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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六十一、北魏元氏
歐陽戎想起來,這幾日苦思對策時,
他好像對關心詢問的謝令姜提過一嘴秦恒與北歸戍卒的事情。
沒想到謝令姜放在了心上,還告訴了離閑一家,眼下聚賢園書房夜謀時提起,明顯是要集思廣益。
“桂州北歸的戍卒事宜,良翰有眉目了嗎?改日中使勸歸后,回到江州,如何保住他們。”
離閑臉色關心問道。
見到眾人目光投來,歐陽戎表情有點猶豫。
謝令姜拉了拉歐陽戎袖口,然后轉頭解釋了句:
“大師兄是怕影響潯陽王府,此事是那位交好的秦將軍所托,與潯陽王府無關,大師兄想單獨處理。”
離大郎搖頭:
“說好的休戚與共,良翰勿要把我們當外人。”
離閑也點頭:
“大郎說的沒錯,龍城都一起過來了,沒道理到了潯陽,反而生分了,有什么事,拿出來說,咱們一起想辦法,不可單獨行動。”
歐陽戎只好無奈道:
“其實我這幾日也沒想到太好的對策,目前是想著,等戍卒歸來那日,和王冷然一起出城去接,隨機應變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
“可以喚多些人一起去,量他王冷然不敢明目張膽指鹿為馬。”
離閑思索了下,問:
“聽著算個辦法,可檀郎有把握嗎,王冷然這種卑鄙諂臣,檀郎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真敢為了給背后的衛氏立威,當眾強安造反之名……”
歐陽戎抿嘴:“只能賭,約莫五成把握。”
離大郎欲言又止,離閑拍了拍長子的手,轉頭率先問道:
“這位秦將軍的交情,對檀郎很重要嗎?”
歐陽戎猶豫了下,點點頭,道明:
“不僅僅是個人交情和同情心,秦將軍位居江州折沖府的果毅都尉,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幫咱們一把,不至于對未來江州軍府監視王府的行動兩眼一抹黑。”
離閑頷首,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安靜了會兒,這位富貴員外打扮的潯陽王忽然說道:
“檀郎,若本王和世子,與王冷然一起出城如何,有咱們在一旁見證,壓著他,投鼠忌器,想必王冷然也能收斂一點。”
歐陽戎面色有點難為情:“怎能讓伯父和大郎下場……”
離閑擺擺手:
“這些戍卒們本就是被逼嘩變,大多無辜的,回家見妻兒老小有什么錯?他們也是潯陽兒郎,本王封地在此,這算是應該做的。
“當然,本王也有結交那位秦將軍的私心。”
歐陽戎搖頭:
“君子論跡不論心,若是秦將軍與折沖府第三團將士們知道王爺的惦記關懷,必然感動。”
離閑苦笑:“只是不知道,本王與大郎出城迎接能不能震住王冷然,另外貿然出城,也不知道是否妥當。”
謝令姜沉吟:“伯父不便擅自出城,還是找個由頭,比如去雙峰尖實地考察造像事宜,順路迎接北歸戍卒。”
離閑點點頭:“有道理,這就說得通了,名正言順。”
不等歐陽戎表態,謝令姜、離閑、離大郎還有韋眉等人便湊在一起,三下五除二的商量完了大致方案。
歐陽戎見狀,有些哭笑不得。
“你們就商量完了,不問問我?”有點沒好氣。
謝令姜小手一揮:
“這叫群策群力,同心同德,共度時堅,大師兄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講,駁回反對。”
“……”歐陽戎。
眾人歡笑。
歐陽戎轉頭,撓了撓鼻尖。
話雖如此,不過商量完后的謝令姜、離閑、離大郎等人依舊目光看過來,期待他的表態。
“也行,王府可以插足下此事。”
歐陽戎沉思了會兒,面色有點無奈的點頭:
“不過得精修一下。擅自出城依舊是大忌,觀摩造像的由頭也不保穩。
“這樣吧。
“到時候伯父上旨一封,我也以江州大堂的名義,聯名上奏,一起稟告陛下,就說建造大佛缺少些專業人手,建議招攬這三百名北歸戍卒,一起協助造像,
“同時,也算是他們擅自北歸的小懲。
“畢竟完全赦免,一點也不罰,這第三團的北歸將士們估計心里不安,也挺打鼓。容易造成對官府的猜忌,徒增意外風險。”
歐陽戎微微嘆息:
“這也是我覺得的,此次赦免并招歸嘩變戍卒諸多環節中,最危險的一環,保不準就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不過這次江州有伯父在,潯陽王的信譽還是有保障的,且也有老上司秦將軍出面。”
謝令姜、離閑等人聞言眼前一亮。
“讓阿父上旨,名義上給戍卒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離大郎語氣感慨:
“還是檀郎考慮周全,給咱們查漏補缺。”
歐陽戎搖頭,瞄了眼小師妹:
“別,都是群策群力。”
謝令姜白了他眼。
歐陽戎伸手,從板起俏臉、不情不愿的她手里,搶走了一只悉心削完皮的梨子。
眾人頓笑。
半時辰后,書院夜謀結束,眾人準備散去。
“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件事。”
離閑轉頭,朝準備出門的歐陽戎道:
“檀郎,王俊之這人,你熟悉嗎,覺得如何。”
歐陽戎頓步,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好奇、探尋意見的離閑。
門前的謝令姜、離裹兒、離大郎等人也適時頓步,轉頭看去。
歐陽戎點了點頭,“認識,但不算熟。”
離閑擔憂問:“聽說是與李正炎他們一起來潯陽城的,他與李正炎關系很好?”
