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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一百二十九、又管閑事
夜色逐漸掩住晚霞。
清涼谷,一間雅致亭內。
頭系抹額一身劍服的高挑小娘,一走進亭內,就冷清發問:
“讓你找鶴氅裘老道士,你進水牢多日,情況如何?怎么不見有消息,還要本小姐親自派人找你,怎么,柳阿良,現在是給女君送飯的光榮雜役,架子變這么大了?”
歐陽戎正在桌邊擺放自帶的菜肴。
這一次見面他在亭子里等了快半個時辰了,才等到諶佳欣,然而后者一進來就是興師問罪的語氣。
歐陽戎擺放菜碟的動作不變,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
正如諶佳欣所言,這次見面,是她等不及,派陳大娘子過來通知的歐陽戎。
而歐陽戎來了之后,等到了現在,算是諶佳欣遲到最長的時間了,前幾次的見面,雖然她也有遲到,但都是一刻鐘或一盞茶而已,明顯也不是故意的。
然而這一回,遲到半個時辰,也就是足足一個鐘頭,好家伙,菜都要涼了,她真要是有事,可以讓陳大娘子晚點帶歐陽戎過來,沒必要提前來這么久,一看就不是不小心的。
“小姐息怒,菜快涼了,小姐請坐,先用膳。”
“哼。”
諶佳欣看了看木訥青年平靜臉龐,冷哼一聲,沒有坐下。
直到歐陽戎主動開口,先解釋了一句:
“雖是入了水牢,日日送飯,但一直沒什么進展,心中愧疚,便也沒來到叨嘮小姐。”
“是真愧疚,還是沒當回事?”
“小姐交代之事,萬萬不敢耽擱,每刻都放于心上。”
“是嗎,呵,難說。”
諶佳欣偏頭,馬尾輕甩,輕哼一聲,這才走上前來,在桌前坐下。
歐陽戎默默盛飯,遞了上去。
諶佳欣沒有動筷子,像是提不起胃口,她眼睛盯著熱氣騰騰的菜肴,沒有看歐陽戎,說:
“講講看,怎么個愧疚法。”
歐陽戎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飯,毫不見外的在諶佳欣對面坐下。
在后者眼皮微跳之際,他悶聲開口:
“稟小姐,這幾日,小人每一次去送齋飯,都止步于五神女所在的屋中……屋子里面還有一扇門,通往水牢深處,小人一直沒機會進去,五神女每回都是親自帶著八份齋飯下去……五神女話很少,小人目前為止一直沒機會多問門后的事,也不敢多問……”
歐陽戎細細講述了下最近幾夜去水牢送齋飯的情況,另外,還向諶佳欣詳細講述了水牢內的布局構造,還有一些他個人的猜測,十分詳實。
諶佳欣聽著聽著,眉頭漸漸松了些,臉蛋上少了些剛剛緊繃時的嚴肅苛刻。
“原來水牢深處還有一番天地,你送齋飯也進不去嗎,竟是要師尊親勞……”
聽完了歐陽戎的回報,她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少頃,思索了會兒,發問:
“等等,你是說,每隔一日,你下去送齋飯,師尊都會托你打一桶清水送下去?”
歐陽戎木訥點頭:
“嗯。”
緩緩道出了他這幾日總結的規律:
“而且……到了后面五神女還有一個古怪要求,她要瀑布外面深潭里的冰水,越冰冷陰涼越好……然后我每回走之前,都看見五神女帶著食盒和水桶進入里面那扇門內……”
不知為何,歐陽戎隱去了門內有血腥味、疑似死人的細節,沒有多講,一筆帶過。
諶佳欣聽完,眉頭漸漸蹙起:
“陰涼冷水……師尊這是要用它作何……”
歐陽戎配合著搖搖頭。
某刻,似是想起什么,他補充道:
“對了,還有件事,有點奇怪。”
“說。”
“每夜吃完送上來的空食盒,盒身上面都有很多的水漬,像是淋過雨一樣。”
“淋雨?”
諶佳欣微微蹙眉,奇怪問:
“我記得這些食盒應該都是防水的,有時候夜里雨大,送來需要保證飯菜尚暖。”
“嗯,說防水,淋雨倒是無事,只是小人記得,每夜把食盒送下去時,食盒都是干燥干凈的,返還回來卻是盒身濕漉漉的,每一份食盒都是如此,有些奇怪,但小人也不方便多問。”
諶佳欣又問:
“里面的飯菜如何?”
