稱,老喬都跟著哀嚎一聲,仿佛真的遭受了非人的痛苦。
“噗——”
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和諧。
“徐林”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左肩,一把閃亮的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身上,深入皮肉。
明王等人則詫異地看向投出匕首的始作俑者——小眉,她此刻仍保持著投擲武器的姿勢。
“你們為什么不打他?他一直在嚇唬喬伯啊,你看他把喬伯嚇成了什么樣!”
小眉發出了靈魂拷問。
嚇唬?
明王愣愣地看向“徐林”。這個縛誓者……好像確實有點不太一樣。
他的眼里沒有銀輝,除了剛開始治療自己那一下,渾身上下也沒有一點源氣流動的跡象。
“好像有點不對勁。”
回過神來的明王小聲對身邊的青玄、畢方說道。
“殿下臨終前曾說過,縛誓者的天魂會尋找合適的命魂卷土重來,有沒有可能是這個學子剛剛臨死之際,被縛誓者奪了舍。也就是俗話說的‘鬼上身’。”
明王繼續分析。
“縛誓者擅長陽源術,但是這個學子的體內并沒有多少源氣,所以他使不出殺招。這樣的話,我們或許有一戰之力!”
明王說完,大家都覺得有理,目光灼灼,似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徐林”見狀,收回了手,還是那副傲然于世間的姿態,仿佛他面前的這群黑衣人都是拂手可去的塵埃一般微不足道。
他拔下身上的匕首,鮮血跟著濺了出來。他將匕首扔在地上,平靜而威嚴的聲音說道:
“解決一群螻蟻,不用源術也無妨。”
說完他扭了扭脖子,開始活動手腳。
明王等人迅速做出反應,全部凝神聚氣,擺出戰斗姿態,結成陣型來應對他們此世見識過的最強敵人。
群羊斗獅,只要齊心協力,未必不能求得一線生機。
“咔嚓——”
一聲脆響,正在熱身的“徐林”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脫臼了。
明王等人全部傻了眼,呆立在原地。
“噗嗤”一聲,小眉笑出了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沒忍住!”
她一邊維持自己的對敵架勢,一邊努力地憋著笑,但是越憋笑意就越強烈,她終于是放棄了,捂著肚子開始哈哈大笑。
地上的老喬也回過味來了,他抹了一把老淚,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在“徐林”充滿威脅的目光中,慢慢地靠近。
老喬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螻蟻!你敢!?”
“徐林”怒喝著。
但老喬似乎已經精神崩潰了,他帶著渾身的怨氣,不管不顧地一刀捅了過去。
只有左手能動的“徐林”根本無法阻擋,被一刀捅倒,跌坐在地。
“豈有此理!你們等我——啊!”
沒給“徐林”說完狠話的機會,老喬一腳踹在了他臉上。
接下來,就是單方面的一頓暴打。
老喬一邊瘋狂地對著“徐林”拳打腳踢,一邊歇斯底里地罵著。
“我讓你源術!我讓你血爆!我讓你裂心!我讓你斷脈……”
明王等人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除了笑出眼淚來的小眉,所有人的理智似乎都遭受到了暴擊。
什么情況!?
那個聲音,確實和之前差點滅世的縛誓者一模一樣。
但為什么兩者之間差距這么大?眼前的這個縛誓者,簡直就是個廢人啊。除了剛復活時展現了一下治愈傷口的陽源術外,戰斗力簡直還不如一只飛禽走獸。
就在眾人詫異的過程中,“徐林”已經被老喬揍得跟豬頭一樣了。
老喬把他像小雞崽子一樣拎起來,摁在明王等人面前,跪倒在地。
“徐林”的臉被打得沒一塊好肉,腫得估計親爸媽在此也認不出來,可見施暴者的內心是有多么地仇恨他。
“大哥,這個狗東西怎么處理?”
老喬一改先前的頹勢,估計這世間敢當著縛誓者的面叫他“狗東西”的,老喬也算獨一份了。
明王撓了撓頭,這個問題確實很棘手。這具軀體,結合先前的經驗,應該是命魂潰散后被縛誓者的天魂奪舍,既然命魂都已經不在了,那尋常手段肯定是弄不死了。
縛誓者的天魂也不知道有什么秘法,先前在圣親王殿下那也是,如今在這個學子這也是,僅憑天魂占據就可以控制一具身體,擁有自己的意識。
且不說在場的眾人,即便是回朱雀閣里,也沒有能在魂魄層面去解決這個問題的人。
“要不這樣,我們先把他削成人棍,然后帶回去,交給四圣議會處理。”
正在猶豫間,青玄提出了一個方案。
“與其削成人棍,還不如直接剁碎了裝回去,更安全。”
“我覺得不行,萬一他能通過碎塊逃跑呢?還是應該用化尸粉直接化掉。”
“化尸粉又不能給活人用,你懂不懂?”
