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層與懲罰

東京：我的百鬼繪卷 第七十三章 第七層與懲罰

“轟”

原本平靜的庭院，此時烏云密布。

這里是谷云的心向世界，會隨著他的情緒波動和心情而變化。

開心的時候，庭院內驕陽細雨、四季分明。

然而當谷云憤怒，悲傷之時，庭院會隨之破敗，這片心靈世界也會因此動蕩不安。

就像現在,瑩草和座敷童子趴在欄桿上，仰望屋外的天空。

兩個小家伙也十分的生氣。

她們跟谷云感同生受，恨不得立刻外出，助主人一臂之力。

奈何座敷童子是個戰五渣，瑩草…

瑩草覺得自己很弱。

嗯，她是這么覺得的。

“壞狐貍竟然欺負小奈央。”

座敷童子揮舞著兩只小拳拳,刷刷的打著空氣：“小奈央那么好的人，狐貍真是太壞了！”

“就是就是。”

瑩草握著蒲公英莖稈的手都用力了幾分：“要不是我的靈力很弱,我也想打他！”

嗯,瑩草靈力不夠。

可實際上，草爹根本不是什么牧師，因為她的力氣非常的大。

畢竟瑩·范馬勇次郎·草的稱號，并非浪得虛名。

“呵呵呵。”

另一邊，相比起兩小只的萌莉四射，紅葉與彼岸花的笑聲，從剛才開始就沒停過。

“看到了嗎？”

紅葉看向花姐：“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等主人憤怒的樣子。”

“啊”

紅葉捧著臉,滿面酡紅的注視著漆黑的天空：“烏姿庫西！（何等壯觀和美麗）”

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

作為式神,紅葉就是谷云心中潛藏著的‘惡’。

所以谷云越是兇殘，越是霸道，紅葉就越能感受到歡愉。

就像現在,紅葉雙腿酥軟,要不是有欄桿可以攙扶,她怕不是會直接癱倒在地。

當然，這不會影響到紅葉的戰力。

她現在，渾身熱血沸騰,妖力更是洶涌澎湃，恨不得立刻將玉耀撕成碎片！

“確實令人陶醉。”

“若是能因此讓親愛的擺脫無聊的人性，徹底覺醒，或許我們應當感謝那只愚蠢的狐貍。”

彼岸花也是一樣，她象征著谷云對生命的漠視：“好了，還能站起來嗎，主人也該召喚我們了。”

她并不嫌棄紅葉的嬌狂，不如說，花姐其實也很羨慕。

與能夠從谷云的憤怒之中體會到快樂的紅葉不同，彼岸花需要的是冷酷無情，是不停的蹂躪一個又一個敵人。

只有當谷云毫不猶豫的奪走他人的生命，花姐才會徹底失去這幅冷靜的姿態，成為被谷云征服的小女人。

“還不夠啊。”

“快點下令吧，主人，讓我殺了那頭蠢狐貍。”

彼岸花的盛放，唯有將死亡，當做花泥…

花泥太少了。

玉耀的靈性，正是彼岸花最好的精神食糧。

“奈央姐，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谷云并不知道彼岸花等人說了什么,但式神心中的各種負面能量,卻不斷涌入他的腦海。

強大的靈格開始抵抗,而早坂奈央的聲音，也讓谷云徹底清醒過來。

“少爺？少爺是你嗎？”

早坂奈央的聲音透過石頭傳了出來：“我沒事，這里空間很大，里面也有食物和水。”

“狐貍先生沒有傷害我，只是讓我在這里等著。”

“說很快就放我出去。”

少女沒有浪費口舌去求救，而是第一時間將自己的狀況，以及內部環境告訴了谷云。

“嗯，你別怕，我現在就救你出來。”

谷云說著，將關注了靈力的雙手貼在千引石之上。

可奇怪的是，無論他怎么使勁，這石頭就是紋絲不動。

“紅葉，花姐。”

隨著谷云的呼喚，兩道身影恭敬的出現在了現實之中。

“你們知道這東西嗎？”