“都吃光了,沒有浪費,是被人食用的痕跡,這點倒是正常。”
諶佳欣想了想,說:
“繼續觀察吧,這一點先別多問,說不得是水牢里面情況特殊,容易淋水……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對策,讓你代替師尊,進水牢里面送飯,找到那個鶴氅裘老道士。”
“好。”
一問一答后,二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了下來。
諶佳欣沉吟片刻,偏頭看向歐陽戎。
二者的目光對視了會兒。
她突然道:
“師尊其實很好說話。”
歐陽戎裝作愣了下,后知后覺的點了下頭。
“柳阿良,你可以嘗試主動提一下,讓師尊把送齋飯進門的活計交給你,若被拒絕,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歐陽戎緩緩頷首:
“小姐說的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五神女確實很好說話……小姐還記得,小人上次提過的那位膳堂同僚?”
諶佳欣怔了下,像是沒想到他會話風一轉突然提起這一岔。
她好奇:
“你是說那個叫吳翠的小娘?”
歐陽戎點點頭:
“嗯。”
“她怎么了,和咱們的事有關系嗎?”
歐陽戎點點頭,又搖搖頭:
“有些聯系,小人請求小姐幫個忙。”
諶佳欣愈發疑惑:
“什么忙?”
歐陽戎沒有立馬回答,而是有條不紊的說:
“吳翠年輕,卻留在膳堂,是想再見五神女,報答知遇之恩,再請教今年來觀摩劍譜的疑惑,吳翠雖天賦欠佳,遠不及小姐,卻和小姐有一樣相同之物,那就是問道之心。”
諶佳欣歪頭:
“然后呢?”
歐陽戎語氣認真,與她對視,繼續說:
“小姐能否幫小人一個忙,抽點功夫,小小的指點下吳翠,幫她解下劍譜疑問,您是五神女親傳弟子,親自教她就等同于五神女教誨,她定心服釋然。”
諶佳欣嗓音陡然冷了下來:
“為何幫她?”
歐陽戎眼神專注道:
“那夜我小改了五神女口諭,得了入水牢送齋飯的唯一名額,排擠了她,斷了她夢寐以求的機會,我要還,另外,我事后也答應了她,會幫她……”
諶佳欣突然打斷:
“本小姐沒在問你,而是問本小姐為何要幫她?給本小姐一個理由,只是你的人情,那本小姐偏不給,不賞你臉又如何?你自己解決去。”
她冷笑一聲,嘴角一扯:
“更何況,本小姐并不覺得你欠她什么人情,進水牢的機會,各憑本事,她本來就搶不過你,各方面都是如此,這個送齋飯的位子,能者居之,這就和這世間很多事情一樣,沒有誰欠誰的,你沒必要覺得虧欠,人家領不領情還兩說,你可別自作多情。”
歐陽戎卻堅持道:
“一碼歸一碼,吳翠待我誠懇,直到現在都還信我,不疑我改了神女口諭,光憑這一點,我也要待她無愧。”
不等諶佳欣反駁,歐陽戎再度鏗鏘有力道:
“小姐,我本來答應她,去和五神女提一嘴,但是現在看來,此舉不合適……剛剛小姐也叮囑了,讓我主動像五神女提出分憂,代她入門送飯送水……既然如此,與五神女提吳翠的事不太妥,說話的機會還是留給咱們的正事為好,吳翠那邊,懇請小姐幫忙,也算屬下給她的補償……”
只見,此刻的諶佳欣,臉蛋緊繃起來,眼睛盯著敢提條件的木訥青年臉龐,一字一句的問:
“拿正事說事,柳阿良,你這是在威脅本小姐?”
歐陽戎望了眼面前一身反骨的桀驁小娘,少頃眼瞼微垂:
“不敢。”
不等諶佳欣發飆,他立刻接話:
“小姐,小人只是覺得……都是自己人,吳翠也可以變成自己人,多一個人,可以多棒小姐分一份憂,小姐不是一向很看重集體圈子嗎,說不得,吳翠后面也能幫上咱們大忙,現在就是一份很好的機會,小姐可以收下她。”
歐陽戎低頭快語說完這些,久久不見面前小娘傳來回復動靜。
等待少頃,他抬眼看去,只見諶佳欣已經安靜下來,臉色平靜的注視著他,也不知道腦海里正在想些什么。
“小姐?”
