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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傾國

作者:西湖遇雨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西湖遇雨 | 大明國師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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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國師 第五百五十一章 傾國

明軍重創韃靼部,橫掃漠北三千里的軍威,深深地震撼了瓦剌部和兀良哈部。

而隨著大明的一系列舉動,大明北部邊境的地緣局勢也開始產生了劇烈而深遠的變化。

塞外,大明建立了管轄內遷韃靼諸部的斡難河衛,并在在海剌兒河最南邊設立的海剌兒千戶所,恢復了亦集乃舊城、鎮番衛等衛所和寨堡,以開平衛為核心,構筑了漠南緩沖區,極大地拓展了大明的戰略空間,讓北京不再直接暴露于蒙古人的攻擊范圍內。

同時永樂二年末,瓦剌諸部聯合派遣使者來到北京請求永樂帝的冊封。

明廷封瓦剌馬哈木、太平及把禿孛羅為王,馬哈木為金紫光祿大夫、順寧王;太平為金紫光祿大夫、賢義王;把禿孛羅為金紫光祿大夫、安樂王。

這里隱含了朱棣相當的政治考量,可能很多人并不清楚韃靼部與瓦剌部有什么區別,認為他們都是蒙古人,但實際上,兩者的淵源完全不同。

“韃靼”這個詞,不是這些繼承了北元法統的人的自稱,而是大明在官方口徑中賦予對方的,指的是“跟著元順帝從大都逃出來,并且一路向北遷徙的漢地蒙古人和漠南蒙古人”,對于韃靼人自己來說,他們依舊稱自己是元人,并且因其大汗為元室后裔而被視為元室正統。

而大明的這種文字游戲的涵義也不難猜到,以此明示繼承了蒙古帝國的元朝已經滅亡了,既然如此,那么這些人自然也就成了蠻夷,成了化外野人,失去了對中原的正統法理訴求。

也就是說,韃靼人其實是由兩部分構成的,一部分是跟著元順帝跑路的漢地蒙古人和少量漢人,另一部分則是在漠南放牧被北元收編的漠南蒙古人。

而“瓦剌”,則是指的由“斡亦剌”這個古老的部落匯合一些森林民發展而成的一個漠西部落聯盟,這個部落聯盟在十三世紀以前原本生活在葉尼塞河上游一帶的廣大森林地區,而在金朝的時候,斡亦剌人為爭奪林地和狩獵場所,西遷至色楞格河支流德勒格爾河(今木倫河)至華克木河上游錫什錫德河一帶。

成吉思汗稱汗的第二年,斡亦剌部主動歸順成吉思汗,成為了蒙古帝國的早期股東,并幫助其收服十余個東方的林中部落,受到成吉思汗的賞識與嘉獎,在斡亦剌地區建立千百戶制,任命斡亦剌氏族貴族為千百戶長,逐級分封部落領地,斡亦剌社會由此開始逐漸向早期封建制轉化,元朝建立以后,斡亦剌部在名義上歸屬于元朝的嶺北行省管轄,實際上處于自治的狀態。

而在姜星火前世,到了帶清的時候,瓦剌部就演變成了衛特拉蒙古,這個就比較出名了,因為衛拉特蒙古是由四大部族構成的,也就是準噶爾、杜爾伯特、和碩特、土爾扈特.這都是被人耳熟能詳的歷史名詞。

不過現在是明初,瓦剌依舊盤踞在大漠的西邊,與明朝沒什么來往,也沒什么恩怨。

與明朝有恩怨的是過去有大缺大德的北元,而韃靼部繼承了北元的主體,包括其軍隊,也就是太師阿魯臺的嫡系部隊,所以明朝對于這些蒙古部落聯盟,最仇視也是最想干的,就是韃靼部,如果大明不集中力量先把韃靼部干垮,那么只要帖木兒的遠征大軍一到,韃靼部肯定全體出動,控弦之士十余萬南下牧馬直逼舊都。

