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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烽煙記 第二十六章 奸雄吊孝洛陽城 烈女玉隕九宮山 (三)
片刻后,宇文延懿手捧圣旨,快步走了進來。
他一見趙光義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聲音有些哽咽,“官家,末將無能,致使容城失守、義兄遇害,這都是末將的錯啊!”轉而,他又跪爬到符馨嬅腳邊,道:“姐姐,小弟得知義兄遇害的時候,小弟真恨不得替他去死。然而小弟轉念一向,既然大錯已經鑄成,即使小弟真的去死,也無法讓義兄起死回生。唯有及早稟告義父,稟告姐姐,才是正理,故此忍著滿腔悲痛茍活至今。如今我已回稟過義父,又得見姐姐一面,此生已然無憾,還請官家賜末將三尺青鋒,末將這便自刎以謝天下!”
趙光義望望宇文延懿,沉聲道:“宇文將軍,你是朕的國舅,更是我大宋的將軍,如是真自刎于宮闈之內,教朕如何向百官交代?”
符馨嬅上前幾步,親手攙起宇文延懿,道:“是啊,如今我的胞弟已死,你若再自刎,豈非要教姐姐疼死!快起來吧,莫要因一時悲痛,做出這般親者痛仇者快的糊涂事來。”
宇文延懿微微抬起頭,雙手將圣旨恭敬的遞向趙光義,顫聲道:“官家,末將能得您的器重,委以邊關要事,是末將幾世修來的福分。可末將卻身在福中不知福,先是指揮失誤,致使符將軍及滿城將士皆慘早誅戮。如今……如今又一時不慎,將呈往東京的塘報遺失,如今思來真是悔之不及!末將不敢枉顧太祖朝的舊制,求您再將末將委派到邊關,只望官家能念及末將那點兒微不足道的戰功,再給末將一次報國的機會,末將感激不盡!”
趙光義思忖道:“宇文延懿,朕若再委你重任,只怕百官不服,可你所言又感人至深,不派你個差事實在說不過去。不如你便暫到邕州,在趙普妹丈的麾下做員副將,幫朕震懾一下瞿越那群宵小,待過幾日再返河北吧。”
符馨嬅眉頭微蹙,道:“官家,這樣安排未免有些不妥吧。”
趙光義也以為宇文延懿定不肯就此罷休,誰料宇文延懿的臉上竟泛起笑意,重重的給趙光義叩了幾個響頭,“多謝官家隆恩!末將定不負圣望,待末將到達邕州,定取瞿越國主丁部領的人頭獻與官家!”
趙光義的嘴角此刻泛起一抹微笑,“宇文將軍,邕州雖地處偏遠,亦為大宋疆土。這幾年,丁國厲兵秣馬,早晚有吞并南方之心。特別是十道將軍黎桓,更是文武雙全,實為當世梟雄。縱觀滿朝文武,能勝過黎桓者,非宇文將軍莫屬。你速去邕州上任吧,切莫辜負朕的一番苦心!”
宇文延懿緩緩起身,再次深施一禮,隨后轉身離去。趙光義見宇文延懿走了,柔聲對符馨嬅道:“馨嬅,國舅的死與宇文將軍雖有干系,但朕聽他言語之間滿是悔過之意,想來多半不是他有意殺害。朕看他十分可憐,你們既是姐弟,不如去替朕寬慰幾句。”
“臣妾正有此意,既是官家允諾,那臣妾這便去。”
王繼恩見兩人都走了,小聲問道:“官家,您把皇后支走,想來是想讓宇文將軍死吧。不知您是想讓宇文將軍死在路上,還是死在治上,雜家這便去辦。”
趙光義輕輕搖了搖頭,“不,這件事無須我們親自去辦,自會有人迫不及待的替我們去辦的。”
翌日,晌午。
萬里無云,曠野無風,一輪紅日高掛中天。
但見東京通往陳留的官道上,驀得馳來一匹駿馬,馬上乘者是一位紫袍銀槍的輕年。馬蹄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卷起的雪花仿佛碎玉,紛紛揚揚飄灑半空。
“哼哼,你們符家不是想除掉我嗎?可我才略施小計,你們怎么就像蠢驢一樣,被我牽著鼻子走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暫且到邕州走上一遭,待本將再回河北之日,就是讓爾等血債血償之時!”紫袍輕年低聲喃喃,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輕蔑至極的笑容。
忽然,他猛地一拉韁繩,臉上的笑意也在這一刻凝固了。只見在他面前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不下三千人馬,步兵在前騎兵在后,把官道阻攔得水泄不通。
這些人身著明光鎧,手持鐵錐槍,陽光下金燦燦奪人二目,冷森森要人膽寒。數千精銳集結一處,無需主將下令拼殺,單只凝結的殺意便足以嚇退十萬雄兵。然而,他們這次奉命離開洛陽,卻不是為了與敵軍爭鋒,竟只是為了剿殺紫袍輕年——宇文延懿!