…………
一眾黑衣人當著“徐林”的面討論了起來,各種慘無人道的方案,在他們嘴里就像在討論家長里短一樣。
“哈哈哈——人類,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殘忍、惡心。”
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徐林”口齒不清地嗤笑起來。
“你笑個屁!”
老喬對著他后腦勺就是一巴掌。
“螻蟻!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了,你咬我啊!”
老喬對著“徐林”又是一頓耳光,后者終于是不堪其辱,腫成豬頭的臉上竟清晰地露出了憤恨的表情。
“夠了!是你們逼我的!”
老喬剛想再教訓他一頓,明王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他想過來規勸老喬。
“別——”
“神法·冥滅盡殤!”
一個聲音從“徐林”口中念出。
一股森寒的陰氣以他為中心瞬間擴散,陰氣所到之處,所有生命的溫度都被奪走了。
老喬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還保持著扇耳光的姿勢。
緊接著是明王、青玄、畢方、金鳶、小眉……所有人整齊地撲倒在地,沒了動靜。
跪在地上的“徐林”喃喃地念了一句。
“哼,螻蟻……”
然后他也撲倒在地,濺起一陣灰塵。
…………
寂靜的深夜里,天碑山上連一聲蟲鳴都聽不見。這座九州世界的至高學府,帝國之文樞,此刻只剩下了死亡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徐林”慢慢站起了身。
與原本活生生的那個學子不同,與先前傲然于世的縛誓者也不同,此刻的徐林沒有一丁點氣息。
他仿佛不存在一般,他不僅沒有任何表情,甚至你不仔細去盯著他看,你會覺得他連相貌都沒有。
但凡你有一瞬間不去注視著他,你就會徹底忘了有這個人的存在。
“徐林”看了看四周的尸體,搖了搖頭。
“放汝出來不是干這個的。”
說完,他輕飄飄地走出屋外,看向明理殿方向,好像感應到了什么。
“嗯……還有殘留。”
他又回頭看了看屋里的幾具尸體,似乎在思考。
“罷。”
他淡淡開口,隨即伸出一只手。
“聚。”
一陣無形的氣息波動席卷整個天碑學院,它們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氣息快速地擴散又向徐林聚攏,這個過程中卻連一片枯葉都沒有吹動。
那些氣息最終全部進入了徐林的身體,下一刻,徐林的皮膚竟開始呈現出不斷開裂的恐怖景象。
“沒想到,這具身體……竟如此孱弱。”
“徐林”無奈地看著自己不斷破碎的身體,開始補救。
一股奇異的波動從頭到腳開始席卷他的全身,他的皮膚、血肉、經脈、骨骼全部化為極細小的顆粒,崩碎之后又重新組合,組合完成后的外形與原先一模一樣,看不出任何區別。
這種崩碎重組進行到胸腔時,出現了一個明顯異于常人的景象。
徐林的心臟竟然不是長在左胸腔,而是長在左右胸腔的正中間,并且,他的心臟明顯要小于常人。
原來,這就是“天生畸癥”的根源。也是他第一次僥幸躲過一死的原因。
這種重組保留了徐林先天畸形的特點,繼續往下。
直到最后一個腳趾頭都完成重塑,“徐林”再次睜開眼睛。
這一次,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從他的身體來散發出來。
他慢慢地朝天碑林深處走去。
穿過一塊又一塊巨型的碑狀石柱,“徐林”在這些宏偉的天地奇觀面前沒有任何的停留。
他徑直地走到了天碑林最深處,一塊直接由山壁雕琢出的石刻面前。
他伸出手,在山壁上輕輕摩挲著。
“每一千年,你都要吸引‘他’來一次。”
“來一次,就要把‘我們’毀滅一次。”
“可你不知道,‘我們’就像野草一樣生生不息,毀滅不了,只能留給下一個‘他’。”
“每一次毀滅,我都在看著。看著你越來越痛苦。”
“到后來,連‘他’也不愿意再聽你的了。”
“你還是不放棄,‘他’只能想辦法騙你。”
“‘欺天衍化’,倒是個好名字。”
“可‘欺騙’終歸化解不了因果,人類要真正‘衍化’下去,還是得讓因果回歸天道,得讓你回去。”
“所以我幫你把它毀了。”
“我也不會再只是看著了。這一次,我們一起了結這段因果。”
“我給自己也取了個好名字。”
“借了你當初立這片林子時說過的話。”
“‘其徐如林,慢慢來,留一份希望給后人’……”
言畢,“徐林”的身上開始涌現出一圈奇異的光暈。與此同時,天碑林的每一塊石碑似乎都與他產生了某種共鳴,同樣產生了許許多多的光點。
這些光點被“徐林”所吸引,一個一個融入他的體內。
無數的光點不斷融入“徐林”的身體,越來越快。終于,最后一個光點進入了徐林的身體里,一切又重新歸于沉寂。