而瓦剌部在自己的漠西地盤待了好幾百年沒挪窩了,如果沒有特別大的地緣環境變動,他們也不會來打明朝.道理很簡單,現在韃靼部南下能直接打到北京,但瓦剌部南下,面對他們的是甘肅和寧夏,那里明朝只有幾萬人守著城池寨堡,基本全是軍戶,不僅搶不到什么,而且硬啃還容易把牙給啃崩,完全就是得不償失的買賣。

至于為什么后來瓦剌跟大明在“大同宣府北京”沿線打了土木堡之戰,則是因為朱棣把韃靼部打的太狠,韃靼部徹底衰落。

這里不得不提一件事,那就是在姜星火前世,朱棣駕崩后,后繼的朱高熾、朱瞻基是如何處理外部問題的。

除了放棄安南,放棄舊港宣慰司等南洋經略,對三宣六慰的麓川宣慰使思任發侵奪南甸、騰沖等處地方置之不理致使后來的緬甸王朝做大、放棄開平衛北部戰略空間讓游牧民族能夠直接打到北京等等讓人腦溢血的操作以外,對韃靼部占據陰山南麓的默許,也埋下了苦澀的結果。

阿魯臺這個逃跑大師,出了名的能潤,朱棣五次北征都沒能弄死他,后來眼見瓦剌部做大,朱棣轉而扶持阿魯臺對抗瓦剌,而阿魯臺被朱棣打的太狠,實在是對抗不了瓦剌,所以在宣德朝,阿魯臺又潤了。

漠北待不下去了,漠南也待不下去,阿魯臺直接潤到了瓦剌舊地和大明邊界之間的空白地帶,也就是陰山南麓,對于阿魯臺的南下,朱瞻基出于“以夷制夷”的考量,默認韃靼殘部占據陰山南疆的事實,從而促使明朝、蒙古之間政治邊界由此明確起來,而在瓦刺部、兀良哈部的壓力之下,韃靼殘部沿大青山、烏拉山、狼山,不斷西走至甘肅境外,從而徹底打通了陰山邊疆,將之轉變為蒙古各部來往通暢的“陰山走廊”。

而阿魯臺潤后韃靼部空出來的區域,則被瓦剌部趁勢東進,侵吞了韃靼部的大部分地盤和人口,所以才產生了效仿蒙古帝國南下的野心。

明堡宗的命運,是有他爹朱瞻基的一份因果在里面的。

說實話,以前不覺得怎么樣,但現在越看大明的堪輿圖,南京的姜星火反正就越不想讓朱高熾當皇帝。

漠北,放棄!

漠南,放棄!

陰山,放棄!

安南,放棄!

南洋,放棄!

麓川,放棄!

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實控或羈縻這些地區,都是洪武、永樂兩朝五十余年的辛苦努力才得到的,仁宣兩朝不過十載,戰略大收縮就全部給放棄掉了。

——崽賣爺田不心疼。

打仗是得士紳出錢,不打仗是能與民休息,從理論上,這些遙遠邊疆的事情,好像確實也跟江浙的士紳們沒什么切身關系,但對于大明,對于華夏來說,卻很有關系。

失去了這些戰略空間,就像是人的肚子沒有了脂肪的保護一樣,以前別人一拳打上來,脂肪還能緩沖頂一頂,現在直接就打到看起來很漂亮、很堅硬的腹肌上了,腹肌擋不住那就直接內臟受傷。

后來的無數次異族入寇都證明,大明的腹肌真不夠硬。

反觀后來的明堡宗,雖然又菜又蠢,但年輕人就是氣盛也好,頭鐵也罷,堡宗在對外策略上的勇氣反而勝過父祖,歷史上就很少提及堡宗征麓川之役這回事,但正是這一仗,把西南邊疆給打消停了幾十年。