歐陽戎嘗試喊了聲。
“哼。”
諶佳欣冷哼一聲,起身走人,在歐陽戎的注視下,離開了亭子。
走出亭后,前進了幾步,她輕飄飄的丟下一言在晚風中,飄至歐陽戎耳畔:
“下次過來,把她劍譜先帶來,人先別來……”
桀驁小娘頓了下,嗓音愈發冷漠:
“另外,你知道的,本小姐厭蠢。”
歐陽戎腳踏夜色,拎著食盒,離開了清涼谷。
一路返回清涼谷膳堂。
路上,他不時回頭,打量清涼谷內崖壁上的數條瀑布。
有了玉堂給的小地圖,歐陽戎對清涼谷內的道路大致有些熟悉了,這一次來私見諶佳欣,都無需陳大娘子給他帶路,說他傍晚一人過來的,趁著膳堂夜班還沒開始。
路上,歐陽戎回頭多看了兩眼東北角的一條瀑布。
也不知道是不是進入了枯水期,這條瀑布的水量日漸減少,和歐陽戎第一次進入清涼谷看見它時比,水流寬度縮小了一半。
不過,這條瀑布并不是水牢所在的位置,水牢是在清涼谷內最大的一條瀑布后面的。
所以對東北角這條瀑布,近來的異樣,倒也沒太關注。
這趟見諶佳欣,收獲不小。
最簡單的一點收獲,就是驗證了他一直以來的一個觀點……看起來很不好說話的諶佳欣其實是很好說話的。
指點吳翠劍術的條件,她最后還是傲嬌嫌棄的答應了下來。
回到膳堂,其他雜役大娘們正在閑聊偷懶,吳翠坐在窗邊,托腮發呆。
看得出來,錯過了水牢送飯見五神女的機會,吳翠有些幻想破滅,百無聊賴。
歐陽戎自若走到灶臺邊,看了眼有些凌亂的灶臺,沒被收拾。
他轉頭四望了下,沒等開口,窗邊的吳翠已經起身,拿著抹布,走上前來,低頭擦拭起灶臺。
歐陽戎看了會兒沉悶的雀斑少女。
其實這并不是她的活計。
等吳翠打掃完畢,歐陽戎突然道:
“你那本劍譜呢,等會兒拿給我。”
吳翠以為是聽錯了,有些茫然的抬頭,眼神迷糊的看著他。
于是歐陽戎又復述了一遍。
吳翠眼底深處似是亮起了一粒光。
多日沒有動靜,本以為歐陽戎是在給她口頭畫餅,或者說只是和五神女提一嘴完成個任務,沒有后續。
她壓住激動心情,認真問道:
“你……你要去干嘛。”
歐陽戎點頭直言:
“說好的幫你提一嘴的,不過呢,五神女正在閉關,可能出不了水牢,若指點你,或是讓人帶話,或是派親傳弟子處理,你做好心理準備。”
吳翠連忙點頭:“好,我已知足,多謝了,柳阿良。”
歐陽戎擺擺手。
吳翠從懷中取出一本劍譜,鄭重的遞了上來。
歐陽戎接過被她捂得溫熱的劍譜,似是想起什么,他轉頭又問她:
“對了,聽說仙子們修煉的東西叫什么煉氣術,入門好像是九品,這劍譜上應該有吧,你現在修煉的情況如何?可有入品?”
吳翠聽罷,小臉一紅,頂著歐陽戎的灼灼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望腳尖:
“劍譜上是有一門煉氣心法,但我……我煉了許久,不得其法,有些迷糊,還沒入品……”
似是害怕歐陽戎投來異樣眼光,她連忙解釋,同時伸手去翻歐陽戎手里的劍譜,朝他示意:
“不過劍譜上的招式,包括練氣心法,我、我全都記下來了,你隨便考我,另外,不懂之處,我都有做筆記標注……我真是認真在學,一刻不敢耽誤……”
說到后面,她嗓音弱弱,聲音小了下來,不等歐陽戎開口,自己就已經羞愧的通紅了臉。
歐陽戎看了眼局促不安的好學少女,沒要說什么,默默收起了劍譜,轉而,他一聲輕笑:
“沒事的,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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