谷云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如何破開千引石上的封印。

千引石，也稱道反之石，是日本傳說中，伊邪納岐為了逃脫黃泉女神伊邪那美，特地鎮壓在黃泉比良奈的神石。

而在這個世界，千引石是道反一族利用特殊的秘法制造的封印石。

這東西的封印能力，就連爺爺都稱贊它為‘日本第一’。

即便是強大如伊邪那美，都難以沖破千引石的堵塞，只能同背叛自己的丈夫隔著石頭對噴。

‘我的夫君啊，你既然這樣待我，我就在你國每天殺死千人。’

‘我的妻子啊，你如果那樣做，我呢，就每天建立一千五百個產房。’

“道反之力。”

紅葉沒看懂，但彼岸花卻似乎知道這東西的力量：“在我的記憶里，冥界和人間的大門，就是被同樣的給擋住的。”

不過這一塊，明顯沒有彼岸花記憶中的那么巨大。

“道反之石越大，封印力就越強。”

彼岸花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我來施展‘天慟地哭’，將其從概念上摧毀。”

天慟地哭是連黃泉世界都能撼動與擊碎的力量，它針對的是概念和法則。

黃泉女神伊邪那美顯然也會這一招。

可她卻沒能打破道反之石。

彼岸花猜測，伊邪那美不是無法擊碎道反之石，而是那塊道反之石太過巨大。

天慟地哭一旦施展，世界意志就會進入‘放逐’的倒計時。

如果在這期間，伊邪那美沒能破壞道反之石，那她就會被死后世界放逐，連最后的歸所都沒有了。

“這塊…”

“不行的，主人。”

彼岸花搖了搖頭，她能感受到，里面的女子對谷云來說，非常的重要。

花姐是會吞噬死者，但她并非不分敵我

事實上，除了明確的敵人，以及谷云要求吞噬的人之外，花姐最愛的是邪惡之人墮落的靈魂。

而這里面，明顯不包括早坂奈央。

“我和紅葉的力量，破壞力太強。”

一旦兩女施展天慟地哭，紅葉先不說，她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

花姐的律法又是死亡。

這種力量，隨便溢出一點，早坂奈央都得死上個幾百次。

“好吧，我明白了。”

千引石不愧是這個世界，用于分隔世界的奇物，玉耀能找到這么大一塊，確實很有手段。

“萬物皆是虛妄，既已習得靈視之術，便當以一力，破萬法！”

靈視術沒有攻擊力，但它卻有著絕對的突破和逃脫能力。

千引石可以擋住伊邪那美，這說明該物質絕非單純的現世之物。

也許在物質界，它是一塊石頭。

可在靈魂世界，它可能會成為別的，阻擋你前進的東西。

理論上說，只要靈格足夠高，那就不存在能夠阻擋谷云的東西。

谷云不知道伊邪那美的靈格是多少。

可只要他能夠將靈格提升到超越黃泉女神的程度。

千引石可以阻擋伊邪那美，未必就能擋得住他！

“就讓我來，試試你的成色吧。”

谷云施展靈視術，開始一點點解開被本能壓制在體內的靈格。

因為舍棄了肉身，谷云如今的靈格表現為5點左右。

很快，靈格突破40，谷云觸及到了惡神和善神的領域。

接著提升，50點————神的世界！

原本谷云是不敢來到這個維度的。

因為他的存在對于神明來說，實在是太耀眼了一些。

然而現在不同了。

谷云身邊有花姐和紅葉在。

特別是前者，同為神明，花姐完全能將谷云用自身神力包裹。

就像是讓谷云藏進了她的衣裙之中。

只要花姐不當著對方的面將谷云放出來，任憑再厲害的神明，都不可能隔著這么遠，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么接下來…”

谷云雙手合十，眼中爆發出一抹深邃的靈光：“第六層！！”

靈格60點——突破！

“轟！！”

隨著一陣無形的巨響，谷云眼中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物質消失了，天空和大地，盡皆不復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姹紫嫣紅，是五彩繽紛，是好似森羅萬象般的顏色和光芒。

它們很漂亮，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種構成世界的法則。

在這里，谷云看見了世界的本質。

與此同時，谷云‘看’向了前方，那里出現了一塊漆黑之物。

這東西十分怪異，明明看起來是半透明的，內部卻閃爍著星星點點，好似宇宙中的星河，璀璨而瑰麗。

“這就是，道反之石的本質嗎？”