說回當下,此時的瓦剌部,不僅沒有統一,而且是處于三足鼎立的均衡狀態,由馬哈木、太平及把禿孛羅三位瓦剌大封建主聯合統治,所以大明才要冊封三個王出來。

瓦剌人此時實力弱小,且跟帖木兒素無來往,所以眼見大明橫掃漠北,一時間被唬的瑟瑟發抖,大明也樂得瓦剌能安分守己,所以賜予了對瓦剌人來說相當豐厚的賞賜,瓦剌一時大喜,進入了大明的封貢序列。

而在最西邊,考慮到大明很有可能在未來一到兩年之內,爆發與帖木兒汗國的戰爭,所以朱棣將忠義衛的一位特殊成員,也就是安定王的后裔脫脫冊封為忠順王,前往哈密建立哈密衛,收復當地的畏兀兒人和蒙古人,作為大明的前哨情報站,朱棣除了給脫脫調撥了一部分兵馬隨行護衛以外,還給了他文武班底,以畏兀兒馬哈麻火者為指揮使,辜思誠、哈只馬哈麻為經歷,周安為長史、劉行為紀善。

哈密衛位于西域咽喉要道,居住著蒙古、畏兀兒、哈薩克等諸多民族,哈密衛周邊的部落首領在血緣上基本都跟察合臺汗國有關,是成吉思汗兒子察合臺的后裔,而隨著哈密衛的建立,大明也建立了一批羈縻衛所,即赤斤蒙古衛、罕東衛、罕東左衛、安定衛、曲先衛、阿瑞衛等等,分別由其部落首領統治。

朱棣沒指望這些人能擋住帖木兒的兵鋒,但能起到點情報作用就是好的。

而第一次北征,重創了中間的韃靼部,震懾了西面瓦剌部,東面的兀良哈部自然也有反饋。

當返回的明軍有意無意從東面繞了一圈以后,沒有任何天險可供依托,游牧的草場還是大明賜予的兀良哈人表示,作為大明忠誠的朵顏三衛,皇帝的意志就是我們前進的方向。

朱棣也不跟這些人玩虛的,除了賞賜,還要求了兀良哈人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新設奴兒干都司,朵顏三衛處于其管理之下。

在過去的洪武朝,大明已經在后世的松花江、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這片廣闊的地區里通過羈縻政策,設置了一百三十多個衛所。

這些衛所基本上都是任命部落酋長擔任明朝官職,來統治其部落,跟南方的土司差不多,而隨著這些羈縻衛所越設置越多,建立一個統一的更高級行政機構也成了大明必然的選擇。

永樂三年,大明在前來朝貢的奴兒干地方酋長忽剌冬奴等人的建議之下,決定在奴兒干這個元朝東征元帥府的故址設立奴兒干都指揮使司,也就是奴兒干都司,性質跟遼東都司差不多,以軍政為主,順帶管理民政,名義上隸屬于兵部職方清吏司,實際上直接向皇帝匯報。

努爾干都司的管理范圍從西面飲馬河,一直到東面的茫茫大海,北面到漠北雪原(理論上可以直接達到北冰洋,不過再往北就沒人居住了),南面則是到與遼東都司接壤的圖們江。

第二件事情,則是以建州女真桀驁不臣為由,并發布獵頭懸賞,驅使女真諸部仇殺,也將朵顏三衛的一部分向東遷移,加入獵頭序列。

經過反復書信往來,朱棣和姜星火最終確定的方略就是女真在未來的危害遠大于朝鮮,朝鮮這種國家再給它三百年也就是這么回事,因此女真這個原本用來防備朝鮮西進的戰略緩沖區需要廢棄,先挑動女真內部、女真與兀良哈之間的矛盾,然后逐漸移民遼東,擴大大明的實際控制區域,將實際控制區最少要向東推進到鴨綠江一帶。