歐陽戎如實道:“李正炎送他來赴任,關系應該不錯。伯父問這個做什么。”
離閑答:“前幾日,他托裹兒與袁老,自我引薦,給王府遞帖……本王打聽了下,聽說他也與越子昂熟,本王擔憂他與檀郎有隙。”
歐陽戎看了眼門旁低頭擼貓的離裹兒,收回目光,搖搖頭道:
“沒有間隙。”
離大郎主動問:“檀郎覺得,可否招納。”
面對離閑父子投來的質詢目光,歐陽戎垂目,似是思索了會兒:
“王俊之口齒伶俐,擅長交際,懂得分寸,比之越子昂,是個人才,公主殿下與袁老先生愛才舉薦,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人才這種東西,有些得之如添翼,有些得之受其累贅,需看主公如何駕馭。伯父若有信心,可以嘗試。”
頓了頓,當著眾人的面,歐陽戎展顏一笑:
“如小師妹今夜說的,群策群力,同心同德。若有何事,咱們可以一起商量。”
離閑松氣,笑了笑,點頭:
“檀郎良言。”
離裹兒聞言,撓白貓下巴的素手頓住,抬頭瞅了眼絲毫未妒、笑如朗風的弱冠謀士,粉唇抿了抿。
離開書房,眾人各自離去。
歐陽戎陪著謝令姜散了會兒步。
與她牽手,一起漫步長廊。
聚賢園這一片位置,因為定期有書房夜謀的緣故,主母韋眉遣退了丫鬟下人們,禁止靠近這片區域,所以歐陽戎也算放心大膽。
“那個王俊之我不喜歡,總感覺他目的性強,有些不懷好意。”
謝令姜改牽為挽,歪頭靠著歐陽戎的胳臂,微微鼓嘴說。
歐陽戎安靜了會兒,說:“現在投靠潯陽王府的,不都是從龍賭一把的心思。”
“這個不一樣,他與李正炎走得近,大師兄你不是說,李正炎他們找離伯父,沒懷揣好心思嗎?”
“有道理,那伱說怎么辦?”
謝令姜瞇眼想了想,忽然點頭:
“要不我去打斷他一條狗腿,拷問一番?”
歐陽戎微微瞪眼:“小師妹未免太極端了。”
“那你說怎么辦。”
“也幫我打斷一條。”
歐陽戎笑說:
“堵不如疏,不管是真心投靠,還是要圖窮匕見,且看著就是。至少沒有李正炎他們的身份麻煩。”
謝令姜好奇:“若是前者,大師兄就一點也不擔心?”
歐陽戎摸下巴思索了會兒,答:“他沒我英俊。”
謝令姜香腮微鼓,掐了掐某人腰肉。
歐陽戎扭開。
二人打鬧了會兒,歐陽戎突然一本正經的轉頭說:
“其實我挺同情王俊之的,是他該小心點。”
“什么意思?”謝令姜俏臉好奇。
又想起了那一截碗水里飄蕩的腸子,歐陽戎嘆氣:
“離裹兒那條線不是這么好搭的。王俊之小心點為好吧,欸……話說,離裹兒平日里在潯陽城的詩會雅集上,是不是都挺淑女賢雅的?”