“它是什么東西？”

谷云沒有過于研究。

既然東西已經到了這里，等解決玉耀后，千引石自然會成為谷云的戰利品。

現在的任務，救出早坂奈央。

“嗯？”

谷云上前，卻發現自己仍然無法突破千引石的妨礙：“到了60的靈格，依舊進不去？”

“這樣的深層世界，就連妾身都沒有來過。”

紅葉與花姐陪伴在谷云身邊，她們與主人一起進入到了同等的維度。

“還要繼續增強嗎？”

谷云說著，正準備繼續提升靈格，卻被花姐給攔了下來：“親愛的，你先等等。”

“怎么了？”

“70以上，很危險。”

花姐的真正靈格就是70，堪稱觸及根源和真理的領域。

但在平常狀態下，花姐并不會真正維持高靈格的生命狀態。

之前也說過，靈格分為表現靈格（簡稱表靈格）和內在實際靈格（簡稱里靈格）兩部分。

表靈格指的是你當前所處之地，里靈格是你的本體在哪。

彼岸花平日里，別說50以上的表靈格，就是30以上，都很少維持。

靈格130為第二層，30以上是第三層的惡神領域，40以上第四層的是善神空間，50以上是第五層的神明世界。

不同的存在，有自己最喜歡的生態位。

花姐待在最靠近靈魂的第二層，諸神多在第五層。

理論上說，不同層次的存在，只要不闖入對方的生態位，就不會互相干擾。

“為什么這么說？”

谷云問道：“70以上，有什么？”

靈格70以上，可以將其稱作第七層。

從現在的狀況看，第六層已經涉及到了法則，那第七層會有什么，谷云無法想象。

根據玲子所說，她現在的靈格是69，隨時可以突破到70。

在數年前，玲子曾在常世的一位偉大神明的幫助下，窺探過70以上的世界。

而結果就是，僅僅一瞬間，夏目玲子便身受重傷。

“我也不知道。”

花姐搖頭道：“就像是一種本能，潛意識里，讓我不要將靈格提升到那個層次。”

“否則，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這樣的話，谷云沉默了一會兒。

就現在來看，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先把玉耀拿下，然后奪取他的真名，再讓其解開千引石上的封印。

可如此一來，未免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

谷云不想向玉耀服軟。

太丟臉了！

“不過，如果只是一瞬間的話。”

此時，花姐開口道：“我有把握，能保護親愛的。”

“一瞬間？”

“最多5秒。”

花姐的記憶里并沒有第七維度的信息，但她對自己的能力有著充分的了解。

谷云是她最重要的人，花姐不會拿他開玩笑。

“足夠了。”

谷云心里有數，搭救早坂奈央根本用不了5秒：“可以開始了嗎？”

“隨時可以。”

花姐將自身的神力和妖力，凝聚到了極致。

她神色凝重，前所未有的嚴肅。

“那，來吧。。”

谷云在身前結了個手印，另一只手則摁在千引石之上。

“嗡”

龐大的靈力催動靈視之術，將已經踏入高等神之領域的生命形態，再次向前推了一步。

下一刻，谷云眼中的世界再次發生改變。

黑暗，什么都沒有的虛無。

“就是現在！”

沒有時間去觀測第七層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谷云并未忘記彼岸花的告誡。

他按在千引石上的手開始探入。

跟谷云想的一樣，千引石只能阻擋70以下靈格之物，一旦達到第七層，自己就能突破它的封印。

“抓到了！”

第七層的世界內，早坂奈央的血肉之軀自然不可能在這里存在。

所以理論上，谷云在第七維度，是什么都抓不到的。

但是，靈視術并非只能讓自身進入高等維度，還可以帶別人，一起進行穿梭。

所以…

幾乎是在谷云觸碰到早坂奈央的瞬間，少女只覺得周身的洞窟，面前的巖石，所有東西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有的，只是抓住自己的谷云，以及他身邊的紅葉和彼岸花。

“少爺！”

早坂奈央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她無條件信任谷云。

谷云，來救她了！

“主人快走！”