按照這個計劃,大明最少需要向遼東移民五萬戶到十萬戶以上才能做到實際控制。

現在的大明當然是沒有這個人口條件,經過了靖難之役后,北方人口凋零,急需補充,就算是移民,也是河南、山東、北直隸優先,輪不到遼東。

但人要往長遠了看,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現在人少地多,以后肯定是人多地少,所以地盤得先占住,以后的事情慢慢來就是了。

第一次北征給北方地緣局勢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就像是在一灘已經停止流動的臭水溝里扔了一顆炸彈一樣。

西面的哈密衛、瓦剌部,中間的韃靼部,東面的兀良哈部、女真人,甚至是朝鮮國,都被這一仗給嚇得加快了開放貿易的步伐,李芳遠生怕朱棣帶著兵馬就把他給滅國了。

此時的大明已經逐漸覺醒了對外擴張的理念,堪輿圖上,疆界西起哈密衛,東到奴兒干都司東側,北起斡難河衛,南抵交趾布政使司。

萬里大國,莫過于此。

而與此同時,在永樂三年,這世界上另外一個萬里大國,正在對大明虎視眈眈。

“在遼闊的中亞草原上,帖木兒汗國如一頭蘇醒的雄獅,抖動著它強壯的肌肉,準備向東方的大明帝國發起挑戰。

帖木兒大汗的軍隊,如同草原上的狂風,席卷著黃沙和戰意,浩浩蕩蕩地向著東方進發。

在隊伍的最前方,是一群雄壯的騎兵,他們身披鐵甲,手握長矛,眼中閃爍著對戰爭和榮耀的渴望,他們的馬蹄踏過的地方,草原仿佛都在顫抖,在他們身后,是無數的步兵和駱駝隊,他們攜帶著沉重的、被拆解過后的攻城器械和糧草,準備進行一場持久的遠征。

隨著帖木兒大汗的一聲令下,大軍如同脫韁的野馬,向著大明帝國的邊境沖去,他們越過荒涼的戈壁沙漠,跨過險峻的山脈雪原,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東方的那片富饒的土地。”

西班牙駐撒馬爾罕宮廷使節克拉維約放下了他的鵝毛筆,他確信無比,他的這些手札記載,將成為日后重要的歷史資料。

作為6世紀到19世紀這上千年的歷史中西方世界的主要書寫工具,鵝毛筆是西方人的首選,因為它與羊皮紙和牛皮紙高度兼容,但克拉維約看著桌案上的毛筆卻顯得很不自在,這些毛筆比自己的鵝毛筆看起來粗很多,輕飄飄的鵝毛筆在書寫過程中,其實并沒有這些毛筆好用,如果書寫對象是普通紙張的話。

“傅,東方人真的都是用狼毛筆和兔毛筆的嗎?”

“這叫狼毫、兔毫。”

在克拉維約的身邊,一位穿著破舊但漿洗干凈的大明官袍的男人認真回答道。

雙方使用的,都是用的波斯語。

而吊詭的是,克拉維約的波斯語并不利索,這位穿著大明官袍的男人,反而說的是相當地道。

帖木兒的遠征大軍中除了貴族、軍官、文官、士兵、商人、民夫等形形色色的職業以外,還有一群人,那就是外交使節。

克拉維約全名羅·哥澤來滋·克拉維約,是西班牙卡斯蒂利亞王國的宮廷大臣、外交使節、旅行家及作家,在數年前出使帖木兒帝國,并到撒馬爾罕向帖木兒朝覲。

而他旁邊被稱為“傅”的大明官員,全名叫做傅安,字志道,開封府太康縣人,洪武朝初任縣吏,歷任四夷館通事、舍人、鴻臚寺序班,洪武二十七年任兵科給事中,洪武二十八年改任禮科都給事中,后被派遣出使西域,至撒馬爾罕向帖木兒賞賜璽書、幣帛。