但那些林立的石碑上,那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的刻印,竟全部消失了。
連“徐林”面前的這面山壁在內,所有的上古石碑,都變成了普普通通的山石。
“有些事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時機還沒到。”
“徐林”喃喃自語著。
他告別了那塊山壁,慢慢地從天碑林深處走出來。
每走一步,他所走過的景象就開始發生變化。
他走過天碑林的巨石碑,那些原本失去了石刻的上古石碑竟又重新浮現刻印。
他走過倒斃了多名朱雀閣黑衣人的小石屋,那里的尸體便消失,變成了從未有人造訪過的樣子。
他走下通往天碑林的石階,那里的迷霧幻陣重新生成。
他走過雅樂坊、寢房區、教授院,穿過已經是一片焦土廢墟的明理殿,一直走到天碑學院的山門處。
天碑學院所有的一切全都恢復到了白天辰時的狀態,除了里面空無一人外。
“徐林”站在通往山下的長長山路前,身后的古樸建筑群依然是那么的恢宏奇偉,今夜的一切仿佛從來沒發生過。
“‘水月鏡花’。你教我的這些小招術還是這么好用。”
“徐林”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似乎憶起了一位闊別已久的友人。
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
天碑山腳下,梅蘭鎮。
子時已過,縱是娛樂業發達的梅蘭鎮,此刻也沒了多少燈火。
更何況今天夜里的一場天文奇景,更是徒增了許多人的疲勞,此刻大部分人都已進入了夢鄉。
一座裝潢清麗典雅的青樓里,還有一間廂房亮著光。
一個披著黑色大氅的青年倚在窗邊,注視著天碑學院的方向。他穿著金線紋繡的黑色華貴勁裝,一副劍客打扮。他的腰間別著一把寶劍,全身黑金兩色的搭配,襯出不凡的俊雅氣質。
他的掌中托著一個小匣子,匣中一顆黑色的珠子,隱隱冒著幽光。
但很快,這種幽光消失了,黑色珠子也變得黯淡。
“咦?沒了?”
黑衣劍客疑惑地看了看掌中的珠子,又看了看天碑學院方向。
他聳了聳肩,合上了匣子,露出一抹邪笑。
“失敗了啊……老頭子布局這么久,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把匣子收好,轉身從窗邊回到了屋內。
屋內的暖爐旁,一個身著輕羅薄紗的豐腴女子,化著媚艷的妝容,正在古琴前彈奏。她邊彈邊唱,雪白的肌膚在羅紗之下若隱若現,甚是誘人。
“幾度露華深重,一簾樓閣春風。廣寒映臥龍,誰憶水月光中。如夢,如夢,覺來悠悠長空。”
一曲唱罷,坐在一旁的劍客拍手稱贊。
“好姐姐唱的可真妙,實乃天籟之音。”
“公子調笑了,小女子可不敢當……公子,您看這夜已如此深了,妾身體弱,實在是乏了,讓妾身伺候公子歇息吧。”
女子嬌嗔著,搖晃著自己的腰肢,如水蛇般駕輕就熟地纏上了青年劍客的身體,把自己躺進了對方的懷里。
“姐姐莫急。你可知,這首詞曲還有下半闕。”
“下半闕?”
“正是。此曲名如夢令,是當朝姜太傅于天碑學院求學時所作。如今流傳甚廣的是其婉約的上半闕,倒是因此讓人淡忘了它完整的內容。”
“哦?這詞竟有此等淵源。公子可否頌于妾身聽聽。”
“好姐姐,你且聽好。”
“四海伐鼓洶涌,九州白骨累冢。御劍駕長風,笑瞰山河撼動。正濃,正濃,一尊對飲蒼龍。”
一詞念罷,這女子頓時感到了一股寒意,她不禁把自己輕薄的羅紗裹緊了一些。
“沒想到,這詞的下半闕,倒是……頗有志氣。”
“志氣?哈哈哈哈,好姐姐,你可真是個妙人,若不是今日相遇,我還真想將你帶回京都,好生相與。”
這女子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整個人撲進了青年的懷里,身上的羅紗順勢滑落在地。
“公子!妾身也想常伴公子身邊呀!”
女子渾身媚術盡展,聲音嬌柔軟糯,若是尋常男子,此刻估計早已渾身酥麻,陷入溫柔鄉中不可自拔了。
京都,天下最富庶繁華的人間天堂。雖說梅蘭鎮也是經濟繁榮的大城,但相比之下,仍是云泥之別。看這個青年的裝扮、氣質,必是世家大族的貴公子,若是能攀附上這樣的人家,怕是今生榮華富貴再無所憂了。
青年溫柔地撫摸著女子的頭發,憐惜地說道。
“可惜啊……你我相見的不是時候……”
女子的身體突然一僵,漸漸失去了力氣,慢慢地從青年身上滑落。
下一刻,那個青年劍客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屋內。
只剩下那個豐腴的女子,徹底僵硬地躺在地上,臉色慘白,雙眼驚睜,死死盯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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