谷云沒有多說什么，因為彼岸花向他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劇烈預警。

有什么東西，感知到了進入第七層的谷云。

它，看到他了…

也是此時，一股極致的惡寒自谷云心底升起，他抬起頭，只見一尊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正低頭俯瞰著他。

谷云無法形容對方的具體形態。

它跟千引石在第六層時的模樣非常相似，如同漆黑的陰影，只是體內有著璀璨的星光，好似一體包裹住宇宙的史萊姆。

沒有眼睛，也沒有五官。

可谷云就是能夠感覺到，它在看著自己。

“嗚”

悲鳴聲在谷云心底回蕩，怪物也在此刻向他伸出了手。

快到以谷云的意識，都幾乎反應不過來！

“不好！”

谷云一把抱緊了早坂奈央，整個人猶如時間回溯一般，朝著后方倒退而去。

隨著靈格的不斷降低，原本應當觸碰到谷云的大手，猶如虛影一般，透體而過，并快速在谷云眼中消失不見。

黑暗的虛無世界再次有了亮光，那猶如星光般的法則凝聚而成的千引石，出現在了谷云的視線之中。

‘回來了。’

谷云驚魂未定，卻又長松了一口氣：‘我回到了第六層…’

下界不存上界之物，下界無有上界之靈。

不同的維度，無法彼此干涉。

所以無論那個怪物有多強大，它的生命層次太高，根本無法于下層存在。

“嘣！”

可不等谷云查看早坂奈央的狀況，巨大的千引石便是轟然破碎。

“主人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紅葉用身體保護柱了谷云和早坂奈央，花姐更是第一時間沖上前去，似乎在抵擋什么看不見的東西。

“啪嗒，啪嗒。”

一塊塊碎裂的千引石墜落在地，谷云整個人跪倒在地，大量的冷汗從他體內滲出，頃刻間便打濕了身上的衣物。

“少爺！”

早坂奈央想要攙扶起谷云，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觸碰到對方，甚至于對方的身體都在消失。

“少爺，少爺你怎么了，不要…”

“呼呼”

谷云劇烈喘息著，他看了眼一旁的紅葉，后者立刻會意，然后出現在了早坂奈央面前：“奈央不用擔心，主人沒事。”

“那，那少爺怎么會消失？”

“因為在這里的是主人的靈魂。”

“靈魂？”

早坂奈央得救了，但她只是個普通人，無法看見靈體。

剛才那一下，谷云強行闖入了第七層的世界，靈視術本身就消耗頗大，之后又為了躲避那個虛無體的怪物，谷云強行逆轉靈視術，封印自己的靈格。

這一來一去，饒是谷云經過兩個神明增幅過的靈力，都沒能撐住，直接消耗殆盡。

若是平時，谷云隨手就能給少女開眼。

可現在…

他真的很虛弱，只能讓紅葉代自己傳達了。

“親愛的，你沒事吧？”

彼岸花來到谷云身邊，只見對方的袖子破了一處口子，顯然是剛才跟那個怪物交手時，留下的損傷。

“我沒事，花姐你呢，沒受傷吧？”

“沒有。”

彼岸花搖了搖頭，說：“對方的實力與我相當，只是稍微抵擋，問題不大。”

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個怪物無法在下界存在，而彼岸花卻能通過降低靈格，與它錯位，從而立于不敗之地。

“那是什么東西？”

谷云回想著自己看到的那個怪物的形體，發現它長得有點像自己前世玩過的一塊名為老頭環的游戲里的最終boss————艾爾登之獸。

史萊姆一般的透明身軀，體內是好似星河般的璀璨紋理，沒有面目，也無法交流。

當然，谷云知道對方跟艾爾登之獸沒有半毛錢關系。

“千引石，為什么會破碎？”

這一點是谷云沒有料到的：“莫非…”

突然，谷云想到了一種可能，于是利用恢復了一些的靈力，再次開啟靈視術。

“碎了！”

千引石在第六層視界下，跟虛無怪物十分相似，也是黑色的果凍，內部閃爍著法則光點。

而現在，千引石上的光點雖然并未消失，卻破碎成了很多塊，仿佛被某種外力強行打碎了一般。

連谷云都無法破壞的千引石，被那個怪物，擊碎了！

“千引石跟那個怪物有關系。”