為首之人是個魁梧精壯的漢子,看模樣約有三十八九,掌中一條大槍又粗又長,分外醒目。他一催坐騎,點指宇文延懿高聲喝道:“惡賊!你身為朝廷命官,符大人的義子,非但不思為國報效,反而殘殺義兄,屠戮同袍,實在可惡至極!本將今日定要替天行道,為國除奸,斬下你的狗頭以報符大人信托之恩!”
宇文延懿看清領軍之人不是符彥卿,而是他麾下的忠武軍指揮使于剛,輕蔑的笑容又浮在臉上,“于剛,官家授義父便宜行事,命他組建忠武軍,乃為東京有變好從洛陽率軍勤王。可你卻仗著義父寵信,不僅擅自率軍離開洛陽,還口口聲聲冤枉本將,說我殘殺義兄,屠戮同袍,不知有何憑據!如你今日真殺了本將,又要如何向義父交代,如何向官家交代!”
“呸!”于剛啐了一口,不忿道:“你這惡賊少要在此大言炎炎,蠱惑軍心!本將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冤枉于你!實話和你說,今日不是本將要殺你,而是符大人要你死,你就乖乖授首吧!”
于剛說罷一催戰馬,好似平地卷起一陣旋風,隨之寒芒急閃,直取宇文延懿咽喉。宇文延懿絲毫不慌,兀自冷笑,“是嗎?既是你矯命到底,就休怪本將無情了!”
宇文延懿手腕只輕輕向上一挑,掌中亮銀槍已如靈蛇吐信,倏地撥向刺來的槍尖。于剛眼見自己的槍尖距離宇文延懿咽喉不過半尺,還道一招就能取了宇文延懿性命,豈料槍身在一撥之力下突然失去控制,不由自主的刺向覆滿冰雪的大地。
“啊,不好!”于剛驚呼,正欲收槍再戰,亮銀槍卻已在電光火石之間抵上他的咽喉。
宇文延懿持槍獰笑,眼中的殺意若隱若現,“于剛,眼下你只剩兩條路,自己選吧!”
亮銀槍實在太快,快得神鬼莫測,快得匪夷所思。直到此刻于剛和他身后的官軍才反應過來,可一切已然太遲,無論誰膽敢稍動,宇文延懿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洞穿于剛那看似堅實的脖頸。
于剛也算驍勇善戰,膽識過人,此刻聲音卻忍不住發抖,“宇……宇文延懿,我于剛大小也是朝廷軍官,你……你敢把本將怎么樣!”
宇文延懿全然不顧于剛的威脅,輕蔑的冷笑越來越甚,“本將奉官家所差前往邕州駐防,你卻矯命半路截殺,如果本將的手微微一顫,要了你這條賤命,你覺得官家是會向著你這亂臣賊子呢,還是向著我這位國舅!”
他本有心反唇相譏,奈何性命已置他人之手,只得投鼠忌器,“好,本將認栽!今日就放你走,不過來日你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忠武軍乃大宋驍銳,閑時應鎮守西京,戰時當報效沙場!豈是任由爾等,胡亂截殺公卿,誅害功臣的傀儡!呵呵,來日又當如何,即使本將雙手將人頭獻上,爾等敢收否?”宇文延懿說著從容的收回抵住于剛的長槍,眼中沒有一絲懼色。于剛卻像斗敗的鵪鶉,垂頭喪氣道:“弟兄們,把路讓開吧!”
三千忠武軍皆是符彥卿親自從千軍萬馬中挑選的精銳,如是上了戰場,哪怕面對的是十倍于己的遼國鐵騎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定會拼盡最后一滴血,去捍衛大宋的萬里河山。可今日在于剛的命令聲中,他們不得不讓出一條路,任由宇文延懿離開。
宇文延懿望了這些軍兵一眼,神色頗為復雜。隨即他一勒韁繩絕塵而去,徒留三千甲士屹立于冰天雪地之中,眼中閃動著憤怒與不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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