之所以選他作為使節,有很大原因就是他曾經在四夷館任職過,并且頗為勤勉好學,掌握了多門外語,其中就包括了在中亞應用最為廣泛的波斯語。

四夷館的設立,是因為四夷朝貢、言語文字不通,所以朱元璋命禮部選國子監生蔣禮等三十八人隸翰林院,學譯書,譯所作文字,合格后準出身。

而教授大明官員、監生波斯語的地方,是下面的回館,教師都是元朝留下的地道色目人,所以傅安的波斯語字正腔圓也就不奇怪了。

而正是因為雙方的無障礙溝通,帖木兒的態度才出乎傅安的預料,帖木兒與他在鴻臚寺了解到的不同,他不再對大明畢恭畢敬,而是態度粗暴地扣押了傅安,并且押解著傅安和他的使團在帖木兒汗國龐大的疆域內參觀,以炫耀其國土之廣,國力之盛,在完成了歷時數年的參觀之后,又強迫傅安跟隨大軍一同東征。

一開始傅安并不理解帖木兒前后反差極大的所作所為,因為在洪武二十七年帖木兒汗國來南京朝貢的時候,態度是極其恭順的,不僅進貢了二百匹汗血寶馬(這些大明不出產的極品戰馬對于大明來說相當有誠意),而且上表所言更是謙卑,充滿了對大明和朱元璋本人的阿諛奉承。

“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統一四海,仁德洪布,恩養庶類,萬國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運數,為億兆之主。光明廣大,昭若天鏡,無有遠近,咸照臨之。臣帖木兒僻在萬里之外,恭聞圣德寬大,超越萬古.凡商賈之來中國者,使觀覽都邑、城池,富貴雄壯,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書恩撫勞問,使站驛相通,道路無壅,遠國之人咸得其濟。欽仰圣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臣國中部落,聞茲德音,歡舞感戴。臣無以報恩,惟仰天祝頌圣壽福祿,如天地永永無極。”

能舔的番邦很多,但大多沒什么文化,能舔的這么發自肺腑又不留拍馬痕跡的國家,除了朝鮮,帖木兒汗國算是獨一份,所以朱元璋也很開心地派傅安來帖木兒汗國賞賜帖木兒。

可惜,朱元璋不知道的是,帖木兒之所以如此恭順,如此頻繁地派遣使者前往大明,就是為了為日后的遠征準備充分的情報。

帖木兒從不打無準備之仗,為了這次規模空前的遠征,他除了不斷通過聯姻的方式拉攏西域諸國和東察合臺汗國(別失八里)的貴族以外,還耐心地進行了情報收集,經過十多年持續不斷的情報偵察,帖木兒對西域諸國和大明的地形、大致兵力部署已經了如指掌,而在建文二年,大明忙著打內戰的時候,帖木兒的孫子伊斯坎達就對西域發起了一場小規模的試探性戰爭,攻下了于闐等地,一直推進到塔里木河中游。

這樣,于闐以西的地方,如何行軍、如何取水,帖木兒汗國就已經徹底掌握,而對于于闐以東,帖木兒同樣非常清楚,他已經有了一張極其詳盡的軍用地圖,按照他自己挑選的最優線路,帖木兒帝國的騎兵從于闐出發,可以沿著河西走廊一路抵達隴西,只要跨過隴山,那么他就可以效仿回鶻、吐蕃故事,兵臨西安城下,而占據了關中,則意味著他在大明有了穩定的落腳點。

隨后帖木兒就可以以關中為根據地,先鞏固陜西、甘肅、寧夏,再等后方的援軍抵達,穩定一兩年后,出潼關圖謀中原。而假如北元殘部愿意配合,那么則可以就沿黃河長驅東進,截斷大運河,與北元圍攻北京城,把山西和河北收入囊中.這就是當年木華黎滅金的變種復刻版。

至于江淮流域,帖木兒很清楚,自己的騎兵并不適合在那里大規模展開,宋朝就是依靠川蜀京湖兩淮三個戰區的聯動來抵抗蒙古人長達數十年不被滅亡的,當年蒙古人都沒能一口氣做成的事情,帖木兒沒有過分狂妄到認為自己很快就能做成。