谷云隱隱有種猜測，這千引石的本質，很可能就是那種怪物身體的一部分。

“石頭還能用，回收一下吧。”

兩位神明帶來的靈力不僅在量上有所提升，恢復速度也比先前快了許多。

“接下來…”

谷云將手放在早坂奈央眼前，輕輕一劃：“讓你受驚了，奈央姐。”

“少爺！”

早坂奈央被谷云賦予了‘見鬼’的能力，她一看到谷云，沒忍住撲了上去，于是再一次撲了個空。

“我現在是靈體，你碰不到的，奈央姐。”

谷云對早坂奈央的犯傻行為感到好笑。

解救了人質，讓谷云的心情好了許多。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谷云會輕易原諒玉耀，對方犯下的錯誤，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接下來…”

谷云的笑容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空幻，解除領域吧。”

“是。”

得到谷云的命令，空幻解開了京畿千朱門，只見她懷里抱著一只灰頭土臉的銀狐，正是天狐玉耀。

“它…”

“我教訓了這個蠢貨一頓。”

面對空幻，玉耀根本下不去手，而天狐小姐知道這事不能善了，于是全程沒有放水，硬是狠狠的修理了它一頓。

“喚醒它吧。”

“主人…”

聽到谷云依舊冷漠的話語，空幻微微顫抖，她想要為玉耀求情，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天狐小姐很清楚，玉耀犯下的錯誤，太大了。

“剛才，就差一點。”

如果不是這只蠢狐貍，谷云怎么可能會進入第七維度，去面對那么恐怖的家伙。

一想到這，谷云的心就沉到了底谷。

“瑩草。”

谷云深深的嘆了口氣，平復了內心的怒火，然后喚出了瑩草：“不用治好，讓它清醒過來就行。”

“是。”

瑩草揮舞手中的蒲公英，星星點點的綠光灑在銀狐身上。

很快，玉耀便清醒了過來。

“你…”

睜開眼，玉耀看見了谷云，而后便是站在他身邊的早坂奈央，以及碎了一地的千引石。

“怎么可能？！”

玉耀正準備說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幾乎將它的靈魂撕裂。

“噗”

銀白的狐尾，在狐貍的哀鳴聲中，帶著一抹血跡，拋向空中。

再抬頭，玉耀看到的，是一雙冷漠到極致的眼睛。

先前的壓制，和強迫自己冷靜，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作用。

狐尾是狐貍類的妖怪和神明的關鍵所在。

靈力流轉，吸收元氣，甚至是最為重要的生命力，說狐尾比性命更重要，都不為過。

然而現在，玉耀的狐尾，斷了。

這意味著，它的靈力，它這輩子的修煉，徹底不復存在。

“噗！”

但是，還沒完。

隨著谷云的手再次落下，一根常人看不到的狐尾，應聲而斷！

接著是第二條，第四條，直至第九根靈性狐尾。

谷云斬斷的，不只是玉耀本身的狐尾，還有那些隱藏在它靈格之中，象征著它這兩千五百年來全部修為的，靈力、根骨、資質，乃至是靈性！

“主人！！”

空幻驚駭莫名，然而谷云的目光，卻讓她求情的話，根本無法說出口。

“兩千五百年，這是你的修為對嗎？”

谷云沒有理會玉耀的痛苦，他伸出兩根手指，用極為壓抑的聲音說道：“你應該慶幸兩件事。”

“一，你是小空的家人。”

而空幻，如今也是谷云的家人。

他無法接受從今往后，天狐小姐每天都活在陰影、痛苦和自責之中。

“二，我的母親和奈央姐，沒有因為你的愚蠢而受傷。”

“所以我不殺你。”

言罷，谷云的手指緩緩落下，就這么點在了銀狐的額頭。

“我曾在心中向爺爺保證，會盡量克制自己，”谷云平靜道：“絕不濫用自己的力量，為所欲為。”

“很遺憾，我做不到。”

谷云眼眸中的藍色光芒越發明亮。

靈視術，提升自己的靈格。

律令術，勾連對方的真名。

最后，御神術，強行束縛妖魔的本、真、我，三大要素。

“小玉！”

空幻意識到了谷云要做的事，她連忙抓住了銀狐的爪子，接著口中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何必如此，空。”