謝令姜點點頭,瞅他問:“唔,話說你們男子是不是都吃這一套?”
“瞎說,我明明最是吃綰綰你這套。”
歐陽戎一臉正色,舉手發“四”。
謝令姜哼哼兩聲,表情不信,可壓不住上翹的唇角出賣了她,
而被謝氏貴女緊貼并挽胳膊的歐陽戎,感受到了手臂處的壓強變大,讓人不禁憂郁起來。
謝令姜迅速換個話題:
“對了大師兄,前日裹兒妹妹召開菊華詩社的宴會,我看到一個意外之客,你應該認識。”
頓了頓,她補充了句:“是王俊之帶來的。”
歐陽戎隨口問:“誰?”
“元懷民。”
歐陽戎立馬轉頭,笑容漸斂。
翌日上午,江州大堂。
元懷民還是老樣子,頂著黑眼圈,弓著腰鬼鬼祟祟溜進正堂點卯,在埋首案牘的歐陽戎對面座位坐下,
多日不見的老小子埋頭縮腦,假裝整理書冊,似在祈福對面某人沒有看見遲到的他。
歐陽戎忽然抬頭問:
“聽說懷民兄前幾日加入了菊華詩社。”
“啊。”元懷民嚇了一跳,奇道:“良翰兄還關注這個?”
歐陽戎點頭:“那是,一直等你驚天地泣鬼神的詩文出世呢。”
元懷民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嘆息:
“還是良翰信我啊。”
旋即,他興奮講起了詩會上一睹潯陽王府公主殿下蒙紗芳容的事情。
歐陽戎聽了會兒,不禁打岔道:
“懷民兄與新任的江州博士王俊之很熟嗎,他為何特意引薦你。”
元懷民臉色嚴肅,嘆氣:“可能是被在下才華吸引。”
歐陽戎嘴角扯了下,突然問:“你們是不是京城故人?”
“良翰兄怎么知道的?”
元懷民詫異了下,解釋說:
“其實我是與杜書清更熟一些,這位王兄,還是他前段日子介紹給我的,沒想到如此講義氣,說舉薦就舉薦。”
歐陽戎瞇眸:“原來李公他們在江州的時候,還和你寒暄過啊。”
元懷民沒聽出略怪語氣。
笑而不語。
歐陽戎笑問:
“懷民兄懂名馬,又擅詩畫,還認識京兆杜氏子弟,懷民兄的家世也不差吧。”
元懷民一張滄桑老臉側朝歐陽戎,保持四十五度角仰頭姿勢,噓唏說:
“名馬美人,風花雪月,都過去了啊。”
歐陽戎嘴角抽了下,追問:
“元姓稀少,不像山東與關隴世族。”
元懷民搖頭說:
“措爾小族罷了,在兩京岌岌無名,門楣不高,但家中祖輩卻也在乾、周兩朝世代為官,只是沒有九卿三公這么顯赫,算個末等世家吧。”
說完,他笑了下:
“不瞞良翰說,在下年輕時,跟著五陵紈绔子弟浪蕩過,也是那時,學會賞馬、飲酒、作詩的。認識了杜兄他們。”
元懷民目露追憶。
歐陽戎不動聲色道:“京兆杜氏可不是關隴小族,懷民兄說自家只是末等世家,這可不容易結識。”
元懷民也不隱瞞,點頭說:“不過硬要說,我家確實有點不同。”
“什么不同?”
元懷民撓頭:“我家祖上,南北朝時,是北方鮮卑人漢化來的,那時還不姓元來著,還沒改名。”
“沒改名前姓什么?”歐陽戎好奇問。
“拓跋。”
歐陽戎表情微變:
“鮮卑族拓跋氏?”
“嗯。”
他皺眉追問:
“是那個建立北朝第一個王朝的北魏皇族?把南朝宋打的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的那個北魏?”
元懷民似是早就習慣了他人對其祖上的驚訝,
不過在聽到歐陽戎脫口而出的某句話,他還是愣了下,嘴里咀嚼: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有意思,良翰兄隨口一句就這么押韻,有詩詞大才啊。”
“書上看的。”
“誰說的?”
“棄疾。”
“棄疾是誰?哪朝的人,我只聽過漢有去病。”
歐陽戎不答。
也沒心情答下去。
他一臉無語的看著面前這個天天摸魚、不著調的江州司馬。
你這祖上未免也太闊了些。
好好好,所以你這么擺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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