不過考慮到補給和水源的問題,即便地圖上已經詳細標注了所有水源地,但還是不足以支撐過大規模的遠征軍取水,所以帖木兒親自率領的第一撥遠征軍,是二十萬精兵。

這對于帖木兒汗國的歷次遠征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

要知道,對奧斯曼土耳其的遠征,跟遠征大明距離是相當的,帖木兒汗國當時動用了五十萬大軍,在安卡拉會戰中俘虜了奧斯曼土耳其蘇丹巴耶濟德。

而南征距離更近的北印度德里蘇丹國,算上民夫和各國的仆從軍,帖木兒汗國更是調遣了恐怖的八十萬大軍。

“能跟我聊聊這次遠征的事情嗎?”傅安雖然處于軟禁狀態,而且已經很多年沒有取得大明國內的消息,但不管帖木兒如何威逼利誘,傅安都沒有屈服,反而是帶著他所剩不多的使節團隊努力地探聽著帖木兒汗國的各種消息,試圖傳回大明。

“傅,我經常聽你提到蘇(蘇武)的故事,我很佩服,可是雖然我沒去過大明帝國,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帖木兒的對手。”

克拉維約聳了聳肩,對傅安無奈地說道。

“聊聊吧。”

傅安堅持道。

克拉維約藍色的眸子轉了轉,狡黠地說道:“等價交換吧,我對東方大明帝國也很感興趣,你的消息我會記到手札里,這將是我們家族的無價之寶,自從馬可波羅以后,已經很少有東方的風土人情被我們所了解了。”

“先說說你了解的。”

“好吧,伱真是一個不肯吃虧的人。”

克拉維約從他的手札中抽出一份很簡略的地圖,對傅安陳述起了西方的情況。

“傅,在我們西方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大帝國出現,實際上說出來你可能難以想象,對于我們來說,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已經是一個無可匹敵的對手了.在數年以前,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那恐怖的騎兵集群剛剛在保加利亞重創了神圣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與法國的聯軍,要知道,這支聯軍在我們西方,被公認為當時最優秀的軍隊,都是由各國的強大騎士所組成的,里面沒有那些拿著草叉的農民。”

傅安一邊聽,一邊認真地看著地圖。

神圣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法國,這些國家都能在地圖上明確地找到,或許放在大明也就是一個布政使司的大小,但對于這種蠻夷之地來說,已經是“大國”了。

“那你的國家在哪?”

克拉維約扶著額頭,點了點地圖的西南角,伊比利亞半島上的西班牙。

“哦。”

傅安一擊靈魂暴擊后,總結道:“所以你們那里最強大的三個國家的聯軍,還打不過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被帖木兒汗國在正面決戰(安卡拉會戰)中擊敗,并且皇帝都被帖木兒俘虜了。”

實際上,當時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首都布爾薩,這座由漢尼拔設計的千年古都也淪陷了,少數土耳其人靠著希臘海員的幫助才得以渡過達達尼爾海峽,逃脫被屠殺的命運。

而令人感覺諷刺的事情是,這是此時的西方國家想做的事情。

在基督教世界,奧斯曼土耳其有三大宿敵,分別是匈牙利、保加利亞和拜占庭帝國,其中,最為心腹之患的是匈牙利王國,匈牙利王國的國王西吉斯蒙德為了應對奧斯曼土耳其的威脅,游說整個基督教世界,并且策劃了基督教歷史上的最后一次“十字軍東征”,此時,英法百年戰爭暫告停歇,神圣羅馬帝國內部也并無戰事,所以西吉斯蒙德的請求在歐洲的各個封建國家得到了廣泛的回應,歐洲的騎士階層的精英最后一次聚集在一起發動遠征。他們的目標是奧斯曼土耳其,要將他們徹底趕出巴爾干地區。