谷云并未停止施術，他要強行奪走玉耀的真名，而這樣做，對于玉耀來說，就如同靈魂被撕裂。

這是真正意義上，能夠徹底抹殺一個人的禁術。

一旦谷云摧毀了玉耀的真名，它將徹底灰飛煙滅，就連黃泉法則，都無能為力。

同樣的，真名到了谷云手中，玉耀將來的生死，也將為其支配。

如果玉耀沒有受到重創，它或許能夠抗衡一二。

可惜，失去了修為，此時的玉耀也就是一只具備靈性的銀狐，甚至因為失去了尾巴，比之一般的銀狐還要不如。

這樣的它，怎么可能抵擋谷云的力量。

“我…”

空幻使用了感觀共享的術法，將玉耀所需承受的痛苦，一個人全部抗下。

“它犯下的錯誤，我這個做姐姐的，一樣有錯。”

天狐小姐死死咬著牙：“至少讓我，接受您的處罰。”

谷云知道，這是空幻在保護玉耀。

失去了幾乎全部靈性的玉耀，承受這樣的禁術，幾乎瞬間就會昏厥過去。

即便事后活下來，也會淪落為一頭真正的畜牲，變成一只野獸。

而這，就連轉世投胎都沒用。

因為這種傷勢，出在根源之上，是連神明，都沒法逆反的概念缺陷。

這一次，谷云真的沒有留情。

他幾乎可以預料到，玉耀承受不住，從此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場。

“要很久哦，小空。”

空幻的舉動，讓谷云稍稍冷靜了一些。

“而且會越來越痛苦，”谷云的聲音依舊平靜：“若是你中途昏迷，那么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愿意承受！”

空幻眼睜睜的看著玉耀被谷云斬斷所有的狐尾。

這是她罪有應得，空幻怪不得誰。

可即便如此，她的心依舊會痛。

‘空…’

此時此刻，玉耀如何還不明白事情的真相。

空幻根本沒有被谷云奴役。

如果沒有自己的作死，以空幻稻荷神的神佑之力，她在飯島家，可以過的相當滋潤。

可現在，因為它這個后退，把事情徹底攪的一團亂，狠狠的坑了一把親姐姐。

“嗚嗚嗚（不要啊，空，都是我的錯，跟你沒關系的）。”

玉耀很后悔，是它太過傲慢了，自以為看透了真相。

可結果呢，竟然犯下了如此愚蠢的大錯。

對一個真心照顧空幻的好人，對兩個無辜的普通人，差點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我接受！’

‘請，不要再讓她繼續下去了！’

失去靈力，甚至變成沒有靈智的狐貍，玉耀都能夠接受。

可看著空幻凄厲慘叫，無論多痛苦，依舊死死抓著它爪子的手，不肯松開。

這一幕，讓玉耀比死還要難受。

“我會保護你的，”空幻的聲音，在玉耀耳邊響起：“小玉…”

銀狐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淚水，發出了悲傷的哀鳴。

“谷云。”

早坂奈央想要求情，卻見谷云的眼神無比清澈。

“不忍心的話，就閉上眼睛吧，奈央姐。”

雖然嘴上不說，可谷云心中，終歸有些埋怨空幻。

只是現在，看著她不顧一切的去保護家人，谷云再一次看到了她的內在。

為了拯救美夜子，舍棄自由，侍奉谷云。

現在為了保護玉耀，為它承受痛處。

“你有個好姐姐，蠢狐貍。”

谷云在心中默默的說了一句，可手上的法術，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懲罰玉耀，是谷云的選擇。

因為他必須為家人的安危負責。

不只是早坂奈央和飯島環，如果將來的某一天，空幻受到了傷害，他也一定會像今天這樣，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嚇到了我的人，我就廢了你。

你傷了他們一根汗毛，我就讓你魂飛魄散！

縱使是黃泉法則，乃至這個世界的意志，也絕對護不住你！

“我會盡全力，施展禁術。”

谷云給了空幻一個保證：“如果你能堅持到最后，今天的這件事，至少我，愿意到此為止。”

玉耀已經付出了代價。

谷云也沒有留情。

至于玉耀最后會不會徹底淪為野獸，就看空幻的了。

“我...”