可惜,宣稱有著“上帝庇護”以一場傷亡慘重的失敗宣告結束了,巴耶濟德采用誘敵深入的戰術,將十萬歐洲十字軍擊敗在巴爾干平原,并俘獲了一萬多騎士,但很快這位被尊稱為“光明王”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皇帝,就倒在了帖木兒的兵鋒之下。

“如你所聞。”

克拉維約幽默地指了指天,說道:“連上帝都畏懼帖木兒。”

這次輪到克拉維約發問了。

“那么傅,你覺得帖木兒為什么要發動對大明的戰爭?”

克拉維約有些難以理解:“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不是帖木兒的對手,馬穆魯克不是帖木兒的對手,巴格達、大馬士革、德里.這些名城都被帖木兒屠了,他完全可以繼續向西,達成蒙古人未竟的偉業,打到海的最西面,我們這些國家是無力抵抗的,他為什么要突然撤軍回撒馬爾罕,并且準備了這場規模巨大的遠征呢?”

從西方人的思維出發,他們是很難理解帖木兒這種舍近求遠的行為的,因為從利益和便捷性上,似乎完全說不通。

但東方人卻并不難以理解,因為這還涉及到了“法統”。

傅安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想當第二個成吉思汗,成為全蒙古的大汗。”

“成吉思汗?我知道,這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

“成吉思汗及其子孫們所建立的大蒙古帝國,分為四大汗國,在帖木兒之前,窩闊臺汗國就被滅國,而剩余的三個汗國,也就是察合臺汗國、伊爾汗國、金帳汗國,此時都已經臣服在了帖木兒的腳下,根據你所說,哪怕是在上百年前擊敗過蒙古軍隊的埃及馬穆魯克騎兵,在帖木兒的面前也只有狼狽潰逃的份.那你看看這個世界,帖木兒重新組建第二個大蒙古帝國,還缺什么?”

“大元!馬可波羅抵達過的大元!”

“我想這就是帖木兒的答案,而現在大元已經沒有了,有的是大明你應該見到過,撒馬爾罕的城中隨處可見呈倒品字形排列的三圈標志,根據當地人的介紹,這象征著帖木兒大汗已經征服了四分之三的已知世界。”

事實上傅安通過對帖木兒的觀察,這種得出的推測并沒有錯。

在遠征的時候,帖木兒就聽說了朱元璋死亡,朱允炆繼位的消息。

隨后,帖木兒又聽說了,“燕王朱棣”這個在帖木兒的情報中極為重視的朱元璋第四個兒子、最具有戰爭才華的大封建主,率領著他蒙古人與漢人混編的邊防軍團,開始了他對新皇帝的反抗。

再往后,在幾乎與安卡拉會戰的同日,朱棣的叛軍攻破了大明的首都,朱允炆失蹤,消息傳到了西亞,帖木兒立即決定放過手下敗將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以及埃及的馬穆魯克王朝,回師撒馬爾罕,去準備他對大明的遠征。

不僅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不敢追擊,而且馬穆魯克王朝也被打老實了,后者占據了埃及和敘利亞,是一個標準的軍事貴族國家,國王的突厥裔御林軍們廢除了合法的王朝,將自己的將軍們送上開羅的王位大約是埃及版的“點檢作天子”,但卻沒有“杯酒釋兵權”。

而帖木兒之所以如此寬宏大量,是因為他認為只有征服了蒙古和大明,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全蒙古的大汗,成為第二個成吉思汗。

看看帖木兒汗國那龐大的版圖,這一切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帖木兒他現在的條件可比成吉思汗強太多了。

而之所以做出遠征大明的決定,恰恰與靖難之役的結果有關。

帖木兒對大明經過十余年的情報搜集,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他本人甚至還會說一些漢語,從靖難之役朱棣獲勝的結果中,帖木兒得出了他的判斷,朱棣僅占有北平一隅之地,他的邊防軍團數量也并不驚人,來對抗大明中樞本來不應該有什么勝利的希望,但戰爭最后卻久拖不決甚至朱棣翻盤成功,這本身就說明了經過朱元璋晚年的清洗,明軍已經失去了在對抗元朝時所表現出的那種驚人戰斗力,而經過靖難之役,明軍內部也必然兩敗俱傷。

在常備軍規模和戰斗力上,帖木兒認為自己已經有了相當的優勢,這種優勢結合詳細的情報、縝密的計劃,那么遠征大明就有了所需的全部基礎。

傅安接著問了克拉維約一個看起來沒那么重要的問題。

“你對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皇帝巴耶濟德有什么了解?他應該是你們的主要敵人。”

“坦率的來講,這位皇帝雖然作為俘虜與我們同處這支大軍之中,但其實我對他沒有太多的了解,因為‘我們’這個詞并不準確,太過泛指了,西班牙王國與法國乃至神圣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之間并沒有太過緊密的聯系,且由于國家之間距離過遠的原因,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對西班牙王國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現實威脅。”

克拉維約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對安卡拉之戰細節的了解,以及對巴耶濟德的了解,最初還是來自于從西班牙出使帖木兒汗國的旅途中,那時候我們從高加索地區順著幼發拉底河南下來到錫瓦斯城.皚皚雪山之下,皆是綠草如茵的牧場,這是一座美麗的城池,這里有很多亞美尼亞人和格魯吉亞人,他們其中就有不少基督徒,在既作為驛站又作為教堂的地方,他們告訴了我安卡拉之戰的事情,其實奧斯曼土耳其人打的相當頑強。”

“基督教的傳播這么廣泛?”傅安對這個有別于佛教、道教的宗教表現出了相當的好奇。

“當然。”

克拉維約想了想,說道:“天竺的佛教不也跨山越海傳播到了華夏嗎?不過從錫瓦斯城出發,再往東南,到了高加索山麓東南的大不里士,就只有少量基督徒了,這是基督教目前傳播的最東端。”

克拉維約露出了復雜的神情:“傅,你知道嗎?在大不里士的城中心,既有被帖木兒屠殺的反抗者的尸骨建造的‘白骨京觀’,也有美麗的花壇和清潔的引水渠,這真是一個扭曲的國都后來來到了鐵爾梅茲,這里有精心打理的玫瑰園,有歷史悠久的中亞葡萄酒,還有沐浴在日光中的棉花田我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撒馬爾罕,這里真的是世界的中心,突厥人、波斯人、敘利亞人、亞美尼亞人、希臘人和印度人全都匯聚在這里。再后來,就是我們遇到的那一天了。”

傅安不太想回憶,總之,很久沒被帖木兒召見的他受到了侮辱,并且得知了大明的最新消息——燕王朱棣通過叛亂手段登基了。

帖木兒當時坐在鋪有絲綢和被褥的寶座上,頭戴飾有寶石的白色氈帽,對著來自埃及的馬穆魯克王朝大使、從北方南下的金帳汗國使節、由印度北上的德里蘇丹國特使、以及那些受帖木兒冊封的屬國或地方領主的代表,公開宣稱朱棣就是“豬可汗”,這句話是用漢語說的,顯然帖木兒明白漢語里的一些諧音梗。

在這里,克拉維約也首次聽聞帖木兒講述了他的早年經歷,包括他如何從沒落王族起家,帶著幾百騎兵劫掠商隊,并在戰斗中落下殘疾。

顯然,傅安沒有獲得他想要的情報。

“如果你想了解這位跟你們的靖”

“靖康之恥。”

“對,跟你們的靖康之恥差不多的奧斯曼土耳其皇帝,或許你可以向帖木兒的孫子提出申請,他一定樂得向你炫耀他們的戰績,皇帝就被關在馬戲團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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