空幻看著玉耀，牙齒已然將嘴唇咬破：“是它的姐姐！”

姐姐！

兩個字，表明了空幻的態度，這讓谷云發自內心的贊賞。

“律令術·掠神！”

“啊！！！”

難以想象的痛楚，仿佛要將空幻撕碎，但她堅持著，強迫自己不能暈厥過去。

早坂奈央站在一旁，眼見空幻的慘狀。

她很想讓谷云開恩，原諒她們。

可早坂奈央真的太了解自家少爺了。

他很謙遜，也很溫柔。

唯有家人的事，由不得他人干涉。

于是，早坂奈央閉上眼，心中默默的為空幻祈禱，希望她能堅持下去。

“呼呼”

終于，半個小時后，臉色蒼白的空幻趴伏在地，整個人更是猶如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那冰冷的汗水，將她的衣服打濕了一遍又一遍。

再看玉耀，她深受重創，哪怕真名剝離的痛楚被姐姐完全承擔，依舊頂不住精神壓力，昏迷了過去。

天狐玉耀

性別：母

種族：靈狐

靈格：第一層

天賦（已廢）：言靈、境反、五行操縱、法術創造、法器煉制、賦予靈格、傀儡術

備注：真名撕裂，靈格破碎，幾乎再無恢復可能

“稻荷神的神格嗎？”

除此之外，收服玉耀一并帶來的，還有一枚跟空幻一樣的稻荷神神格。

谷云沒有給予玉耀，而是隨手將其丟進了繪卷之中，不再理會。

“抱歉，小空。”

谷云嘆了口氣，然而天狐小姐卻搖了搖頭，說：“主人你沒有做錯什么，犯錯的，是我和小玉。”

而且，這份痛楚讓她沒有置身事外，不至于眼睜睜的看著玉耀，一個人獨自承受一切。

“把手給我吧。”

“嗯？”

空幻不解的伸出手。

下一刻，空幻只覺得一股靈力自谷云身上流入她的體內，快速恢復著她的傷勢。

“好了。”

谷云讓空幻將玉耀帶上，他們要離開了。

“感謝您，主人！”

谷云沒有讓自己拋棄玉耀，而是將其帶走，這就意味著，她還有挽救的機會。

“叫主人，生分了。”

谷云微笑道：“像之前一樣，叫我小谷云，或者小主人就好。”

玉耀是玉耀，空幻是空幻，谷云拎得清。

“回庭院休息吧。”

谷云讓空幻和玉耀進入庭院，自己則找了塊石頭坐下，同時向袖白雪發出指令，讓她返回。

也是這一刻，谷云平靜的神色，帶上了一抹凝重。

他治好了空幻。

但不是使用的瑩草的力量。

‘御神術…’

此時此刻，谷云只覺得渾身劇痛：‘將式神受到的傷勢，化作單純的痛楚，由術士承受。’

只有痛楚，沒有傷害，而式神卻能因此痊愈。

這個秘法，幾乎可以做到式神還有一口氣，就能不死不滅的恐怖程度。

‘大意了。’

這次的事情，玉耀是首惡，理論上是唯一的罪人。

可仔細想想，谷云自己難道就沒有錯嗎？

他沒能保護好家人，讓敵人有機可趁。

倘若這次來的不是玉耀，一個只是囚禁早坂奈央的良善靈狐，而是一個邪惡的吃人的妖魔。

那谷云，怕是會后悔一輩子。

‘爺爺說的對。’

‘沒有能力，便不該結緣。’

不知道妖魔鬼怪存在的普通人，他們直接、間接遇到妖怪的概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一旦扯上了關系，比如谷云與空幻，空幻與玉耀，玉耀就會因此牽連到早坂奈央等人。

越是交往密切，越是危險。

而谷云，沒辦法保護所有人。

玉耀的事，如同警鐘，驚醒了谷云。

“這是最后一次！”

谷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哀鳴：‘空幻背負了玉耀的罪，我，也需要為奈央姐和母親遇險負責。’

空幻體會到的痛楚，一點點的在谷云身上顯現。

越來越痛，越來越沉重。

而這份感同身受，也在不斷加深谷云的信念，強化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